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一然] 太空饲养场-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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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1　第4期　　　…　第三届科幻小说银河奖
李一然
　　　　　　　　一
　　　　从一万公里的高空向下俯瞰，刚刚发现的小行星象颗晶莹的蓝宝石。随着地球“如意号”太空寻宝飞船的渐渐下降，小行星上迷人的景色展现在了地球寻宝者面前。
　　　　大片大片蓝色的海水，在恒星光芒的照射下，泛着刺眼的金光。长长的弯弯曲曲的海岸线，拥抱着一块块载有高山、平原、森林、盆地、城市的大陆和星罗棋布的小岛。几根白色的飘带，从大陆上蜿蜒穿过，伸向大海。
　　　　“船长，怪了，怎么这么象地球？”如意号太空寻宝飞船内，一名寻宝者惊异地叫道。
　　　　“确实非常象地球。”如意号太空寻宝飞船船长，30多岁的孟玉金也正注视着脚下的一切。
　　　　“船长，快降落吧，说不定这颗行星上有数不清的金银财宝正等着我们呢。”又一名寻宝者忍不住叫道。
　　　　“先别急，”孟五金摆了摆手，“别忘了在红宝石星球，我们差点送了命。”
　　　　“船长，这次可能没事。”20岁出头的驾驶员白腾云转过身说，“目前飞船已进入这颗星球的大气层，若不许我们接近，早就拦截了。”
　　　　“也许这是一颗文明程度很低的星球，但还是小心为妙。韩世杰，立即发出紧急求救信号。内容嘛，我们是来自地球的旅游飞船，目前飞船发生故障，情况危急，请求救援。”
　　　　“好吧船长，看看这次运气如何。”韩世杰立即将求救信号发了出去。
　　　　30秒钟后，通讯信号自动接收机的指示灯一闪一闪亮了起来。接着，一个清晰的声音在如意号飞船内响起：
　　　　“地球旅游飞船请注意，这里是极乐星球救援中心。救援飞碟立即赶到，救援飞碟立即赶到。”
　　　　地球寻宝者们惊呆了，他们万万想不到，在距地球80万光年之遥的宇宙中，竟听到了标准的汉语。
　　　　很快他们便发现一个巨型飞碟已从极乐星球上腾空而起。瞬间，已超过了如意号太空飞船的高度。
　　　　飞碟在如意号飞船上空10米处停住了，一道道绿色的光芒从飞碟的舷窗内射出。5条从飞碟底部伸出的金色手臂牢牢抓住了如意号飞船，然后迅速垂直向下落去。下面，是极乐星球浩瀚的大海。
　　　　“船长，这些混蛋要淹死我们。”飞船内，寻宝者们惊恐地叫道。有人已穿好太空救生衣，准备弃船逃生。
　　　　“快启动BBF脱离系统。”孟玉金拚命吼叫。
　　　　按钮被按下了。然而BBF脱离系统失灵了，飞船上一切动力都消失了，飞船内一片漆黑。
　　　　地球寻宝者们拚命用脚、用身体撞击舱门，想逃脱葬身鱼腹的厄运，但一切努力都无济于事。他们开始诅咒地球、诅咒宇宙、诅咒一切。有人至此才后悔不该登上这艘明是寻宝，实际是海盗的飞船。
　　　　海面越来越近了。就在如意号太空飞船触到海水前的一刹那，海水突然受到一种无形力量的作用向四周退去，顷刻，海面出现一个深不见底的巨大圆洞。飞碟携着飞船坠入了洞中，退去的海水重新涌来，海面渐渐恢复了原有的平静。
　　　　不知过了多久，飞船停住了。一丝光线射入了飞船。随着光线的逐渐增强，地球寻宝者们透过舷窗，看到了一个明如白昼的海底城。
　　　　远处，有什么物体正向如意号飞船靠近。当寻宝者们看清这些物体时，他们又一次惊呆了。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同自己一模一样的地球人。
