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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金瞳 打眼 著 ]-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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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子的火气丝毫不减,要知道,装裱和字画,从来都是相辅相成的,通常说“三分画七分裱”,一幅字画,如果经过当代装裱大师的装裱,拿出去后,真的是可以糊弄住不少刚入收藏的人。
近现代著名画家傅抱石先生,曾经在1957年1月3日《人民日报》上发表的《裱画难》一文中说:“作为一件艺术品,除了画面的艺术水平决定画家而外,装裱是最重要的一关”,足见书画装裱在整个书画艺术中的重要性。
只是在解放前,装裱师傅们的地位比较低。这也导致了装裱行业人才匮乏,流传了一千五百多年的装裱技艺,几乎就要失传,等到了解放以后,手工艺人们的地位提高,才使得那些老艺人们把手艺传了下来。
而方老爷子,在国内整个书画装裱行业内,都属于泰山北斗式的人物,徒子徒孙多不胜数,是以经过他亲手装裱的书画,都是价格不菲的真迹,即使这幅唐伯虎的《李端端图》是赝品,如果被老爷子亲手装裱一番,那拿出去后,说不准就能当真迹给卖出去的。
“方爷爷,这画是我这个小兄弟的,他就是想重新裱一下,挂在自己家里面,绝对没有打着您老招牌转手倒卖的意思,您看,这画的轴杆用料很差,已经不适合挂堂了,我这不是觉得这点小事,对您老只是举手之劳的事情嘛,您要不高兴,咱不裱了还不成。”
宋军吃了挂落,心里也很是不爽。已经在暗自后悔了,早知道随便找位装裱师傅就得了,何必来招惹这老爷子啊。
“你说的都是真的?”方老爷子脸色稍晴,看着宋军问道。
“方爷爷,我哪儿敢骗您啊,您一个电话,我家那位老爷子,还不打断我的腿啊。”
听到宋军的话后,方老爷子才正眼打量起庄睿来,他活了这么大的岁数,阅人无数,自然看得出庄睿不是那种偷奸耍滑的人,心中的怒气也慢慢消了下去。
“小伙子,我装裱书画的价格,可是很高的,你买的这幅画,笔法粗劣,意境全无,还不如到书店去买幅印刷品挂在家里呢,要我装裱,可是划不来的。”
方老爷子这话中的意思。已经是在推脱了,这样假的不能再假的作品,如果经他手装裱了,那传出去,可是会让人笑话的。
“方爷爷,我也知道这画是假的,不过既然买了,也不能当废纸烧掉吧,我就是想把这两个轴杆换掉,能挂上去就行了。”
庄睿装着很随意的样子,指着摊在桌子上的那幅画说道,其实他心里已经很着急了,本来按照他的猜想,这位老爷子答应给装裱,自然在其过程中,可以发现画中画的猫腻。
可是庄睿没想到的是,这老爷子看了一眼画的真伪之后,根本就不愿意出手,甚至都没向这幅画看上第二眼,一般来说,对某个行当比较熟悉的人,首先重视的,就是自己比较专业的地方,要不是这幅画伪造的太假,方老爷子或许还能看看这幅画的装裱工艺,这也可见,当时伪造这幅画的人,为了不使人注意到这幅画,可谓是费尽心机。用心良苦了。
“哦?”
方老爷子嘴里不置可否回了一声,不过眼睛却是随着庄睿的手指,看向那幅画的轴杆,嘴里随之发出了评价,“这天杆地杆和轴头,倒是用木头做的,不过这用料也太差了,看这画的时间,应该是民国那会仿的,这才几十年就快腐朽了,真是搞不明白,这样的画,也会有人去装裱,咦?!!!”
方老爷子说着说着,原本半眯着的眼睛,忽然瞪的溜圆,嘴里发出一声惊疑不定的呼声,一步走到桌前,其动作之敏捷,根本不像八十多岁的耄耋老人。
“这……这是我们吴装的手艺活啊,居然还是仿古装池,谁没事会用这手法,来装裱这破画?”
