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叹息桥-- 亦舒 亦舒 亦舒-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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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平,”卓敏说:“我们会想念你。” 
  王羡明有点不安,“你会回来探亲的吧。” 
  李平抬起头,“亲,哪里来的亲?老朋友知道得最清楚,我统共只认识你们两位。” 
  卓敏冲动的说:“那么就回来看我们。” 
  李平微笑,“短时期恐怕不能够,我想在彼邦住三四年,拿到护照再说。” 
  卓敏说:“李平,你一定另有奇逢。” 
  李平失笑,嗳的一声。 
  王羡明说:“卓敏有道理。” 
  李平笑,“她是你大上皇,当然字字珠玑。” 
  卓敏听在其中,只觉舒服,李平此时应对的段数,绝对一流,挥洒自如,把这些日子里所受的训练,贯通融汇,举手投足,简直光芒四射。 
  李平说:“都忘了最重要的事,来,让我看看孩子长得多大了。” 
  卓敏挪一身子,笑说:“还只是胚胎呢。” 
  腹部隆然,李平伸手轻轻触摸,卓敏的小腿已经有点肿胖,可见负担不轻。 
  李平说:“中国人最聪明,自娘胎里便开始计算年龄,实际上现在我们说的每一句话,科学已经证明,胎胚全部听得懂。” 
  王羡明但笑不语。 
  李平间:“叫什么名字?” 
  卓敏说:“他祖父自有分数。” 
  说到这里,话题已尽。 
  当然,如有必要,李平还可以扯到两伊战争,宇宙发现最大星系,香江小姐竞争……但,有没有必要呢。 
  她终于说:“我真替你们高兴。” 
  卓敏警觉的说:“还要好好挣扎呢。” 
  这时候,李平的司机找进来,俯身在她耳畔说了几句话,又静静退出去。 
  王羡明当然知道是什么一回事,他从前就做这份工作。 
  他问:“可是有事,要走了吧。” 
  李平摆摆手,“不急。”她笑说。 
  卓敏说:“记得吗,开头的时候,我们并排坐。” 
  李平微笑。 
  她想说,不记得了,有时候,情愿忘记,也有时候,情愿仍是他们的一份子。 
  卓敏说:“李平,现在你什么都有。” 
  “我?”李平大吃一惊,“我一无所有才真,你们,你们才拥有一切。” 
  卓敏讶异,“我与羡明没有选择,小市民命运,小市民生活。” 
  李平凝视他俩,卓敏有点不安。 
  李平终于说:“我要走了。” 
  卓敏站起来拥抱她,当中碍着一个肚子,李平又笑了。 
  王羡明沉默地,把一切都看在眼内。 
  他与李平握手。“你走吧,”他说:“我们付帐。” 
  李平点点头,搭着外套,转头离去。 
  一转背,她就想起,忘记给他们通讯地址,想回头,但一定神,又转变念头,往出路直走。 
  有许多事,回不了头。 
  王羡明送走李平的背影,叫侍者再给他一杯咖啡。 
  卓敏说:“李平真美。” 
  “唔,似有心事。” 
  “她一直这样,想得特别多,跟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也是心事重重。” 
  “她还会见我们吗?” 
  “羡明,我想不会了。” 
  王羡明沉默一会儿,同卓敏说:“事实上我不记得我认识过她。” 
  卓敏一怔,她一时没听明白。 
  “你想想卓敏,她对我们诉过心事,抑或谈过往事,我们真的认识她?” 
  卓敏不说什么,也许,也许等孩子十周岁的时候,她会玩笑似的提起,丈夫在若干年前,曾经迷恋过一个叫李平的女孩子。 
  她希望届时王羡明会轻描淡写的答:“我更迷恋夏梦,又不见你惦念。” 
  但卓敏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现在她最好维持缄默。 
  李平终于走了,而且不打算回来。 
  王羡明心里是什么滋味,卓敏猜到一二。 
  她问:“你在想什么?” 
  王羡明说:“他们都说现在开新界车赚得更多,听说运输署又打算放宽新界车范围。” 
  “你打算怎么样?”卓敏笑问。 
  “同一班手足商量一下。” 
  “那么还等什么,走吧。” 
  李平坐在车中,自然听不到这一番话。 
  车里电话在响,她接听,是夏彭年。 
  “我已同令堂交待得一清二楚,她好像很高兴,问你打算念哪一间大学。” 
  李平不出声。 
  “你走之前,应该亲自与她话别。” 
  “你不明白,彭年,在她心目中,她只有一个女儿。” 
  “这样的成见,到今天也理应消除。” 
  李平问:“她想不想与我说话?” 
