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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殇-第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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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语呢?”那二人一走,慕容致远便急急问道。
依着他们原本的计划,念语去陌颜那儿,然后换了陌颜的衣服与苏家的马车出城去的,只是如今却全然反了过来,不由得不让人担心。
“确实,我们在路上碰上了些麻烦。”
【三边曙色动危旌(二)】
“念语出门不久便觉得有人跟着她。无奈之下,只能叫人绕着一圈,又绕了回来,后来我不死心,便从后院溜了出来,想瞧瞧究竟是谁在跟踪。”
虽然把念语送出荆州只是临时起意,但是却是早有人盯着她了。
“是韩将军的人。”诸葛峤亭只一想便想出这幕后之人了,蜀国的皇帝空有大志,却无干才,也幸得文有诸葛,武有韩家,这西蜀才没有败落了下去,但想中兴,却也是难事了,今日之事诸葛峤亭自然不会自曝行踪,那么细想之,便只有忠君爱国的韩大将军了。
站在此处空想也不是办法,只有回去再想想有无他法了。
今日月黑风高,云层在天上厚厚地堆积了起来,连丝星光够不透。
“皇上,还有半个时辰。便到约定时间了。”一处高坡上,楚澈与应锦权远眺上京城。
看着远处大周宫廊牙高啄,灯火辉煌,楚澈却是说起了不相干的话:“锦权你看,那处华灯璀璨,亮如白昼,只是朕在那里的时候,却觉得那是这世上最阴森的地方,儿时的友伴,枕边的妻子,膝下的儿女,朝上的股肱他们无不时时刻刻算计着你,时时刻刻都琢磨着要怎么才能把你拉下那把椅子……”
“皇上!”应锦权知道这些话楚澈可以说,他却不可以听到,斟酌许久才打断了,“皇上,待会还有要事要办。”
“锦权,现在除了你,朕不知还能与谁说这些话了。”
是啊,靖祺怕是早就知道念语要嫁,顾将要反的事了,只是却一直不说,一直不告诉朕!还有念语,过往种种甜mi酿成今日的苦酒,不能不忍不愿入口,却还是只能一仰脖,一口吞了下去。
半个时辰之后。京中一束烟花依着约定之时在空中绽看,而后便有隐隐的厮杀声传来。
“皇上!”应锦权强忍着激动向楚澈望来。
楚澈收了方才的悲戚之色,一脸肃然,缓缓拔剑指向苍穹,大喊道:“正朝纲,灭jian佞!”
身后的飞鸟被惊起,拍翅飞向天空,而后便是一阵排山倒海的呼声:“正朝纲,灭jian佞!”
楚澈死死地盯着上京城的方向,一剑划下,带着犀利的呼声,而后快马一鞭,带着身后的人马狠狠向上京城冲了过去。
应锦权并未料到楚澈竟会身先士卒,不由大惊失色,急忙了亲兵围住楚澈,不容他有失。
不知何时第一堆火染了起来,然后便是连片的大火,赤焰焚空,点亮了整个上京城。
今夜,血染上京。
大周宫前,一身银盔的楚澈骑在马上。看着眼前一片侍卫,他们的衣着都是他所熟悉的,甚至其中有些面庞他亦有印象,只是那些或稚嫩或成熟面上却有种不相称的迷茫。
“你们在想为何病重的朕会出现在这里,为何朕的盔甲满是血污,对吗?”
殿前偌大一个广场上,只有楚澈冷冷的声音,他慢慢扫视过这些本该护着自己的侍卫们,目光里没有被背叛的痛苦与愤怒,只有平静。云层不知何时被风吹散了,月辉洒了下来,与银盔溶成了一色。
这时不知有谁喊了一声:“他是假的,皇上病重……”话还未完,声音却已慢慢低落了下去,在这些侍卫中有不少是见过楚澈的,亲眼所见到的总比听到的更为真切。
楚澈低笑一声,眼神中满是悲恸:“看到朕身上的血迹了吗?这些是你们的兄弟,你们的同袍的血,他们本不用死,但是却被一个人推上了绝路,他们本是朕的好儿郎,如今却成了我大周的耻辱,从此再也抬不起头来!你们,也要如此么?”