方老爷子一边说话。一边戴上了一副老花镜,开始仔细的打量起这幅画的装裱来,嘴里还在不停地喃喃自语着,听到一旁的庄睿有些莫名其妙。
宋军倒是对装裱有一定的了解,给庄睿解释了一番之后,庄睿才明白了方老爷子话中的意思。
原来,苏扬两地装裱这个行当,历经明清数百年,承前启后,名池全国,统称吴装。在这其中又分为几个类别,专裱红白立轴对联,专供婚丧喜庆之用的,称为“红帮”。
专裱普通书画的,称为“行帮”,而在解放前苏州、上海、扬州各地,就够得上称为装潢艺术的,专为书画名家和收藏家装裱珍贵书画的,称为“仿古装池”。
能做“仿古装池”的艺人,大多都是手艺高超的老艺人,即使是在解放前,这样的人也是屈指可数,方老爷子大多都认识,现在猛然见到这么一幅“仿古装池”的假画,也难怪他失神了。
因为老爷子心里已经断定,这画的装裱,肯定是出自解放前某位装裱大师之手,只不过为什么用这种复杂并且成本高的装裱手法,来装裱一幅假画,就让方老爷子百思不得其解了。
方老爷子脱下了手套,找出一个放大镜来,仔细的将这幅画从头到尾,重新看了一遍,又用手摸着画轴装裱的质材,过了足足十多分钟,才拿下了眼睛,坐回到椅子上,却是皱着眉头一言不发。
老爷子这会心里实在是有些纳闷,这幅画怎么看,都是一幅赝品无疑,但是其装裱的工艺又是“仿古装池”,而在这其中还有个问题,一般“仿古装池”所用的材料,无论是天杆、地杆、木杆、纸管、轴头这些东西,都会是挑选上好的材料,在解放前的时候,“仿古装池”所用的轴头。甚至都是珍贵的檀木制造的。
让老爷子心里纠缠不清的有两个问题,第一是既然用了最复杂的装裱工艺,但是又为何用这些算是比较差的材料?方老爷子刚才没有细看的原因,也是因为这材料太差,他根本就没有想到这幅画用的是“仿古装池”的手法,第二自然就是为何花费这么大的功夫,来装裱这么一幅赝品了。
不管在哪个行当里面,能做到顶尖的人,肯定都是一些性格极为执着的人,老爷子也不例外,虽然八十多岁的高龄了,依然是皱眉苦思,想搞清楚当初这位装裱大师,到底是在什么心态下,装裱这幅作品的。
“宋小子,你这幅画是从哪里来的啊?”
方老爷子出声了,问向正在一旁有些莫名其妙的宋军,刚才宋军也走到桌前看了一下这幅画,的确是赝品无疑,从用纸上就能看出来,不会超过民国时期的。
“方爷爷,我都说了,这画不是我的。”宋军有些哭笑不得的回答道。
“哦,对了,是这位小伙子的,小伙子你怎么称呼呀,能说说这画的来历吗?”
