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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是孤单的冒险-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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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是半夜回来的，在外边不停用爪子挠门，她下床去想要开门，不想母亲在卧室里也醒来了，说：“陈繁，你给我回去躺着。不给它点儿教训，它不知道听话。”
她只好回去坐在床边。它从来没有离开家这么长时间，而且那么笨，喝了洗衣粉水。后来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它在门外凄厉地叫了几声，母亲骂它闭嘴，它就不再做声。后半夜也没再有动静。
陈繁不等天完全亮透，就跑去开门。打开门时，它还贴门依靠着，像那种很冷时蜷紧整个身子取暖的姿势，没有动静。
“喂，天亮了，起来。”她用脚去拨它。
“喂，该起来了。”她蹲下身子，看到它的身体已经开始发僵，那姿势痛得太透彻，依旧睁着的眼睛里全然没有了光芒，干灰得像两块小小的沙坑。
等到它死后，大家才真正发现它没有名字似的。母亲跟别人说起时，也是“陈繁小时候养的那条狗”的口气。
不过它也不想死的吧。
即使脑袋那么笨，它也一定不想死的吧。
陈繁经过他们家楼下，李恩泽扯住她又低声提醒道：“不管他们问什么，都不准说，知道吗？没有人看到我们的。”见他们两个重重地点头了，才放开手去。老旧的楼梯散发着潮湿的木头味，许乐仁把楼道的灯打亮了，进门时又看她一眼，欲言又止的一眼。
母亲做了一大桌子的菜叫她去吃，她没胃口，可还是老实地坐到桌前闷头吃了两口。母亲问她下午去哪儿玩了？她正夹菜，吓了一大跳，缩手回去时将杯子撞翻，洒出的水瞬间淌了满桌。
“就问你下午到哪儿去玩了，你紧张什么？”母亲声音顿时横了，“不想吃饭，就不要吃了。还要一家子伺候到你嘴巴里才满意是吧？”
陈繁说：“在电影院，我跟许乐仁他们在电影院玩。”
父亲看她神情古怪，问道：“陈繁，你是不是感冒了？”
母亲立即伸手摸摸她的额头，“还行，不像是发烧。吃吧，碗里也没多少了，别浪费，夏天没胃口也要吃点儿东西，现在是长身体的时候。”说完母亲起身去找抹布来把桌子擦净。
母亲的话没多少听进她耳朵里，窗外又滚起隆隆雷声，闪电悚然地劈落下来，灯光也跟着惊闪两下。母亲跑到阳台上，将刚刚晒到外面的衣服又收进屋来，“陈繁你过来帮把手。好不容易要晴的样子，结果又要下雨，那水怕是退不了了。”
“怕还要几天。”父亲说。
“这菜价也全都在涨，一天一个价。”
吃完饭，父亲指着电视问：“《动物世界》你不看啦？”
“不看。”
父亲有些意外，疑惑地打量她，“陈繁，你今天是不是又做什么坏事了？”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四章（4）
“没有，我没有。”她矢口否认，拿书回卧房。她紧张得肚子疼，只好不停地喝水，仿佛徐建斌随时都可能敲响她家门，每每听到外面有些微动静就立即放下书，假装没事干了，去外边打探。母亲坐在沙发上见她这样穿来穿去得不耐烦了，骂她发神经，“你家里待不下去那就出去坐着。”
她去许乐仁家坐在他旁边。两个人今晚没一点儿话可说，她拿起书看不进去，只是一顿颠来覆去地乱翻。
