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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文正选集 完结-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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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福就用袖子那么在眼睛上一抹,还在抽。说实话,这模样也像个孩子,咳,
“坏人,——许冒冒,那些坏人不敢动你,他们就来害我——”说着说着,藏福开始往外渗眼泪。
咳,这也是说实话啊,越自卑的人越倔,藏福是个很内向的孩子,这样的无拘束发泄情绪,真还只有在她许冒冒跟前,绝版!这个世上谁也甭想再看到她藏福的一滴泪了!
冒冒停了下,突然极其严肃。
藏福是怕自己,也许,还有点恨,可是,藏福从来不会对自己撒谎,而且,她从来不向自己隐瞒任何事情。——换句话说,藏福对自己足够忠诚!
细想,这些年来,自己被毒瘾缠绕,身体状况奇差,情绪又不稳,所以许久没有去找藏福。虽然,藏福是绝对不可能主动来找她的,但是,每次去老人院看脏爷爷,脏爷爷总给自己一大些东西,说是藏福做的捎给自己的。可是,近几年去,脏爷爷都不提藏福了,好像刻意在躲自己——
冒冒仔细看着她,她刚才说“你把我害惨了”,冒冒还以为她在说以前总“逼”着她看自己整那些人,可是她又说“那些坏人不敢动你,他们就来害我,”——
冒冒突然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拍,咬着牙!
“你给我把话说清楚,不准哭!哪个动你了?是不是许涙!”
冒冒的眼睛里都在冒火,那流于外的狠毒,——也许,这才是本性。

70

一说“许涙”,藏福明显指尖动了下,非常不安。
  冒冒低下头,双手十指交握放在身前,好好好好想了想,说话了,声音很低,
  “小福,先跟你说说我这几年吧。我吸了几年毒,桩儿和隋阳逼着我戒了,又没戒彻底,我嫁给了一个叫吴好的人,他很好,也是个警察,后来执勤任务,牺牲了———”藏福已经抬头看向她,冒冒的手指扭在一起,有点用力,“现在,是吴好的爸爸吴小周在照顾我,他也很好,我彻底戒了毒瘾,还有了小周的孩子,———”她抬起头望着藏福,眼睛里是坦诚,“我一直过的不顺当,也许是罪有应得,”她的手扭地更用力了,指尖都是白的,“可现在,好容易过好了,我是想过好日子,———小福,你放心,你跟我说实话,我只想知道到底怎么了,———”
  藏福突然抓住她扭在一起的手!
  “冒冒,冷静。冒冒————”
  藏福的手很干瘦,好像长期营养不良。可是,此刻,
  她握住冒冒的手十分有力。
  她收回了手,又那样手背大咧咧抹了抹自己的眼,
  “想过好日子就好好过,别再报复来报复去了,说句实话,最后,谁也没落着好儿。”
  冒冒点头。依然还低着头。
  藏福望着她,好半天,“也怪我,那段儿放松了警惕,许涙以前不是那样的人,可是你把他,————弄太惨了,”
  藏福一直望着她,有点出神儿,有点沧桑,“他瘫在床上动不了,苏蒋阗帮他出了这口气,———他们找人轮了我。”
  冒冒猛然抬起头!!
  藏福依然望着她,
  “彭庆,张序引,钟小袭,蒙昱,曲中勋。”
  藏福一个一个地说他们的名字,声音不大,却一个字一个字,说的清清楚楚,
  “三个少将,两个大校,两个已婚,三个未婚,现在也全部有女友。这五个人也是倒霉,在包间闲聊,被苏蒋阗下了药,然后,把昏迷的我丢了进去———你刚才看见的,鬼知道是谁的老婆?或者谁的女友?或者,谁的女友谁的老婆的亲戚?呵,处女膜丢了倒成了小事,我说你害我,就是害得我这些年不知道挨了多少女人的耳光———”很自嘲很自嘲,冒冒听在耳朵里,真苦,真苦————
  “我害了你,我真的害了你———”冒冒的手指尖儿深深地掐进自己的手背里,一股深深的自厌自恶翻腾着往上,还有一种绝望——好像,才看着光明,又被一榔头闷棍打熄灭了火,自己摸不得光明了,摸不着了———
  就在冒冒快要沦入“自暴自弃”,本性里的“恶”又要被逼将而出时,——藏福再次握住了她的手!
  “冒冒,你跟我说实话,你想不想过好日子?”
  冒冒此刻的眼睛都是浑浊的,有点茫然,不过,还是点了点头,
  “那你相不相信我已经把这件事情放下了,我也想过好日子?”
  冒冒望着她,
  小福一直很胆小,她是花了好长时间才逼着她学会这样直视着自己,以前,小福都不敢看自己的眼睛!
  可现在,小福看着她的眼睛,叫她清清楚楚看见她的眼睛里————全部是————勇气!
  “冒冒,说真的,我今天很意外———很意外你跟我说你想过好日子了———冒冒,你也有孩子了,我也相信你,你想改好了,你想过平凡人的生活———那就,好好过吧,你有你的生活,我有我的生活,咱们都把过去放下,平平淡淡过日子,成吗?”
  小福期待地望着她,
  小福信任地望着她,
  文正,
  点了点头。
  这次,是她从小福的手里面挣脱出来,
  拿起筷子挑起粉丝又吃了几口,
  眼神淡,一而再再而三地淡了下去,似乎恢复了平静。
  好久,当小福也拿起筷子挑起粉丝时,
  她问了句,“你说,苏蒋阗现在是不是还在国内?”
  小福一蹬,立即瞪着她,几谨慎几谨慎喏,“你还惦记着?!!”
  却见许文正轻轻摇了摇头,淡笑着,
  “放心,我不惹事了,可我还是想见见他,毕竟他是我的小姐夫,我也好久没见着我二姐了。”
  咳,看看许门这一门孽债!
  没错儿,苏蒋阗不是别人,正是许味的老公,还真是她许冒冒的二姐夫哥呢。 