寂静了许久,连月光都安静下来,只静静照着眼前这一片地,一片人。
“叮”不知是谁第一个放下了手中的剑,跪了下来,而后是三两个。四五个,接着便是一群的人,到最后,只余六七个人还站在原地。
“皇上,您从未亏欠过我们,只是宁相爷对我们有恩,有几个弟兄是一时所惑才走上了这条路,希望皇上能对他们宽大处理。”其中为首一人对楚澈恳切道。
楚澈颔首:“朕答应你们,只要从此再无二心,朕绝不追究。”
“多谢皇上!”最后一字还犹在耳边,这些人却不约而同举起手中的剑自尽了。
“找个地方好好葬了他们,查清楚家里还有什么人,好好照顾他们的家人。”
一听得楚澈对这几人都还宽大处理,方才归降的侍卫们也都放下心来,齐声道:“皇上仁慈!”而后让开了路,让楚澈一行人进去。
入了宫楚澈却并未先去乾清宫,而是径直到了凤寰宫,
“臣妾恭迎皇上。”宫门前宁素素着了皇后袆衣,行了一个大礼。
楚澈快步行至她面前,仔细端详了许久方道:“皇后请起吧。”
宁素素缓缓起了身,笑道:“臣妾未曾想到皇上竟然这么快就回宫了。”
楚澈也不答话,顾自往凤寰宫内走去。
“素素,你为何如此?”
宁素素是宁相独女。凡这后宫妃嫔生的孩子都要尊她为嫡母,哪怕日后她无所出,这个皇太后也是少不了她的,所以楚澈不明白她为何要铤而走险。
宁素素屏退了众人,在楚澈下手寻了个位置坐下,笑道:“皇上不明白吗?是真不明白还是装不明白?”
“素素……”
“皇上还记得幼时建安公主瞧中了我的明珠簪子时,我是怎么做的吗?”
“你敲碎了它,即使那个人是建安公主。”
“是的,”宁素素抬起头,看着楚澈笑,笑得那样烂漫纯真。“我敲碎了它,因为它是我喜欢的,即使要的人是先帝最宠爱的建安公主也是不行!”
“素素……”
“楚澈,我爱你。”宁素素笑得愈加灿烂,眼角却有些微的泪光,“这就是我的理由。”
“素素……”楚澈虽早已知道她的心迹,却不知她竟能真的说出了口,亲耳听到这三字,不免有些局促。
“我知道你爱她,我知道你幼时接近我只不过因为我是宁家的独女,我知道你立我为后只不过是想叫我爹放出手中的权利,我其实什么都知道……”
这些话落在楚澈耳里就好像狠狠打了他一个耳光般,他方才还觉得是所有人算计了他,其实他又何尝不是在算计别人呢?
两个人若是彼此还留有余地,无论如何总是能找出些话来安慰的,但可悲的是,一旦把所有的话都说清楚了,想劝慰已是不知要从何说起了。
宁素素仰头看着楚澈,眼底流出一丝企盼,她并不企盼他回心转意,也不企盼能放过宁氏一门,她所要的不过是想他在这一刻能说几句,好叫她不要那么尴尬而已,哪怕他说一句他不爱她也可以。
这凤寰宫中的寂寞她已忍受了太久太久,如今终于有个人可以来打破它的时候,他却沉默了。
是啊,他能说些什么呢?该说的其实早已都说完,有些话不用他出口,她也知道结局了。ZEi8。Com电子书
不是她的终究不是她的,她到今日才明白,他与那支簪子不同,他从来都没有属于过她,以至于她想毁了他都是不能。
“皇上,宁相已被押至殿门外。”应锦权急急入内禀道,终于给这凤寰宫带来了一丝生气。
楚澈却是下意识地看了宁素素一眼,见她神色并无有异,方才点了点头。道:“带进来吧。”
不一会儿,殿外却传来了推攘声:“你们,你们要把爹带去哪里?”
“乖,爹只是去里面说一会话,轩儿乖乖在外面等着啊。”
“不要,爹,你说我马上就是皇上了,为什么他们还敢拿着剑指着我们?这是大不敬,大不敬!”