过了几分钟，她放下书说：“许乐仁，你没告诉你爸吧？”
“没有。不是说好谁都不准说的吗？”他的目光和她对接上了。
“我知道。”
许乐仁看着她，悄声说：“徐建斌现在可能已经到家了。”
“嗯。”
“说不定他现在就在吃饭。”
“嗯。”陈繁说，“许乐仁，要是徐建斌来骂我们，说我们丢下他不管的话，我们该说什么？”
“我们不是故意的，他一定会原谅我们的。”
“那天，就是六一你推他那次，我在后台找到他时，徐建斌哭得好可怜……还有上次也是，我不赶他走就好了，”她将书读了三两个字，“要是徐建斌还活着，我以后一定对他好，绝对不欺负他了。”
许乐仁露出哀伤的眼神，“我也绝对不欺负他了，他想干什么，我都陪他。”
晚上9点多钟时陈繁听见敲门声，匆匆跑在母亲前头去应门，父亲在后头笑话她说：“今天陈繁倒勤快起来了。”
她一打开门，看见徐建斌母亲在敲许乐仁家门，脑袋里像是轰的一声全清空了，“阿，阿姨……”她呼吸一下子变得急促，胸膛上下起伏。
徐建斌母亲听到身后的动静，回头看见是她，想要像那天一样温柔地笑笑，却没笑出来，“我记得你是陈繁吧？”
“嗯。”
“原来你住这儿啊，”她恍然地指着对面的木门说，“陈繁，请问这是许乐仁家吗？”
陈繁点点头。
“陈繁，阿姨想问你件事……”
不等她的话说完，许乐仁家门也打开了。许乐仁母亲问她找谁。她马上转而客气而不安地去和许乐仁母亲说话了，“我是来找许乐仁的……”
“你有什么事，进来坐着说吧。”
她赶忙解释，“我只是想问他今天有没有看见徐建斌？”
“哦。”许乐仁母亲回头喊，“许乐仁，你出来一下。”
“已经快10点了，斌斌他平时回家从来不会超过6点的，今天不知道到哪儿去玩了，到现在还没回来，我又到处找不到他人，所以打听了他同学的住址，上门问问他是不是有跟你们玩。”
“许乐仁，这位阿姨问你哪。”
许乐仁站出来，“阿姨，我放假后就没看到徐建斌了。”走廊里的灯光灰黄得发暗，连陈繁的父母也好奇地走出来问发生什么事了。许乐仁朝陈繁瞅了一眼后，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说：“六一儿童节那次我推了他之后，他就不跟我玩了，阿姨，对不起！”
“那你今天下午在哪儿？”许乐仁母亲帮着提问。
“我跟陈繁，还有李恩泽都在电影院里玩。”
他们马上又往陈繁的方向看过来，目光里等她确定答案。她点点头说是。
“那徐建斌没到电影院里去吧？”
“没有。”许乐仁小声说，“我没看到他。”
陈繁趁大家不注意，退回到母亲卧室里去，抓着电话就按李恩泽家的号码，“李恩泽，徐建斌妈妈到我们这儿来了，等会儿她可能也上你那儿去，你知道了吗……”
“她刚刚已经打过电话给我们家问我，我跟她说的不知道。”。 最好的txt下载网
第四章（5）
电话那头他母亲在问李恩泽是谁来电话。
“是陈繁。”李恩泽低声又和她说，“你们没跟她说吧？”
“没有。只是她已经问过你了，为什么还到这里来？”
“别疑神疑鬼的，不管怎么样都不要说，听到了没有？我先挂了，明天我们再说。”
“好。”
陈繁放下电话，松口气，重新走回去靠在门框上。没人注意到她刚才的离开，不过连许乐仁父亲也出来了，原先就不宽敞的楼道此时显得格外狭小拥挤。
“你联系了霍老师没有？”
“问了，我差不多问过所有人了，他们都说没有看见，我以为你们总有人会知道他去了哪儿的，我又没打他又没骂他的，那么大个人，怎么说没就没了……”没人打断她话，让她抽泣着断断续续地说了下去，“斌斌他不是个很聪明的人，在原先学校就常常被欺负，所以他只好一个人玩。他今天下午跟他爸爸去了厂里，我就怕他出来后一个人没去处，到河边玩……”