　　　　“来自地球的旅游者们，欢迎你们来到极乐星球。”标准的汉语，又一次在飞船内响起。
　　　　飞船舱门被打开了，地球寻宝者们忐忑不安地走下了舷梯。
　　　　“来自地球的先生们，请随我来。”两位年轻漂亮、体态轻盈的姑娘将寻宝者们带上了一辆豪华的客车。客车悄然无声地行驶在宽阔的大街上，最后在一座别墅前停住了。寻宝者们又随着姑娘走进了一间豪华的大客厅。
　　　　一个高个子皮肤略黑的男人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我代表极乐星球全体居民，对远道而来的地球朋友们表示最热烈的欢迎。”
　　　　高个子男人微笑着打量着有些不安的地球寻宝者。
　　　　“啊，先生们请坐。也许你们惊讶为什么极乐星球人的面孔同你们地球人一样，这是因为极乐星球曾是地球的姐妹星，相同的自然环境产生了相同的高智能生物。后来一个神秘的天体将极乐星球俘获到了这片陌生的星云中。从此两个星球便天各一方。至于我们为什么会讲汉语，那是因为几万年来，我们的飞碟一直不停地注视着地球。”
　　　　地球寻宝者们仔细听着，不知等待自己的将是什么。
　　　　这时高个子男人点燃了一支烟，然后说：
　　　　“我叫哈瑞，负责极乐星球海关工作。各位先生，因为你们是第一次踏上极乐星，所以需要回答一些问题。请问，你们真是来自地球的旅游者吗？”
　　　　听到问话，地球寻宝者们不禁紧张起来。说是寻宝者，也许会立即被驱逐出境。于是孟玉金擦了擦头上的汗水说：
　　　　“尊敬的哈瑞先生，我们确实是来自地球的旅游者。当我们第一次看到极乐星球时，就深深地爱上了这里。亲爱的哈瑞先生，请准许我们在这里观光游览，不然我们会遗憾终生，死不瞑目。”
　　　　哈瑞先生被感动了。
　　　　“好吧，朋友们，我代表极乐星球全体居民，欢迎你们。你们将领略极乐星球优美的风光，欣赏无以伦比的交响乐。冬天，可以到海沟别墅观赏海底世界，夏天，可以到卫星3号纳凉。这里没有罪恶、没有贫穷、没有疾病、没有痛苦，所有欢乐、幸福的大门都将向你们敞开，你们可以在这里品尝人生无限的乐趣，不过先生们，你们有钱吗？”
　　　　“有钱。”几名寻宝者掏出一些人民币、美元、日元、法郎放在了桌上。
　　　　哈瑞先生看了一眼：“非常抱歉，先生们，这些钱不能在极乐星球上使用。”
　　　　“喂，先生，可以用我们的钱兑成你们的钱。”
　　　　“不过我们要地球人的钱干什么呢？”
　　　　“可以到地球买你们需要的东西。”
　　　　“地球上的一切，极乐星球上都有。”
　　　　“用这个可以换钱吧？这可是伊丽沙白女王戴过的。”一名寻宝者从手指上摘下一颗镶有宝石的金戒指。
　　　　“黄金和宝石在极乐星球如同泥土。非常抱歉，先生们，没有钱，在极乐星球寸步难行。除非……除非……”
　　　　“除非什么？”地球寻宝者同声问。
　　　　“除非你们肯在极乐星球工作。”
　　　　“只要给钱，干什么都行。”
　　　　“这是一项十分艰巨的工作，不知你们能否胜任。”
　　　　“难道是搬山？填海？”
　　　　“不，这些工作，机器人可以完成。我说的那项工作，只有象你们这样有高智能的人才能胜任。”
　　　　“能否先具体介绍一下？”寻宝者小声说。
　　　　“当然可以，请随我来。”哈瑞先生站起了身。
　　　　一扇镶满宝石的门自动开了。在寻宝者们面前出现的是一个巨大的花房，数不清的名花异草千姿百态，却个个枝叶枯萎，象憔悴的老太婆。
　　　　“来自地球的先生们请看，这些伟大的歌唱家正倍受饥饿的折磨，多么可怜。”
　　　　“这不是月季、牡丹、水仙吗？怎么是歌唱家？”
　　　　轮到哈瑞先生惊讶了：“难道你们连植物能唱歌都不知道吗？听，这位小姐的歌声多么令人断肠。”
　　　　寻宝者们伸长了耳朵，可什么也听不到。
　　　　“大概你们地球人的听觉器官退化了，听不到20分贝以下的声音，不过可以借助扩大器。”
