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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么嫁给了他-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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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多少有点儿嘉许的意思。我心一宽。 
  结实耐摔的陈冻在地上打了个滚儿,迅速爬起来。在这么多下级同事面前狼狈丢脸,他非和我玩命不可。我忙摆出个随时应对攻击的架势。出乎意料,他把头转向一旁静观事态的小玲,指着我悲愤地问,他是谁?小玲看了我一眼,明确地告诉他,我的男朋友。我心里一阵甜蜜,原来小玲喜欢孔武有力的人,我一出脚就挣来了以前只敢想像的爱情。我咋现在才悟到呢?陈冻部长一脸的不相信,他忧伤地说,不可能,他不是你男朋友,你不会喜欢他的。情场上居然败给一个平凡得近乎猥琐的人,搁谁谁都不甘心,何况正春风得意的人事部长。小玲没吭声,众目睽睽之下走到我身边,把头靠在我脖子边上,长长的头发让我痒痒的。我表情严肃而傲慢。小玲把我的胳膊环绕到她身后,要我搂紧她纤弱的腰。她一字一句地证实,他就是我的男朋友。陈冻瞪着大眼,说,怎么会是他?怎么会是他?是啊,我都有些不敢相信,突然怎么是我了呢?一点儿思想准备都没有。 

  我说过我是新华电机厂的维修钳工,我的工作就是坐等着机床设备坏了,拿上扳手、钳子、螺丝刀、榔头去敲敲打打,好让它们重新嗡嗡地转起来。用我师傅的话说,“紧车工慢钳工吊儿郎当是电工”,我所从事的工种属于不算最好也不算最差的那类。也正是这不上不下才最易让人忘记,各种先进标兵模范从不考虑我们班组。那几个懒散惯了的老师傅也没上进心,并不争取,落得个与世无争清闲自在。我每天上班都在等待,等待机器罢工,等待下班铃声,等待去见小玲。         
白河情梦(4)       
  最幸福的时刻当然是黄昏时分,满面春风的我骑着自行车去亚细亚接小玲下班,然后带着她去白河转悠一圈。那时的社会治安还算好,白河岸边一到晚上犹如情人的天堂。一对对恋人心照不宣地彼此保持着适当的距离,星星点点地散布在河岸边,点缀着横穿我们这座城市的母亲河。我正襟危坐于小玲的身边,兴奋地说,背一首你写的诗吧,以纪念我们浪漫且将长久的爱情。小玲安静地坐着,把头靠在我的肩上,望着昏暗的路灯下宽广深幽的河水,安安静静地坐着。要不就背几句名人名言吧,这才显得我们的爱情厚重,我晃了晃她说。她像没有听见我的话,只是出神望着河水,望着远处,望着黑暗中不可知的什么东西。那一刻我忽然觉得其实我们离得很远,我根本不知道她心里想的是什么,靠在我身上的不过是她的身体罢了。 
  大约到了母亲做好饭的时间,我带她回家。我们在一个十字路口被一个负责任的协警(编者注:协助管理交通的人)拦住,他严肃地说骑车不准带人,一定要交三元的罚款。我给他说好话想通融通融,他一本正经,俨然比一个正式的交警还像警官,看着让人生腻歪。没等我掏钱,小玲已经把钱给他了。他认真地撕给我们一张罚款凭证。幸亏没有把这张凭证扔掉,在另一个路口我们又被拦住,靠它才没又让罚。 
  小玲在我家的表现得体而大方,一点儿不把自己当外人,吃完饭抢着去洗碗,如同一个刚过门一心想讨好公婆的乖巧媳妇。我父母高兴得合不拢嘴,跑前跑后地又是给她勒围裙又是打下手,比小玲还忙。我没有阻止他们,只是舒坦地半躺在椅子上看《焦点访谈》,由着他们三个人挤在一起。看看小小的厨房里忙得一团糟的父母还有小玲吧,这就是实实在在的幸福生活。还有比这更美的图画吗? 
