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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求凰-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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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是根本忘了我的功夫没有你们好吗?」他垂泪泣道,连扶他一把也不肯,害他眼睁睁地滑向船尾。
再依依不舍地投向放置百宝箱的舱房一眼,为了保命不得已想要奔向船边跟着跳,却发现双足太滑,走一步滑得更快。
「不┅┅不会吧?」他眼泪汪汪,大声喊道:「百宝箱我不要了,谁来救救我啊!
救我的恩人,我卖命给他啊!」※※※一跃进河里,立刻感觉水劲划过脸颊。她张开眼,见到河里已有埋伏,正是方才凿船之人。
水中浮力极强,尤其半沉的河船拖住水力,她勉强踢开来人,拉着聂渊玄往岸边游去。
「撒网!」有人在河面上叫道。
河面之下极暗,尤其他又戴着面具,瞧不清他是否昏厥过去。若是依平常她的性子,宁愿浮出水面一战,但如今不知对方身手及究竟有何仇恨,冒冒然地浮上去,怕会连累了他。
她往深处游去,脸上又觉有网线刮过,她弯身取出靴里匕首划开,成了河船内第一个逃离的人。
身後已无追兵,她的方向感普普┅┅应是往岸边游去吧?深夜里能辨出东南西北,是凭着天上星星,入了河┅┅她可惨了,只能赖着水流往前游去。
心里焦灼更甚,深怕他这个不会泅水的人活活被淹死。
斟酌了一会儿,拖着他的颈背浮出水面。水面之上仍是黑漆一片,只见不远处灯火通明,显然还在捞人。
「难道是十一郎故意引起他们的注意,好让我跟渊玄先走?」她忖思道,十一郎孝顺她这个师父比对亲手足还好了,就算他当真做到这步田地,她也不会大感惊讶。
「顾不得他了。」她见面具之下聂渊玄的双眸紧闭,似已昏迷了。她仰望星空,随即再拖着他往斜右方游去。
未久,双足踩到河沙,她费尽力气才将他拖上岸,还来不及松气,先将他的面具掀了,封住他的唇灌气。
灌了几口,见他的气息正常起来,东张西望一会儿,又背起他往岸边大树内侧安置。然後她又回河边,望着那艘远船驶离,才安心地回到树下。
冷风吹来,让她打了个哆嗦,不由自主地靠近聂渊玄取暖。她的双手抖得好厉害,她一紧张便会如此,本要为他运气驱寒的。
「你就将就点吧,谁叫我功力不足,一见你危险就害怕。」她迟疑了下,躺在他身边抱着,相互取暖。困倦逐渐袭来,她缓缓阖上眼,松了心神。
※※※
「练央!」他忽然醒来。
细白的阳光从浓密的连枝缝隙间钻进,在他的脸庞上交织成诡异的阴影。他直觉要坐起,却赫然发现身上半压一具娇躯,衣衫罗裙是眼熟的──练央?
昨日的回忆倒灌脑骨之间。他最後的回忆是她护佐他,挥刀割开类似网子的东西┅┅他忙撩起遮住她半面的长发,又是一阵错愕。
不知是不是因为浸泡河水过久,她脸上的一些疤斑开始脱落。
这是怎麽回事?「唔┅┅」她微掀了掀眼皮,要张开双眸。
「糟了,面具!」抚上脸,面具不知何时掉落。他四处张望,见到面具丢在不远处,他不顾她未全醒,一把推开她,奔去拾起面具。
「哎,好痛!」差点被摔个狗吃屎,也完全惊醒她的神智。练央半眯起眼,瞪着他的背影。
「你在做什麽啊?」就算他严守男女之防好了,也不必这麽夸张地踹开她吧。
面具戴在脸上,方才惊骇的心被安抚了。
「你┅┅你没瞧见我的脸吧?」
练央缓缓眨眼,听出他语气里极力掩饰的惊惶,遂答道:「我背你上岸已是吃力,天又黑,哪会瞧到你的脸呢。」
他闻言,暗松口气,才转过身来,见她狠狠趴坐在地,忙上前扶起她。
「你还好吗?」真的不是他错看了,她的脸似乎没有以往的丑陋。
「我以为你说过你不介意旁人瞧你的脸。」她抱怨。
旁人与她,有差啊!在说不介意时,不知她是练央,只当她是个无理取闹的姑娘,就算被吓昏,也是她咎由自龋抿了抿唇,昨晚的疑惑又盘旋在心底。到底是谁将他的行踪告诉她的?