　　　　“可爱的咪咪小姐，”哈瑞一边安扩大器一边对一朵月季花说，“为远道而来的地球朋友唱一支歌吧。”
　　　　称为咪咪的月季花点了点头，又扭动了一下枝叶，一缕如哼似吟的声音通过扩大器传到了寻宝者们耳边。
　　　　“天上5个月亮，海中5个姑娘，天上的月亮照亮了姑娘，海中的姑娘飞上了月亮……”
　　　　歌声突然停止了，月季花猛地垂下了头。“医生！医生！女歌唱家晕过去了。”哈瑞大声叫着。
　　　　几名植物医生跑来了，将月季花送进了急救室。
　　　　“多可怜，她快饿死了。我说的那项工作，就是给这些歌唱家生产食品。如果你们能挽救这些歌唱家的生命，你们将成为极乐星球上最受欢迎的人。因为我们酷爱音乐。来，看一下工作情况吧。”哈瑞先生将地球寻宝者们带到一座豪华餐厅，食桌上摆满了鸡、鸭、鱼、肉、虾、蟹……
　　　　　　　　二
　　　　一个月后，返回地球探亲的寻宝者带回了爆炸性的新闻：在极乐星球的“工作”就是吃、喝、玩、拉、撒、睡！每天挣1000元，一个月买一辆豪华轿车！每个人都过着皇帝一样的生活！……
　　　　于是，在地球上掀起了一股极乐星球热。电视台不断接到公众的电话，要求大量报道有关极乐星球的一切。为此，电视台派遣石岩和黄蓝一对男女记者赴极乐星采访。
　　　　一转眼，他们已在极乐星球愉快地度过了一个月的时间，尽情享受在地球享受不到的欢乐。借助极乐星球先进的通讯设备，石岩和黄蓝编辑了大量极乐星球见闻专辑，并将它们源源不断地送回地球，献给地球上所有的观众。
　　　　一天，桃花源公寓的管理员毕斯先生给石岩一封地球电视台发来的电报。
　　　　石岩看完电报说：“电视台要我们回去，可我们想多呆些日子，可以吗？”
　　　　毕斯先生想了想：“我认为你们最好回去。因为有些观众对你们编辑的节目有些疑问，有必要当面作些解释。另外，你们在极乐星球居住的签证也到期了。”
　　　　“我们还能再回来吗？”
　　　　“可以。”
　　　　“那太好了。”石岩和黄蓝万分喜悦。
　　　　“你们收拾一下，明天中午12点，我送你们去发射台。晚安。”毕斯先生说完走出了房间。
　　　　第二天，毕斯先生准时将石岩和黄蓝送到了发射台。看着他俩走入候客大厅，毕斯先生微笑着掏出了对讲机。
　　　　在宇宙飞船发射台候客大厅里，石岩和黄蓝正在欣赏巨幅电视屏幕上出现的极乐星球风光。
　　　　“真应该感谢地球寻宝飞船的孟玉金他们，是他们发现了极乐星球。这里真可称作是人间天堂。”
　　　　听着石岩的话，黄蓝点了点头。忽然，她想起了什么。
　　　　“怎么了？”石岩扭过头问。
　　　　“在我来这里的前一天晚上，孟玉金的妻子让我带给孟玉金一张儿子的照片。”
　　　　“我们见过孟玉金多次，你怎么不给他？”
　　　　“不知为什么，竟把这事忘得一干二净，以前我可没这毛病。”
　　　　“可现在离飞船发射只剩40分钟了。”
　　　　“我把照片放在服务台，打个电话让孟五金自己来取。”黄蓝说着，站起身走向电话。
　　　　“孟玉金不在。”
　　　　“那就打电话告诉管理员毕斯先生。”石岩说。
　　　　“毕斯先生也不在。”
　　　　“那就打给白腾云。”
　　　　电话通了。黄蓝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
　　　　“怎么了？”
　　　　“孟玉金失踪了。已经5天了。”黄蓝放下电话继续说，“白腾云讲，几天前他同孟玉金去海滩，半路上孟玉金象受了什么刺激似的一下刹住车，跳上路边另一辆大客车。从此就再也没回来。”
　　　　“大客车去哪了？”
　　　　“白腾云说他没追上那辆客车。”
　　　　“也许发生了什么意外，例如车祸？”黄蓝自言自语地说。
　　　　“不可能。极乐星球科学高度发达，车辆具有绝对安全保障系统。你忘了毕斯先生告诉我们，极乐星球已700年未发生交通事故了。”
　　　　“也许被绑架了？”
