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向日葵里的男人-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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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葵出现的时候，罗小笙正左手拿着一个脸盆，右手提着一只水桶，脚下还放着一个木盆，跑来跑去的接水。葵的笑声把她下了一跳，她嗔怪地看他，“人吓人会吓死人的。”
　　“对不起，不过你这样子真好笑。”葵说完便放声大笑起来，捂着肚子，眼泪都快笑出来了。
　　“笑够了没？”罗小笙窘迫着，从牙齿缝里挤出几个字来。
　　葵停下来，眼角还含着笑出来的泪花，“够了。”他说完余光不小心瞥到罗小笙脚下，她赤着脚，裤腿卷的老高，活像插秧回来的。于是，他止不住又笑了。
　　“别笑了！不许再笑了！”罗小笙羞得涨红了脸，气得直跺脚，“你再笑我就不理你了！”
　　她的话才说完，葵就不笑了。他迅速蹲下身，把自己的裤腿也卷得老高，然后伸手接过脸盆和水桶，学着她的样子跑来跑去地接水。
　　“哈哈哈……”
　　罗小笙在一旁笑得弓起了身子，含着泪花道：“葵，原来真的很好笑。”
　　葵停下来，眼神直直地看着她，“小笙，你笑起来的样子真好看，你应该多笑笑。”
　　罗小笙怔住了。多笑？她以前不笑吗？不，很久以前当秦枫还没有认识江芸的时候，当她还是他疼爱的学妹时，她是常常笑的，而且笑得比这更灿烂百倍、千倍。
　　不知从何时起，她忘了人还有笑这个表情。
　　“怎么了？”她瞬间的落寞被葵看在眼里，他走上前，担心地询问她。
　　罗小笙勉强勾起嘴角，“没事。”
　　“你撒谎。”
　　罗小笙完全愣住了，逃避他的目光，“我……我没有……”
　　“你有。”葵打断她，“因为你刚才的笑容一点都不好看。”
　　是啊，笑容是这世界上最好被分辨的表情，她刚才那强装的笑容他又怎会看不出来呢？只是罗小笙没想到，葵竟然会那么直接的说出来，丝毫不给她反驳的余地。
　　她叹了口气，“葵，有些事你不会知道的。”
　　“什么事？”
　　“我说了你也不会明白的。”
　　“你不说我就更不明白了。”
　　“你只是一株向日葵，人与人之间的事情你又怎么会知道呢？”她忽然有些羡慕起他来，不是人就没有感情，没有感情就不会伤心，不伤心就能忘了秦枫……忽然，她的手一热，缓过神时已经被葵紧紧握在手里，“虽然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不要再伤心了，好吗？”
　　罗小笙一愣，“你怎么知道我在伤心？”
　　葵朝她眨眨眼，“因为，我是你的人呀，小笙。”
　　再后来天不下雨了，罗小笙的人翻上屋顶帮她修好了漏水的地方，然后等太阳又出来的时候，他就再一次不见了。
　　那一刻罗小笙忽然有些讨厌起阳光来，如果它能迟一点出来那该多好。
　　有了葵的陪伴，生活不再是单一的色彩，就连罗小笙手下的画布，色调也渐渐丰富起来。不得不承认，画者的心情才是整副画的基调。
　　随着时间的流逝，多变的五月挥手告别，活泼的六月探出了脑袋。
　　六月，头顶的阳光愈发热烈，几乎每天都阳光明媚。于是葵出现的时间越来越短，渐渐只固定在了傍晚时分。
　　日出日落，当最后一抹夕阳被云层的吞灭的时候，天霎时阴了下来。然而罗小笙的心情却莫名其妙地明朗起来，她知道太阳一下山，她就不再是一个人了。
　　有时候她会想，葵对于她来说究竟是什么呢？有点像朋友，又有点像家人，有时候又觉得什么都不像。难道真像他说的：他是她的人？
　　那一刻，她的脸有些红晕。