他离家出走後,大哥虽然找到他,却也承诺不将他的行踪告知兄弟外的任何一个人,尤其是练央;而後大哥因国事繁忙,偶尔会连系他的就是老家的四哥┅┅四哥素知他心结,是绝不会将他的行踪说出去的。
见他闷不吭声,她也不追问,跳起身来,摇摇晃晃的。
「是不是哪儿受了伤?」他忙稳住她。
她惊诧望他,笑道:「短短几个时辰里到底出了什麽事?今天之前你对我还在老八股的教训,我连近你一尺,你都要逃开一丈了,现在你却这麽关心我,难道是突然看上我了?」
热气涌上他的脸,他立刻松手。
「你这丫头,没个正经。」
她微笑,摇摇头走回岸边,聂渊玄立刻小心翼翼地跟上。
「看来,咱们与拾儿错过了。」不是被抓,便是彼此靠岸的地方出错了。暗数口气,转过身,正好瞧见他的嘴唇紧紧抿祝她又笑:「你放心,我让我的徒儿先保聂元巧,他会没事的。」「你的腿受伤了。」他答非所问,半蹲下来。
一夜过後,好像立场都颠倒了一样。
她连连眨好几回眼,才确定自己没有看错。忙要跳开,他却早一步抓住她渗出血的右腿。
「你┅┅你想做什麽?黄花闺女的腿都给你看见,小心我要你负责!」她脸红道,见他不理会她的威胁,瞪着他的头好半晌,才跟着坐下,任他掀起她的裤尾。
他拢起双眉,望着白皙无骨的小腿肚上有数道血痕,低声说道:「看起来像是被利器所伤。」撕下衣袖内侧的白布。
「是网钉刮伤的吧。」她随口道。知道自己的脸必定是红光满面,幸而有拾儿的易容,不然她可尴尬了。
「网钉?好狠的心。」拾弟是惹到什麽仇家,心肠竟然如此歹毒。他眼观她的伤口,不敢胡乱往她其它柔白的肌肤瞟去,拭乾她伤口周遭的污泥後再细心绑好。
「这几天走路不要动力。」
「不动力,怎麽走?叫我爬行吗?」她忽然揉乱他的头发。
「你干什麽你?」他吓了一跳,连忙退开。
她开怀露笑道:「我瞧你头上都是沙,帮你拍拍嘛。」
「都什麽时候了,还在胡闹。你我现在身上都没有银票碎银,简直寸步难行,你还在玩。」
「哎。」连忙摸索自己身上,当真达一串铜板也没有。平日出门不是拾儿就是十一郎跟着,琐事都由他们来管,久而久之,就把她给养得不知世事。
随即一想,她又笑道:「不怕,天无绝人之路。山野里不必靠铜板,我能打猎能采野粟,入了城那┅┅」眼珠子微微往右飘动。「那再看着办吧。」
她是想说,入了城可以上那座被遗弃的多儿园吧。不用她说,就能揣测她的心意,是从发现她是君练央之後开始的。
当年熟悉的心悸又重流回胸口之上,彷佛其间不曾间断过十年。
练央、练央,曾经怕自己毁了她的一生,所以不顾一切地离家出走,也相信自己的决定没有错。他走了,她才能得到自由与幸福。那麽现在呢?
为什麽还要找上他呢?
难道她没有得到幸福吗?为什麽?无数的疑惑几乎要冲口而出,但他咬住牙关强忍祝她瞒他,必有原因,她不说,他绝不戳破。
大哥啊,你明明答允还她自由身的,为何拾儿与十一还跟在她身边?
难道大哥诓他,实则这些年来她仍为聂家做牛做马?
「你还好吧?」她跳起来,关心问道:「瞧你嘴白的,是不是不舒服?也对啊,咱们露宿在外一夜,你身子骨自然是受不了。」她该恨他的!
