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贞-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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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韦铭跟费大伟在印云庵落满银杏叶的院子里，坐了四个多小时，听了好几部一般的善男信女听不到的经文。

　　费大伟浑身轻松，象看透了什么似的，对韦铭说道：“能不能吃点素菜，人对动物也不能太残忍，它们也是生灵，凡是生灵都要善待。”

　　“那你不想尝尝满汉全席？搁在过去，那是九五之尊的皇上才有资格吃的。”韦铭笑了，她这一步棋真下对了，费大伟回老家，最想做的是忏悔，忏悔自己为了让美国老太太喜欢而用了一些见不得人的手段，让老太太以为，找到了最能够相信的爱人。

　　“不想尝，那些菜没有味道，虚伪，人虚伪，菜做得也就虚伪……爱莎去世了以后，我跟猪一样，走到一个地方，就是吃，然后就跟白种的黑种的，只要是长得漂亮的女人上床，我当时觉得，用二十年的时间，陪了一个老女人太亏了，我要玩回来，我要过贵族的生活，玩了两年多，我就烦了，就想找一个人，跟我聊天儿，不是为了奉承我，不是为了我的钱跟我聊天儿，我害怕一个人躺在床上……跟女人发泄完了，我感觉自己成了一具干尸，干什么都提不起精神。没有精神，全是空虚和寂寞。”

　　“你回来了，你感觉到围着你的人全都不够资格跟你聊天儿？因为他们看中的是你的商业价值，并不是为了你这个人，他们都虚伪。”韦铭下了木梯子，并没有伸手去迎后面的费大伟，站在梯子旁边，等着费大伟慢悠悠地下来。

　　费大伟看到了罗海。罗海正在玩刀，三把刀又抛又接的，跟耍魔术一样。没接到韦铭开灶的命令，罗海闲着无聊，就跟香港电影里的食神似地，玩点惊险动作。

　　“喂，可以帮我做几个菜吃吗？”费大伟看罗海不象个会做饭的，以为他是偷跑到旅游点摆摊儿赚钱的无业市民。

　　“拿钱，一个菜300，两个菜900。”罗海不虚伪，直接谈钱。罗海在镇子上真的讹过人，看着不顺眼的洋中国人，他就刻劲儿讹钱。

　　“一个菜1000，两个菜3000，做满意了给钱，不满意了罚钱。”费大伟感觉到眼前的这个家乡人不错，明码标价。

　　“不干，先给钱，后做菜，我老婆急等着钱打麻将，要是把菜做好了，你放个屁说，这菜做得太臭，我就白忙活了，回家老婆还不让上床。”罗海说这话，全凭着在乡下耍混时的智慧。韦铭跟他说过，跟费大伟这样的人打交道，要自然要真实。

　　“成交。”费大伟哈哈大笑。

　　“做什么菜呢？”罗海问。

　　“不虚伪的菜。”费大伟也很干脆。

　　罗海也笑了，“你狗日的，净整些狗长犄角的事儿。”

　　两人的有问有答，让市里刚刚成立的费大伟接待小组的人紧张得要命。为了不出任何差错的接待好费大伟，市里的一位副秘书长要全天候掌握费大伟的行踪。

　　刚才韦铭陪费大伟上山的时候，经三位主要领导同意，同步摄像先关了——印云庵上是净地，没有现代设备。韦铭身上带了一个微型的，出紧急情况时，可以打开的微型高科技进口摄像器材。有了微型的小钮扣式的高科技，费大伟的一举一动都在领导们的眼皮子底下，如果出了意外，市里可以及时调动各方力量应对。