　　“想什么呢？”带笑的询问打断她的思绪，她回过神，葵已经站在她面前了。
　　罗小笙小心的藏匿起刚才的情绪，嗔怪地看他一眼，“你出来都不先说一声哦？吓死我了。”
　　葵吐了吐舌头，“谁叫你想得那么投入，连我站在你面前都没有发现。”他的眼神忽然一闪，凑近她，“告诉我，你刚才在想什么？”
　　“没……没什么……”她的眼神开始闪烁。
　　“啊！”一声轻叫，温热的掌心忽然贴在她脸上，脸颊的温度骤然上升。
　　“你的脸好烫。”葵笑着说。
　　“放开啦！”罗小笙的声音透着心虚，软软的。
　　“你在想我对不对？”
　　脸愈发的红了，像熟透了的柿子，“你胡说！我……我……”她气急，急急甩开葵的手，“我只是在想……想明天要画什么……”
　　“是吗？”他挑眉，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那你明天准备画什么？”
　　“画……画……”掌心的温度仿佛还停留在脸上，和脸颊的温度混在一起，愈发火热起来，这样的情况，她脑海中忽然一片空白。
　　“明天，画我吧。”葵忽然说。
　　“画你？”罗小笙有些惊讶，忘了害羞。
　　“对啊。”葵皱了皱眉头，面有愧色，“这几天太阳那么好，我都没办法出来陪你。”
　　他这样的愧疚，让罗小笙的心里莫名其妙的舒服起来，“没关系啦！你不在的时候我可以画画啊，时间过得很快的。”
　　“不！我想陪着你，哪怕太阳出来，我也想陪着你！”
　　不知为何，听了那样的话，罗小笙的心里竟甜滋滋的。
　　“所以反正你也要画画，不如画我，这样一来就算太阳出来了，我照样能陪着你，多好。”他的眼眸仿佛有星星点点，那一刻罗小笙有些眩晕。
　　“好啊！”她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不过，我画得不好，你不要介意。”
　　“傻瓜，在我眼里你画得是全世界最好的。”
　　罗小笙低下头，她知道葵在哄她，如果她真画得那么好，也不会一年也卖不出去几张画，但是这样的安慰从葵嘴里说出来，就是让人舒心。
　　“谢谢你，葵。”罗小笙说。
　　葵浅浅一笑，亲昵地点了点她的鼻尖，“客气什么呢？我是你的人呀，小笙。”

Chapter　6
　　　　　　从那之后，罗小笙便愈发深居简出起来，整日都呆在院子里画向日葵。画了改，改了画，但无论如何，她画布的基调永远是金色的，金色的阳光下金色的花朵。画着画着，罗小笙心也开始亮堂起来了。
　　有时候她画得累了，也不离开，只是拿着画笔站着，任阳光洒落在身上、脸上、拿着画笔的手上，这时候墙角的向日葵于是缓缓的将脸迎过来，看似面向太阳，却仿佛也在看着她。于是她会心一笑，疲劳也就跟着消失了，她再度拿起笔，在画布上涂上更丰富的色彩。
　　随着时间的推移，日头越来越长，葵出来的时间也越来越晚。这让罗小笙觉得有些寂寞，日日盼着太阳快快下山，然后她会做上几个拿手菜，等着葵出现。
　　没错，植物不必吃东西，但凡是罗小笙做的葵总会尝一尝，然后报以赞赏的微笑。
　　“你尝得出味道吗？”有时候罗小笙也会怀疑，怀疑他只是哄她开心而已。
　　葵笑着不语，又夹了一片笋放进嘴里，然后闭上眼睛，露出一脸享受的表情。
　　罗小笙有些急了，“你别不说话呀。”
　　“小笙。”他的声音如琴音流淌，“有些味道是不用嘴去尝的。”
　　罗小笙又不明白了，“不用嘴，那用什么？”难不成还用鼻子，用耳朵啊？
　　葵缓缓睁开眼，笑着，“我把你烧的菜放进嘴里，闭上眼，就好像能看到你替我烧菜时忙了的样子，我想这就是菜的味道吧……”
　　那一刻，他轻轻的话语像手指般触到了她心里最柔软的地方，夹菜的手停在了半空，整个人都陷入了沉思。
　　曾几何时，她也会做菜给秦枫吃，然后期待地盼着他的反应。
　　秦枫总是笑着赞扬，“我们家的小笙可真是大厨啊！”