殿内楚澈与宁素素听到这句俱是愣了一楞,而后快步行至了殿外。
“这是怎么回事?”楚澈厉声问道。
“表哥?”宁素素看到宁相手中牵的那个男子不由惊呼出声。
“素素妹妹!”那男子一见素素便lou出欣喜的表情来,道:“素素妹妹,我有爹爹了,我有爹爹了!”
宁素素却是俏脸煞白,不可置信地看着宁相,嗫喏了许久,方才问道:“爹,这是怎么回事?”
宁相有些回避宁素素的目光,轻声道:“他是你同父异母的哥哥。”
宁素素有些稳不住身子,失神之下,只得抓住身边的楚澈,喃喃道:“哥哥?哥哥?他是姑姑的儿子啊!”
宁相痛苦地闭上眼睛,道:“我多么希望她不是你姑姑,不是我妹妹!”睁开眼来,眼底满是悲伤与恨意。
“爹,你……”宁素素一时有些难以接受,忽而想起这个傻表哥方才说的话来,只觉心被重重锤了一下般,指着表哥问道:“他,他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素素,是我欠了他们母子……”
“于是,你便要用朕的江山去补偿他们?”
“这是欣娘的遗愿,我一定要帮她完成。”宁相一脸坚决。
“遗愿?呵,遗愿……”太后不知何时走到了凤寰宫,在听完了所有对话之后,站了出来道,“你对欣娘做了什么你心里清楚!你从来都只把她当成一个工具,什么遗愿,宁岳庭这只不过是你给自己找的一个借口罢了!”说罢将一卷白绢扔在他面前。
上面只写了一句话,不过是请宁相好好照顾自己的傻儿子罢了。
“好好照顾?我把这片江山给他,不就是好好照顾了吗?”宁岳庭忽然仰天大笑,只是眼中满是疯狂之意。
楚澈皱眉道:“把他带下去,明日日出之前,朕要看到宁氏一族及其余党一个不少地跪在大殿之上!”
宁素素此刻已无心再去听对于宁相的处置了,她只觉心中空荡荡的,十数年的养育之恩不过是为了傻表哥登基那一日罢了,其实她和父亲又有什么不同呢?或者,她也根本已经疯了吧……
看着应锦权得目光落在宁素素身上,楚澈一时有些为难,太后上前一步道:“把素素交给哀家吧,也是个可怜孩子。”
【三边曙色动危旌(三)】
“既然暗的不行。便只能明面上走了。”
诸葛府内众人商议了许久却也商议不出一个万无一失的法子来,念语便开口道。
“这暗的都行不通,明的又怎么可能办得到?”
念语缓缓从怀里掏出一个绿玉瓶子,正是叶厚朴那日赠她的七日醉,细细将药效说了一遍之后,其余众人都沉默了下来。
“这药,以前可有人用过?送药的人可信得过?”
念语笑得有些苦涩,道:“我也不知,只听说有宫人用一辈子的积蓄来求这一丸药以换得出宫的机会,出了宫之后必然是隐姓埋名地过日子,因此这药是否真如它的名字一般,我也不能确定,但是送药的这人,”她顿了一顿,想了一想道:“想是应该信得过吧。”
慕容致远一把夺了药走,反对道:“这药风险太大,万一那些传说不过就只是传说而已呢?你不能拿命去赌。”
诸葛峤亭却是沉吟了一会,从慕容致远手中拿过药,道:“总要心中有个底才行,那名医医圣什么的也不只有你们周国才有,这药。我先拿去看看。”
过了几日,便传出诸葛小王爷的王妃受了风寒的消息,据说延请了许多名医也不见好。皇帝亲自派了太医去看望,那太医看完之后摇了摇头,宽慰了几句便走了,王府上顿时哭做一团。
“我说女娃娃,你真要用这药?”一个白胡子老头吹着胡子瞪着眼睛问道。
念语半躺在床上,脸色蜡黄,唇上一丝血色也无,的确是病入膏肓之象,强抬起精神笑道:“白胡子,我都是要做娘的人了,可不是什么女娃娃。”
“哼!什么娘,你要真用了那药,只怕连娘也没得做!”那老头年纪虽大,性子却像个孩童,只要有人跟他顶嘴,便扭过头去不理人,若是那人再自讨没趣地凑上去,他便从袖中随便抓一把药粉洒出来,有毒无毒通通不管,只把那人赶跑便是了,因此这名医的名头虽大,敢找上门的却没几个。只因三年前与诸葛峤亭打了个赌输了,这次才会被他从苗疆逮了回来。
“你不是一直瞧不起那叶怀青么?”诸葛峤亭笑眯眯地推门进来,“若是这女娃娃用了药出了事,你又把她给救了回来。不就证明你本事强过那姓叶的许多?”
