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骚动的乡村-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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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所长审视地看着他,觉得他有些稀奇古怪,不相信地问:“一把手方局长你不认识?”
“林局长呢?”袁野像是刚从时光隧道出来,停留在过去。
“他调到市里去了。”许所长有些怀疑他在卖傻。
“这小老头从哪儿来的,面孔这么亲切,看着就像我们那儿的老支书。”袁野小声叽咕着。
“人家市里调过来的,搞刑侦出身,大智若愚。”许所长瞅他神情不像是使诈,臭他道,“不怪人家说山里出呆子,我看你再在山里蹲两年,大愚惹智啰!”
袁野言之凿凿地反驳:“不到山里去,你哪知道,山里除了出呆子,还出俊鸟。”
许所长嘴一撇,不屑地说:“俊鸟也是傻鸟!”
袁野不服气地说:“管它俊鸟、傻鸟,只要是好鸟就行。”
那个方局长对着麦克风吹了一口气,里面发出呼噜声,像是谁肠胃不好,袁野和许所长安静下来。
会后,政工科通知袁野接人,山花派出所新分来一位叫余得水的警校生,他比袁野略高略瘦,皮肤黢黑,袁野看到这个小师弟,陡然觉得自己成熟许多,他和师弟笑着从政工科出来,袁野又被管他片的姜副局长叫住,语重心长地说:“小袁,这次全国开展追捕逃犯战役,你那里任务不重,就一个人,务必将他抓获归案。”
袁野笑着伸腿:“人逮到了,局长要请我吃饭。”
“你只要逮到人,打电话给我,我请你吃饭。”姜副局长再次强调,“我这片不能落人后。”
袁野心头沉甸甸的,知道这回动真格的,抓不到人,姜局长这关都过不掉。
傍晚,袁野带着余得水、张侠,由杨云久开着车子,赶到英山村,从陀龙郢场地找到王村长,他穿着一身败色的黄军装,手舞洋叉在码草堆,衣服、头发上沾灰挂草,他看到袁野一行,放下洋叉,解下腰里白布洗澡巾,抽打着身上的灰屑,说:“走,到我家喝点茶。”
袁野抱歉地说:“耽误你干活。”
“人不死,活有得干!”王村长乜了一眼抱草把的妻子,悄声说,“你们来了,我还能歇歇!”
袁野笑着和旁边黑瘦的中年妇女招呼:“嫂子啊!我找王村长有点事。”
村长夫人和袁野认识,笑着说:“他今天给我绑着干一下午活,早就脚踮着等人喊,你们不来,他哪儿都别想去。”
王村长领着他们到水塘边的自家门口,从门檐上摸出钥匙,开锁进屋。
袁野坐在门边竹椅上,接过王村长散的烟,问:“村长,我打听一个人,你们村程正明可在家?”
王村长一愣,说:“他是小家伙,才二十出头。”
“对,就是他,他父亲叫程修富。”袁野直截了当地说,“这家伙在外面犯点纰漏,我们想做他工作,让他投案自首,这次全国统一行动,他投案,处理上能从轻。”
“程修富跟人不一样,话难讲。”王村长狠吸了一口烟,说,“这小家伙平时在郢子倒没什么,出去听人撺掇,和一帮人拦路,刑警队来人逮过他。”
“他才二十岁,不能在外面跑一生,这次对他来说是个机会。”袁野设身处地说着,想先打动村长,由村长去点化程修富。
“我还不信你的话吗?我尽量做工作。”王村长态度鲜明地说,“走,我们到他家去,你和他父亲多说说,他母亲死得早。”
他们转到郢子西头,在一土墙瓦顶房屋前止步,王村长见大门敞着,堂屋亮着灯,扭头对袁野说:“家有人。”
他跨进屋,喊:“程大哥,在家吗?”
“村长啊!”一位瘦长个头的中年人哈着腰从厨房出来,见堂屋站着三位穿警服的人,脸上表情凝固,像结了霜。
袁野盯着他的眼睛问:“老程啊!你儿子可在家?”
