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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场新人遭遇潜规则:李二舀从政记-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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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声没?二舀说听过。田造文说,那你怎还送,居心何在?二舀故作恍然大悟,摩挲着脑勺,说不怪牛局老伴的脸耷拉得长白山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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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差阳错(1)
1
省直党工委搞了一个千人问卷调查,其中有一个比较集中的意见,反映省直机关沉闷,没朝气,业余爱好低俗,多耗在喝酒搓麻桑拿上。希望多搞些丰富多彩的活动,以此培养机关干部良好的情趣爱好。省直党工委雷厉风行马上就办,拟在国庆节前搞一次颂党颂祖国颂新时代歌咏比赛。
工业局接到通知后,办公室提出拟办意见,由马奔腾阅示。马奔腾看了有点犯难:文件要求,不仅要领导带头,而且参赛人数不少于单位人数的百分之八十。工业局是领导全省经济的参谋部,平时没早没晚,蹲点、跑面、要情况、赶材料,天天忙得脚打后脑勺儿,哪有空儿练歌。要是弃权,得罪省直党工委是小,主管的省委领导能高兴吗?如果党工委再小得溜儿地奏上一本,那时就不是唱歌问题了,会扯到对省领导的态度问题上。如何处理这个矛盾,还真是个难题,得听听牛局的意见。见马奔腾把个唱歌的事儿也送来阅批,牛向西老大的不悦:是你马奔腾权限内的事儿,抓就是了,有啥好请示的!于是大笔一挥“奔腾负责抓好,并要榜上有名”。把踢来的球,又狠劲儿踢回。牛向西有了明确意见,马奔腾心绪反倒舒坦了。马奔腾做副职多年,已习惯对正职的服从,其实他的服从,有他的逻辑:你正职知道了,我就可大张旗鼓;你正职有态度了,我就可拉大旗作虎皮;干的错对,都你正职的事儿,干的好坏,你我都脱不了干系。马奔腾舒舒坦坦地在自己名字上画了圈儿,又挑出一道斜线:请乐乐按牛局意见认真落实。机关党委副书记崔东风一直因高血压住院治疗,机关党委工作由郝乐乐代管。
郝乐乐看了批示,顿时急了,也没敲门,就进了马奔腾屋,说领导有明确态度,我宁可不吃不睡都行,问题是,机关的人太难组织,初步统计,集中起的也就一半人,就个把月时间,恐怕难完成。马奔腾抹扯一下灰白头发,说通知各处长明天开会,先传达,再听大家意见,最后我做强调。郝乐乐说,马局亲自动员,事还好办些。望着郝乐乐的背影,马奔腾生出一丝怜悯。人事处的工作就够忙了,还得替机关党委代劳,急躁点可以理解,人还是好人嘛。其实,马奔腾自己也有怨气,工业局其实就是个“忙局”,就拿自己说,经常随省领导下基层,经常聆听耳提面命的指示,经常要回答上级提出的问题、数据。当然,机关也是“二八定律”:百分之二十的人忙得不能再忙,百分之八十的人闲得不能再闲。
2
处长会只来了一半处长,其他是副处长、处调。郝乐乐传达了党工委的文件,然后让大家表态。发言的没一个顺溜听话的,都找客观原因敷衍搪塞。马奔腾怕走偏,于是打住,说局党组很重视这次歌咏比赛,牛局亲自批示,提出要求。但是,就工业局工作现状看,问题是多,困难是大,请大家来,不是谈困难的,是研究怎么做好。