　　不许出一点儿差错。

　　罗海的野菜拌豆腐，头菜熬地厥两道菜端给费大伟的时候，赵鼎宽和杨翼笔则坐在云湾大酒店五楼的小会议室里，跟接待费大伟领导小组成员，一边看着屏幕，一边进行讨论。

　　赵鼎宽讲：“今天，一个小厨师给咱们上了一课，这件事，对我来说，犹如当头一棒，咱们整天讲发展讲超前，要文化搭台，经济唱戏，请了一批又一批演艺界的明星来，结果是什么呢，明星们屁股一抬，拿着钱走了，我们辛辛苦苦搭起来的台子也就拆了废了，猪八戒吃了人参果，食而不知其味，钱白花了。我经常听到老百姓发牢骚，皇岛有两大，老大的地方，老大的领导，就是没有老大的文化，凡事，我们都想到大，却不知道，文化这东西，是小中见大，干文化，离开了乡土乡情，离开了咱们老祖宗留下的老根子，就算你把美国的迪斯尼乐园全搬过来，咱们也还是‘汝果欲学诗，工夫在诗外’，各位，我们需要的是放下架子学习，扔了你们的鲍参翅肚，学会做，吃糠咽菜的人性为尊的大文化菜，做不出阿凡达，我们就来罗海这个小厨师的‘小兵张嘎’……”

　　赵市长的话还没完，监控器传出来费大伟撇腔拉调的声音：“今天我要爱上你了，今天我要爱上你啦——”学自港台的歌儿，费大伟念唱出来，带着很重的皇岛土话的尾音。

　　“这就是认同感，我们不能每天都看开国大典，不能每天都重中之重地让老百姓听你百分之几的GDP。我和计书记，和翼笔坐在常委会议室，一起研究这次文化投资建设规模的时候，心里还是有些担心的，担心把财政掏空了，却找不准方向，建起了华而不实的空架子，劳民伤财……投资不成，老百姓要在背地后骂我们是一群败家子。现在，挨了这当头一棒，反而更加清醒了，坚定了，假如，我们这一班人，不能让老百姓发自内心地吼一句‘爱上你了’，我们在座的都是不称职的，即便你抬屁股走人了，高升了，也愧对皇岛市四百六十三万人口！”

　　掌声！参加会议的几个人，啪啪地鼓着掌。

　　“如何让老百姓爱上你啦，是一篇大文章，也是一篇小文章，咱们要学会，也必须学会从下面的各市，各乡镇，各个不起眼的村落里发现发展文化的潜力，一个春秋时期就有了城市文明的地方，应该有自己的，独一无二的文化航标，我们要学会取舍，不能象某些城市一样，去争西门庆故里，让潘金莲大兴其道，我们不需要抓了钱就扔给二奶胡逼造吊的文化，鱼鳖厌深渊而就干浅，故被于钓网；禽兽厌深山而下都泽，故受于田猎……我们要的是，一城尽蕴五千年，皇岛有爱民尽欢，各位文化达人，干吧！”

　　又是掌声，异常热烈地掌声！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第七章　“夫妻”夜话
罗海不知道自己用两个再普通不过的家常菜，竟引领了新的城市文化航标。他侍候完了费大伟这位比爷还爷的怪脾的洋中国人，坐了韦铭专派的车往家赶的路上，接到了“老婆”贞小兰的电话。

　　接通电话，贞小兰兴致很高，带着撒娇的口气骂粗话：“罗海，恁妈——逼，操——你！”

　　“什么事？”罗海不解其意，没听出话里的甜蜜。

　　“操恁……妈的，想不要我了，就说，别跟老娘耍流氓！”贞小兰是学心理学的，她从一些小道消息专家的嘴里探听到了罗海遇到贵人的敏感信息。

　　有可能发达，有可能摇身一变脱离下等消费群体，大有可能妻凭夫贵。于是，心底里悄然滋生了危机感。

　　以前，贞小兰在罗海跟前，是千娇百媚颐指气使的公主。贞小兰在大学里还保留了学籍，准备有朝一日用坐台的钱和逼着罗海交给自己的钱，正经八百地拿到文凭，成为一个真正用知识武装起来的高层次心理咨询师。学心理学，有心理上的优势，可以从人的脆弱之门的门缝里把人看透把人看扁。

　　罗海怎么会知道不知什么时候就会从身边消失的贞小兰有这么伟大的成长计划。赚了钱首先要藏起一部分，然后，等贞小兰跟自己上床的时候，几乎一文不剩地让贞小兰用种种理由拿走，才能赚得一次一舞弄肉身的机会。