  洗罢碗,母亲把泡好的茶亲自端给小玲,小玲忙双手接过来,甜甜地说,谢谢阿姨。母亲心里喝了蜜似的,连连摆手说,小玲坐,小玲你坐下嘛。然后她拉起父亲冲小玲说: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母亲还说他们已经形成了散步这一良好习惯,如果不出去走走,浑身都不得劲。小玲跟着他们后边一直送到院门口,还嘱咐母亲和父亲小心点,注意脚下,别往暗处去。马路上的窨井盖总是被人偷去卖废品,小玲担心他们眼神不好。母亲用一种夸张的幸福语调大声地说,小玲,你进去吧,别送我们俩了。她这是想让邻居们都听见。 
  和小玲真正约会近一年了,我还是十分规矩。正由于此,小玲才放心地和我约会。如果不是她主动靠在我身上,我想我都不敢搂她,生怕一不小心亵渎了她。在我卑微的爱情里小玲显得那么的高尚。她对规规矩矩的我很满意。终于那天晚上,作为报答,她俯在我耳边轻声说,傻瓜,亲我。就像她突然宣布我是她男朋友一样,我一点儿准备都没有,紧张得手心出满汗,稀里糊涂地完成了自己的初吻。事后努力回想那会儿的情景,记忆一片茫然,当时脑袋里像被谁扔进了一枚炸弹,轰的一下,爆了。后来,我们水到渠成地上了床。那是我的第一次。我笨拙而又畏首畏尾。小玲没有露出女孩应有的张皇与羞涩,始终冷静地一步步指导着我,如同一个知识渊博的生理老师。真等我进入的那一刻,小玲的身体却突然绷得像一块坚硬的铁。她目光散乱地瞅着布满灰尘的天花板,脸上有一丝惊惧一闪而过,仿佛担心天花板会无端地掉下来,砸到我们身上。我听到她心里发出一声叹息,极其微弱的不易察觉的叹息声,而这叹息声却不是关于我的。 
  我不知道如何表达对小玲刻骨铭心的爱。关键时候才发现自己是多么的拙于言辞。我结结巴巴地说着,小玲静静地听着。等我颠三倒四说完,她伸手在我结实而略显油腻的脸上轻轻捏一下,说,我知道,我全知道。她张开修长的双臂,疼爱地把我揽到她温软的怀里。这一刻我想,谁也别想把我的小玲带走,除非我死了。 
  小玲的父母对我俩的同居熟视无睹,他们对我的态度也比想像中的好,没有因为我各方面的寻常而显出不悦和挑剔。相反,他们为女儿有这样一个平淡又安稳的归宿极为满意,当场默认了我俩的关系。他们热情地招待我抽烟喝茶,又执意留我吃饭。小玲的父亲在吃饭时还和我干了几杯,他们对我的爱护让我一下觉得他们不是贪慕虚荣的人,他们真的希望为小玲找一个能举家过日子的人终生相托。 
  小玲只领我去了一次她们家,让她的父母见过之后就不再让我去了。她也很少回去,大部分时间住在我们家,偶尔和苏叶住。苏叶租有一间民房。我们这座迅速拉大框架的城市正热热闹闹地划分区域,沿着南北走向的人民路,分成了东边的宛城区和西边的卧龙区。我家在卧龙区,小玲家在宛城区,到她家要跨区的,无形中显得很远,只要小玲不吭声,我也没有再去她家的意思。 
  寒假的时候,我们的高中同学全像鸟一样归巢了。他们中几个热心的、自我感觉良好的,组织了一个同学会。搁在过去我肯定不会去,我讨厌他们看我的眼神和对我目前处境表现出的某种怜悯。但现在不同了,小玲是我的女朋友,她曾经是许多男生心目中的择偶标准。我征求小玲意见时,她问,你说去不去?我撩开她的长发在她白皙的脖颈上重重亲了一下,去,我们一起去。         
白河情梦(5)       