余得水、张侠分头蹿进厨房、厢屋,像两只嗅着猎物的豹子。
“他不在家。”程修富挪开眼神,不敢和袁野对视。
他一副死板板的神色,袁野确信他没扯谎,便说了高院、高检、公安部敦促逃犯投案自首的联合通告内容,言简意赅、通俗易懂地分析投案自首与公与私的好处,程修富俯首低眉地听着,吭也不吭,袁野像个出色的拳手,拳拳打在棉花上,无处着力。
“程正明回来,你带他到派出所去。”袁野转悠一圈,又回到主题。
“我真的不晓得他在哪儿。”他嗫嚅着,言辞切切地说着假话。
袁野心里亮堂得很,这样一根筋的人认着死理,不见棺材不掉泪的。
余得水、张侠从屋里出来,袁野不想再和程修富徒费口舌,出了门,王村长送到通郢子的机耕路上,袁野让他打住,说:“村长你费心,多做做工作,只要他投案,我想法给他办取保候审。”
“你放心,话我一定说到。”王村长不自信地摇了摇头,说,“你也看到,这个人闷得很,就怕他听不进去,一箩筐楔子没处投。”
袁野上了车,谢绝王村长的挽留,自言自语地说:“看样子,这家伙是不在家。”
第七十九章 抓逃犯(二)
袁野又去了五趟英山,一个人骑摩托车去的,他没奢望抓个现行,像是走亲串友,每趟去他备足精神和语言,不依不饶地和程修富拉呱,无奈他有了准备,或者说袁野语言没有新意,他学着青山劲松模样,任你古道热肠、话语滔滔,我自岿然不动。
王村长抗不住了,袁野每趟来,他都陪着,经过内心的煎熬,在一个黄昏,他站在郢头露了口风:“袁所,你不要跑了,程正明在江苏昆山。”
“他在干什么?”袁野大喜过望,总算有了这家伙的消息。
“他在建筑工地上打临工,具体地址我也说不清,我女儿见过他。”王村长最后一句话让袁野深信无疑。
他按捺不住激动,追问:“你女儿在昆山?”
王村长怕他打女儿主意,连忙提示:“她一个女孩子在那儿,胆小。”
袁野赶紧否认:“只是问问,我们不麻烦她。”
王村长还是不放心,出了新招:“凤凰的黄大胆在昆山,和山花乡人多有接触。”
好运气接踵而来,袁野感兴趣地问:“黄大胆在哪儿干什么?”
“给工厂、工地送米,听说搞得不错,他一家人都在那边。”王村长口齿露出羡慕,又有些为自己不平。
袁野用恭维的口吻宽慰他:“其实你出去,肯定比他干得好,你没走到他那地步,村长帽子丢了,号房也蹲了,还有啥顾忌。”
“人有时活个面子,给个村长套着,一年千把块钱工资,跑就像二小似的,想一走了之吧,在村里干这些年,真丢下又舍不得。”王村长被袁野的话挑起伤感。
袁野用力和他握手后,跨上摩托,踩着油门,顺着土路蜿蜒而出,路边草丛、水塘不时扑棱起鸟儿,作惊恐状。
他直接到乡政府食堂,叶师傅正在打扫战场,给他弄点残羹剩饭填饱肚子,他返回派出所,压抑不住兴奋,将余得水、张侠喊到胡进明的寝室,商议到昆山去追捕,胡进明听说有了头绪,挤眉弄眼地说:“你带他俩去吧,我守着老窝。”
袁野很快做出决定,吩咐余得水、张侠带点换洗衣服,后天早上九点在公安局门口汇合,他明天先到局里办好手续。
余得水刚上班就碰上出远门,两眼发亮地提议:“所长,我们从局里借一张车子出去,那好潇洒。”
“八字还没一撇,先不张扬,坐大巴去,抓到人再说。”袁野不想搞出动静,劳而无功,回来时脸上挂不住,他猛然又想起一件事,说,“张侠,你把程正明照片带上,见到人有个辨认。”
胡进明理解袁野的为难处,说:“你们这趟去不轻松,没有具体地址,要靠硬摸,呆几天都说不准。”
“不是姜局长电话催来催去,我们所单独去,我肯定不干。”袁野心里也没底,抱着走一步,看一步的态度,毕竟去了还有希望,不去一点希望都没有。
“你明天早上要杨云久送吗?”胡进明关切地问。
“不用了,我明天不回来,所里这几天你辛苦。”袁野说。
“在家处处好,出门事事难,多带点钱,要省回来省。”胡进明的话让袁野心里发热,他点点头回到寝室,收拾几件汗衣,塞进包里。
天亮透,袁野搭上班车到了县城,吃过早点,溜达到县局刑警队,贾主任在办公室,两人寒暄几句,袁野开了刑拘证,上到二楼,和姜局长汇报,姜局长叮咛:“路上注意安全,逮到人给我电话,我让局里去车子接你们。”
袁野谢过姜局长,下楼步行到三合路口,拦了张过路车,到省城江淮汽贸门口下了车,门口保安见他一身警服,没问就让他大摇大摆进去,他向一位穿蓝色工服的妇女问明售后服务办公地址,径直上了一栋二层小楼,看到总经理烫金的门牌,他敲敲门,里面有人答话:“请进!”