  夏彭年沉哦,“她说她很放心。” 
  “看。” 
  夏彭年也不再勉强她,父子母女兄弟姐妹之间,也讲缘份。 
  “晚上有个饭局,你的上海话可以派用场。” 
  “我还以为你要我讲法文。” 
  “八点钟接你。” 
  “是。” 
  “还有,我们后天飞米兰转车赴威尼斯。” 
  “啊。” 
  夏彭年苦笑,“耽会儿见。” 
  李平挂上电话,闭目养神。 
  夏彭年并不想她忘记他,不然怎么故意挑沙漠同她摊牌,到威尼斯去分手。 
  他分明要她余生都记得他。 
  威尼斯一直在下沉。 
  它并不是永恒的城市。 
  因同样原因,夏彭年与李平爱上它。 
  他俩抵达那一日,春寒料峭,正下毛毛雨,圣马可广场潮涨,游人的靴鞋统统浸在水里,群鸽躲往檐底下,小贩纷纷在商店门口兜售纪念品。 
  那种纷乱简直同上海有得比,两个城市都历劫沧桑并非一张白纸,每一个巷口,每一条弄堂,都有它的故事。 
  他们没有带伞,广场上演歌剧,夏彭年买了票子,与李平并排坐,握着她的手,伸进他大衣袋里取暖,把说明书折成一顶纸帽,叫李平戴着遮雨。 
  居然席无虚座。 
  小贩过来销售雨具,李平苦中作乐,同他讨价还价。 
  “太贵了,五元美金。” 
  那小贩生气,“你们是度蜜月来的吧,这么高兴,就给我赚一些。” 
  欧洲人都是言语专家,讲完英文,又同前排的游客说起德语来。 
  李平看在这一点份上,给他十块钱。 
  音乐奏起。 
  是纪亚孔目普昔尼的蝴蝶夫人。 
  夏彭年与李平四目交投,无限凄苦。 
  雨渐渐大了,四周围的人大叹吃不消,但他俩却坐到终场,并不觉时间飞逝。 
  夏彭年紧握着李平的手不放,两只手都有点麻木,但不舍得。 
  呢大衣汲饱雨水,渐渐沉重,寒气透心,李平忍耐着,夏彭年却打个哆嗦。 
  观众散去,工作人员在台上收拾旗鼓。 
  暮色合拢,夏彭年轻轻说:“再不回去只怕要患肺炎。” 
  李平搓了搓膝头才站得起来。 
  收折椅的工人很了解的笑笑,“度蜜月?” 
  李平点点头,随即仰起面孔,向夏彭年;“我们有多少时间?” 
  “七十二小时。” 
  李平低下头,“那就不够时间睡眠了,是不是。” 
  “是的。” 
  他们真的没有睡。 
  第二天还是下雨,照样到大运河去坐平底船。 
  李平说:“这是我最快乐的时刻,也是我最悲伤的时刻。” 
  来到这种地方,人莫名其妙的进入诗情画意,感触万千。 
  他们俩并不觉得困,夏彭年看上去略见憔悴,李平多双黑眼圈。 
  找到一间跳舞厅,四边都是长镜,金碧辉煌的洛可可装修已经褪色,水晶灯的缨络掉得七零八落,但夏彭年与李平天天黄昏前来跳舞。 
  乐队见他们的兴致如此好,士气也激昂起来,努力吹奏。 
  可惜是淡季,舞池里只得两对人。 
  另一对是老年人,可能是庆祝钻婚纪念。 
  老太太穿珠灰色缎服,体态轻盈,一曲华尔滋跳得滚瓜烂熟。 
  李平偷偷看他们,同夏彭年说:“老夫妻不多见了。” 
  “有是有的,”夏彭年答:“这样恩爱,却是难得。” 
  李平笑说:“谁叫你不肯娶我。” 
  “但我恐怕会比你早许多时间而去,李平。” 
  “借口。” 
  两老像是猜到他们在说什么,报以笑脸。 
  “我们走吧。”李平说。 
  “为什么?” 
  “我怕他们过来问我们是否度蜜月。” 
  时间逼近,像打仗一样,事情不置信地发生。 
  最后的晨曦,夏彭年与李平站在著名的叹息桥上。 
  他眼睛酸涩,精神恍惚,声音重浊。 
  她强自振作,心怀重压,暗然销魂。 
  整个天空是灰紫色的,只在东方有一丝鱼肚白,雨水堕在河中,圈圈涟漪,烟雾蒙蒙。 
  他说:“景色美得叫人叹息。” 
  她说:“不止是这样的缘故吧。” 
  “啊。” 
  “你看,彭年,人生就像一道桥,我们自彼处来,往那头去,一边走,一边不住叹息,因恨事太多。” 
  夏彭年怜惜的问:“这些年来,也总有叫你高兴的事。” 
  李平抬起头,思想像是飞出老远,过半晌她说:“现在我知道了,在那个时候,我也不是不快乐的。” 
  “现在呢?” 
  李平忽然笑了,过半晌她答:“现在,现在我也不是不快乐。” 
  她轻轻叹息一声,转过脸去。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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