  我们那帮子同学对我和小玲在一处大惑不解。他们认为小玲最起码也要找个大款,最不济也是一个大款的情人。他们一次又一次地强烈要求我们坦白如何把似乎不可能的姻缘变成了活生生的现实。为了报答他们把我当做今晚的焦点人物,我满面红光地陈述和小玲曲折动人的爱情故事。当我唾沫飞溅地说到亚细亚人事部长被我打得满地找牙的时候,他们都轰地笑了。几个蔑视权贵的家伙齐声说,好。小玲脸上始终挂着笑容似是而非地望着我,听着我极尽夸张地讲述和她之间的传奇,就好像她不是事件的主人公,这不过是别人的故事。几个女生向她求证过于离奇的情节,小玲微微地笑着说,你们问他啊。小玲用她的宽容与大度,小心翼翼地保护着我在这种场合敏感而又易受挫折的自尊。为了这个同学会,小玲特意拾掇了一番。但她已不再是那个为众人注目的好学生小玲了。在同学们眼里,她现在只是一个徒有虚表、已经毫无深度内涵可言的平凡的女孩。可我不在乎,我有什么资格在乎。我爱小玲,爱得那么投入,无怨无悔。 
  我们的床头摆了好些书,全是小玲看的。小玲还像上学时那样迷恋小说。她喜欢张爱玲、王安忆、迟子建。她给我说这都是有才华的女作家。我不看书,只有睡不着的时候翻翻,它们是很好的催眠良药,可我很少睡不着。好多次我会从睡梦中被小玲碰醒,她抱歉地说,她的动作太用力了。她只想要我睡得姿势舒服些,不要鼾声如雷。我往上挺了挺,改变睡姿,把头搁到枕头上。我说,别看了,明儿还要上班。小玲说,行,马上就看完了。可我从深夜中再次醒来,床头还亮着昏暗的灯光。有时候,小玲趴在床上,认真地写着什么。那是她的诗,一个看小说的人写的诗。小玲的诗放在枕头下,厚厚的一本。她不瞒我,放心地搁在那儿,并不阻止我翻看。但我从不看,我对诗不感兴趣,小玲才是我的一切。我问过她,你咋不写小说?小说我兴许还读一点,写啥莫名其妙的诗。她想了想小声说,那不是诗,那是梦,一个个的梦。 
  但诗人却说,诗不是梦,诗是绝望、痛苦、撕裂、哀恸、叫喊、愤怒、颓废、怅惘……或者他妈的什么都不是,只是一连串毫无意义的狗屁符号而已。苏叶乐滋滋地告诉我和小玲,诗人要来了。诗人真的来了。 
  小玲问我,苏叶请咱俩吃饭,你说去不去。我说,去,当然去了。去之前我简直想绝食三天,好一下吃穷这个言语犀利的女孩。她尖酸刻薄地对我一而再再而三地讽刺挖苦,并且乐此不疲,我能不恨她? 
  我和小玲来到亚细亚附近一个以炒拉面而名声在外的饭店时,苏叶已经在里边等急了。她说我们再不来她要变成化石了。她为自己这个夸张的妙喻而得意洋洋地望着身边坐着的一个瘦弱的男孩。那便是她的诗人。 
  诗人说,诗人已死。正因为诗人已死,蜕变成了现实中一个凡夫俗子,他才从南召的乡下跑到南阳的城里来混。长久的乡下劳作没有让他皮肤黝黑身体强健。刚好相反,他有着苍白的肌肤和孱弱的身体,这些都是一个诗人必备的最基本的形象特征,他可真是一块天生的诗人材料。苏叶才不管诗人是死还是活,她爱的是诗人本身,而不是他诗人的这个身份。当诗人宣布诗人已死的时候,苏叶如释重负,她再也不必劳神地去背那些她很崇拜但不太明白的诗句了。她因为爱上诗人才爱上诗的,诗人已死,她完全没有必要装着去爱诗了。 
  饭桌上,苏叶幸福地瞅着她的诗人,说,你还想吃啥?你说,你只管说。诗人不说话,一味地吃喝。苏叶无微不至地关照着诗人,帮他夹菜盛汤,把我和小玲忽略一旁。我和小玲只有小心翼翼地嚼着。 
  诗人终于酒足饭饱,说,我们不谈诗,因为诗人的善良被蹂躏,诗人的高贵被污辱,诗人的勇敢被愚弄,诗人的智慧被践踏。他们响亮地喊出那些人们都缄默不语的可怕的事实而遭遇非难,他们锐利地写出那些人们都硬装着看不见的真理而饱受折磨,于是诗人已经变成了社会进步的绊脚石,诗人已经变成了卡在人们喉咙里的鱼刺。诗人必须死。诗人已死。所以我们不谈诗。诗人在乡下的艰苦劳作和极端的精神折磨中,终于大彻大悟,悟道之后归返到了平凡的饮食男女。 
  我曾经在云中漫步,可如今,我穿着大头皮鞋,在物欲横流的街市里行走。诗人说。 
