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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画扇,红泪未央-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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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落便听见啪的一声,裘敏手中玩弄的一只翡翠扳指己经在地上砸了个粉碎,一双眉目倏地睁开,带了一丝怒气:“打嘴!皇上的是非,也是你说得的?给人听了去,没的给我惹麻烦来!”这宫中上下,多少双眼睛都对她眼红,那位云姑娘虽回了宫,皇上对她却是淡淡的,反而是她,常常陪伴在皇上身边不离,多少人嫉妒,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呢!
那个云姑娘,指不定也在看着她。
那日在听雨轩,她等了许久却不见皇帝回来,正惶惶之间,悠儿却跑来说皇上己经先行回前宫去了。当下心中疑惑,却也不好问。
后来方知道发生了什么。
竟又是那种奇妙的恐惧。云画扇,她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子,竟能在被贬为庶人之后,又回到这皇宫来。
只是一直也没机会见到她。
自从她回宫,便一直住在流云轩,并不出门半步。平日里有什么事情,也是唤侍女出来打点。奇怪的是,听说皇后与这位云嫔是极不和的,却也不见她有什么动作。
眉头不禁微微的蹩了起来。
她是不愿意害任何人的,亦无心与这些女子争这皇宫里的荣华富贵。只是那个男人却是她想了一辈子,念了一辈子的太子哥哥啊,如今好不容易有和他再在一起的机会,她不会放弃!
想了半日,她才轻轻地问巧儿:“你说,我是不是该去见见她?”
巧儿原先正委屈着,见小姐这样问,便己经把委屈忘到了九霄云外,严肃地:“那是自然。小姐可莫委屈了自己――小姐与皇上的情谊,是其他女子比得了的吗?要让她知道,如今小姐才是皇上心中的那个人。”
话是说的理直气壮,却是少不更事之语。
裘敏却知道,如今她不过也只是被唤作裘小姐,亦是个没名没份的,争风吃醋也并轮不到她呀。
可她心里,真是别扭得紧。
想起那一日,孤单地守候在听雨轩心中的那种慌张,她不想在经历第二次。
好罢。
便出去见一见。
她伸出手,漫无目的地在一堆珠钗之间游走着。听说那云姑娘是极美的,到底美到什么程度呢……
有意无意地望了望青铜镜之中的自己,亦是顾盼生辉之姿。
只是见一见罢了。
142、已凉天气未寒时(二)
裘敏立了在院子里,看着眼前的女子。初秋微凉的天气,她拿了一把素白色的执扇,上头并未描画,遮住了一张脸,只露出如翦双眸,目光是恬淡的,淡得如水一般。
画扇原本就在这院子中赏花,拨来伺候她的一个小侍女进来报说裘小姐求见,她也置若罔闻,自顾自怜惜地抚摸着齐腰高的一株白菊。裘敏看着她的一双手,柔若无骨,白皙得如同那白菊一般,心中不禁涌起复杂的情绪。
对眼前这样的女子,她似乎真的是恨不起来呢。
可是,她却是最有可能抢走她的太子哥哥的人……
院子中极静,只有秋蝉的鸣叫声声不断。过了半晌,还是画扇先扑哧一声笑出来,放下手中的执扇,一张盈盈笑脸美得炫目:“怎么裘小姐来了半日也不说话?”