71

许家六个孩子,除了许冒冒这个庶出的小要命的,其余五个,其实,也都不是省油的灯。从小就不团结,各玩各的,一个圈子一团事端。
当然,也有关系好一点的,比如许味和许涙,估计这两个都是在英国读的书,当年互相有个照应就亲近些。
这个苏蒋阗跟许涙那是最铁的发小儿,从小学一路到初中,后来苏蒋阗提前被少年科技大学录取,许涙去了英国,分开了三四年。两个人从小就是品学兼优的五星少年。
其实,许冒冒前面被文胡讳金姚暗算那次见到刘文想到的人就是他,苏蒋阗。
冒冒只见过苏蒋阗一次,还是苏蒋阗十五岁的时候。
直至现在,许冒冒还感叹,世上再找不到比苏蒋阗看上去更纯更干净的人了,哦,是十五岁的苏蒋阗。
冒冒那次是被他大妈齐絮带着去参加许涙的初中毕业典礼。
小冒冒那时候才多大点儿呀,品人到是一流了,苏蒋阗一上台,她小指头一指,
“这个哥哥有出息!”惹得旁边一圈大人都笑,齐絮直揪她的小脸蛋儿。
当时,苏蒋阗朴素的一袭校服衬衣蓝裤,衬衣左边别着一只团徽,干干净净沉沉静静一男孩儿,
他作为团支书代表他们班级上台说话,
很有新意,
他们班的同学先搬上来一只炉子,点燃,
又做了一些类似雪花儿的纸片儿,在旁边貌似雪花一样飘散而下,至炉火里。
就听见男孩儿清亮的声音,
“——红炉一点雪——雪花飘舞,有一片刚好落在火红的炉子上——在还没落下去之前,先把它‘定格’,我们便发现它是‘存在’的,虽然在一瞬间,它立即融化,归于空寂无有——人的生命,不论长短,都像这片雪花。它自天上洒下来,历程千万里,可以成为‘长’。但飘落堆积姿态快速,不可能回头,也没有时间仔细思考,便已经面临消失,故而亦可以视为‘短’——”
小冒冒听的一动不动的,
齐絮抬了抬腿,坐在她腿上的小冒冒也随之上下动了动,
“你听的懂?小坏毛毛。”
小冒冒转过头来看她,忒可爱,真的很认真,
“雪花是怎么形成的?火为什么可以吃掉它呢?”
咳,冒冒从会说话起就是个“十万个为什么”!
所以,那次,冒冒对苏蒋阗的印象真是很不错了。可是后来,一件事,又非常糟糕了。可以说恨不得到“恨”了。当然,人家也没招惹她,就她那个怪脾性作祟。
冒冒很怕蛇,这个“怕”里面当然也含有“尊重”“喜爱”。她妈妈属蛇。
所以,这孩子最最见不得人家说蛇的不好,那要有人吃蛇,她见了跟你拼命!
恰巧,那次她一回家,就见家里走廊上放着一筐蛇,急死,赶快找阿姨过去就要放了,阿姨不放,阿姨说,这是许涙哥哥的好朋友苏蒋阗哥哥亲自捉回家给她妈妈入药的!
当时许冒冒就跳起来,气得满屋子转,“我妈妈属蛇,我妈妈才不吃蛇!!他恶心!他放屁!他害我妈妈遣天谴!!”
你看看这个许冒冒几拐,她那时候才七岁,筐子一抱,阿姨拦都拦不住,她自己抱着一筐蛇将近走了四五个小时,走到郊区,全放了!
家里急死了,找了她一晚上!
她在放蛇的地方坐着哭了一晚上,一边哭一边骂,“苏蒋阗你个*****你他妈苏小小的后代——”
呵呵,苏小小谁呀?晋朝名妓。
呵呵,苏小小谁呀?晋朝名妓。
那个时候,许冒冒就会“引经据典”通人家祖宗咯。  

