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绣妆-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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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可是在上面精心挑选过的,这些木料要么是酸枝,要么是梨花木,最差的都是香樟木和松木,别说是冯初晴刚才报的那些家用器具,就是要再做几套益州城里大户人家才有的博古架、雕花桌都足矣。

在冯杨氏刀子似的眼神中,冯初晴又请了余德禄和冯正柏帮着跑了几趟,这才把冯家屋里的那些木料全都搬到了竹楼所在院子里。还没歇口气,袁漠就去竹林里三两下砍了不少粗壮的竹子来,人又动作飞快地切断、剖成两半,看似粗鲁的高壮汉子那双手就像是穿花蝴蝶般灵巧得紧,三两下地上就堆了好些。

冯初晴正回房放了东西,出门站到廊沿上看到这一幕不禁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还好袁漠已经剖了一小堆约莫两米长的竹筒,见她出来,搓着手冲她憨憨一笑:

“我先帮你把灶房的屋顶给盖上,看天气这几天会有雨,我也要先在院子里弄个棚子出来,冯小姐你看盖在哪里合适?”

☆、016 木质玩具

才不过两日时间,冯初晴就觉得竹楼变得像一个真正的家了!

虽说她和穗儿依然还是睡在从余姚氏家抬回来的半旧架子chuang上,但屋里已经多了个泛着木材清香的梳妆台。妆台上面的铜镜虽然只有两个巴掌那么点大,但被袁漠打磨得甚是光滑,倒是影影绰绰能见着人形。

竹楼旁边的灶房也像模像样,土灶旁边多了石板的案台和木头碗柜,案台上摆着大大小小三四个木头盆子,竹墙上挂着竹编的筲箕、刷把等一应厨房用具。

最显眼的莫过于院子左边一丈多长的新鲜篱笆墙,那是袁漠两天早上天没亮就开始的劳动成果。

两天时间,冯初晴都不知道在心里高呼多少遍“运气真好”了。袁漠别看人生得一脸憨相,手长脚长做起事来那叫一个利落!那天把木材搬回来就赶着先盖了灶房的屋顶和灶房旁边临时的“仓库”,眼见着天都黑了还乒乒乓乓赶了两根矮脚凳子出来给娘俩坐。

去余姚氏家歇了一晚上,第二天天没亮到了冯初晴家“上工”,没见冯初晴娘俩起身,转身又去了竹林继续砍竹子,这次砍的是小孩手臂粗的金竹,削成一人多高用来开始做篱笆墙。

待得篱笆墙的原料扛回来冯初晴才起身,又愧又臊地匆匆做了简单的早饭给人家吃,袁漠才算是真正开始工作。选料、下料、开孔……,工具也在斧子、凿子、刨子、曲尺、锛子之间换来换去,冯初晴守了一阵发现看不懂,干脆拿了衣裳料子带着穗儿去了余姚氏家学做衣裳。

请木匠中午是要包一顿午饭的,可等她想起来后抱着衣料领着衣料匆匆赶回家的时候又是吓了一跳。

早上被在灶上的白米已经被袁漠顺手闷熟,拿出来准备全做的猪肉没动,倒是多了一锅散发着清香的鱼汤。

看见她回来,袁漠还一脸局促地挠着后脑勺埋怨她不该只买白米,应该买些糙米或是玉米和着蒸煮。肉太贵,也可以不用买,竹林外的河湾里多的是鱼,要不是过河上山远了点,说不定他还能去猎上一只野鸡野兔野鸭子啥的。

冯初晴还能说什么,一个如此“贤惠”的大男人简直让她愧疚,下午也不好意思丢着家里到处乱跑了,领着穗儿用他削剩下的竹子在竹楼围了一处约莫一间屋子大的范围出来,打算过几日买上十来只小鸡仔放进去。