过去的恶魔开始缠身,因为他的内疚,因为她是他的过去,因为见到她就想起过往总总,因为他喜欢她┅┅幼稚!他暗骂自己,什麽叫喜欢?那不过是一个曾经渴望有人关心的小男孩所误以为的感情啊!幼年情谊而已。
她的容貌早已淡忘,甚至有好长的一段时日,他没有想起过她埃恍惚里,见她皱着脸向他走近一步,抽离的神智立刻拉回,忙扶住她。
「很痛吗?」关心的话就这样脱口道。
「是有点儿。」她半撒娇道。「我背你吧。」
她的嘴唇半启,看着他不由分说地背对着她蹲下。昨日才觉得他的温柔不是对每个女人的┅┅「你对每个姑娘都这麽好吗?」她微微恼怒,也不客气地用力扑上他的背。
他掂掂她的重量,将她背起来。
「我只是感恩你救我一命而已。」
「啐,你没有自保的能力,难道每一个救你一把的人,在你心里都会有特别的地位?」
「也可以这麽说。」「那我对你来说,是特别的?」
「嗯。」
她咬一口他的肩,他没叫痛,一点儿也不惊讶或怒骂她。
「哼,你心里必定塞满了一堆特别的人,塞得都快住不下了。」
他微笑,知她脾气怪,也就忍了下来。暂时不对着她的脸也好,她的脸虽被毁了,但总会让他忆起他的梦。
是啊,在白天教书从没有想起过她,但没有人知道其实他在梦里偶尔会梦到她。
「若是普通梦,也就罢了,偏偏──」「你自言自语什麽?」
「不,没什麽。」那种连他自己也不耻的梦,怎能说出口?
「闷葫芦!」她轻斥。
第六章
倾倒的屋墙耸立在眼前,他小心翼翼跨过碎石,往湖畔走去。乾固的湖底杂草丛生,拱门的裂缝巨大到让他怀疑经过时,会不会突然倾塌下来。
当年离开此地时,虽已有几分荒废,但不致像现在的废墟一般埃「也对,四哥与井巧早搬往南京老家,这里还会有谁?」
他背着练央路经养心楼。从楼外就瞧见里头的屋子塌了半边,压根不能住人。
其实聂家十二个兄弟里,真正打点聂家所有产业的并非大哥,而是四哥;尤其数年前三哥瘸了腿之後,连书肆也全权交给四哥,不难理解四哥有心让这里成为废墟的理由。他小心地避开门上密织的蜘蛛网,背後忽然伸出手拨开它。
「别乱动!」他微斥,恼她不懂照顾自己。
「哦。」她乖乖地收回手。他闻言不由得露出笑意。
之前才背着她上路,走到一半,原以为是自己汗流挟背,但天气不热,他的体力也不会不济到这种地步,後来才发现高温是从背後传来的。
她趴在他的背上,连自己受了风寒正在发热都不知道。
叫了她几声,她才气虚地以单音节的字言表示她还清醒。
小时候,他气她恼她,存心要欺她,每每都爱挑剔她的用辞遣字,要她这个小奴对他说「是、是的、八爷」等等恭敬的字言,不准她反抗。
而後,他想开了,开始懂得关心她,将她视作朋友时,才随意她怎麽叫他。她以为他一直没有发现她总爱在恭敬的用字上,偶尔混进忌讳的称呼来占他便宜,这是她小时候仅能玩的小把戏。也由此,可以观之她顽劣的天性。
「是啊,从以前她就不是一个规榘的小姑娘,我也没有预设长大後,她会成为一个知书达礼的小闺女。」步行到桃花阁前,瞧见里头倾废的景象并不夸张;甚至是他在废墟里一路走来,唯一可以住人的,不必担心突然楼塌了、墙倒了。
为什麽?难道这十年里┅┅她仍然住在这里?
背後微弱的呻吟让他加快速度往久违的楼屋走去。
小时第一次发现她受风寒时,还是他抱着她睡时,老觉得她在发热,热得他受不了了,才勉强探她的额头。
问她为什麽不说,她也只是压在他的身上,答说不知道。
後来才发现她不懂得撒娇诉苦,而这些年来,她仍然不懂吗?
