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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殇-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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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沉吟一会,便也应下了:“如此看来,她的确是最合适的人选了,安奉仪,传令下去,此事就交由汀嫔彻查,限期半月,至于语才人,便先在霁月殿内思过吧,未经允许,不得有他人探望。”
那芷秋与芷舒见皇后已下决定,也不多话,只轻轻一福道:“娘娘既已交待下去了,奴婢二人便去回了太后的话。”说罢便退下了,只是在经过念语身边时,温和宽慰一句:“语才人也不必难受,所谓清者自清,这段日子里便替太后抄抄佛经吧。”
念语低头应下之后,又行了个礼才躬身退了出去。德淑二妃也无意多留,相继出了凤寰宫。
才出凤寰宫不久,那德妃微抬了她精致的下巴笑说:“夏尚书有淑妃妹妹这么一个孝顺的女儿,也难怪敢无视了宁相之邀,真真是出淤泥而不染啊。”
淑妃也不去看她,只是径自走着,回了一句:“德妃姐姐果然是巾帼不让须眉,能将宁相比作淤泥地举我大周朝恐也只有姐姐这么一个了吧?”
那德妃看了她远去的背影,不由眯了凤眼,眼中一道寒光闪过。
“这淑妃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呢。”她在心中轻说一句。
凤寰宫内,皇后也正望了她们三个步出的门外出神,身边的安奉仪此刻已传了令出去,正慢慢替皇后换上一杯茉莉花茶,一丝清清淡淡的香味飘散开来,驱走了刚才殿内的紧张气氛。
“娘娘,您觉得这事真是那语才人所为吗?”安奉仪一边倒茶,一边轻声问了。
皇后接过茉莉花茶,细细品了一口后,轻吐一口浊气:“此事是不是她做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宫里的那位老人家想不想让这件事情是她做的。”
“您是说,是太后的意思?”
皇后点点头:“我不过是个楔子,这接下来的事情如何进展便与我无关了,我们何尝不当作一场好戏来看呢?”
“那德妃……”安奉仪对方才德妃那一副欲置顾念语于死地的态度感到不解。
皇后嘴角浮起一个高深的微笑:“你可忘了皇上第一个带出宫去游京城的女人是谁?”
“既如此,她为何不亲手定了语才人的罪,反而要假借汀嫔之手呢?”
“她不过赌一把,赌太后到底有多么厌恶汀嫔,即使是带上一个大将之女也要除了她的狠意。”
她缓缓起身,走入内室,边走边道:“这女人呐,总是容易被嫉妒蒙蔽了眼睛,这种毒药,是任何一个女人都不能抵抗的。”
“娘娘……”
“安奉仪,我自然也不会例外。”
一丝凄绝之色慢慢袭上皇后的面庞,那怕是珠翠满头,凤袍加身也不能驱散它一分一毫。
安奉仪只觉得自己心中“咯噔”一下,她最担心之事大概在她不知不觉之中已经发生了。
她在随皇后入内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窗外,那微卷的云层似有增多之意,太阳的照耀终究有限,那些远离了日光的云层边缘隐隐显出一线褐色来,而这些云越堆越多,在东风的吹动下,争先恐后地挤向太阳那处。
就在云层完全遮盖了太阳的那一瞬,她终于抬脚入了内室……
山雨欲来风满楼(二)
那汀嫔接过皇后旨意之后,也不在意,随手将它放在一边,倒是芸茜看不下去了,忍不住提醒道:“小姐,这皇后娘娘要您彻查此事,可是,这可从何着手呢?”
