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尘缘-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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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吧，也不是外人。”
　　我疾步走上楼，关上卧室的房门，大大的呼出口气来，不知道婆婆要住多久的时间，但我能确定倪落尘不回来，她是不会走了。我倒不是嫌麻烦的人，也很愿意孝敬长辈，只是，和这样高贵的女人相处我有压力，更何况她还是我的婆婆。
　　换好衣服，我刚刚走出房门，便被婆婆叫到了隔壁的书房。
　　我看到她一直盯着墙上的那幅倪天宇的作品，神色凝重，甚至又有些紧张“这幅画怎么还挂着，赶快扔掉。”
　　“妈，那是落尘最珍重的东西……”我解释说。
　　“小雪你不懂，妈一看到这幅画就怕，我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可不能出现……”婆婆说了一半的话，又咽了回去，只是她依旧皱着眉头吩咐我“去，把它摘了，你动，他不敢说什么。”
　　我听话的拿了把椅子，站上去，将画小心翼翼的摘了下来，心理嘀咕着，原来婆婆也不敢随便乱动儿子的东西……可是，我动了，倪落尘真的不会怪我，不会生气吗？
　　我把画翻过来，立在墙角，婆婆的神色才逐渐缓了过来。
　　“妈，您想吃点什么？我们去外面吃吧。”这是我换衣服时，在内心挣扎了好久，想出的办法，我总不能让第一次登门的婆婆吃速食面吧。
　　“妈都在外面吃腻了，你累不累，要不下两碗面，炒两个小菜吧，落尘就说最爱吃你做的菜，妈今天算是有口福了，也想尝尝。”
　　我暗自咬牙，本来没有打算隐瞒婆婆我不会做菜的事实，可现在不隐瞒也不行了，这个该死的倪落尘，你说谎的时候大概没有想到，我会有今天吧。
　　我想了想，道“妈，家里很久没回来人了，哪里还有食材了……”
　　“我就知道，所以来的路上我已经买好了，在车里呢，我叫司机送进来。”
　　“……”
　　婆婆打了电话，没一会司机就一袋一袋把新鲜的水果，蔬菜，肉和海鲜，还有我见都没见过的食材送了进来。我头已经两个大了，我想这个时候要是晕死过去，应该是件幸福的事吧……
　　“最初你们结婚时，我就要家里做了十几年的江婶过来帮你们，落尘怎么也不肯，说是不习惯家里有第三者，还说谁的菜都不如你做的好吃。这孩子是给他爷爷宠坏了，你们这么忙，他可真不知道心疼老婆……”
　　“妈，落尘挺疼我的。”的确，我现在浑身哪里都疼，他都快疼死我了。
　　婆婆听了我的话似乎很开心，她一手拉着我说“不急着做饭，巴黎现在应该是中午十二点，落尘一定忙得没有时间午睡，先给他打个电话，让他忙完尽快从巴黎赶回来。”
　　我点了点头，这倒也是我的心愿，一来是想他了，二来有他在，和婆婆相处就简单多了。
　　看来，我还是习惯了依赖他了。
　　电话接通时，婆婆的脸上便堆起了宠溺的笑容“宝贝，你猜妈在哪呢？”
　　果然婆婆也是这样叫儿子的，这倒让我想起了肖迪那个女人，她与婆婆称呼宝贝的时候，语气竟然如出一辙，都是那么亲切，只是我感觉婆婆叫起来更理所当然一些。
　　“猜不到就别费脑筋了，妈现在和小雪在一起呢。”婆婆笑着看了我一下，又继续讲她的电话“哪个小雪？你忙到连你老婆名字都不记得了？意外吧？嗯，妈就在你家里呢……怎么会呢，妈疼你老婆还来不及，怎么会欺负她呢……宝贝，在外面要多注意身体，妈可不在乎你有没有出息，做不做什么著名的设计师，妈就想你幸健康，幸福……”