一听诸葛峤亭这么说,那白胡子立时便跳了起来,大笑道:“对对对,就是这个理儿,我这就回去再捣鼓捣鼓,哼,什么医圣,就知道沽名钓誉!”说罢便蹿起身,一溜烟地跑没了。
“怎样?那太医没瞧出破绽来吧?”
自那太医来了之后,皇帝便把诸葛峤亭叫了去,虽然心中犯疑,但是这顾念语却又是实实在在地病了,听那太医说不过就是这几日的功夫了,因此除了把诸葛峤亭叫进宫来细细问了一遍,实也没有别的法子了。
“没有,皇上只叫我细心照看你,能拖几日是几日。”诸葛峤亭在桌旁坐下,倒了杯茶来喝,斟酌了一会,才自嘲笑道:“这孩子的亲爹可比我这个挂名的爹能耐多了……”
话还未完便被念语出声打断:“有他的消息了?”
“他与应锦权设了个局,诱那宁相往里钻。宁相本想将计就计,哪料到棋差一招,连同余党都被清得一干二净。”
虽然诸葛峤亭只不过淡淡一句,但其中凶险却是不想而知的,见他不但没出事,还将宁相势力连根拔起,念语终于放下心来。
诸葛峤亭见她松了口气的模样,有些不忍心将后面的消息告诉她了:“皇上今日召我去还为一事,出兵。”
“为何?”
实则即使不问,念语心中也很是清楚了。
顾将反了,康王蠢蠢欲动,上京经宁相一事,应锦权的兵力定是有所折损,而且此事尚未盖棺定论,民心仍有浮动,此时出兵,纵然不至颠覆大周,却也能捞得不少好处。
诸葛峤亭看她一脸忧色,劝慰道:“这事不论是我蜀国还是你大周,都不是一年二年的事儿了,倘若真是出兵,想来小皇帝那里也有应对之策,现下你首要便是要养好身体,虽然有那白胡子坐镇,药又是叶怀青儿子配的,但是今时不同往日,你是双身子的人,纵然你挨的过去,那小子也未必就能撑过去了。好好照顾自己才是正事。”
念语轻轻点了点头,心中却记挂起雁荥关来,也不知父亲所谋之事进行的如何了,那日的信上只不过寥寥几句,但是却可以看出父亲筹划此事已有数年,却不知能否抓住这次机会,达成心愿了。
一想到此处,她不由抬眼看诸葛峤亭,自她来蜀,诸葛峤亭对她多有照顾,为她归国一事亦是殚精竭虑,自己却是瞒着消息……
诸葛峤亭见她出了神,笑问道:“在想什么?这么出神?”
念语不觉哑然:“终于也有你想不到的事儿了。”笑了一会,才正经问道:“若是你我有一日在战场上相见,你会如何?”
诸葛峤亭淡然一笑道:“你觉得我会在沙场之上拿刀砍人么?”
念语仔细端详了一会,不由笑出声来,道:“不会,你若要杀人便不会见血。”
“再说什么?连说到杀人都笑得如此开心?”慕容致远端着碗药进了房,将药递给念语之前,细心地吹了几吹。
诸葛峤亭微眯了眼睛瞧他,故作无意道:“我们方才再聊若是再战场上遇见彼此会如何做,致远,你呢?若是你在战场上遇见念语。你会怎样?”
慕容致远动作一滞,笑意全无,怔忡了一会,才道:“我还有事,你好好保重。”说罢,连看也不看念语一眼,回头便走。
“我赌他下不去手,但是又躲不过心中自责,”诸葛峤亭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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