“你去问过住马路边的人吗？”
“我忘了，我就去问问……”徐建斌母亲的表情都崩溃了，头发凌乱地披散在肩上，满脸的汗水泪水混杂。
陈繁的手紧紧地抓着门框叫了一声“阿姨”，徐建斌母亲顿时止住哭泣。其他人也全看向她。她咽了口口水，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紧张，“阿姨，徐建斌应该不会有事的。”
“你这么点儿大的孩子，知道什么？”母亲在后头悄悄拉她一把，嘴角赔出三分尴尬的笑容，不准她再继续往下说。
“谢谢。”徐建斌母亲没注意，抹了把脸，像自己做错事一样又重复道了声谢。陈繁那句话大约是让她恢复了信心，她心情也稍稍舒畅了，抬眼问他们：“现在是几点了？”
父亲看看腕上的手表说：“10点过3分。”
“我该回去了，我出来快一个半钟头了，也没打电话回去问问，说不定斌斌已经在家了。”
“要不先到我们家打个电话回去吧？”陈繁看见母亲尖酸地剜了父亲一眼，父亲低下头去不再吭气。
“不用了，我到下面搭车就好。”她转身下楼时，在昏暗的灯光里脚下忽然踩空，从半截楼梯上一路滚下去，摔到地上时半天也没动静。许乐仁父亲赶忙下楼要去搀她，“你没事吧？”
她摆摆手阻止，“不用了，我起得来。我没事，我真的没事。”她连说了好几句没事，才缓缓站起来，一瘸一拐地走出楼道。
父亲正要下楼去，却被母亲拉住了。徐建斌母亲一走，她立即用力将不情愿的父亲拽进门去，“陈繁，你也给我进来。”
“我要上许乐仁那儿拿我作业。”
“那快点儿，我有话要跟你说。”母亲的神色异常地严肃。
她跟在许乐仁身后走进门，趁着大家还没注意过来小声道：“李恩泽没说。”
“没说就好。”许乐仁瘫软在床，仰面躺在那儿。
“你把作业先给我。”她把作业拿在手里，“我妈妈不知道是不是看出不对劲了？”
“嘘──小声点儿，”他走到门口打探两眼，见父母还没进门才继续对她说，“我爸爸也是，他好像发现我什么了，今晚吃饭时一直在问我。”
“我得回去了。”
“好。”他欲言又止。
许乐仁母亲还在原处，皱着眉头担忧地问许乐仁父亲，“那么大的孩子，不会真有事吧？”
许乐仁父亲疑惑地看着她，嘴上安慰道，“放心吧，肯定是上哪儿玩，结果忘记回家了，我们家阿仁原先不也常常这样。”
第四章（6）
“说的也是。”许乐仁母亲松口气笑道，“陈繁，作业拿着了？”
“嗯。”
陈繁匆匆回去，母亲刚狠狠喝完一大杯水，盯着父亲不放，“你刚刚为什么叫她上我们家来打电话？”
“那我该说什么？那么大个孩子不见了，谁不着急？”
“你知不知道，你刚刚那样子，就像是我们跟她孩子不见了扯上关系一样。”
父亲两条眉毛一立，“我根本就没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你说那话时都没拿你脑袋好好想想吗？还有陈繁也是，你刚刚多什么话。这可是人命关天的事，万一真要跟我们扯上关系，我们赔得起吗？你忘记了，上次五月的那起车祸，根本不是那司机撞的，他下车去好心救人，后来被赖上了，赔了多少钱你不知道？这可是人命关天的事，要是我们真跟这事扯上关系，你拿什么去赔，这屋子，还是拿你女儿？”母亲扯住不耐烦的父亲，“我说的你都听进去没有？每次一说话你就这样，陈繁就跟你一个样，自作聪明，以为什么都懂，其实什么都不知道。陈定国，这个事我可是跟你说死了的，你别再上外头和别人提。”母亲知道墙薄隔不住动静，把激烈的争吵也说出另一种节制的声调。
反而是父亲压不住火气，“这还要你来教我？你管好你自己就行。”他摔上卧室的门。
母亲毫不在乎地冷嘲一声，“除了在家摔门还会什么，陈定国，你有本事就上外头威风去，像人家一样多赚点儿钱回来……”她最擅长揪人短处不放，硬要将人痛处捅得麻木才作罢。