　　婆婆和儿子通电话时，温馨的情形让人不忍心去打扰，我便悄悄退到厨房，愁我该尽的义务。这些菜我连名字都叫不全，偏偏它们又都认得我，我甚至已经不考虑是否会做得好吃，只要做熟了就算是出现奇迹了吧……
　　“小雪，你先别忙……”我正愁着，婆婆拿着电话笑盈盈的走了进来“你先别弄了，妈来。落尘说想吃我的拿手菜了，要我这两天务必把你教会，这不，十几种菜名都点好了，那孩子嘴巴刁，要是和我做的有一点不同，准能吃出来。你别急，妈慢慢教你……看我只顾说了，他要你接电话呢……”
　　从婆婆手里接过电话，听到他那声“喂，乐雪？”我说不出是感动，还是感激，或许还有别的原因，真的很想冲他痛快的哭一通。我没想到他会用这种方式替我解围，也或许精明的婆婆根本就猜出了我什么都不会做。把儿子教给这样的一个媳妇，一定不放心吧，只有亲自教我几样菜才能安心离开……
　　“我先洗菜，你去房间接听电话吧，小两口分开久了，哪能没有悄悄话呢。”
　　我不好意思，朝婆婆笑了一下，便急忙走出了厨房，边听电话，边向卧室走去。
　　“巴黎的天气好吗？”终于躲进了卧室，我却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或许和爱的人在一起，即使只聊聊天气，也是一种温暖，一种情调吧。
　　“不好，”他声音里有些疲倦和委屈，顿了顿才继续说道“没有你的天空，即使有阳光，也是阴霾的。”
　　“……”
　　“想我吗？”他又轻声问我，似乎是怕说大声了不足以表达他的想念。
　　我点点头，又觉得自己好傻，他怎么会看得见呢。
　　“你一定傻乎乎的在点头吧？”
　　“才没有……”我有些耍赖的狡辩，然后问他“这些日子睡的好吗？巴黎的面包还啃得习惯吗？”
　　“睡的不好，等我回去，哄我睡吧。”
　　“嗯。”
　　“那现在就哄？”
　　“好……”我答应完，便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他在那边带着些许的满足，笑出了声，“等我忙完了这次秀展，就回去，现在还不好说具体回去的时间，妈妈那边你不用担心，明天我就让她回去。”
　　“不用，我想和婆婆多相处几日，好不容易来一次，总要看到你，她才能放心回去。”
　　“我怕你和她相处的不习惯。”
　　“都是一家人，总要慢慢习惯的，这是我该做的嘛。”
　　“我不想你是因为应该才去做……”
　　“那要因为什么？”
　　“因为，爱……”
　　放下电话我想了很久，也许他要的爱和我给予的不同，也或者说，我给他的太少了。
　　…
　　回到厨房时，婆婆已经把菜烧好了，我发现倪家的人都很会做菜，就连爷爷的菜也做的很好吃。
　　我和婆婆边吃边聊，我一边品着婆婆的手艺，也一边品味婆婆的快乐和烦恼。原来她的生活也远不如我想象的那么如意，她说她最先认识的倪天宇，他们在同一所美术学院读书，她高倪天宇两届，也就是说比倪天宇大两岁，所以，最终嫁给了公公倪天恒。她说倪家的男人每一个都很帅，可又偏偏都那么专一，深情，她不想辜负公公，即使不喜欢生意场的虚伪和狡诈，也硬着头皮替公公分担繁重的业务……后来，她生了小落尘，一心只想好好照顾孩子，所以慢慢的退出了生意圈……谁知孩子七岁的时候就给落尘的爷爷抢走了，她只能默默忍受心痛，一趟一趟往北京奔波，去看孩子，她说她没有立场要回自己的孩子，也没有脸面，就想孩子幸福，健康的长大，她就满足了……可是，后来倪天宇出了事，小落尘便封闭了自己，除了爷爷，不和任何人交流，包括爸爸，妈妈……直到他十七岁，自己偷偷瞒着家里，去法国留学，才给妈妈打了第一通电话……婆婆说，当时她激动的哭了……