“你急什么?”汀嫔不紧不慢地磨着磨,看着磨石慢慢化了开来,才满意地一笑,执了笔轻蘸墨水,才又继续说了下去:“左右都被拉下水了,还不如好好看看目前的形势,再决定是要往哪边查。”
“可是,小姐,不过半月时间……”
“不过是顺了上位的意思去查,她们说是谁便是谁吧。叫我查不过是装个样子罢了。”一边说着话,手中笔却是不停,在白纸上挥毫泼墨。
芸茜有些忧心地看她一眼道:“小姐,那语才人……”
韩毓汀手一滞,忽觉心烦,便将笔随手扔在砚上,那溅起的墨汁落在画纸上,黑白分明,分外刺眼。
她来回踱了几步,蓦地叹了一口长气,对芸茜道:“罢了,还是去看她一遭吧。”
时近夏初,照理应是阳光明媚的日子,只是这几日来云层渐厚,已是好几日未见着太阳了,阴阴的,好似随时都会落下雨来。
芸茜替她拢一拢绣花锦袍,再带一柄绢花油伞,一同去往霁月殿。
因了这几日里殿门口有二位太监守着,闲杂人等不得擅入,念语也过了几天清净日子,替太后抄抄佛经,闲来便在在花架下沏一壶香茗,与月柔笑谈几句。
“姑姑说得果然没错啊,幸亏当初听了姑姑的劝,没扔了这茶具。”念语一边把玩那套德化白玉瓷茶具,一边说道。
月柔侍立一旁,见念语气定神闲,不由露出赞赏的微笑:“不知主子这会子泡的茶可得了其味?”
“一饮涤昏寐,情思爽朗满天地;再饮清我神,忽如飞雨洒轻尘;三饮便得道,何须苦心破烦恼。”
“好,好一句何须苦心破烦恼。”韩毓汀方入霁月殿便听得念语吟诵之句,不由叫一句好来。
念语起身行礼,引了汀嫔入座,笑道:“难为这桩事,竟把汀嫔娘娘也拉下了水,念语心中实是过意不去。”
月柔奉上一杯香茗,韩毓汀含笑接过,饮了一口后才道:“念语妹妹真是好兴致啊,在此品茗诵诗,倒叫我要奔波一番,没了空闲。”
“娘娘说笑了,娘娘前几日里深居简出,过得想是比念语此刻更是逍遥呢。此番出来一趟,便当是活动活动筋骨吧。”
二人经了这一番对话,心下皆是惊起不已,往日里两人并无太多接触,并不相熟,只是这一句一句对下来,两人竟似多年好友一般,全无生疏之意。
念语忍不住抬头看她一眼,却见她也正好奇地盯着自己,不由一愣,却是同时笑了开来。
这大抵是这霁月殿第一次传出如此惬意的笑声来吧。
“哦?你说念语与汀嫔相谈甚欢,颇是投机?”听到下人来报,楚澈不由起了几分好奇之意,挑眉问道。
只是身边的周德福在听到楚澈对念语的称呼之后,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头。
“是。那语才人还亲自煮茶给汀嫔娘娘。”
“她们两个倒也颇是有趣。”楚澈挥了挥手,让那人下去了,似在问周德福,又似在自言自语:“不知她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后会做何感想啊。”
周德福自然知道这第一个她指的是顾念语,第二个她便是指韩毓汀了,他微躬了身子,在一旁答道:“顾二公子不日就将入京,这事想来也瞒不了多久了。”
楚澈沉吟许久,细长的手指不时敲打黄花梨的桌面,许久之后才道:“你亲自去一趟皇后那里,就说若是查出什么,也不要太做计较,不要冷了戍边将士的心。”
若是往常周德福应该领命去凤寰宫才是,只是今日他却跪了下来,磕了一个头道:“皇上可曾想过为何皇后的东西能在语才人处?”
楚澈正欲提笔的手一顿,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周德福,也不叫他起来,良久才轻吐了一句话:“这,是母后的意思?”
“依太后的意思,可是真的要除了这语才人么?”芷舒一边替太后捶着腿,一边问道。
“你看,可是连你都糊涂了,哀家与一个女娃娃过不去干什么,”太后笑指了指芷舒说。
“奴婢这点见识哪能跟太后您比啊。”芷舒顺着太后,哄着老人家。
“只是哀家也不知道经了此事,会对澈儿带来多大的影响。”一想到此刻楚澈对念语颇是有意的样子来,太后就觉得头疼,“若是她一心一意对了澈儿倒也罢了,偏生这中间又跳出了个程咬金来。”
“那太后指个人给那慕容致远不就结了。”芷舒笑嘻嘻地说道。
“你以为男女之情是你想的那般简单吗?”太后见芷舒眉眼清秀,人又是个伶俐的,不由开起了她的玩笑来:“哀家听说那慕容致远不仅人长得俊,连那学问也是极好的,不若就将你指给了他如何?”
