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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鱼的信物(出版书)-第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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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海急躁的表情再一次缓和下来,他把额头抵在那道看不见的墙壁上,闭着眼叹了口气。然后,他抬起头冲着我笑了,温煦如阳光般的笑容,也像阳光一样穿透了阴霾,一直到达了我的内心深处。他知道我需要的就是这个,有这样的一个笑容就足够支撑我一路走到底了。
  我把那颗眼泪凝成的珠子举到唇边轻轻吻了一下。
  等着我吧,等我找回了孩子,一定会找到办法打破这个牢狱,一定会的,严德和米娅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
  睁开眼时,我仍然身处机舱之中。灯火昏暗,周围是搭乘夜航班机的乘客们均匀而平缓的呼吸。邻座的果冻靠在椅背上已经睡熟了,脑袋微微歪着,那张黝黑的脸看起来要比白天的时候表情柔和。过道的另一侧,林天也睡着了,闭着眼的样子看起来居然少了讦多奸猾。
  窗外是黑沉沉的夜,什么也看不清楚。不过看时间,再过几个小时,飞机就会降落在奥克兰国际机场,我们会从那里转国内机场到皇后镇。先行一步的蔡庸和周均会在那里和我们会合,然后一起前往卡格尔镇,再从那里设法去岛上。
  媒体报道说,由于坏天气的持续和岛上混乱的状况,大部分居民都已经安全疏散了。通讯和交通都已经中断,救援又上不去,所以目前没有人知道岛上的情况具体怎样。暗中流传的消息是说,在居民疏散的时候有暴徒混杂在其中骚扰滋事'巴特拉岛很有可能已经被暴徒控制了。不管实情到底如何,我都得亲自去一趟。自从蔡伐打来电话说那个抱着孩子的女人和安东一起坐着扎塔尔的船去了岛上,我的神经就一直紧紧绷着,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紧张地期待着会有一场面对面的交锋。
  这场追逐战已经拖了太长的时间,是时候该结束了。
  我们在皇后镇停留了一天,然后驱车前往靠近峡湾国家公园的卡格尔镇。既使怀着很重的心事,我仍然不得不承认这里的景色真的非常美丽。
  新西兰是全世界原生态保留最好的国家之一,窗外的景色随便拍一张下来都可以当明信片来用。山、湖、云、草场以及我叫不出名字来的高大树木,每种颜色都无比纯粹。这样的景色,对于看惯了污染产重的城市风景的眼睛来说,真是一场太过奢侈的视觉盛宴。
  果冻占着副驾驶座,大半个身子都从窗口探了出去不停地拍照,一边飞快地
  按快门一边还不时地赞叹两声,“太美了!”他这副架势实在让人感觉有点窘。其实我很想提醒他,咱们不是出来旅游的,前面还不知有什么样的危险等着呢,不过看到他双眼直冒光的样子,这么大煞风景的话还是没有说出口。我看看坐在我旁边的周均和林天,这两个人也正凑在后座另一侧的窗口看风景,不过他们的态度明显没有果冻那么夸张。
  坐在驾驶座上的人是蔡庸,他似乎以前就来过这里,连地图也不看,就这么
  一路穿山越岭地带着我们前进,同行的人当中,只有他皱着眉头若有所思。
  是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事让我心里有点七上八下的缘故,虽然看到果冻兴奋的样子时很想打击打击他,但是真的有人皱着眉毛了我又觉得有点受不了,这会让我条件反射般想到他眉头上那些拧起来的略显烦恼的纹路全部都是因我而起。
  虽然事实上也确实是因我而起。
  “以前来过这里?”我开始没话找话。
  蔡庸从后视镜里看了我一眼,脸上的表情微微和缓了下来,“我这人闲不住,前几年总是到处乱跑,去了不少地方。”
  “旅游?”
  蔡庸的神色明显地犹豫了一下,然盾故作轻松地笑了笑,  “一边旅游一边挣钱。”
  “听起来不错:”我随口应了一句,说完之后才倏地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
  边旅游一边挣钱……挣的是哪一种钱?