他推门而入,马小二坐在老板桌后面,手捧着文件夹,似乎很忙,头也没顾得抬,桌子靠里一侧端放着二十四寸的液晶屏幕,他替他担忧道:“配置这么好的电脑,可会用啊?”
马小二听来人口气不对劲,蓦地一瞧,脸上挂满惊奇,说:“老哥来了,也不来个电话,我让驾驶员接你。”
袁野搭在他对面的真皮转椅上,屁股晃了晃,揶揄道:“当经理忙很呢!”
“看看月报表,大老板订了指标,不完成拿不到提成奖。”马小二一边叫苦,一边收起文件夹,抬腿到门口,喊了一嗓子,“春晖啊!”
朱春晖从楼下上来,笑着招呼:“所长来了!”
“给老哥泡杯茶,到隔壁不倒瓮订个包厢,中午你不要到食堂,陪所长吃饭。”马小二从老板桌抽屉掏出两包中华烟,扔了一包给袁野,又拆了一包,打一根过去。
朱春晖泡过茶,下去订餐,袁野看他出门,问:“春晖现在咋样?”
“一个月工资不够一个月用,又不回家,跟山花乡一帮人鬼混,我讲他带听不听,迟早要给我撵滚蛋。”马小二脸有怒色地说。
“人都会变的,你只要讲到了,路怎么走,还要看他自己。”袁野说。
“他最近跟程小燕搞到一起,还带她到公司睡觉,被我晓得,一顿鬼骂。”马小二气忿忿地说。
袁野听到程小燕名字,心一紧,想到那晚的相见,他对她现在的行径不以为异,说:“年青人在一块,不也正常吗?”
“老哥你不知道,程小燕变化大了,抽烟喝酒都会,我还听说她吃摇头丸,不然我烦这个神。”马小二说。
袁野想摆脱这个话题,抿了一口茶水,说:“哎,这次乡里换届你咋没回去?你不蛮上心的嘛?”
“小姑爷叫我不要回去添乱,我回去也没用,十人联上名,他不干,我也没门。”马小二叹气道。
袁野解释道:“有些事不是他能左右的。”
两人聊了一会山花乡的人事变迁,便下楼到不倒翁用餐,醉醺醺地回到公司,袁野和马小二歪在办公室沙发上,接着聊,说困了,两人眯了一觉,袁野坚持要走,马小二让朱春晖开车送他,车到市十二中门口掉头而去。
袁野在学校传达室被看门老头挡住,他掏出工作证,并递上烟,老头客气许多,通融道:“学校还在上课,你到里面等吧。”
他溜达到学校后面一排平房,见吴凌云寝室挂着锁,他便坐在门口石条凳上,拿出从马小二公司带来的参考消息,慢慢地翻阅。石条凳边是一棵一人抱的法梧,枝虬叶疏,被秋风一扫,发出稀稀拉拉声,阳光透过枝叶,变得零零碎碎,在报纸上跳动,晃得袁野的眼睛有些迷离。
嘀铃铃!刺耳的电铃声响过,前面的教学楼教室像炸开了锅,学生蜂拥而出。袁野听到高跟鞋的脚步声由远而近,他侧脸顾盼,吴凌云夹着教案、课本款款而来,穿着蓝色的套装,浑身透出职业女性的气息,她看见他,眼里含着惊喜,问:“你怎么来了?”