72

许冒冒和藏福分了手后,特意还去超市买了点红豆红米,她吃过一碗米线,怕晚上饿,自己熬点红豆米粥喝。
许冒冒生活习惯很好,特别是知道有小毛毛后,更好。
洗过手,喝杯清水,在沙发上小坐一会儿,摸摸肚子,跟他的小毛毛说说话,“妈妈刚才买了红米看见没有,咳,我还是想念南方的大米,以后妈妈到你回武汉尝尝我们家乡的米,我们那里的米颗粒长,瓷白瓷白的,蒸出的米饭一粒粒的,吞咽时颗粒感让人十分爽快。咳,北京的米,多半是天津,东北的,吞咽时的粘滞性妈妈吃不惯,你呢——”
拍着她的肚子,唇角弯着,像只晒太阳的猫,无比满足。
然后,她回去看看电视,许冒冒这孩子当然只喜欢看科教频道,遇见不明白的,她还要去翻书,一定要搞清楚。
她现在当然不能抽烟,可是抵不住欠啊,小周这么跟她说的:你想抽,我千里之外也管不住你,就是,你斟酌着,这抽了,你对不对得起你娘俩儿。冒冒就此抽的心思都不敢动了,不过,还是欠,闻闻总成吧。呵呵,她就是看电视的时候拿只烟放在鼻子跟前闻闻。那样子也很可爱,闻一下,又不敢闻长久,马上放下。
小周终于从中东回来了,一切搞下地,回到西花厅这边时,已经差不多晚七点了。
冒冒正在小厨房哼着小曲儿熬粥,显得很快活。
小周洗过手擦着手站在门口看见她又得意荒腔走调的,仔细听听她唱些什么,完全是些不入流的小曲儿,而且,走调严重,不由好笑,笑了起来,
冒冒似乎有感应,一回头!_
“小周!!“人就要冲过来,
小周说着“别跑别跑,慢点,“不过还是微摊开了手准备接住她,
冒冒跑过来搂住他的脖子,不过马上又放下一只手去摸自己的肚子,“毛毛,爸爸回来了。“zhe死。
小周覆上她摸肚子的手“这几天人还好吧。”
冒冒抬头使劲点头,“好得很!我才注意饮食和休息——”叽里呱啦,小周把她抱起来向房间走去,把她放在小沙发上坐着,自己蹲在她跟前,抬起她的一只脚放在膝盖上,脱了她的袜子,仔细看她的脚踝。
他这次走之前,冒冒的脚有点浮肿。
冒冒也看着自己的脚踝,“已经好了,不肿了。”
小周看向她,“必要时还是泡泡脚,中药的味道难闻,可是对身体好。”
冒冒闻不惯中药味儿,你一说“中药”她那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哦,”你看她现在应得都意味阑珊。
现在既然没事,小周也不逼她。 
给她穿好鞋袜。先去洗手间洗了洗手,又走向桌旁,那里有那小电饭煲,小周在时,都是用这个给冒冒热牛奶喝。
一边加水,一边问她,
“今天这高兴,看你哼的些什么鬼曲子,”笑着把新鲜牛奶倒进专门的牛奶杯里,
冒冒一听,更来劲儿,站起来走过去双手撑在桌边蛮高兴地说,像个献宝的孩子,
“我找着我最要好的一个好朋友了!”
“哦?”小周没有停下手里的事儿,一挑眉,
“叫藏福,她可能是我一辈子最好的朋友了!”
藏福——
这个时候,小周手上确实停了下,
不过,马上如常,只不过,动作稍慢了些,显得更慢条斯理些了,
“怎么找着呢?”
“文胡讳金姚他们帮我找到滴撇,他们都是本地油子,找个人真是快,——藏福现在在卖内衣,她比以前勇敢些了——”冒冒还在叽里呱啦地说,小周只是听,没有再说话了。后来把牛奶递给她,看着她喝下去,小周还有公务去了书房,冒冒继续舒服地靠在小沙发上看书。
冒冒是没有发现——小周出来后,站在门口良久。
有时候,你确实没有把一些事情放在心里,可是,当它有一个苗头冒出,——也许,连吴小周自己都没有觉察,他可能还不想承认,许冒冒已经是个特别的存在,你可以用理智去处理好她的事情,可是,当迎头一喝,直面她的过往——
确实有藏福这样一个人,
确实她在找她,
确实是叶行远的人找到了藏福——
隋阳当时的字字句句重新又在吴小周的脑海里走了一遍,——
吴小周的本性里就存在着“谨慎”二字,这是不会轻易改变的。
谨慎对待,
谨慎处理,
吴小周并没有急于下结论,他找到了李思俭,交代他,这段时间稍微留意一下冒冒的举动,特别是她和藏福的交往,以及,关注一下叶行远和他的朋友们。
小周一再嘱咐李思俭,只是“留意”只是“关注”。
他对冒冒还是抱着极大的信任,这样做,也是为了保护冒冒——小周努力如此告诉自己,却,
接下来,李思俭不断反馈上来的信息——
小周知道自己陷入到一种隐形的焦虑里,到底,是开始不信任冒冒了,还是,连自己的判断都否认了?——  