　　罗海的钱包里装着费大伟给的三千美元，还有跑场子赚的一万多块钱，算是临时性的三流款爷了。

　　从云海山上下来的时候，罗海在韦铭发给他的西装里藏了两千美元外加四千人民币，让韦铭把西装带回了云湾大酒店。西装是接待费大伟工作小组的工作服，挺贵，好象是一万多的洋货。韦铭按照工作小组的安排，给罗海的房间是二楼的16号，韦铭在17号。以后，韦铭跟罗海就是正经八百的上下级关系了，市里准备以招聘的形式给罗海安排一个职务。

　　回到“家”，看到两眼闪着光的贞小兰，罗海觉得贞小兰有了一些变化，好象是瞅着自己的眼神有些不太一样。罗海朝贞小兰使劲眨了几下眼睛，“我要好好地看看最亲最漂亮的老婆。”

　　“看什么看，都老夫老妻了，还能看出花儿来。”贞小兰没有象以往一样扑到罗海怀里，撒娇耍嗲地翻罗海的口袋，而是颇有淑女风范地给罗海倒了一杯茶，“亲爱的，奴家有重要的事体要跟你促膝长谈。”

　　贞小兰对罗海的称呼对自己的称呼总是变化莫测。

　　“谈吧，谈完了咱就洗洗睡，爷很累。”罗海不乏幽默感，遇到贞小兰高兴的时候也能偷学现用地道一句“时人不识凌云木，直待凌云始道高”的高层次用语。贞小兰当然就会应以“就怕流氓有文化”的网络潮人潮语。

　　坐到沙发上，罗海别有滋味地喝着“老婆”茶。虽然跟贞小兰同居了一年多，这样的待遇，屈指可数，简直是受宠若惊。

　　“奴家想回学校了，就是不知道……老公会不会同意。”贞小兰说这话的神气，真象是已经跟罗海缘定了三生。小手抚在罗海的大腿上，特别小鸟依人。

　　“同意，无条件同意。”罗海一百个一千个不愿意让贞小兰在夜总会坐台。罗海在餐饮界也算小有名气了，跟一帮兄弟胡吹的时候，总是不愿提及贞小兰的坐台职业，只说她是在读大学生。要是她真的回心转意，回学校读书了，罗海甘愿节衣缩食地供着。

　　“那就要苦了老公了。”贞小兰坐到了罗海的大腿上，轻轻摩挲着罗海的头发。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你只管安心研究你的西洋心理学，将来成了举世闻名的女福尔摩斯，咱脸上也有光，全中国人民都脸上有光。”罗海一激动，把福尔摩斯也抬出来了。

　　罗海把口袋里的钱一个子儿不剩地，全掏了出来。一千美元，一万零二百块的人民币。

　　“你光知道钱，不知道人家心里的感受。”贞小兰特喜欢美元，话虽说得雅致，可还是忍不住老习惯，拿起罗海放在茶几上的正宗美元，对着灯看。

　　“有钱就是硬道理。”罗海搂着贞小兰的腰，非常有满足感。

　　“洗澡去！”贞小兰扭了一下身子，故意把低领的睡衣扯了扯，露出了胸前的一抹骄傲。

　　确实骄傲，贞小兰的乳房长得很好，位置靠上，穿上低开口的睡衣，常常会叫罗海心猿意马。

　　贞小兰的姿色不是特别出众，就是有个好胸。

　　养了贞小兰这样特别注重内心情绪的大学生，罗海就得听声辩气，察颜观色。这妮子不是很随便的女人，罗海是替她出头，揍了一个在酒桌上就敢摸女人胸的南方小老板儿，才赢得了贞小兰的保护权，处了半年多，得以实现最终上床的目的。

　　两人有某种意义上的彼此需要的同居基础。

　　罗海洗完澡，走进了卧室。

　　贞小兰把他扑到了床上。小妮子特别主动，玩了好几个平时不爱玩的激情姿势。罗海满足得要命，半睁半闭着眼，享受了贞小兰的大幅度晃动。

　　“老公，你知道咱们攒了多少钱了吗？”贞小兰做完了一套动作，趴在罗海身上声气娇娇地问罗海一个没法儿知道，却是最想知道的问题。

　　“你是说，钱是咱们的？”罗海把支着的腿放平，让贞小兰的腿压在自己的身上，眯着眼问了一句。

　　“二十八万六千，没算今天的。”贞小兰勾住了罗海的脖子，“自从跟了你，我一次也没跟别的男人上床，要不然，现在最少也该赚到五六十万了，我不想赚那些脏钱。”