母亲念叨大半天，见父亲在卧室里再无回话，注意力又全都集中到她身上来了，“陈繁，你到底干什么了，刚刚洗完澡多长时间，又是满头满脸的汗，这天又不热。”母亲抓住她，右手像只饥饿野兽的爪子在她背上乱摸一通，突然大叫一声，吓得她一大跳，“看看，你看看，才洗完澡给你洗了衣服，这衣服又全湿透了，你以为这夏天的衣服好洗？你刚刚都干什么去了？去，再去洗个澡，别凉感冒了，然后把这衣服给我换了洗了，看你自己洗一次衣服后还这样自以为是不。”
她被母亲推进浴室，还没来得及完全*衣服，母亲已经打开热水器，将花洒对准她。温水一时没供应过来，冰凉的水哗哗地从她头上淋下来。
“陈繁，你下午跟许乐仁到底去哪儿玩的？”
“电影院啊。”
“那你看到那徐……徐建斌没有？”
“没，”陈繁被母亲吓住了，拼命摇头，“我没看到。”
母亲松口气，又看了她两眼，“这事最好和你没关系。”灯这时突然熄了，她在无尽的黑暗之中打个寒战，茫然地看着门外的黑夜慢慢地慢慢地褪淡。
母亲啪嗒啪嗒连换了好几个开关，见灯都没反应才说：“是保险丝烧断了。陈繁，要是洗完了，就先出来。我去找手电来。”
“嗯。”
母亲摸出手电打亮，把父亲叫了出来，去找保险丝换上，忙忙碌碌一阵子，等灯又亮起时问她洗完了没有。
她说洗完了。母亲接过她的衣服扔进洗衣筒里，打开洗衣机后，在客厅里看着外头，“又下大雨了，不知道他们都到家了没有？”
洗衣机单调枯闷的声音很快停了，母亲和父亲又开始为这事小声争执。吵完了，她气呼呼地出门来喝水，晒衣服，很快又回卧室，像父亲一样重重地摔上门，“陈定国，你不要在这里瞎操心了，善恶到头终有报，那孩子要是上辈子没做亏心事，肯定就不会有事。”
第四章（7）
这一夜像锅炖稳的汤，稍稍安静下来。
她先前还惶恐地想着徐建斌若是还活着，会不会怪她怎么丢下他不管呢？现在完全不想了，只是害怕，怕得要命，躲在被子里死命地咬着被单，万一有谁看到自己将徐建斌喊到河边去的话……而且，妈妈说的报应，肯定比电视里的还要厉害吧。她不敢去跟母亲说，上次偷大衣被打得那么厉害，这次是害死徐建斌，害死个人了，比上次偷她大衣一定要严重多了，肯定会被母亲打死。而且母亲刚刚还在说要赔一大笔钱。一大笔钱是多大？肯定到最后就和李恩泽说的一样，连这个房子也要赔给他们。
陈繁睡不着觉，爬起来坐到客厅里去，脑子里反反复复还是下午时那些假设如果，天空又重新闪过雨水落下时的那种昏白的亮光来。楼下响起救护车呜哩哇啦的鸣叫声，她飞快地跑出去，看到许乐仁父亲正抱着他要下楼，“许叔叔，他怎么啦？”
“阿仁已经烧到说胡话了。”
许乐仁脸红得吓人，仿佛血全被泵上脑门来，脑袋软绵绵地搁置在他父亲的臂弯中，眼睛失去焦点地睁着，也不知目光最后蒙眬地落在哪里，像只抽空后软耷耷的手套。
救护车顶上的光旋转地落在楼墙上，一下红一下淡，他母亲跟在后头催他父亲赶紧上车。
许乐仁父亲问：“家里门关好了没有？”
“好了好了，麻烦快开车吧。”他母亲说。
陈繁追在后头跳下楼梯，母亲走出来问她要到哪里去，“你这是在看什么？外头下雨呢，还不快上来？”
“许乐仁发高烧了。”
等她上楼去，母亲拿过毛巾胡乱地给她擦擦头，“怎么整的？这么热的天也生病，”她母亲打个哈欠说，“你今天怎么起得这么早，不再睡会儿吗？”
“知道了。”屋里还没彻底亮起来，灰影蒙蒙，不知道李恩泽那边现在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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