　　每每这时，她总会在心里暗暗高兴，这样的心情甚至能藏上好几天都不消退。
　　偷偷的爱恋对于罗小笙来说是幸福的。她甚至会为了秦枫的一句话，研究好几天食谱，跑遍全城地找食材，只为他吃过后的那一句一成不变的赞美。
　　然而这些秦枫从来是不知道的，他只知道她烧的菜好吃，却不知道她烧菜时花了多少心思，跑了多少菜场，试了多少食材……
　　他不知道，他从来都不知道。
　　心闷闷的，却哭不出来。
　　“小笙，想哭就哭出来吧。”葵走过去，轻轻伸手将她的头搁在自己胸前。
　　罗小笙的背有片刻的僵直，然后渐渐柔和了下来，她静静地依偎着他，耳边传来葵有规律的心跳。那一刻，时间仿佛都停止了，她甚至有片刻的恍惚，竟在这样的怀抱里生出百般的依恋……
　　屋外，夜幕悄然降临，漆黑的一片笼罩着大地。
　　老式灯泡发出的昏黄灯光在屋内游走，将两个相偎的人影一直拖得长长的。
　　“葵，今天晚上你不要走好不好？”她轻轻地呢喃着，贪恋着他的怀抱不愿离开，从小到大罗小笙都没这样依赖过一个人，一看到他便觉得安心，有他在身边就连呼吸都可以放纵些。
　　“好。”葵笑着，温暖的手掌覆在她的颈项间，顺着脊椎骨一直流便全身。
　　几个小时之后。
　　罗小笙长这么大，坐在床边，偷偷瞥了眼身旁的人，然后又迅速地移开目光，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是的，她在紧张！因为几个小时之前她竟开口要一个男人晚上陪自己，天知道她当时是怎么想的。
　　气氛有些诡异，空气中仿佛藏匿着某种不安的因子。
　　时钟指向11点，该睡了。
　　“小笙。”
　　“啊？什……什么事？”
　　葵的目光投向她，“这么晚了，你不睡吗？”
　　睡？和谁睡？
　　罗小笙的神经紧绷着，明明已经困得要死，她却硬撑着眼皮，道，“我……我不困……”
　　“可是你看上去好像很困的样子。”葵忽然凑近她的脸，清澈的眸子盯着她，两人的距离仅仅几厘米，她甚至能感觉到葵打在她脸上的鼻息。
　　“没……没的事，你……你看错了……”罗小笙的脸涨得通红，急忙撇开眼，缓缓地往旁边挪动。
　　“你在害羞哦？”葵看出什么，忽然笑了起来。
　　“谁……谁害羞了？”
　　她窘迫的神色全被葵看在了眼里，笑含在眼里，故意凑近了几分，“你没有害羞吗？那脸为什么这么红？还这么烫……”
　　“你……你干什么？别往我这边靠啦……”她忽然有种引狼入室的感觉，心里不免后悔万分。
　　“我要睡觉了！”她鼓足勇气抬起头，目光与他相触的刹那又不坚定起来，“你……你要不回去吧？”
　　“不行。”葵脸上的表情万分认真，“我答应了要留下来陪你，怎么可以出尔反尔呢？”
　　……
　　罗小笙欲哭无泪，终于明白什么叫做自讨苦吃。
　　“你放心，我不介意和你睡一张床的。”葵笑着说。
　　……可是我介意啊！罗小笙又那一刹那的崩溃，她看着他，想试着拒绝，可一撞上那清澈的眼神立刻又觉得喉咙被什么堵住了，开不了口。
　　最后，她叹了一口气，投降了。
　　六月，天气已经热起来了，罗小笙把那层薄薄的毯子裹在身上，像个茧子似的拼命往里挤。
　　葵侧躺着，支着脑袋看着她不停往里挪，在他们中间留出大片的空间，终于忍不住调侃道，“你都快贴着墙了。”
　　“我就喜欢靠着墙睡。”罗小笙说着，又往里头挤了挤。
　　“哎呦！”扭动的幅度太大，鼻子撞到了墙壁。
　　“笨蛋。”葵轻叹了一声，伸手去扯她的毯子。
　　“你你你……你干什么？”罗小笙惊得大气都不敢喘一声，拼命扯住自己身上的薄毯。
　　葵并没有在意她的紧张，伸手扶上她的腰，一用力，罗小笙整个人就从墙边被拖进了他怀里。
　　两人贴得很紧，他手掌的温度隔着薄毯传到她腰间的皮肤上，瞬间，罗小笙紧张得屏住了呼吸，身子僵直着，脑海中一片空白。