裘敏吓了一跳,似是禁不住她灿烂的笑容,一时间有些慌乱:“我……我只是来看看。”这云姑娘的容貌,居然是这样的美丽。
未施粉黛,发髻亦是有些散乱,似是早上初起时候的模样,只是一笑便已经足够迷倒众生,倒让精心打扮了来的她有些羞赧,像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妇人。
只是这位姑娘的声音,倒有些怪怪的。
说不上不好听,只是怪怪的。
画扇脸上的笑渐渐地淡下来,最终归为平寂,似乎方才那样灿烂的笑容并不曾出现在她脸上过。一双乌沉沉的眼那样深的望住裘敏,好似要将她看穿了一般。被这样的目光盯着,裘敏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她七八岁上就嫁进王家,是在王老夫人的权威之下长大的,从不敢开口说个不字。对宫中这些女子的心机心态,她是一概捉摸不透,因此更加地觉得眼前这忽冷忽热的云姑娘可怕。
“……”她艰难地,“我带了些皇上赏的糕点来,给云姑娘尝尝。”话刚说出口,又有些后悔了。怎么偏偏又说了是皇上赏的,不是千万叮咛自己不可以把这几个字说出口的吗。没想到那云嫔却是没听到一般,表情依然是那样风轻云淡。
“是吗?画扇要先谢过裘小姐了。”她吃吃一笑,命侍女接过巧儿手中的食盒。随手往院子中间的石桌上一指:“我们坐在这儿吃,可好?”裘敏尚未作答,却见画扇的眼神恍惚飘到了她的身后,不禁回身一望,却原来是连宸祈来了。一众内侍簇拥着,玄黑色的衣衫分外醒目。
见裘敏在此,连宸祈微微有些惊讶,脸色亦有些不好:“你怎么到这里来了?”只是语气依然温和。
裘敏知道皇帝心中多想了,刚要开口解释,却听见身后那个声音道:“裘姑娘怕我在这寂寞,特地带了皇上赏的糕点来,与我尝尝。”说的极为平稳,脸上也是含着淡淡的笑。
连宸祈瞟了一眼那石案上已经摆出来的糕点,略微有些尴尬:“昨日朕说要赏你,你又说不要……“
裘敏听见了,只觉得心里揪了一下。
原来她自以为皇上赐的东西,竟是人家不要了的。
画扇笑:“只是裘小姐的心意,画扇又怎么敢推辞。”当下便摆好,请了连宸祈与裘敏坐下。心里结了疙瘩,裘敏不禁有些涩然,一块白菊糕捏在手里,只咬了小小一口,便含在嘴里抿了半日,硬是吞不下去。
画扇关切地:“裘小姐可是身子欠恙?还要裘小姐亲自上门来拜访画扇,实在过意不去。”转而对连宸祈道:“皇上,还是请御医为裘小姐瞧瞧吧。”
裘敏急忙推辞:“不必了……”又觉得这话说得生硬,只得又道:“许是早上起来时候着了风,多事休息便好了。多谢云姑娘挂心。”狠了狠心,绽放开如花笑靥。
连宸祈看着身边两名女子,一样的明眸皓齿,一样的美丽动人,却又处的如同姐妹一般,心中不禁宽慰。
若是这样便好,他对敏儿的安排,便无碍了。
裘敏瞧瞧四周,正看到一枝红枫浓得正好,便忽地来了兴致:“皇上你瞧——”欣喜地站起,三步并作两步跳过去,伸手便擎了一枝,玉手一反,便摘下一片红叶来。掏出手绢细细地擦干净,宛若是得之不易的珍宝。
连宸祈脸上不禁漾开疼爱的笑,起身过去:“朕知道你偏爱红枫,却也不至于到这个样子。改明儿让管事的在宫里多植一些,来年秋日便可以看了。”正走过去要接过裘敏手中的枫叶,却听到身后轻微的“呀”了一声,连忙回过头去。
原来是画扇不慎打翻了手中的茶,烫着了手。
“如何?”连宸祈一个箭步冲过去,焦急却小心地捧起画扇的手,只见那白皙的手上红了半边,好在茶水并不烫,并不严重。不禁责怪:“你瞧瞧,前些日子方烫过,怎么又……”关切之意尽显,毫无掩藏。