  “跟蔡伐一起?”我继续没话找话。一旦脑子空下来,即将达到目的地的紧迫感就会紧攥着我的心脏,让我无法顺畅呼吸。
  蔡庸笑着摇了摇头,“我们俩还没有一起出过门。他的作息习惯和别人反着来的,谁能跟他玩到一起去?我估计我们俩之间也就只有血缘这么一点儿相似之处了。”
  我细细看了他一眼,突然间又有了新的发现。蔡庸举手投足之间不经意流露出来的那种微妙的野生动物般的粗豪之气,到了这远离人烟的地方似乎被无形中放大了,眼神中也流露出动物般机敏的神色,像猎食中的豹子。
  “蔡庸……”我心里的紧张压抑像是找到了一个突破口,不由自主地想要说点什么,“我们去岛上的话……”
  蔡庸的视线透过后视镜将我们轮流扫了一圈,然后又回到了正前方,“我已经联系好了上岛去的船,东西也都预备好了。”
  他说的“东西”是我们上岛时需要的枪支。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搞定的,也许我需要找个时间好好地问一问。我冲着后视镜里的那张镇静得近乎漠然的脸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我知道自己的表情也还是镇定,但是只有我知道,放在膝头的那两只手却紧紧扭在了一起,手心里满是冷汗。
  不是害怕,而是……紧张。是的,我的确感到紧张,我的脑海里有个声音不停地在唠叨:如果她真的在岛上……如果咱们的行动真的很顺利……如果……
  这种感觉有点像小时候即将上台表演节目时紧绷着的揪心的感觉,轻微的无措,不知道自己接下来的表现是否会如师长所期待的那么好。不过,我也清楚地记得,一旦站到了舞台中央,所有的紧张都会烟消云散。
  这次……也一定是这样。
  大概看出了我的紧张,蔡庸的话也多了起来,“这里有很多很有名的景点,像陶波胡卡瀑布、惠灵顿植物园、怀波阿森林公园……有机会的话应该好好玩一玩。”
  “希望……会有机会吧。”我的喉咙干涩,如果一切顺利的话……
  “别多想,”蔡庸安慰我,“我有预感,会顺利的。”
  果冻也从前窗缩了进来,冲着我挥了挥拳头,“我也有这种预感。”
  我有的,只是大战在即的预感。
  “到了镇上之后,”蔡庸看了看大家,开始做细致的部署,“林天和我去取货,你们留在旅馆里休息。”看到大家都点头,蔡庸又说,“天黑之后我带果冻周均出发去岛上,殷茉和林天留在镇上做接应。”
  “不行。”我想也不想便断然拒绝,“这里面就只有我认识他们的人。”
  蔡庸和果冻交换了一个眼色,然后蔡庸点了点头,“行,那林天留下来做接应。”
  林天点了点头。
  蔡庸脸上闪过满意的表情“在天黑之前就尽情享受好了,这里有最好的黑皮诺葡萄酒,还有最好的牡蛎和龙虾……”话题就这么拐到了饮食上去。看到蔡庸微微眯起的眼睛和脸上流露出来的惬意表情,我猜他一定是饿了。
  “听说这里的三文鱼很好啊。”林天舔了舔嘴唇,“是不是真的?”
  “库克山那边有个最出名的三文鱼养殖场……”
  看着四个男人七嘴八舌地开始讨论晚餐的菜式,焦灼不安的情绪不知不觉变得轻松了不少。也许这才是最好的临战状态吧。毕竟过度的紧张只会坏事,在那个真正的时刻到来之前,能让自己的神经松弛一下总是好的。
  不论是对他们还是对我。
  卡格尔小镇依山傍海,景色如画,站在旅馆前面的草地上仰头便可以看到山巅常年覆盖着积雪的南阿尔卑斯山脉,本该是充满了闲适气息的地方,过多的人和车却让这宁静的小镇显出了几分不同寻常的躁动。
  因为天气的原因,前往巴特拉岛进行救援工作的官方机构和各种民间组织的救援人员都被迫滞留在了这里。这种情况对我们来说也是有好处的,突然增多的陌生人让我们这几张东方面孔并不显得那么醒目,所有的人都在焦急地等待天气的好转。蔡庸说,具体的情况旅馆老板也不清楚,只说巴特拉岛附近沉睡的海底火山突然之间变得非常活跃,之前的海啸也是由于海底火山的活动造成的。
  当然这是一个非常客观的说法,但是站在我的角度,却不可避免地将所有的表面因素连接在一起:海啸、拥挤在混乱人群中的海族人、出现在撤离的人群中的暴徒以及安东、夜翎这两个确凿无疑的夜族人。我本能地猜测会不会是夜族人想要霸占这个岛做什么?