73

冒冒和藏福在藏福租住的地方把东西一件件包起来,准备一会儿一起带去“绿波廊”。
屋里,简单的木床旁,藏福的收音机正在放着革命现代京剧《沙家浜》第九场“突破”。
应该是这样一个场景啊:
紧接前场,刁德一家后院墙外。
幕启:一伪军在站岗。
伪军:“司令结婚,请来皇军,叫我们加岗,哎!倒霉了!”
叶思中登上,将伪军擒获,拉下。
藏福家一直都穷,也没电视看,她爷爷也是这个个收音机伴一生,高的藏福也成了习惯,和老人一个兴趣,喜欢听戏,且,停的还都是革命大戏。藏福唱这些“红大戏”唱的才好。
冒冒用一块干净毛巾把鼻子蒙着,坐在小板凳上正在泡中药。她见不得中药的土腥味儿,可是,没法儿,不能事儿都叫藏福一个人做撇。
冒冒一边包药听着这她也还算熟悉的戏文,突然笑了起来,抬起手揉揉眼睛,
“以胡传魁为首的”忠义救国军“之所以以寡敌众的我新四军战员以”汤浇蚁穴,火燎蜂房“之势奔袭歼敌,战术上一个重要细节,就是这刁德一家后院墙外负责站岗的伪军士兵的松懈。而之所以会出现这种不应有的松懈,根据该伪军竖屏在下岗前的表态,系因胡司令和”常熟城里有名的美人“办喜事喝喜酒,非但未能惠及下层士兵,反而要他们因此而站岗,后者心怀怨恨,以至完全丧失了警惕和战斗力。”
藏福抬头看了她一眼,先开始不想接他的话,可是,又忍不住。
实在有趣,都是坐小板凳,冒冒做的小板凳就是比她坐的要高些,显得藏福这个时候在她跟前还是要矮一截。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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