　　贞小兰趴到床头上，把笔记本电脑打开了，进了网上银行，让罗海看到了那组数字。

　　“我听人说，网上的银行不安全，别让人盗了，弄个存折，存着放心。”罗海的心里一下子对贞小兰有了一点儿别样的感觉。他发觉贞小兰是跟别的女人不太一样。以前，罗海也注意到，她身上穿的没名牌，吃饭也省。

　　花钱大手大脚的罗海，有时觉得，贞小兰太抠门儿。贞小兰给罗海买的几件衣服都是便宜得不能再便宜的广东货。有时会因为衣服档次太低，罗海都没脸穿出去。

　　两人很少有坐下来交流的耐心，遇到了一起了就是做男人和女人的事，说话多没正经，根本就没探讨过婚姻、生孩子等居家过日子的事体。也许两个人的心里，根本就没有“夫妻”的概念。

　　“这个帐号，只能查询，不能在网上交易的，老公这么辛苦赚来的钱，人家要一百倍地保险才会放心。”贞小兰眨巴着眼睛看着罗海：“等有一天，咱们到美国，在美国弄个大庄园，可以多生几个孩子，再弄一群鸡鸭猪狗，当地主雇人给咱干活儿。”

　　“我的天，到美国生活，那得多少钱？”罗海并没有把贞小兰的话当真。人家美国那是天堂，咱们大陆，只有当官儿的才能有钱去美国，过着天上人间的生活。若是要比较一下的话，官儿跟官儿比，就跟上头的那个高层次领导说得那样，比人家好五倍。可是，老百姓跟老百姓比差十倍还不止。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人家美国是全民福利，只要在美国定居，房子也花不了多少钱，好多人都是独门独院的住别墅，看病不用自己掏多少钱，将来有了孩子，人家国家替你养……老公，我今天刚接了一个老姐的电话，她已经正式成了美国公民了，你说，她一句英语都不会说的人都行，咱们为什么不行？”

　　“不大靠谱儿，美国那地方，对我太遥远了，他们叽里呱啦的鸟语，我听着就头晕。”罗海陪着费大伟在印云庵下吃山菜的时候，听他不时从嘴里冒出来的据说非常地道的美国鸟语，心里特别别扭。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第八章　时位移人
到美国去的人都是混得出人头地了。罗海知道自己的社会地位是个什么层次。钱能往人脸上甩，人头马XO敢往地上乱砸——混到这个份儿上，才有资格去美国。

　　罗海在皇岛这些年，虽然靠着宫庭野味儿菜系在皇岛的餐饮行业弄出了些名头，却仍是人在屋檐下，靠侍候人赚低声下气的钱。现在，他搂着好象变了性，跟自己要贴心贴意的贞小兰，开始有了一点儿人上人的气场。人的地位的变化，有时就是这么奇怪。给费大伟做了两顿再简单不过的野味儿山菜以后，罗海在几位市领导眼里，有了份量了。站在人前，可以眼珠子朝上，脑袋可以乱晃了。

　　留住人才。领导们要给罗海戴上一顶官帽子。

　　官场就是这么不可思议。皇岛市人事部门招来的博士，博士后一堆，却没有几个能让领导们眼前一亮的，张三裤口窄，李四帽檐长，招了一批又一批的人才，只是人事部门和统计部门用来堆砌好看的数字，往上头报的功绩。高学历的人才们对诸位领导政治资本的积累，见不到立竿见影的效果。

　　而且，弄来弄去，把博士博士后们的社会关系一调查，所谓的人才，不是跟上头有姻亲，就是背后有牵线搭桥肯花大钱的人撑着。

　　人脉关系的汪洋大海，浩浩荡荡，非是某个城市某个想干点儿事业的领导所能阻挡的。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砸锅卖铁，孤注一掷的投机钻营者不计其数，只为了一朝权在手，财源滚滚来。

　　当官为了啥，就是为了发财，为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