“想接受再教育。”袁野开着玩笑,眼睛盯着她鼻子上那粒俏皮的痣。
她拿钥匙捅开明锁暗锁,手里的教案、课本还未来得及放下,袁野尾随而入并反锁了门,他热辣辣的呼吸吹得她后面脖子痒酥酥的,她扭过身,四目相对,袁野揽住她细软的腰肢,尚残留酒气的嘴唇便贴上她的脸。
门外传来钥匙的转动声,打不开,外面人徒劳地转动,并发出诧异声。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第八十章 抓逃犯(三)
吴凌云急切地挣脱他的拥抱,扬脸悄声说:“我同寝室人回来了!”
她捋了捋衣角,拧开锁,将外面大惊小怪声放进来。
“大白天门锁那么紧干什么?”说话的是一个胖乎乎戴着眼镜的姑娘,她一只手托着书、讲义,一只手攥着拴着毛茸茸小布狗的钥匙,冒冒失失地冲进来,瞥见坐在条桌边的袁野,停住脚步,她看看袁野,又看看吴凌云,像是发现新型人类。
吴凌云嗔怪道:“没见过啊!”她向袁野介绍:“陶应菊,和我一起分过来的。”
又转脸望着陶应菊,说:“袁野——他刚来。”
陶应菊顽皮地说:“他来了,我来的不是时候。”
“说什么呀?”吴凌云伸手要拧她的脸蛋,被她扭身躲过,她夸张地叫:“警察在这儿,你还敢打人!”
袁野含笑地看着她两人,并向陶应菊点了点头,陶老师放下书、讲义,拢着吴凌云的肩膀,附耳叽叽咕咕,害的吴凌云举手要惩罚她,她轻盈地冲到门口,回首嬉笑地看着他们,说:“你们在啊!不叨扰你们。”
她像一只欢快地蝴蝶飞出去了,袁野好奇地问:“她和你悄声细语,说什么呀?”
吴凌云脸一红,欲盖弥彰地说:“没你的事。”
天色微暝,街面上路灯开了一半,每根电线杆像是遵循人生处事的哲学,睁一眼,闭一眼。袁野看着各行其道的人流、车流,不想走远,和吴凌云出校门,在附近找了一家干净的小饭馆,吃点饭,转悠回来,一轮圆月已挂在教学楼顶,在城市万家灯火掩映下,苍白得像大病初愈。
他俩回到房间,门一关便成了二人世界,袁野似乎还有几分忐忑,坐在台灯下问:“陶老师还没回来啊?”
“甭惦记人家,她不回来了,将床让给我了。”吴凌云一副轻松口吻,但表情有些不自然,袁野盯着她,眼神像从山墙洞里钻出的耗子,鬼头鬼脑的。
“看啥啊?”她走近他,手掌在他面前一晃,遮断他的视线。
袁野和她亲热一番,各居一床,叙说乡村、学校的人和事,说困了,袁野头一歪便沉入梦乡,醒来时,玻璃窗已透出曙光,他按亮台灯,对面床的吴凌云尚在熟睡,他穿衣下床,细瞅着那张俊俏的脸和鼻梁上那颗小痣,充满爱怜,他俯下身,阴影遮在她脸上,她的眼皮动了动,忽而惺忪睁开,问:“你早醒了啊?”
“还早呢,你接着睡!”袁野放弃了亲吻,拿着她的牙刷、毛巾洗漱,带上门出去,深深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他觉得自己就像露水滋润过的花草,鲜活而有勃勃生机。
街上路灯昏黄,隔三差五的清洁工穿着红马甲,埋头打扫卫生,眼里只有垃圾,袁野转上回县城的班车,车上就他一个乘客,他变得深沉。车到县城,袁野溜下车,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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