晚上倒是没好意思让袁漠动手,把一条五花肉全都用豆瓣辣椒和酱油红烧了土豆,连袁漠多抓的另外一条鱼都拿来煎了,她觉得,就凭袁漠做事的利落劲儿也不该亏待了人家。

袁漠算是知道了冯初晴的“败家”,在她没看到的地方眼中又闪过浓浓的怜惜。

两天时间,有余姚氏家几个女儿的帮忙,冯初晴也做完了娘俩的衣衫,冯初晴就开始寻摸着要给穗儿兑现承诺了。

院子里随处可见的竹子和木屑瞬间就点燃了她的灵感,翻翻找找一阵,拿着几片顺手的竹片找上了袁漠。

“袁木匠,你能歇一歇帮我个忙吗?”两人虽说在一个院子,但这两天都各忙各的事情,加上袁漠一般都不怎么看她,两人还真没说上两句话。

袁漠正在锯chuang板,听她清脆的声音习惯性的就是一阵脸热,虽然抬了头,却是没敢往冯初晴脸上看,低着头只去看她手中的竹片,不可避免的就见着她白皙细嫩的手指头上多了好几个针眼,心里就是一跳,抿了抿嘴没说话。

他不言不动,冯初晴就急了:“放心,你做得这么好,我是不会找机会克扣你工钱的。”和余姚氏聊天中得知,固然有偷懒的工匠,但也有不少赖账扣钱的主家。

“这么小的竹片你要做啥?”袁漠瞧了眼她手中的废弃竹片,细的不够做一支筷子,平的也薄了些。

“帮我把这个磨成圆的竹签,不伤手就行;这竹片从中间往两头削薄一些,边缘弄成弧形,中间钻个刚好能穿竹签的孔洞。”冯初晴连比带划将竹蜻蜓的式样给形容了一遍。

袁漠接过去之后,冯初晴又开始去地上刨花中找了不少袁漠做榫头和卯眼敲下来不用的各色长方体木头,找到后又要了些袁漠带来的干芨芨草开始打磨,等打磨出来不就是最天然健康的积木吗?要是还能涂上颜色画上些图案就更好了。

袁漠本来正把竹签削圆,突然就听到冯初晴一声细细的自言自语,偷眼看她发愁的样子不加思考地便问了出来:“我背篓底下有些朱砂和墨条你看能用吗?”

“啊?”冯初晴还不知道自己无意间把心里想的都给说了出来,反倒被袁漠给吓了一跳。

一旦冯初晴的眼神飞来,袁漠必然是别开脸躲过,干脆低头专心削竹签,“前些天我给人做牌匾,主家多买了些朱砂和墨条,后来当做工钱给了我,左右我也用不上,你要是不嫌弃你拿去用吧。”

“你用不上还拿来抵工钱?”你是笨蛋吗?后一句为了给人留面子起见,冯初晴把话憋在了喉咙里。

不过在说话的同时,她还是手快脚快去袁漠那个背篓里翻了下,这一翻虽然也是找到了一个木盒子里的朱砂和木条,但也被一股子汗味差点熏得晕了过去。定睛一看,原来盒子底下压了一套补丁摞补丁的深蓝色粗布衣裳,回头扫了眼袁漠现在身上那件颜色差不多的衣裳,果然见着肩膀上的补丁挪了些位置,想是今早上换了衣裳没来得及洗。

“没事,那家子人也是没法子才不得已拿东西抵了工钱。”袁漠回了句才想起背篓里还有今早换下来准备晚上去河边洗的衣裳,忙放下工具就要过去。

冯初晴却是已经抓了衣裳在手里,“我正好要去河边洗衣服,这个我顺道帮你洗了吧,就算是谢你的朱砂和墨条了。”

“这……”袁漠一身都快烧起来了,这还是懂事以来第一次有女的帮他洗衣裳。

“不用不好意思,要不然你就顺道帮我把那堆木块也打磨出来吧。”冯初晴可是试过的,人袁漠用干芨芨草就能把三两下把木头打磨得光滑平实,轮到她,刚才浪费了人小半把芨芨草也没磨出一块儿来,所以说,术业有专攻,她还是洗洗衣裳算了。

☆、017 蚕市踏青

待得到了三月三的蚕市之日,袁漠已经帮冯初晴做好了全部的大件家具,其中便有冯初晴心心念念的蜀绣工具。

冯初晴穿越之前是有过一个整体的绣架的,但那副绣架也是工厂中出来的“规格品”,所谓的“规格品”指的是尺寸大小、颜色都统一规格,其实个子有些略矮的她用起来一直不怎么习惯,只是作为修身养性的爱好也便没有另外寻人单做,加之要做一副榫卯结构的绣架来怕是要花不少钱,她一个幼儿园老师还真的负担不起。

然而她坐到三脚凳上去的那一刻她才知道袁漠的手艺精湛还不止雕花chuang一样,先不说这就像是根据她不到一米六的娇小身材设计的凳子,别的不管是大件的绷轴、绷架、绷框还是小点的插闩、嵌条、绷钉都打磨得光滑噌亮,摸上去竟然就像是上好的瓷器一般,让冯初晴暗暗啧舌。

