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条西施-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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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一．弃婴

　　1．

　　林瑞臣夫妇俩在郊区自家门口开了个面摊，由于味道不错，又干净卫生，远亲近邻或是上班途经这里的人们，都经常来光顾这里。半年下来，居然也赚了不少钱，于是林瑞臣的妻子萧艳决定辞去在纺织厂的工作，专心和丈夫经营小面摊。夫妇俩还有一个两岁半的儿子，各取夫妻二人的姓，名字就叫林萧，由住在一起的林母在家帮忙带着。

　　这个时候的中国，刚刚处于改革开放的初期，百废待兴，很多东西都是计划供应，有钱都买不到，有时候，粮票油票比钞票更管用。随着生活条件渐渐好转，林瑞臣和爱人商量，打算将自家院子盖成一间宽敞的平房，将面摊升级为面店，而且还提供出售他们自己加工好的小刀面，拓展生意也方便邻里。

　　转眼又过了一年，林瑞臣夫妇的面店已经在这一带小有名气，更有很多人都是从城市的另一头慕名而来。

　　这一天早晨，和往常一样，萧艳早早起了床，洗漱完毕后，围好干净的围裙，打开店铺的大门，不到十分钟，已经有好几个附近的熟客走进店里。

　　小林萧手里抓着个塑料小飞机玩具，从里屋走到店铺，然后又朝门外走去。

　　“毛毛，毛毛，快回来，当心点！”林萧的奶奶唤着孩子的乳名追了出来。

　　“嘿嘿！”林萧回头望着奶奶调皮的一笑，再转过头时，一头撞到别人的腿上，站立不稳，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呜……呜……”不管疼不疼，先哭了再说，小孩子都这样。

　　“毛毛。”萧艳走出柜台扶起孩子，拍打着屁股，不知道是惩罚还是掸灰，或者二者都有，“让你别乱跑的。”

　　“对不起……”对方说道，声音很轻。

　　“没关系，小孩子不懂事，倒是我该说声对不起。”萧艳打量了下对方，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女，虽然穿着土布衣服，但长得很漂亮，不知为什么，她的神色看起来有点怯懦。

　　“妈，您先把毛毛带到里屋去吧。”然后萧艳转身对少女说道：“是来吃面条的么？”

　　“嗯……”声音依旧很轻。

　　“坐吧。请问你要吃什么面？”

　　少女沉默了一秒：“就光面……”

　　“光面？加一块香干好了，只要再添两分钱就可以，吃光面没什么营养的。”

　　“不，就光面！”少女的回答很坚决。

　　“噢……”既然客人坚持，萧艳便不再说什么，免得人家以为自己在乱兜生意。

　　不一会，热气疼疼的面条端上了桌，少女舐了舐嘴唇，突然狼吞虎咽了起来。在一旁柜台偷偷瞄少女的萧艳也被对方的吃相吓到了，看样子，一定饿得不轻。

　　一小碟糖醋萝卜放在了桌子上，少女抬起头，望着老板娘。

　　“吃吧，闺女，这是免费赠送的。”

　　少女低下头，不想让眼里的泪光被人发现。

　　萝卜被吃得干干净净，就连碗里的面汤也喝得一滴不剩。少女擦了擦嘴唇，慢慢站起身，走到柜台前。

　　“吃完啦，味道还可以吗？”

　　“……这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

　　“虽然有点夸张，但还是谢谢你。”萧艳笑着说道，“一毛五分钱。”

　　少女伫立了片刻，突然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你……你这是干什么？”萧艳赶紧跑出柜台去拉对方。

　　“大姐……对不起……我没有钱……”少女边说边抽泣着，然后头往地上不停磕着。

　　“别……别这样，你快起来，没钱就没钱嘛，先起来再说吧……”