　　婆婆还说，落尘的性格特别像天宇，就连对爱情的态度都一模一样，执着却不敢去追求，即使是将爱拥在怀中，也会患得患失，觉得拥有是一种罪过，也固执的认为，早晚会失去，所以他们只愿意默默的去付出，去关怀，最终眼看着爱的人，离自己越来越远后，他们就会选择逃离……
　　不知怎么，我总感觉婆婆和倪天宇之间发生过什么，她的话也令我有些害怕，因为倪落尘现在的状态都被她说中了。
44、疼我的婆婆
　　那晚，我陪婆婆喝了点红酒，不知道是酒精的作用，还是因为太久找不到可以宣泄内心的出口，她给我讲了许多往事。她说，人一旦开始习惯回忆，那就说明已经老了。
　　学生时代的婆婆，是大学校园里的一枝孤傲冷艳的梅花，很多人都知道，学美术的女孩子大多是浪漫多情的，对爱情的看法也很抽象，她们可以不计较很多，却惟独追求爱的灵魂在某一瞬间的碰撞。婆婆说，当年她身边围绕了太多的异性，她却一直仰着头，把灵魂悬挂在高远的天际……
　　可偏偏就在一次野外写生时，她遇到了可以与自己灵魂相撞的倪天宇。
　　那个黄昏，夕阳没有发出任何光晕，倪天宇穿着白色衬衫，站在夕阳的暗影里，身上有种难掩的光彩。他不说话，也不笑，只是用忧郁的眼神看了她，她便感觉灵魂飘离了躯体，似乎是去寻找什么，又好象什么都没找到……
　　后来，她才知道倪天宇是美术学院大部分女生追逐的星辰，高高在上，却永远都无法触及。从那天起，她才知道仰视是一种什么感觉，可是没有谁可以把爱解释得清楚，有的人喜欢被仰视，有的人宁可选择被爱情践踏，婆婆就是后者。
　　她说，倪天宇是个很清高，很自我的男人，对于爱情的解读也和别人不同，他总是认为相爱的人在一起，会将彼此燃尽成灰，他从不对爱情抱有美好的期待，他追求曾经拥有。所以和倪天宇相恋是个很痛苦的过程，很多时候都让人绝望，可是他身上却偏偏有一股让人飞蛾投火，奋不顾身的魅力吸引着她……后来，婆婆不得以才选择了正在追求她的倪天恒结了婚……
　　我不知道婆婆所谓的不得已指的是什么，那里面一定有隐情，但婆婆没说。她只说，当时很多人都说倪天宇从没真心爱过她，可她自己知道，直到天宇放弃生命的那一刻，都能感受到他火热却又冰冷的爱，只是他的爱把他自己燃尽成灰，把她冻结成冰了。
　　后来，婆婆又谈了公公倪天恒。
　　婆婆说他是个非常大度，豁达的男人。他很尊重女人，会给女人一个相对的空间，他对爱情表现的很清冷，可他的爱又很宽厚，很长久；执着，是一个真正让女人可以去依靠一生的男人。落尘在他爸爸和叔叔之间，偏偏更倾向于天宇，只是他没有叔叔那么偏执，没有叔叔对爱情那么绝望。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感觉婆婆总是有意无意的把倪落尘和叔叔扯在一起，说到落尘时，她更愿意提起倪天宇，而不是公公倪天恒。我想婆婆也许更爱天宇，只是这个男人像是飘荡到人生边缘的一道清风，他只会带给你记忆，却永远不会为你驻足。
　　后来，我和婆婆整整喝了一瓶红酒，我觉得头晕晕的，可她却越来越清醒了。
　　睡觉前，她拉着我的手，说“小雪，人这一生也许会追求很多东西，但无论是物质还是名利，都是有尽头的，只有爱没有。爱情这条路，无论你走了多远，走了多久，哪怕走了一辈子，你永远都只是在路上。我们有时候总认为，你最初的追求才是真爱，其实呢，真爱不会在你前面，要你永远都追逐不到，它也不会在你后面，让你看不见……只有在你身边守护你的，才是真正爱你的人，我们女人追求的该是这种幸福，千万别错过。”
　　…
　　夜深了，我把婆婆安置在隔壁的卧室睡下，已经是午夜两点了。
　　回到卧室，我却怎么也睡不着，也许是婆婆的故事让我太震撼了，而倪天宇和落尘之间也一定还有故事，不知怎么，有点担心害怕。我盘算了一下巴黎的时间是晚上八点，倪落尘应该还没有睡，我便拨通了他的电话。