从进入都这房间,方老爷子直到现在才想起问庄睿的名字,不过庄睿也没有生气,任何一个人活到了八十多岁,恐怕也不会有兴趣,去询问自己见过的每一个人的名字。
庄睿自我介绍了一下,然后将黑市拍卖的事情说了出来,这没什么好隐瞒的,只是他刻意强调了自己是被人话赶话,一时冲动才买了下来,虽然只花了三千块钱,但是也想留着做个念想,这才找到宋军,求到方老爷子这里的。
方老爷子坐回到椅子上,沉吟了一会,然后站起身来,对宋军说道:“你去给小吕打个电话,就说我今天没时间,让他改天再来。”
宋军答应了一声,拿出手机就拨打了起来,庄睿在旁边听得真切,原来这老爷子口中的小吕,居然就是和他有过交集的吕掌柜,庄睿不禁在心里好笑,不知道也是一把年纪的吕掌柜被人叫成小吕,会是一副什么样的表情。
“小伙子,你把这画拿好,跟我过来,宋小子也一起来。”
看到宋军打完了电话,方老爷子站起身来,向客厅旁边的一个房间走去,庄睿收好了桌上的画轴之后,和宋军跟在了后面。
用句比较流行的话说,这个房间应该就是老爷子的工作室了,房间很宽畅,开了三面窗户,都是透明的玻璃,透光性非常好,显得很明亮。
在房间正中,摆放了一个高约一米,木质结构的案台,台面光滑平整,宋军小声的给庄睿介绍着,用行话说,这案台就是装裱桌,另外还林林总总的摆放了许多物品,虽杂不乱,给人一种井井有条的感觉。
第一百零六章 画中画(下)【爆发通知】
“这个是挣板,用于贴平。挣干画心,裱件和各种装裱材料的,晾竿你也不懂?当然是用于晾干经过加工的复背纸,色纸以及各种材料啦。”
宋军一边给庄睿讲解着房中这些工具,一边教训着庄睿,像是要把他之前受的气,还回到庄睿的身上去。
“这是拷贝桌,排笔、棕刷、界尺和切板,那个石头?那是砑石,也叫做磨石,是用于裱件背面砑光、磨平用的。”
庄睿进到这里也感到新奇,难得宋军想为人师,他也就一件件的问了下去,不过方老爷子可是不耐烦了,口中重重的“哼”了一声,对着庄睿说道:“小伙子,过来,把这画摊开放在拷贝桌上,宋小子,你爱干嘛干嘛去,别在这里捣乱。”
宋军挠了挠头。不说话了,他又不傻,刚才老爷子的表现,让他感觉到一丝不对劲,自然想留下来看看,这画中到底有什么玄奥之处。
拷贝桌是玻璃桌面制成的,内置日光灯,在拷贝桌的上面,还有一盏日光灯,这是用于揭裱残破旧画时使用的,必须要有极强的光线,以避免稍有不慎,将旧画损毁。
庄睿将画轴展开,平铺到了拷贝桌上,方老爷子先将桌中的日光灯打开,观察了一会之后,又打开抬头处的日光灯,在强光照射之下,想看看会出现什么变化,只是半晌之后,方老爷子失望的摇了摇头,将两盏都关掉了。
“去打盆水来……”
老爷子眼睛不离画卷,嘴里吩咐了一句,庄睿连忙端起房间一角的脸盆,走到门外接了一盘水进来。
等到庄睿进来的时候,却发现这画轴的天杆地杆和轴头,都已经被方老爷子取了下来。只剩下一副画卷,看到庄睿进来,老爷子向他招招手,示意他走过去。
当庄睿把脸盆端了过去之后,老爷子用手里的一把只有指甲刀般大小的刷子,在水里沾了沾,然后对着画卷的左下角刷了起来,这画纸的吸水性很好,刷子一接触到纸张,立刻就被吸收点了,然后老爷子继续沾水去刷,三五次过后,左下角那出大约有五六厘米平方一块的地方,都已经湿透了。
摆手让庄睿把水盆端走之后,方老爷子伸出两指,在边角处微一捻搓,原本为一体的画卷,立刻分成了两张纸来,却没有出现庄睿想象中的三张纸,如果这猫腻如此就被识破的话,那当初裱装这幅画的人。就白白花费这么大的功夫了。
“小庄是吧,这幅画我怀疑里面另有玄机,想在这宣纸上,再揭出几层来,只是这画所用的是熟宣纸,比较脆,我怕在揭层的时候,有可能会损坏掉,你的意思怎么样?”
这画如果是宋军的物件,恐怕老爷子直接就下手了,不过画的主人是庄睿,他自然要先问一下了,否则将画揭开使之损坏,里面要是什么都没有的话,却是不好交代了,虽然他是一代装裱大师,但也要对客人负责的。
此刻庄睿心里早已是乐开了花,但是对方老爷子的话,还是有点吃惊,满脸疑惑的问道:“这么薄的一幅画,还能再揭几层?”