芷舒一张俏丽涨得通红,嗔道:“奴婢好心给太后出个主意,反遭了太后取笑,奴婢以后啊可再也不敢多说话了。”
“你要是不说话啊,我这颐华宫可是能过个几天的安生日子喽。”
太后才一说完,自然有人将太后的意思传到了皇后那儿。
“慕容致远?”皇后饶有兴趣地念着这个名字,“名是好名儿,人想必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身边的安奉仪却是一脸担忧地看着皇后:“娘娘,这恐怕不妥吧?”
“奉仪,做了这么多年皇后,直到今日我才又找回几分做女人的感觉。既然皇上有了这个苗头,我便只有亲手掐了它。”
安奉仪低头不语。她知道皇后这几年统领六宫,看着这大周后宫的女人日渐增多,也并无怨言,只因她了解楚澈,这宫中的女人对他不过是一个个朝堂投在后宫的一个个阴影罢了,可是如今,楚澈既对顾念语动了心,她便不得不出手了。
安奉仪担心地看了皇后一眼:“娘娘,可是太后那边……”
“太后那里,我自有办法,恐怕她老人家也是头疼的很呐。”皇后用手扶一扶凤钗,又道:“三日之内,我要看到关于慕容致远的一切。”
一阵寒风吹了进来,吹得那桌上的烛火闪烁不停,满头珠翠也被烛光照耀的忽明忽暗,泛出冷冷的光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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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雨欲来风满楼(三)
三日之后,有一趣闻便在京都中悄然流传开来,说是那语才人原本是许了将军府中的一个门客,而这个门客自然便是天昭三年被圣祖下令此生不得入仕的那个张狂书生慕容致远了,这二人郎才女貌,极是般配,那语才人对慕容致远亦是芳心暗许,奈何皇命难违,靖远将军远在边关,景琰帝心中更是放心不下,于是才有了这棒打鸳鸯一事。
此闻一出,在这京城中虽不至于闹得沸沸扬扬,却也引起不少人的注意来,若是照着以往,这等消息过了几日便自会消散,只是这次却不同于往,这传闻竟越滚越大,渐渐也传入宫来,引得这宫中众人更是侧目,偏偏此刻顾念语又被禁足在霁月殿,惟有靠小来子与小印子才能探听到一点消息了。
这传闻自也落入了楚澈耳中,只是前朝后宫均无人敢在他面前提了这话头,因此他不过是脸色阴沉了些许罢了,纵是如此那些在乾清宫伺候的人也不敢落了大意去,自古但凡皇室丑闻一出,照例总是要死几个宫女太监的,哪怕是这次的消息是自宫外传入,恐怕也难免要死几个宫人了。
这日早朝,偏生就有个不怕死的言官站了出来,禀了此事来,不仅如此更是要求楚澈彻查此事,追究散播此等诋毁皇室之名的元凶来严惩,更要召告天下替语才人挽回清誉。
而此人便是那六科给事中许世常。
此奏一上,朝皆哗然。莫论这事实究竟如何,单是这么一提,无疑便是在楚澈脸上打了一个响亮的耳光,因此楚澈当朝大怒,甩袖而去。
楚澈这一走引得众大臣面面相觑,早朝还未结束,皇上便拂袖而走,这是大周朝立国以来都未曾有过的事,于是众人议论纷纷,不时地望独站一隅的许世常一眼,更有心急的大臣义愤填膺起来,说这许世常不识好歹,竟然说出这等诽谤皇室的话来,有损国体。
宁相眯眼看了一会儿,见许世常气定神闲,并无惶恐之状,心中略微有了一些判断,于是上前一步向了众人道:“诸位同僚,许大人亦是心忧皇室之誉,大家还是不要过于苛责了。皇上气盛,此刻离朝也是难免,诸位还是先请回府吧,至于许大人待会便与老夫一起去那御书房请求面见皇上,自会给大家一个说法。”