　　“出了什么事？”听到喧哗声，林瑞臣走到柜台边问着。

　　“小姑娘吃了面条没钱付，正在这跟你老婆磕头呐！”有客人说道。

　　林瑞臣赶紧扶起跪在地上的少女。

　　“起来吧。只是一碗面条而已，我们可受不起你这样三叩九拜。”林瑞臣安慰对方。

　　“她一定是饿坏了，我看她吃面条的样子狼吞虎咽的，真是可怜。”萧艳心疼的说。

　　“姑娘……面钱就算了，肚子饿的话就直接说好了，谁都有困难的时候。你这样抛弃人的尊严是不可以的，父母把你生下来，不是让你为了一碗面条给人磕头的，记得，以后别再这么做了。”林瑞臣说道。

　　“对了，你是哪里来的，为什么会流落在这里，你的家人知道吗？也许我们可以帮你联络你的家人……”

　　一听到萧艳这么说，少女的表情变得慌张起来。“不！不要！”她歇斯底里般叫着跑出了面店……

　　“姑娘！姑娘！”萧艳反应过来，追出店门时，已经看不到对方的身影了。

　　2．

　　林瑞臣夫妇的面店只在早晨和中午营业，晚上是不开门的，一来是早上要起得早，再者，早上和中午赚的钱也足够了，而且晚上还要自己擀出新鲜的手工面，以及熬好第二天的面汤料，这两点都马虎不得，面条的口味好坏有大半都是汤料的功劳，而且，林瑞臣熬的汤可是有独门秘诀的。

　　“唉……要是有个女儿就好了，儿子长大了一定留不住，肯定不愿意继承面店的。”林瑞臣时常这样叹息道。

　　“男孩子嘛，终归有自己的想法，不是所有人都象你那么痴迷面条的。”

　　“我知道，可心里总觉得有些可惜。周围的老主顾们吃惯了我煮的面条，要是哪一天我不在了……”

　　“你才三十岁哎，尽说些不着边际的话。”

　　“呵呵……”林瑞臣望着妻子憨憨地笑着。

　　“别动……”

　　“嗯？”

　　萧艳拿起毛巾拭去沾在丈夫脸上的面粉。林瑞臣就势揽住妻子的腰。

　　“你干什么！衣服都被面粉弄脏了……”

　　“干脆我们再生个女儿继承家业吧？”

　　“胡说什么呀……国家负担那么重，不是说好了响应计划生育的号召嘛……哎呀……”

　　“我不管了……”

　　“别闹了，妈还在隔壁屋呐。”

　　“妈带着毛毛早睡了，听不到的。”林瑞臣突然把妻子抱起朝房间里走去。

　　“别……有人敲门！”

　　“大半夜的，谁会敲门。”

　　“真的有人在敲门！你听……”

　　果然有轻微的敲门声传来。

　　“谁呀！”林瑞臣无奈的放下妻子。

　　萧艳整整衣服，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发丝。“我去开门。”

　　“真是讨厌……”林瑞臣重新拿起擀面杖，使劲捶打着面团。

　　“是谁？”萧艳走到门口，敲门声嘎然而止。萧艳打开门，外面不远处传来狗叫声。“奇怪……怎么没人？”她自言自语着，刚要关上门，耳边却传来婴儿的啼哭声，萧艳低下头，“天呐！瑞臣！瑞臣你快出来！”

　　“什么事？”

　　3．

　　面店的门紧闭着，店里却灯火通明。

　　“是个女孩。”林母整了整婴儿的尿布后说道。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萧艳不停嘀咕着。

　　“要不，交到派出所去吧。”林瑞臣提议道。

　　婴儿的哭声突然大了起来。

　　“或者……我们留着，把她养大？”

　　婴儿突然停止了哭泣。

　　“奇怪，这小妮子听得懂我们说话？”林瑞臣说道。

　　“别胡扯了。”

　　“这里有张纸条……”林母说道。

　　“给我！”林瑞臣接过纸条读了起来，“四月七日出生，求求好心人，千万别送走她……”

　　“看来对我们家还挺了解的。”林母说道，“是计划的好的吧，打算把孩子送到我们这样的人家。”

　　“可是为什么？天底下，竟然会有这么狠心的人，抛弃自己的女儿……”萧艳的神情愤怒。

　　“可能她有自己的苦衷吧。”