“别人不行,我自然可以,你说吧,同意我就揭,不同意就把画拿走。”方老爷子干脆的回答道。
庄睿装着思考了一会,才开口道:“行,方爷爷,反正这画是假的,咱就当花三千块钱看您老的手艺了。”
“真假现在可是不好说喽……”
老爷子意味深长的回了一句。倒不是他认为庄睿能看穿其中奥妙,而是他自己心里已经猜出个十之八九了。
见到庄睿点头同意了,老爷子也来了精神,三月份天气还有些冷,他就脱了外套,卷起了袖子,在屋里拿出许多瓶瓶罐罐的,像是在配药剂一般,往盆里倒了一些庄睿和宋军都看不懂的液体,然后让庄睿拿去搅拌了起来。
等庄睿搅拌了大概十分钟之后,这盆里原本像浆糊一般的液体,居然变成了透明色,并且很稀薄,老爷子看到之后,就将脸盆要了过去,放在脚下,然后将那幅《李端端图》反过来铺在桌子上。
随后方老爷子找出一个崭新的排刷来,将软毛那头放进盆中,等到透明液体浸透了排刷之后,立刻在画的背面刷了起来,单手用力,如同写书法一般挥洒自如,并且用力均匀。片刻之间,这幅长宽在187*72厘米的画作长,已经全被刷上了这透明液体。
这还没完,老爷子又从房间里找出一个手压的喷水壶来,对着刷了透明液体的画喷了起来,这个壶口极为细密,喷出来的水基本都成了雾状,这些水接触到画面之后,立即就融入了进去,只是旁边瞪着眼睛仔细观察的庄睿和宋军发现,这些水只是依附在了画的表面。根本就没有渗透进去。
“行了,你们两人去外面等着吧……”
在看到紧要关头,方老爷子却是下了逐客令,使得庄睿和宋军大为沮丧,就像是看足球比赛一般,前锋开始射空门的时候却停电了,让人有些心痒难熬。
不过法不传六耳,这些老艺人们极为注重师礼传承,揭层这手艺,又非常容易被一些心术不正的人利用,宋军和庄睿又不是他的学生,自然不能让他们看到揭层的核心技术了,要知道,在当今社会,还有如此技术的人,绝对是屈指可数。
在解放前,有一些手艺人为了谋取暴利,会做出一些揭层裱糊画的事情。
大家都知道,宣纸用墨极易渲染,几乎每层都可以浸透书画家的笔墨,作伪者将之揭层之后,一幅画就会变作两幅或者三幅,但是揭层越多,每幅画上的笔墨就会越淡,作伪者便再用宣纸裱数层,在笔墨轻淡处再照样添补,经过处理后,欺人效果更佳,几乎是真假难辨。
画作揭层的手法自古皆有,如果需要装裱的书画水平一般或装裱匠技艺平平,是不会或不敢去作伪的,若是名画遭遇到高手,被揭层的危险就会大大增加。所以,很多书画家都不把名贵书画送到装裱匠手中,而是自己动手,亲自装裱。
方老爷子这手技艺,并没有外传。就连他的几个得意弟子之中,也只有二三人才得以传授,是以庄睿和宋军虽然是行外人,老爷子也不想让他们看见。
二人在客厅里等了大约有半个多小时,期间庄睿跑回奔驰车那,把两个小家伙给放了一会风,又等到茶水三遍以后,老爷子才打开了装裱间的房门,脸上露出很疲惫的神色,不过两眼却是炯炯有神,显得有些兴奋。
“小庄,你走大运了。”
老爷子出来后的第一句话,就让宋军和庄睿不明所以,只是庄睿的样子,自然是装出来的。
“跟我进来吧。”
方老爷子也没解释,转身走了回去,庄睿和宋军紧跟其后,刚进入到房间里,就看到在那面平整的大墙上,贴着两幅画。
很显然,那幅隐藏了半个世纪的唐伯虎《李端端图》,到今日算是露出真容来,庄睿上前仔细的将两幅画做了一个对比,两幅画的内容自然是一样的,不过在人物表情的细微之处,一眼就可以分辨出不同来,一幅画上的人物呆板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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