画扇红了红脸,急忙要收回手,却被连宸祈拉住动弹不得,推搡了一会,只得咬着牙跺脚:“皇上,裘小姐正看着。”
手中的红叶袅袅落地,迎着连宸祈投过来的目光,裘敏笑。
笑得灿烂如袅袅落地的红枫,心底的苦涩,却只有自己知道。她曾以为,太子哥哥只会对她一个人焦急,对她一个人心疼的。可是,如今……
这位云嫔,似乎才是他真正心疼的人儿。
她鼓足了勇气前来“示威”,到头来却是白白被人嘲笑了去。
唇边的笑越发地灿烂,只是心中的凉薄,却一层层地荡漾开来。
‘
143、已凉天气未寒时(三)
“敏儿……”连宸祈唤了一声,见她笑得灿烂便放下心来,转而对吴意子骂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去传御医来!”话音未落,画扇已经抽出手来,只说了一句:“不必劳烦御医了。”便转身回屋去。
“皇上……”
望着连宸祈丝毫没有犹豫,疾步跟着云姑娘进屋的身影,脸上的笑容再也撑不住了。巧儿也似乎感受到主子的心酸,一时畏畏的不敢说话。
半晌,才小心地走近:“小姐,巧儿扶您进去吧。”
裘敏摇头,深呼吸绽放一个虚弱的笑:“巧儿,我累了。还是先回去吧。”望了一眼石桌上,几乎还完好的糕点,神色黯然:“这些东西,收回去吧。”虽然失礼,可是她却不愿意让人看见了在背地里嘲笑。
屋子里的窗子打开着,光线充足。透过石台,能看见遥遥的湖面上留的夏末残荷。夏季碧绿的荷叶如今已经是一片枯黄萧败,清澄碧色的湖水也似乎蒙上了一层灰,让人心里闷闷的。
画扇打开几案上的锦盒,从里头拿出御医开的清凉消炎的膏药,动作熟练地涂抹在烫伤的手背上,连宸祈后脚跟进来,便道:“唤侍女来帮你便好,又不是没有人伺候。”声音中满是自己也不自觉的宠爱。
画扇却是淡淡的:“画扇如今不过是一名庶人,又怎么敢要人伺候。”
一句话把连宸祈噎了回去,脸上有些过不去,却也不好发作。一时闷声不吭起来。画扇却似没有察觉到他的异样一般,自顾自涂上膏药,又收好。便在锦塌上躺下,阖目休息起来,仿若屋子里并没有其余的人一般。
连宸祈不禁有些恼怒了,拂袖而去,却才走出门口,又忍不住回头来看。
却见她还是没有一丝反应,依然阖目静静侧躺着,似乎对他的大怒浑然不觉。锦塌上方垂着长短不一的珠帘,颗颗都是鲜红的珊瑚珠子,玲珑可爱。帘子微微颤抖,带着光影巍巍颤颤地打在她的身上。浓密乌黑的睫毛上,正有一点光斑,似乎绽放着花朵一般。
他记起那一日,在梨树下,月光将朵朵梨花的影子照在她的身上,绽放满身。她的双眸如星一般的闪亮,她看着他的神情,如是上辈子就认识的。
他说出的每一句诗词,都能得到她轻声的注解,那是她对这些诗词的理解,却每字每句都如同是从他嘴里说出来一般,声声应和。
他亦记起他问她闺名之时,她脸上那样羞涩却惊喜的表情,带着些许的慌乱,那一句“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轻轻从口中逸出,是带了多少对他的期盼。
那些等候他的日子,她的心里该是如何的煎熬。还没有等到他,便被迫陪嫁到大玥朝的时候,她又该是何等的心灰意冷。在洞房之夜,她亲眼看着他揭开了那条错误的喜帕之时,又该是何等的绝望。
才短短一年,她的心中必定因了自己而承受了许多原本无须承受的苦吧。想到这里,连宸祈心中一软。只是他方踏出大门,便有吴意子恭敬地迎上来,等候他的旨意。脸上的怒意还来不及隐去,心里却已经是后悔了。只得狠狠地瞪了吴意子一眼:“还不去宣御医,不要脑袋了吗?”