不知何因,在座的都大米干饭——焖(闷)上了。马奔腾扫视一圈儿,把目光停在助理巡视员兼工业二处处长王世宥脸上。王世宥五大三粗,猪腰子脸写满沧桑,被工业局戏称为“四大神”第一神。“神”是啥意思?能轻松地、出乎意料地办成一般人不好办、办不成的事儿是也。说起这人,还有事儿可说:一九六六年高中毕业的他,听了最高统帅的一声号令,以红卫兵的身份闹腾二年,没闹出啥名堂,稀里糊涂地被赶到农村。比别人幸运的是,他没出二年就抽回城,还进了机关。这事儿像爆炸的一颗原子弹,在“知青”中产生异常反响。王世宥走了二年,他的传闻也未消散:有的说是他妈用眼神儿给勾回城的。二十世纪五十年代,军区一个副司令员与王世宥妈有一腿,后来断线了。“文革”时,他妈到剧场看样板戏,碰到昔日情人,只抛个眼神儿,副司令员旧情萌发,就主动把王世宥给办回了城;还有的说是擦屁股纸擦回城的。王世宥叔伯哥哥同当年省革委会主任是从小一块撒尿和泥的玩伴,他哥打电话说情,赶上那位主任在拉屎,顺手在擦屁股纸上记了名字,便把王世宥回城事儿给定死(腚屎)了。在工业局,王世宥侍候了七任局长,工业局的正传、野史都在他脑袋里装着,加上他道眼子多,领导处理一些棘手问题时,都愿掏掏他的底儿,王世宥也因此“牛”了起来。
阴差阳错(2)
王世宥的鼠眼左右溜了三圈儿,卖关子说,我是这么看,工业局人手不好集中,是不争的事实,更不能怨大家伙儿,要扭转局面,也非我们所能办到。当然,歌还得照唱不误,我嘛,倒有一个想法。马奔腾打断他的话,说你也别掖着藏着,怎么想就怎么说。王世宥眨巴着鼠眼,说会后我向您详细汇报吧。说罢出去接电话了。
3
工业局小车班有个司机老王,天生愿意管闲事,只要说到跟前,从不驳人面子,越是这样,大家越是愿意找老王。昨天下午,小车班接到一个电话,是退下多年的老局长的老伴打的,说老局长胃突然疼得受不了,点名要老王出车去医院。局里明确过,老干部的事儿由老干部处负责,但是老干部都不爱找老干部处的人,说他们势利眼。老王一听是老局长得了急病,同车管招呼了一声,走了。车管对着老王背影啐了一口:你倒寻个好因缘,要都这么整,不用到年底,包死的费用不超才怪呢!
老王到老局长家时,医院急救中心的车也到了。老王配合急救中心医护人员忙活着,扩冠吸氧镇静,老局长症状有所缓解,医护人员抬老局长上车,老王驾车紧随其后。老局长初诊为急性大面积心梗。经治医生把老王叫到办公室,说患者随时都有危险,让家属做点准备。又把一个单子递过,让老王在上面签字。老王解释,说不能签。经治医生说,你当儿子的不签,谁签?老王乐了,说完全搞错了。回病房对老局长的老伴说了,老伴听说不是胃病,是心梗,立马瘫了。老王安慰着老大嫂,赶紧给老干部处报信,逐个通知老局长的子女。经治医生看了,叹道:够用,亲儿子也不行。等到把老大嫂安置到临时病房歇息,等到老局长的病情稍稍稳定,等到老干部处和老局长的孩子都赶来了,老王才觉有点乏,看表,都夜里十一点了,悄悄离开了医院。
局里规定,所有公车原则上不得在外过夜,都要回库。老王是“文革”前的“老高三”,啥事愿意细琢磨:原则上是个宏观概念,有时不涵盖具体,如果具体是一个特殊情况,就可以理解为:不回。今天就是个特殊情况,老局长心梗,因此就可以不回。老王想把车子停在靠家近些的地方,但小区仅有的空地塞得满满的,只剩一羊肠小道。他从不知道住的小区竟有这么多车,不仅是自行车,还有三轮车、摩托车、轿车、半截美,靠一家窗前,还停一市政的淘粪车。老王想,谁家要有个紧急情况啥的,那就得干瞪眼。小区墙外空地儿也不多。老王从东南寻摸到西北,才找个空儿。老王左勾右挑,把桑塔纳停好,锁好车,又前后检查一遍,这才往家走。
该着倒霉,当天夜里,老王住的小区遭偷车贼洗劫,别人只丢了车里的东西,老王的东西连车一起丢了。
4