工具准备好自然就需要购买绣针和绣线了,那天赶集回来后冯初晴也在余姚氏那证实了万年镇上的各种绣线价格都要比别的地方便宜三两成。

在蜀郡,但凡是养蚕的人家都会忌讳一种叫“青”的蚕病,一旦蚕染上这种病症就像是人得了瘟疫,基本宣布无治。于是乎,在养蚕人家除了供奉蚕娘娘以求保佑之外还有着“踏青”、“挑青”的习俗。

益州每年的“踏青”都已经固定在了三月三这天登葛仙山。长久以来,葛仙山下的万年镇也就形成了益州最大的蚕市,踏青之日,蚕户们三三两两挑着箩筐从益州的各个乡镇或是赶车或是走路赶到万年镇,找生丝坊卖了蚕茧后就结伴登山,游览到天将暗时才会慢慢散去。

从止马坝到万年镇算起来路程倒是不远,只是要先渡过湔江河,再翻过一座山,全靠着双脚行走。止马坝的人因着要去找买家卖掉蚕茧,丑时末便要成群结队出发。冯初晴之前答应了穗儿会带着她一起去踏青,想了想便拒绝了余姚氏的邀约,打算等卯时天亮了再带穗儿出门,毕竟她可没打算像止马坝的蚕户那样想把一座葛仙山的青给“踏”完。

原本她都做好准备和穗儿走到中午的,岂料娘俩刚洗漱完就见着袁漠从竹林小路那边扛着一扇木头大步走了过来,穗儿这几天因着积木和竹蜻蜓的缘故对袁漠可亲热了,丢开冯初晴的手便飞奔了过去,“木匠叔,你又给穗儿做了什么玩的?”

“这不是玩的,这是给你家做的门。”袁漠憨憨一笑,一口整齐洁白的牙齿分外醒目。竹篱笆的围墙已经将竹楼围在了中间,正对着竹楼的篱笆墙还余了个口子,上面的门框是昨晚上他赶着做出来的,今早在余姚氏家他又赶了一道木门出来,放在留好的凹槽内,咯吱咯吱开关了两下,位置刚刚好,不由咧了嘴无声笑了。

“这个我今天另外算钱给你吧。”昨天袁漠就明说了她家的活儿已经干完,今天开始他就要转去冯正柏家做家具了,但这么早人就送了门过来,对这样憨厚近乎傻的木匠,冯初晴真的不忍心亏了人家。说着便低头准备掏腰包。

袁漠瞧了眼冯初晴背后鼓囊囊的包袱,再看看她身边的小不点穗儿,眼中怜惜之意飞快闪过,待得冯初晴抬头时又是一副憨厚笑容,“不用,今天我原本就打算歇一天的,临时想起昨晚上还差你一扇门没安好,这才早些过来弄好,也好出去走走。”

“木匠叔要去哪?今天娘要带穗儿去踏青呢。”穗儿在一旁学着袁漠的样子开关门几次也没了兴致,拉了冯初晴裙角抬眼说道。

“木匠叔也是去踏青。”袁漠伸出大手往穗儿头顶摸去,以躲开冯初晴的眼神。

“你也要去踏青?是万年镇吗?”冯初晴猛地抬头,伸手想要将穗儿揽在身侧,不曾想没碰到预期中柔细的发丝,反倒是触到了一抹温热,忙低头看去。

还没看清刚才是摸到了什么身前就是一阵风响,袁漠蹬蹬蹬接连退了好几步,只低低回了句:“是。”

“你怎么啦?”冯初晴见袁漠一只手背在身后,憨厚的脸庞纠结成团,就像是被踩着尾巴的猫似的,不由四下看了看,没发现有什么吓人的东西啊?这一耽搁,她便忘了刚才触到温热的事情。

袁漠张了张口,只觉得从手背处有一种热热的酥麻感传遍了全身,像是剥夺了所有的思绪,舌头都麻得不听使唤,哪里还回得了话。

冯初晴也没多想,抬头看了下天色,牵着穗儿迈出门槛将门拉上,满意地拍了拍,决定今天去蚕会顺道买把锁回家。紧了紧背上的包袱,再看袁漠的时候添了两分心虚,无他,包袱里装着两套画了水果蔬菜的积木以及二十多个竹蜻蜓,全是这些天捡了袁漠用剩下的边角余料还让人家加班加点帮着赶制的,这可是今天她去蚕市的秘密武器,连余姚氏都瞒得紧紧的。