　　这样的姿势保持了良久，罗小笙一动也不敢动，直到葵均匀的呼吸声在耳边响起，他们之间依旧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他不会是……睡着了吧？
　　“葵？”罗小笙小心翼翼地唤了声，并试着从他怀里挣脱出来。
　　“别乱动。”葵的声音骤然响起，罗小笙又不敢动了。
　　过了一会儿，他似乎又睡着了，于是她又试着动了动身子。
　　“啊——”她轻叫一声，葵抱着她的手臂收了收，薄毯掉了下来，他们裸露的手臂贴在了一起。
　　“睡觉。”葵闭着眼，淡淡地说了声。
　　这怎么可能睡得着？罗小笙的心跳得厉害，只是经历了两次失败，他没再敢轻举妄动。
　　过了一会儿，屋子里依旧静悄悄的。
　　他抱着她，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终于，罗小笙那颗狂跳的心渐渐平静了下来，最初的不安被莫名升起的安全感所代替。
　　其实葵的怀抱真不赖，这样被抱着，她似乎就有了倚靠。
　　她动了动身子，在他的怀抱里给自己找个最舒服的姿势，然后听着他的呼吸，渐渐进入了梦乡……
　　星光透过木窗的缝隙洒进来，照在他们的身上，这一切仿佛都再自然不过了。

Chapter　7
这一夜，罗小笙睡得好极了，来乡下这么久，她头一次睡到了太阳晒屁股。她在梦中咂了咂嘴，翻了个身，一束暖融融的阳光从木窗的缝隙里照射进来，正好投到她的眼上时，她睁开了眼睛。
　　她想到了他，脸一红，忙四下张望。
　　身边空荡荡的，平坦的被褥甚至看不出有人睡在她身边过，只是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阳光味，罗小笙明白，那是葵身上的味道。于是她失落的心立刻又被某种幸福的滋味充盈了，露出了笑容。
　　她迫不及待地下床，仔细梳妆了一番，甚至还从衣柜里拿出了那条绿色的，绘有大朵艳丽图案的波西米亚长裙。天知道她已经多久没好好打扮自己了？其实她长得一点也不丑，五官虽没什么特色，但放在一起却自有一股韵味，特别是配上那种夸张的色彩，再在脚边吊一串铃铛，整个人都仿佛能发出光芒来。
　　只是她从来没有这样打扮过自己，因为秦枫说他喜欢文静的女孩子。所以罗小笙的衣柜里向来都是素色的，甚至连裙子都有固定的尺寸，不在膝盖之上也不在小腿之下。这条裙子还是她上回去丽江写生的时候一眼见到，实在喜欢才买的呢，但买来之后却从来都没有穿过。
　　罗小笙的指尖划过裙角的褶皱，白皙的手指和艳丽的色彩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她沉思了片刻，换上了裙子。
　　铃铛清脆的声响在阳光普照的院子里响起，木门里悠悠然走出一个穿着长裙的少女，她的出现仿佛让空气都变得五彩起来。她走出来，目光停留在墙角朝着太阳盛开了向日葵上，脸上涌起点点红晕。
　　“葵，早上好。”她的声音无法掩饰她心中的紧张。
　　无风的院子里，向日葵碧绿的叶子动了动，像在和她打招呼。
　　“我今天要去趟城里，把约好的画给楚楚，可能很迟才能回来。不过我会尽量赶在太阳下山前回来的，你要照顾好自己哦。”
　　向日葵的叶子摇曳着，金黄色的花盘对着太阳。
　　“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呢？我去城里可以给你带来哦。”
　　向日葵依旧摇着叶子，罗小笙明白，他这是在跟她客气呢。
　　她朝他眨眨眼，“既然你不说，我可就随便买了，到时候别说不喜欢哦！”
　　你可以想象，在夏阳中，一个少女和一株向日葵的对话，虽有些诡异，但跟多的却是满溢在画面中浓浓的温馨。
　　罗小笙住的乡下离市区只有一班公交车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