　　“有什么苦衷，可以让自己抛弃亲骨肉？”

　　“我知道你很生气，现在，我们还是先想想孩子的问题吧。”林瑞臣说道。

　　“我看这孩子挺漂亮的，要不就收养了吧，将来就做毛毛的媳妇吧。”林母望着怀里的孩子说道。

　　“妈！！”夫妻二人几乎同时叫了起来。

　　“干嘛呀你们这是，我只是随口说说而已……”

　　“奶奶……”小林萧揉着眼睛扶着门框喊着。

　　“毛毛……你看你们，把孩子都吵醒了。”林母赶紧转移话题。

　　“毛毛，过来妈妈这边。”萧艳朝儿子招着手。

　　“妈妈……”林萧跑过去扑到母亲怀里。

　　“毛毛……你想有个妹妹吗？”

　　4．

　　二十四年后。

　　高速公路上，一辆高级轿车正疾驰着，后排坐着一对母女。

　　母亲手里捧着一个精致的骨灰盒。

　　女儿二十出头，生得很漂亮，看得出来，是得到了母亲的遗传，只是面容有些憔悴，悲伤还残留在脸上。

　　隋媛望了望车窗外：“这里就是爸爸出生的地方吗？”

　　“这里就是你爸爸的故乡，也是我们相遇的地方。”

　　“安葬好爸爸后，我们也要在这里居住下来吗？”

　　“是的。这里对于妈妈来说，有太多回忆。”赵清顿了下，摸了摸女儿的秀发，“你也已经大学毕业了，我知道，对于你来说，突然换一个地方生活不太容易，一切都要重新开始……”

　　“没关系，你知道我的适应能力一向很强的。”女儿安慰着母亲，“不过公司那边的事打算怎么处理？”

　　“我是个女人，不懂什么经营，董事会会推举出新的总裁，放心交给他们好了。你爸爸留下那么多财产和股份，对我们来说已经足够了。”

　　“夫人，马上就下高速了，直接去新家吗？”司机问道。

　　“嗯。”

　　5．

　　轿车开进高档住宅区，在一栋漂亮的别墅前停了下来。

　　“辛苦你了。”赵清递给司机一个信封，“这是退职金，里面包含了回去的车票钱，这些年来，谢谢你的照顾了。”

　　司机下了车，朝夫人鞠了一躬：“夫人保重，小姐保重。”

　　“谢谢你了，金司机。”隋媛朝对方颔首。

　　目送走了司机，隋媛对母亲说道：“是不是在这个城市再找个司机？”

　　“不用了，你不是已经拿到驾照了么，这车就给你开吧。”

　　“那妈呐？”

　　“我出门就打车好了。”

　　“那多不方便呀。”

　　“这里不比我们原来生活的大城市，打车比开车反而更方便，生活一段时间你就知道了，再说，我也只是偶尔才出次门。”

　　母女俩走进新家，客厅里堆满了事先快递来的箱子。

　　“啊……这下有得忙了。”隋媛无可奈何地叉起腰，“早知道搬个家这么麻烦，事先就联系好保姆了……”

　　“年轻人那么怕吃苦怎么行。”赵清笑道，“今天就整理房间吧，明天我们再一起去看墓地。”

　　6．

　　体育馆，网球活动中心。

　　张穆把手中的网球拍朝地上一丢，双膝跪下，两手撑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不玩了，你小子……怎么球技进步那么快……打得我一点兴趣都没了……”

　　“喂！再来一局吧，你的体力怎么越来越差了。”球网对面的潘域看起来意犹未尽。

　　“不玩了……我可是结过婚的人，哪能跟你们这些精力十足的小伙子相提并论。”

　　“呵呵……你还真是理由多多，那好吧，就给你留点自尊吧。”