  这个时刻本该是夕阳西下,漫天云彩热烈燃烧的景致,可惜的是天空中布满了厚厚的云层。风声飒飒,仿佛正酝酿着一场暴风雨,这样的天气会让让人本能地感觉不安,神经在短暂的松弛之后又重新绷紧,持续地做深呼吸也完全无济于事。
  几个男人的反应则跟我截然不同,晚饭后他们就开始围着一张咖啡桌打扑克,同时分享着一瓶Sauvignon Blanc。我想,比其他白葡萄酒略低的酒精度也许是他们选择了它的原因,毕竟每个人都没有忘记今天晚上我们还有要去面对的事。
  即使他们看起来都轻松得要命。
  天彻底黑下来的时候,一瓶Sauvignon Blanc也终于见了底。蔡庸看了看腕上的手表,扔下满手的纸牌,低声说了句,“时间到了。”
  含在嘴里的苏打水猛然咽了下去,喉咙里顿时泛起热辣辣的刺痛感。我从窗台上跳了下来,放下捧了一晚上的水杯就急急忙忙地直奔洗手间。这个是我新添的坏毛病,越是到了紧急的时刻,我越是控制不住地膀胱发紧。
  等我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男人们都已经准备好了。蔡庸把我那份装备推到了我面前:一个野外背包,里面鼓鼓囊囊地不知装着什么东西。风镜、匕首、枪、微型通话设备,还有零零碎碎几样出发之前蔡庸讲过但是我记不清到底有什么用的东西。
  枪别在腰带上,匕首藏在短靴的靴筒里,背上背包……好沉。抬头看向蔡庸,他上上下下把我们打量了一番,冲着身后的房门挑了挑大拇指,“走吧。”
  被蔡庸指定留守的林天凑过来挨个拥抱我们,连一向心存芥蒂的果冻也没有落下。这人长期混迹于市井流氓之中,练就了一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高超本领。最重要的是,他的口语说得非常好,和当地人沟通完全没有任何问题——虽然他说的话如果写下来的话十有八九自己都不认识,这也是蔡庸选择留下他的最主要的原因。
  约定的时间是三天,如果三天过去之后我们都没有回来并且也没有传回任何消息的话,林天会使自己返回皇后镇,再由那里转道奥克兰回国。
  当然这只是计划,谁也不希望真的会这样。
  这里温差很大,白天的时候还只穿薄T恤,一入夜都得披上厚夹克。天色已经阴沉得很厉害了,风呼呼地刮着,海浪拍打崖岸的声音又快又急。这一带的海岸不再是温情脉脉的平缓沙滩,而是礁石和大大小小的碎石组成的石滩。我们从旅馆后面的斜坡走下去的时候可以看到码头停靠着不少游艇,据说在新西兰平均八个人当中就有一个人拥有游艇,看来所言非虚。
  我们的出行自然不会如此明目张胆,沿着这条斜坡一直向东走,很快就把镇子甩在了身后。转过一块突起的山崖,蔡庸指了指远处的海边,压低声音说:“那里面有一个废弃的小码头,我们约好的地点就是那里。”
  天空已经完全被乌云遮挡住了,没有光,只能模模糊糊地看到一艘游艇的影子,看上去要比“米娅号”略大一些。甲板上一个模糊的影子晃来晃去的,不知道是不是蔡庸约好的那个人。
  “上船之后直接进船舱,”蔡庸压低了嗓门继续嘱咐我们一些需要注意的细节,“不要跟船上的人做任何交流。”
  几个人面面相觑然后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我一直以为这是一个出于安全的考量而给出的忠告,直到很久之后我才知道,之所以这么做不是为了防止他人打探到我们的秘密,而是为了避免让船上的人认为我们在探听他们的底细,或者更要命的,认为我们是警方找来的人,从而给麻烦缠身的我们惹来更大的麻烦。