见宁相如是说了,大臣们又见礼一番之后才退了下去。
“许大人果然是胆识过人呐。”宁相朝那许世常微微一笑说道。
“丞相大人过奖了,”许世常一拱手,不卑不亢,“许某不过是仗了太祖‘不杀上书言事人,子孙有渝此誓者,天必殛之’这一遗训,才方敢一提,实在不足挂齿耳。”
“难得许大人一心忠君,老夫自叹不如。许大人,请!”宁相向前伸出右手做一“请”的姿势来。
许世常自然推辞一番,让那宁相走在自己前面。
前廷发生这般大事,自有人立即禀了太后,太后脸色微微一变,攥紧念珠疾声下令:“快!把皇上传来!”话一出口又觉不妥,抬手止了那人道:“不必请了皇上来,就传我的话说,让皇上以大局为重,切莫一时急躁,误了国事。”
楚澈此刻正立于乾清宫后的花园里,手中紧紧捏着方才许世常所呈的奏则,白纸黑字,写的明明白白,顾念语与那慕容致远有私,而他却已然变成了那个成全这二人凄美故事的凶狠人物,一想到这,他狠狠地将那奏则抛入湖内。
望着奏折一点点浸湿,再一点点沉入湖底,水面泛起的波纹一点点地荡漾开来,又一点点地趋于平静,他终于觉得又能透出一口气来了。
望着这一池澄澈似镜的湖水,往事开始慢慢浮现……
那一年,十二岁的少年遇见八岁的女孩,也是在这一池湖水的面前,那女孩带了泪痕问他,问作为一个皇子的他能不能去恳求皇上不要将她的兄长派去那个连树都会吃人的地方。
女孩的眼睛太过明澈,一时间竟让他分不清是湖光映着她的双眸还是她的双眸照亮了这一池湖水。
十二岁的他见过太多女人,见过太多双女人的眼睛,见过这些眼睛望着他的父亲时那些充满了渴望与yu望的眼神,却唯独没有见过这般干净的眼神,虽然泪眼朦胧,虽然带着苦苦的哀求之意,却依旧是那么的清澈见底,秋水盈盈,他几乎就要将那“好”字说出了口。
终究还是咽了回去,望着那双眼睛慢慢黯淡下来,仿佛他生命中的那缕阳光就要慢慢消逝了一般,他鼓起勇气搂了女孩在怀,轻轻拍了她的背道:“你放心,若我做了皇帝,定不会叫靖褀再入险境!”
声音虽轻,却也是掷地有声,一个字一个字地落了下来,这是他一生中所做的第一个承诺,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承诺。
女孩大抵是哭累了,并不抗拒他的怀抱,或者是将他当成了脆弱时刻一个可以依靠的肩膀,她对他说:“谢谢你。”
两人慢慢倚了这湖边的柳树坐了下来,她告诉他他的伴读在家中是那般体贴孝顺,他告诉她她的兄长在这皇宫中是多么才华横溢。一个名字,一个人就好似一根纽带,慢慢将他们联在一起,因为是他们最信任的那个人,所以好像连他们也开始彼此信任起来。
而这份信任慢慢温暖了少年心底的又一个角落……
直到一起看着夕阳落下,染红这一池湖水,宫人来催促这位将军家的小姐回府,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少年的脸上渐渐露出一丝坚毅的表情来……
“皇上,宁丞相与许大人眼下正在这御书房中等着您呢,不知……”周德福躬着身子上前一步问道。
“朕,这就过去。”吹了这许久的凉风,心自是慢慢平静了下来,身为一个帝王,如刚才那般怒意顿现,已是犯了大忌,眼下若还纠缠于这儿女情长,错过了这次机会,那么他或许未必再有机会坐在这龙椅之上了。
楚澈一边迈步,一边又问那周德福:“汀嫔对语才人一事查得如何了?”
“回皇上,汀嫔娘娘此刻正亲自在问那霁月殿与浣衣局的宫人们的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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