　　电话接通后，传来的是我想念的声音，“怎么还不睡，两个女人在家也能上房掀瓦了吗？”
　　或许他是听出我有些微微的醉意了，就故意逗我。
　　“倪落尘，你什么时候回来啊，我想你，不是喝多了才想……”我有点借着酒劲耍赖的意思。
　　“快了，想我就乖乖把眼睛闭上，睡觉。也许一会，我就飘扬过海，闯进你梦里了。”
　　“骗人，男人就会花言巧语。”
　　“怎么是骗你呢，我每天都会梦到你，所以，我以为你也一样……”他的语气有点委屈。
　　“当然不一样，你在我心里，不在梦里……”
　　“呵，你什么时候变得伶牙俐齿了？”他似乎很开心。
　　“才没有……”
　　我和他嬉笑了一会，才告诉他婆婆给我讲的故事，我问他，婆婆更爱倪天宇，还是更爱倪天恒。他听完显然是惊讶了，片刻才说道“妈妈没醉，是你醉了，所以才会把这个理解成了爱情故事，其实，妈是想对你说后面的那句话，告诉你，该珍惜什么样的男人……”
　　“可是，婆婆说你更像倪天宇……”
　　“不是。”
　　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他有些生气了。后来，我们沉默了很久，他才说道“我不是倪天宇，也不是倪天恒，我的爱情很简单，以后你会知道……”
　　“那你遇到我以前，最爱谁？是你画里的女孩，还是肖迪？”我想我是真醉了，才会有胆量问出这个问题。
　　“你想我爱谁，我就爱谁。”他有点敷衍我了。
　　“可是，倪落尘，我爱你，我好怕你生气的样子。”
　　“我没生气，乖，睡吧。等我回去面对面告诉你，我真正爱谁。”他的语气突然温柔起来，像软软的棉花糖一样，让我的身心舒服极了。后来，他语气降的很低，有点撒娇道“老婆，我现在特别特别想你，比什么时候都想，我有多久没抱过你，感受到你的温柔了？我特别喜欢你温柔的样子，你呢，想不想我？”
　　他有些微微的喘息，语气也带着一丝撩人的气息，让我连身体都有了反应。
　　这一夜，我们没有挂断电话，他也没有走进我的梦里，但我睡得特别香甜，耳边还时不时传来他轻柔的话语。
　　…
　　也许是在部队生活久了，即使晚上睡得再晚，也习惯了六点整起床。
　　我想去看婆婆醒来了没有，结果她正在练愈加，难怪她看起来那么年轻，和我像姐妹一样。
　　“妈，早上吃速冻饺子好不好？”
　　“好，我刚好想吃饺子了，有三鲜馅的吗？”
　　“有啊，我这就去煮，您练着吧。”
　　我欢快的答应着，走到厨房去拿饺子。
　　婆婆从昨天晚上再也没有提到要教我做拿手菜的事，我想她应该是看出倪落尘的鬼把戏了，知道我不会做饭，怕我难堪，所以提都没有再提。原来婆婆是这么包容的女人，我想，这样的女人应该得到幸福，也必须得到幸福。
　　后来吃饺子的时候，我自己主动提出要和婆婆学做菜，我说没照顾好落尘。婆婆却说，落尘虽然是倪家的宝贝，却不是娇生惯养长大的，他从小被爷爷训练的很独立，不仅懂得照顾自己也懂得照顾别人，他真正需要关怀的不是身体，而是心里。
　　我有点似懂非懂，便含糊的点了点头。
　　吃过早饭，我在厨房洗碗，婆婆便也在厨房和我聊天。
　　“小雪，放假别总在呆在家里，女人可不能把自己封闭在家庭里；一会陪妈出去洗个澡，做个massage，昨天在车里坐久了，现在身体还有些酸痛。”
　　“要不要吃点药？”
　　婆婆看我紧张，便笑着说“吃什么药啊，又没什么毛病，是年纪大了，洗个桑拿，疏通一下经脉就没事了。”
　　“好，一会我陪您去，只是我不知道哪里的洗浴比较好。”
　　“就去你常去的。”婆婆说的很爽快。
　　“那不行，太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