  他们是有秘密的人,这也是我很久之后才知道的。
  自从岛上的居民疏散之后,这艘船就一直秘密地前往岛上运送武器和食品,风雨无阻,没人知道他们的买家是什么人。
  蔡庸说,那是一个真正的秘密,连金钱都无法买到。


  二、地狱第二层

  这是一艘经过了改造的游艇,舱房被分割成了若干套小房间,我们几个人被蔡庸带进了最靠里的一间小舱房里。这间小小的舱房没有放家具,只有靠近舱门的地方亮着一盏小灯,呼吸之间除了海水腥咸的味道,还有种幽闭的空间里常常会味道的潮湿的霉味。
  我们几个人席地而坐,静静倾听着海浪拍打船舷的声音,觉得自己活像见不得光的偷渡客。蜷缩的坐姿令腰间那个多出来的硬物触感明显,微微发凉的感觉,像是在无声提醒着什么,快艇的速度以及密闭的空间都令人头晕目眩。
  “要不要睡一会儿?”果冻轻声问我。
  我摇摇头,这样的时候,谁还睡得着?
  蔡庸留在了外面,小小的船舱里只有我们三个人。周均靠着船舱闭目养神,果冻仿佛想心事的样子,不时看看我的反应。他们两个人看起来都十分镇定,紧张的似乎只有我一个人。
  “喝点水吧。”果冻再次提议。
  被他看出我的紧张并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可是已经到了这一步的我却不得不重新审视自己的决定是否正确。我的执意参加会不会成为这几个男人的拖累?我的拳脚不够狠,出枪也不够快,甚至……我无法肯定自己是否能在某些特定的场合下做到心狠手辣。
  “不渴,没事。”我勉强笑了笑。我记得出发之前蔡庸说过,食品和干净的水目前是岛上十分缺乏的东西,千万不能浪费。
  “别想那么多,”果冻安慰我,“咱们这几个人里头就只有你认识那些人,你可是咱们的核心。”
  我低下头笑了。
  坐在斜对面的周均也睁了一下眼睛,淡淡说道:“林天还说等咱们回来了要撺掇着大家一起去一趟那个专门出三文鱼的地方呢。”
  “看他这点出息!”果冻也乐了,“不知道吃点别的?没听飞机上空姐说牡蛎、龙虾什么的。”
  周均也笑了起来。
  舱房里压抑的空气里忽然多出来一些看不见的东西,轻快的破开了笼罩在我们头顶上无形的压抑。
  我的手无意识的摸了摸靴筒里的匕首,冷兵器总会给人一种让人胆寒的冰冷感觉,不过这一刻,这种感觉却让我迅速的镇定了下来。行动已经开始了,如果我还在琢磨已经做出的决定是否合适只会坏了大家的事——我就真的变成拖累了。
  那可不是我飞过半个地球跑到这里来的初衷。
  我握紧了拳头冲着头顶的空气用力击出一拳,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战场上见吧!
  我们停泊的地方并不是正式的码头,这一点从脚下这座栈桥的终点是一幢海边别墅就能看出来。出发之前我看过蔡伐发来的资料,资料上说这一带的海岸,很多别墅都是这样的格局,很小的私人码头,方便自己的游艇出行。
  别墅里的人很有可能已经撤走了,连门廊的灯都是黑着的。不光这一家是这样,借着微弱的天光可以模模糊糊地看到附近几幢房屋的轮廓,黑沉沉的,都没有灯光。再往远处看,掩映在绿荫丛中的小岛一片漆黑,安静得不可思议。不但没有旅游胜地常见的彻夜狂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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