　　两人收拾好球拍，来到更衣室沐浴。

　　潘域从更衣柜取出上衣，摸出手机看了看。

　　“怎么？医院有事找你？”张穆问道。

　　“哦，不是，是我姨妈刚才有打电话给我。”潘域回拨电话，“……姨妈啊，我刚做运动的，电话不在身上……知道了，不会忘记的……”挂上电话，潘域脸上露出为难的神情。

　　“又让你去相亲？”

　　“是上次见过面的女人，非要让我再约她出来。”

　　“既然没兴趣就早点说明白好了。”

　　“我也想啊，可这次不同，是我姨妈非常要好的一个朋友的女儿，直接拒绝的话会让姨妈很难堪的。”

　　“那怎么办？”

　　“我在想怎么才能让对方看不上我，主动拒绝我，这样最好。”

　　“象你这样的青年才俊想让女人看不上倒是挺难的。”张穆笑了，“仪表堂堂，年轻的外科专家，医大高材生，父亲又是高官，上哪找去呀，女人主动粘上去还来不及呐。”

　　“真是麻烦。”

　　“我看是你眼光太高了吧，好歹也是三十一岁的人了，别总挑三拣四，说得过去也就得了。”

　　“我哪有。只是真的无法在脑海中想象出以后要跟这个女人共度一生的情景。”

　　“算了吧，相识这么多年我还不了解你，既漂亮又善良的女人你以为那么好找？那可是稀世珍宝，就算有，也一定早被人抢走了。你看我老婆，既不漂亮，也不温柔，还不照样凑合着过，还替我生了儿子。不说这个了，刚运动完，觉得肚子好饿，你不饿吗？”

　　“我也觉得有点饿，去哪吃点东西？”

　　“带你去个好地方，我请客！”

　　“突然这么大方，吃什么？”

　　“东郊有家很有名的面馆听说过没？”

　　“面馆？难怪这么大方……”

　　“这你就不知道了，这家面馆开了几十年了，味道是出了名的好，周六周日去的话还要事先预订位置呐。”

　　“有那么好吃？”

　　“还不止，煮面的老板娘的女儿，是个绝顶美人，人们背地里都叫她面条西施。哎呀你说这面条本来就这么好吃，只要一想到是那么漂亮的女人亲手煮出来的，就更加有胃口了。”

　　“切……”潘域看到朋友那副花痴的表情不禁笑了。

　　7．

　　“林芝，两碗腰花面一碗长鱼面，都是红汤细面！”萧艳冲女儿喊道。

　　“知道了。”没错，眼前这位身材玲珑的姑娘就是当年那个被遗弃在林瑞臣家门口的女婴，只见她戴着头巾口罩，扎着围裙，用长筷熟练地在面锅里搅动着。

　　萧艳坐在收银台前一边做事一边看着漂亮女儿忙碌的背影，脸上露出会心的笑容。

　　“老板娘，埋单！”有男顾客走了过来。

　　“八块钱，谢谢。”

　　对方递出一张百元大钞。

　　“一百的？您没有零钱吗？”

　　“没有。”

　　“我这零钱也不多呀……”

　　“让你女儿嫁给我就不用找了。”客人半开玩笑的说。

　　“哟！您可真会算帐呀，一百块就想娶到我女儿？”

　　“当然不是，她要是肯嫁给我，我把所有存折都交给她。”传来其他客人的讪笑声。

　　林芝笑着转回身说道：“我可不在意钱，我只嫁真心喜欢我的人。”

　　“我当然是真心的！”

　　“真的？”

　　“真的！”

　　“这样，只要你把手伸进我面前的的锅里十秒钟，我就相信你是真心的，立即就嫁给你。”

　　“放进去！”“十秒钟就能讨个漂亮老婆，合算呀！”……有其他人起哄着。

　　“我把机会让给你们好了。”男客人收起找的钱灰溜溜走出店门。

　　“哟！别走呀，真心先生！”萧艳冲着客人的背影打诨着。

　　8．

　　“就是前面那家，看到没有，邻家面馆。”张穆用食指指着。

　　“看到了。”潘域望了望周围，在路边找到空地将车停好。

　　林瑞臣从后屋走出来：“女儿，有你的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