吴意子没想到这把怒火竟烧到自己头上了,一时呆若木鸡,乘着皇帝尚未发大火之前,及时地赶紧溜了。
窘然地回身看了一眼,她却还是仿若无闻般,脸上的神情亦没有一丝波动。复又进门,捡了张椅子坐下。随手从果盘中拿起新进贡的淮南橘,仔细剥干净了,方要送入嘴中,忽地又想起什么似的,起身坐到锦塌边,温柔地:“这橘子甜。”便将橘瓣凑至画扇嘴边。
画扇微微睁开眼,瞥了他一眼,腾地转过身去,只留给他一个背影,声音却是恬淡恭顺:“画扇不过是个庶人,又怎么敢吃皇上剥的橘子。”
连宸祈悻悻地,只得随手将橘子往旁的矮几上一放。站起身来:“午后还有一次廷议,朕先去了。”话说出口,却连自己也不知道为何要和她解释,只见那背影仍然是没有反应,只得转身出门。
“民女恭送皇上。”不知何时,画扇却已经起身,眉目恭顺在门后行礼。
连宸祈叹了口气,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你心底,是对朕失望透了吧。
待连宸祈离去,窗外的石台边上才闪出一个侍女打扮的人影来,松了一口气道:“若是他还不走,奴婢可就要露馅了。”月眉抹了一把额上的汗,垂垂酸痛的手臂。
画扇坐起身,漫不经心地笑笑。
“看来他心里对主子有不少愧疚,否则也不至于这样忍气吞声——他可是皇帝,自小便是天之骄子,何时有受过这样的气。”月眉咂舌道。
画扇却是冷然:“若不是他,我又如何会受这么多的苦痛。到头来却还是我一厢情愿,呵。”话虽说的很淡然,却忍不住哽咽。
原本以为自己受的这些委屈,都是因为那份错了的姻缘,虽然苦痛,却仍有一丝甜蜜。可是没想到到头来却发现,他心中根本是另有其人。
那人,不是她,不是她!
只要一想起来,心中便有摧枯拉朽的痛,排山倒海般而来,顷刻之间便把她狠狠击倒在地。胸口闷住一口气,多少个寂静无人的夜晚她蜷缩在那小屋残旧的床榻上,咬紧了唇,哭得昏天暗地亦无法排解。
她恨他!
她恨他的虚情假意,欺骗了她这么久!
她亦恨自己,竟为这样一个男人折磨了自己这么久,竟为了这样一个男子而陪上了姑姑的性命!那个全心照拂她的姑姑!
144、已凉天气未寒时(四)
月眉见她这样,知道不该再多说了,便话锋一转:“奴婢己经悄悄去过虚英观,将东西都收好了。”
画扇点头。
若是让人发现,那小屋的倒塌根本就是她设计的,她的计划或许就不能那么顺利的实施了。连宸祈,我会让你付出代价。
“西线的战事似乎告急了?”她又问。
月眉点头,愁眉不展:“情势对我们很不利。温顺良大夫跟随定远候去了西线,竟找出了瘟疫的苗头开了药方一一虽然我们随后也找到了,可惜己经慢了一步。好在王爷手里的兵将远远多于定远候,尚不至于落败。”
想了想又道:“只是若大兴国肯为大玥朝出兵,情形又是不同。”皇后修书大兴之事,己经是阖宫皆知了。皇上亦因为这个,免了她在中宫思过。只是皇后却似转了性子一般,日日守在中宫,并不问宫中事务。
宫里人都 说,这皇后和云嫔都是一个样,一时之间仿佛都变了个人似的,实在是奇怪。
画扇眯起眼,愣愣地望着窗外一树秋意。
良久,终于道:“大兴国若是和大玥朝结盟,云若如的皇后之位怕是动摇不得了。你把这话传给王爷,我想他知道该怎么做。”
月眉点点头,盯住画扇:“那王爷交代您的事情… … ”
画扇忽地漾开一个笑:“请王爷放心,云画扇绝对不会食言而肥。他要做的,也正是画扇要做的。”
望着眼前女子坚毅的眉眼,月眉心中竟浮起一丝寒意。
她不知道,到底是什么让这名女子忽地阴狠至此,仿若不再犹豫,一心只为那个计划而己。都 说最毒妇人心,女子若是狠毒起来,实在是可怕的。
罢了,只要是能助王爷一臂之力的,又何必管她心里想的是什么。
窗外一只鸟儿啾了一声掠过,画扇愣愣地发了许久呆,回身时候,己经没有了月眉的身影。仿佛这屋子里,从来都只有她一个人而己。
她抬起头,凝视锦榻上方的珊瑚珠帘许久,才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走至门边,唤了一声:“霜儿。”便有一个眉目清秀的侍女,稚嫩模样尚未长成,一路小跑过来,脸上洋溢着的是单纯的笑,一双眸子如水一般的清澈。
画扇愣了愣。
在这宫中,还真的难得见到这样的眼眸,不受这黑暗侵蚀的,如阳光一般明亮的眼眸。
“咱们出去走一走。”她展开真诚的笑。
画扇真的许久没有出现在这莺燕成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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