可抱着穗儿才走到止马坝过河的地方冯初晴就不得不苦笑着转身,在她身后不紧不慢跟着的袁漠只好停下步伐远远看向她,又咧了咧嘴,“冯小姐,我不是故意跟着你们的,我也是去万年镇。”

“你能帮我把穗儿抱过桥吗?”冯初晴无奈望着身后用麻绳和木板架起来的索桥。

湔江河就算到止马坝分流两股也比一般的溪流要湍急不少,特别是这止马坝背面的分河几次架桥都在夏日洪水中冲毁,但止马坝的人又要靠着渡河到山上砍柴采桑,不得已,便想出了用无数股麻绳在河两岸架起了索桥。这索桥一个人走都觉得头晕,冯初晴哪里还敢抱着孩子走,还好回头时袁漠就在后面,为了孩子着想,她只有又麻烦人家了。

“喔,好。”刚刚才平复激烈心跳的袁漠受宠若惊,三两步上前正要接过孩子,突然又缩回了手:“你先把穗儿放地上。”

殊不知,他这副模样看在冯初晴眼里只觉得这男人真是够老实迂腐傻帽的,她一个女人都不怕他还怕什么?不过求人志短,她也不想多做耽搁,依言把穗儿放在地上,“穗儿乖,你看前面的桥好高,娘害怕摔着,你木匠叔人高又很强壮,抱着穗儿过桥一定安全。”

穗儿懂事地点点头,今天娘亲能带她出来她已经很高兴了,要听话才好,一边朝着袁漠伸出小手,一边不忘建议道:“木匠叔也抱娘亲过河吧,娘亲就不会摔啦!”

☆、018 人山人海

抱冯初晴过河?!

袁漠一路上都是飘的,翻山越岭对他来说和平地上没多大区别。

河边上穗儿无心的一句话冯初晴都没什么反应,倒是袁漠被臊得恨不得能跳到河里给身体消消热浪,以至于抱着穗儿不但把河给过了,还顺道翻过了横在止马坝和万年镇之间的一座高山。

两大一小来到万年镇的时候已是辰时末,哪怕冯初晴在后世见惯了人山人海也是被眼前的景象给吓了一跳。

从山上就能看出,万年镇的街道类似一个“非”字,中间的主街道比较宽,是连接从益州到葛仙山的官道,每年三月三蚕市之日益州城内也会有不少大户人家的小姐太太会结伴登高踏青,都会从这官道上行走,不管别的地方拥挤成什么样子,这条大道目前看来还是比较通畅的。

然而纵横其中的小街道现在基本看不清路面颜色,一眼望过去全是各色头巾穿梭其间,叫卖声、争吵声、呼喊声连成一片,偶尔还间杂着器具相撞的各种声调,越是靠近越是让人生出一种热血沸腾之感。

在乡下地方,男女大防不是那么严格,像这样的三月三盛会街面上男的女的接踵摩肩的比比皆是,只要行为别太出格是不会有谁说什么闲话的。

袁漠在即将进街口的时候站住了脚步,待得冯初晴走近,他微微侧了侧身子:“冯娘子要是打算买绣线还是晚些好。这时候蚕户们都正在线庄交货呢。”

“是吗?”冯初晴也是瞧见这时候往各条小街里挤的全都是背着背篓挑着担子的蚕户,她不卖蚕茧跑去凑热闹的确不是时候。

“诶,前面的走不走?不走别挡路啊!”不过是两句话的时间,两人身后已是聚了不少人,人肩上还挑着东西,自然要出声赶人了。

不得已,冯初晴往袁漠身边靠了靠,紧紧背上的包裹,“那你知不知道往哪走带孩子去玩的人多些?”现实比想象中残酷,冯初晴原本还打算卖了包袱里的东西独吞,现在看来,有个大个子在身边跟着就连走路都要容易些。

袁漠愣了愣,“当然是洗心谷啊,你不知道?”

冯初晴略回神,斜睨了袁漠一眼,轻咳一声,“我自然知道,不过怕你不知道。”说着,便先往前迈了两步,“穗儿,娘去给你买花生。”

葛仙山,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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