早知道就不该将她托负给大哥,要他放练央自由。大哥为人老谋深算,就算说是奸人一个也不为过,真不该信他的。
进了楼屋见到一尘不染的摆设时,他也不再大感惊讶,直接走向床榻。
「好眼熟埃」她半眯眼,咕哝道。
「你是该眼熟。」知她有点半昏迷,将她放在床上,小心地抽过棉被盖着她。
他迟疑了会,不知该不该去找大夫,这里毕竟是废墟,万一在他离开之後,她出了什麽问题──他探采她的额际,体温过高,微微冒汗。
「我真没用。」她呢喃道。
「你算了不起了,一身湿透被夜风吹了好几个时辰,会受风寒是理所当然。」
他叹息,想要去看看衣柜她有没有留下备用的衣衫,她突然双眼睁开,扑向他。
「小心!」他连忙抱住她软绵的娇躯。
「你要去哪里?」重重的鼻音混合童音。「我┅┅」
「你哪里也别要去!」「你放心,我不走,我只是去打点水。」
「骗人!」他差点失笑。「我骗你做什麽?」
她没有吭声,只是用一双失去神采的黑眼凝望他。
「好好,我哪儿也不去。」他坐在床沿,要抱她回床上,她硬赖着不动。他叹了口气,心细如发地想起当年他曾抛下她,她的不安自然加重。
「我一直以为我走了,你才有活路埃」他拉过她环抱的双臂反手包住,她这才虚弱地阖上眼。「我差点忘了你一病起来,有多难伺候。」
「应该是我保护你的┅┅」她半沉梦地呓语。
他一怔,没有料到她还帖记着她的职责。这麽说来,她依旧当她是他的随身护卫吗?这麽千辛万苦地玩把戏来掳他,就是为了重回她的护卫之职?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她声如蚊。「什麽?」
她咕哝了几声,他听不真切,附耳再听,隐约又听她断断续续道:「凤飞翩翩兮┅┅四海求凰┅┅」紧闭的双眸隐隐垂泪。
「不要哭!」他搂紧她,沙哑说道。「我不是有心要舍你┅┅不不,我是有心的,因为那对你一点也不分平啊!」
她在昏睡,他也不在意她到底听见了没有。从来也不敢奢想自己还会有见到她的一天,而现在他见到了,才知道过去少想她,是因为早将她藏在内心深处。
得不到,所以沉封她埃「唔┅┅」她简直半身全趴在他身上。
他微笑,即使十年不见,她的一些习性仍未改。没推开她,反正四下无人,她的不合礼就当是他的秘密。
伸手撩起她汗湿的浏海,一块小疤脱落,瞧见疤下的肌肤嫩白而平滑┅┅「怎麽回事?」
他吓了一跳,直觉将疤压回去。疤又掉,他要缩回,指尖不小心刮到她另一条奇异的疤痕,疤痕掀了头角,他骇然地张大眼。
他不是江湖人,也不知江湖事,一向只在他的讲书天地里打转,最多也只是在四处讲学的途中,与一些旅人聊过天,旅人之中不乏士农工商,却没有过江湖人,自然不知这叫「易容」。
他心生怀疑,直觉地轻轻刮起她脸上的湿疤,确定没有伤害到她的肌肤,这才一个接着一个,让原本丑陋无比的假象逐渐卸去,露出她的真面貌来┅┅※※※她足足睡了一天一夜。
丑陋的人皮面具下,是水晶般的美颜。也许是太久掩藏在假面皮下的关系,她的肌肤几乎白得透明,菱唇淡白,但无损她的容颜,与十五岁的她相比,多了女人的娇媚,少了青涩稚气。目光移至她的纤颈,他的心跳漏了一拍,连忙移开不规榘的视线。
「聂渊玄,枉你是讲书师傅,枉你平常正经八百的,瞧你现在的思想龌龊到什麽地步!」
「你在说什麽?」软软童音充满睡意还有鼻音。
他立刻转过身来,见她清醒过来,喜道:「练┅┅小八,你总算醒了。」
「我┅┅」练央挣扎坐起。很久没睡得这麽沉了,身为武师,她总是浅眠。
「我怎麽在这里?」神智在刹那间完全惊醒过来。
放眼望去四处全是熟悉的摆设,屏风、衣柜,绣着吉祥鸟的布慢,还有┅┅她抬起眼,望着眼前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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