  诗人的话听着让我头大,可小玲听得进去。她还认真地反对诗人的剑走偏锋。她说,我不否认你的话,可我不太认同你的看法,诗应该是一种梦,是一种情绪,是我们最后固守的那一片纯洁的精神家园。诗人怔怔地望着小玲,半天他嘟囔一句,有点儿意思。诗人很快改变了初衷,他说他不谈诗,可除了诗赋予他的才情之外,他实在是个索然无味的人。除了写诗,他又会干什么呢?只有诗才赋予他光彩照人的一面。他说,我背一首诗给你们听吧。” 
  苏叶拍着手说,好啊好啊。如此精明的女孩,在爱情的摆布之下,如同一个白痴。诗人操着努力想说标准的普通话朗诵如下: 
  现在/我们似乎越来越依靠感官/来理解这个世界了/好像只有欲望的对象/才是美好的/人类那沉默的灵魂/从头顶高高堕落/已堕落成一个无用的阑尾/只有它发作的时候/我们才能感受到它的存在/感受到它存在的/强大。《灵魂》         
白河情梦(6)       
  他那庄重的神情非常可笑。小玲却由衷地说好。苏叶托着双腮,眼直勾勾地盯着他俩,没肝没肺地傻笑着。到我和小玲后半夜走时,她一直保持着她的傻笑,我怀疑是不是她的面部神经出了问题,笑容僵化在脸上不会消失了。这个被爱情烧坏了大脑的女孩。 
  在南阳,诗人找回了他创作的第二春。在爱的小屋里他奋笔疾书。苏叶细心照顾着他的衣食住行,为有机会能照顾诗人而激动不已。她深信诗人会在某一天突然大放异彩声震文坛,到那时,诗人伤感地回顾历尽艰辛的创作过程,他会说,是的,我的身后有一个平凡而又伟大的女性支撑着。就这一句,苏叶就知足了。她说,我在为这一句话努力啊。 
  每当诗人写出一首好诗,都要苏叶请小玲和我过去,听他当面朗诵给我们。我知道他只想要小玲听,请我不过附带而已。他朗诵完诗之后,认真地请教小玲,怎么样?小玲说,好。他立刻得意地笑了,笑得那么单纯,那么灿烂,像个无忧的少年。我暗自想,该让这诗人无诗了。 
  我在狭小的巷道里拦住了上街买菜的苏叶。她红肿的双眼上各贴一条胶布,吓了我一大跳,问是不是有人打了她。苏叶不好意思地说,昨天才做了割双眼皮的小手术。我说,割双眼皮干吗啊,丹凤眼多好,咱们中国人传统的审美观可是以单眼皮为美的,你看那些慈眉善目的菩萨们哪一个是双眼皮。苏叶撅着嘴说,美个屁,你们小玲咋不弄个单眼皮?我说,她是天生的,她要像你的那样我坚决不让割。苏叶撇撇嘴不以为然。我问她,诗人呢?一提诗人她红肿的眼里立刻放射着光彩,骄傲地说,写诗呢。我说,他能不能别写诗。苏叶怔怔地望着我,哼,说些屁话,你能不能不吃饭? 
  你难道没看出来?我索性直说,和苏叶说话不用拐弯抹角。你那诗人和我的小玲是不是走得太近,我,我都有危机感了,我嗫嚅着。苏叶愣了一下,怪怪地笑了,你放心,我对我的诗人有信心,没人可以把他拐走,他是我的,永远都是我的。说完,她连菜也没买,转身气呼呼地往回走。 
  苏叶以割双眼皮为序幕,开始了大规模的脸部改造工程。文眉毛,文眼线,烫睫毛,漂红嘴唇,垫鼻梁……如果脸部改造成功,那么,她将推而广之到全身其他的部位。我再见到她的时候,人工增高的鼻子的底下还有一条淡淡的黑线,那是刚动过手术未消退的疤痕,她说每天还挂着消炎水呢。在苏叶精心照料下,面目渐显红润的诗人无可奈何地瞅着升级到最新版本的苏叶,说,美是美了,可失去了自然。苏叶伤心地望着诗人,你不喜欢?我这可全是为了你。诗人吃着苏叶为他盛的第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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