第二天下午四点,省群众艺术馆女老师准时到了,女老师姓何名洁,因在歌剧《红岩》中饰演过江姐,且演得感人,打那以后,没人再叫她何洁了,都叫她“江姐”。见只三两个人,江姐直问怎么回事,郝乐乐解释说太忙。说唱歌多好呀,清气上升,浊气下降,陶冶情操,愉悦身心。又说,好几个厅局都找到我,下个是公安厅,到点就得走。好一会儿,才稀稀拉拉来了三十几人。按文件要求,最少不低于八十人。郝乐乐皱眉叹气,没想到唱个歌还这么费劲,于是让手下人继续催。还好,又劝来三个,其中一个说不是不想唱,来唱歌,谁干活?郝乐乐跟江姐说可以开始了。江姐把对甫志高的劲头儿用上了,绷脸说,先了解每个人发音情况,然后划分一下音部。于是,逐个上台,从低到高地“啊”,直到喊不出,江姐赶驴似的,将在场的人赶到三个“圈里”。 。 想看书来
阴差阳错(3)
因为接待一个国有企业董事长,马奔腾五点钟才到会议室。郝乐乐过来汇报情况,马奔腾把不满意都写在脸上,摆手示意练完歌再说。王世宥从一旁蹭过来,捂着嘴巴,说通过练歌,就能看出,能有多少听话的好人了。这说法不都对吧,多数还是工作抽不开身,来的是好同志,没来的也不能说人家不好。马奔腾并没顺着他。马局我这没别的意思。对今天这情况,我有个分析,起码有四种情况:真有任务来不了的;没啥大事儿、也非公事儿,溜之乎也了;也有啥借口都没的,就是不来。王世宥神道道地说。马奔腾直视着他,说你是不是在蒙我?我听得耳熟,有点像省直党工委机关状态调查里的话嘛。我发现你好卖关子了,对了,昨天你卖的,今天得给我接上。王世宥笑嘻嘻地说,哪敢呢,那个场合,不方便。看今天情况,再发动发动,四十人没问题。
“四十人怎了,那差一半呢。”马奔腾眼睛直视着前方。
“外援呗。”王世宥诡秘着鼠眼。
“外援?”
“借人,请半专业合唱队参加,到时候……”王世宥做一个点钱手势,“不就行了。”
“那可是通知中不允许的。”
“就一个唱歌呗,我们不说,谁愿扯那淡,没事闲的!”
次日一上班,马奔腾找来郝乐乐,低声对郝乐乐这般如此、如此这般地说了。郝乐乐瞅着马奔腾,不相信这话出自他嘴。见郝乐乐坐着发愣,马奔腾叹道,还有啥好招?只能如此了。
5
这段时间,工业局业务处室都在忙一个事儿,为国务院在S省召开的专题研讨会准备材料。研讨会由分管副总理亲自提议,主要是落实国家确定的老工业基地改造任务,研究“九五”老工业基地深化改革、扩大开放对策。届时有十多位国家部委领导出席,会后还将出台一个《国务院关于国有企业深化改革优化结构扩大开放的若干意见》。对此,S省省委、省政府极为重视,认为这是扭转局面重振雄风的有利契机,专题召开常委会议进行讨论,对做好研讨会有关工作提出要求。接着,省政府又召开省长办公会,对接待、会务、材料、宣传等具体工作逐一落实到人头。研讨会上,S省省长要做主汇报,汇报材料明确由李南山负责,李南山紧接着召开几个部门参加的会议,由工业局牵头,有关厅局配合,十天内拿出汇报初稿。企改一处理所当然地成了主力军,也理所当然地可以不参加练歌。这几天,大家都下到基层找经验、找典型、找问题、找事例,给起草做准备。一处去练歌的,只有在处里留守的阎晓一人。
工业局的大合唱最后敲定了三首歌:《我们的田野》《党啊,亲爱的妈妈》《祖国知道我》。这些歌都是时下流行的,并不难学。但经指导老师编排,分高、中、低音三部轮唱,各部又要变调,便增加了难度。每天参加练歌的三十多人并不固定:这个今日来,明日又不来,那个今日不来,明日又来了。因此,水准总提不起来,有记不住词儿干嘎巴嘴的;有还按原调唱,使三部轮唱听不出个数的;有五音不全跑调的和出工不出力充数的。阎晓每天都跟着练习,有一次,去厕所几分钟,回来就跟不上了。哎呀,所有参加练歌的人没想到,唱歌还这么复杂、这么累。弄得指导老师直挠脑袋,想往上搞,搞上不去,想做改动,又来不及,真没了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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