　　　　“这更不可能。这里人人丰衣足食，我看不出有什么理由。”
　　　　这时，大厅里响起女播音员轻柔的声音：“飞往地球的第216次飞船就要起飞了，请旅客们登船。”
　　　　“怎么办？”黄蓝问。
　　　　“我认为应该把这事弄清楚。”
　　　　“那我先打电话告诉毕斯先生。”
　　　　“回来。”石岩叫住了黄蓝，“万一毕斯先生不同意怎么办？不如先查清楚再说。”
　　　　黄蓝点点头，俩人离开了大厅。
　　　　路上，石岩驾驶汽车，黄蓝查看地图。
　　　　“喂，孟玉金、白腾云他们搬出桃花源公寓多久了？”
　　　　“半年多了吧。”
　　　　“听说仙人洞公寓更豪华。”
　　　　“到那就知道了。”
　　　　听到“请进”的声音，石岩和黄蓝推开了仙人洞公寓漂亮的房门。客厅里，白腾云和另外几名地球人正在看滑稽剧，并不时开怀大笑。
　　　　石岩叫了许多声，白腾云才转过头。
　　　　“孟玉金嘛，还没回来。还有两名船员也不知去向。”
　　　　“谁？”石岩向前探着身子问。
　　　　“寻宝飞船上的洪大兴和马子奇。”
　　　　“有他们的照片吗？”石岩想知道这些地球人自己是否见过。
　　　　“有。”白腾云慢腾腾从安乐椅上起身拿过寻张照片。“看，就是他俩。”
　　　　“噢，都是大胖子，体重少说有140斤。”黄蓝接过照片。
　　　　“记者小组，你说少喽。他们都超过了150斤。”
　　　　“你怎么知道？”石岩问白腾云。
　　　　“因为一周前，仙人洞公寓管理员为每个地球人检查了身体，并称过体重。”
　　　　“这公寓里还有谁体重超过了150斤。”
　　　　“除了孟玉金、洪大兴，马子奇没别人了。”
　　　　“结果三个人同时失踪了。”石岩感到事情有些怪。
　　　　听石岩这样一说，白腾云皱了皱眉：“这有点怪了，孟玉金从来不和洪大兴、马子奇在一起，因为一年前为争夺一件珍宝他们打得不可开交。”
　　　　“他们刚来极乐星球时的体重是多少？”石岩掏出了笔记本。
　　　　“我只知道孟玉金是121斤。在海底城我和他一块进行的体检。洪大兴、马子奇我不知道。对了，我这有一张寻宝飞船船员在地球拍的合影。”白腾云说着，找出另一张照片。
　　　　从照片上写的日期上石岩知道，这张照片是在他们进入极乐星球前一个月拍摄的。
　　　　望着手中两张时间仅隔10个月的照片，石岩和黄蓝惊愕地瞪大了眼睛。
　　　　“你们怎么胖了这么多？”
　　　　白腾云一挥手：“这再简单不过了。因为在这里天天都有营养价值很高的各种食物，我们除了吃、喝、拉、撒、玩，什么都不干，人人拚命地吃，自然要胖了。记者先生，你刚来一个月，不也胖了许多么？”
　　　　石岩和黄蓝不由自主地互相打量了一下。
　　　　“不信你们称称。”白腾云拿来了电子秤。
　　　　“哎哟，我长了15斤肉！”电子秤上，黄蓝叫了起来。
　　　　石岩想继续询问失踪者的情况，这时，客厅里的壁钟响了六下。象是接到命令一样，白腾云等人突然哈欠连天，纷纷表示要睡觉。无奈，石岩和黄蓝只得告辞。
　　　　街上，人迹稀少。刚才还是喧闹的集市一下静了下来，静得这样快，这样离奇，叫人感到有些可怕。
　　　　回到桃花源公寓，黄蓝早已在轿车中睡着了。石岩搀扶着她回到了卧室。就在石岩放下黄蓝准备回到自己的房间时，浓浓的睡意使他再也支撑不住了，他一下倒在了黄蓝身边。卧室的壁灯，自动熄灭了。
　　　　象同时被拉响的两只铃铛，石岩和黄蓝同时睁开了眼睛。他俩吃惊地对视着，不明白为什么躺在了同一张床上。
　　　　这时，大红绒窗帘自动打开了。一股清爽，幽香的晨风吹了进来。墙壁里播放出悦耳的歌声。
　　　　石岩起身来到窗口。东边的地干线上，如血的太阳和圆圆的月亮正一起冉冉升起，象一对手拉手的姐妹。
　　　　“太美了！这不是日月合璧吗。”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