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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皇后传-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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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在皇帝身后的内务女官们,一一进来,在南窗之下摆上宴桌,完成之后,方恭敬地请帝后二人入座。
南窗之下,长青居右,文墨居坐,两对龙凤呈祥的红烛高照,同时映着二人脸上,拢成个最温暖的光晕。
一稍稍年长的女官执金龙凤双喜酒壶,替帝后斟上杯酒,放在剔红喜盘内,端给皇帝。
长青拿起这青玉酒杯,抿了一小口,辛辣的酒意顺着身体蜿蜒而下,到了最后,汇成股股热浪,在腹内翻腾。他用手拢在唇边,轻咳一声,才将杯盏放回盘中。女官又端给皇后,文墨明白其中深意,她尴尬接过,饮了下去。
那女官复再如此一番,才算完了这合卺礼,又将帝后请回喜床边。众人说了些吉祥话,便端着东西退出暖阁,留帝后二人单独相处。
红烛轻摇,红榻衾暖,这房内,只剩下他和她,这个认知,让文墨浑身紧张起来,两手交握,滑腻腻地就出了汗。
长青见她这幅模样,他也无端端地跟着紧张起来,咳了一声,想到个由头,道:“你可是还没吃什么东西?”
不提还好,一说起来,文墨便觉得饿了,她指着案上留下的几样小食,疑道:“我能吃吗?”想了想,又问:“那我能将这凤冠拆了么?”她的颈脖已被压得极酸,若不是有一股气提着,只怕人都要垮了下来。
乍一听,长青就觉得通体舒畅,终于有人能体会到自己戴那沉甸甸的冕冠的痛楚了,不由得想要拍案大笑。
他起身立到她旁边,一眼就望到那枚鲜艳的石榴花,像是女子最灿烂的笑颜,艳丽娇媚至极,将她衬得更加明艳动人。
他一时怔怔发呆,直到文墨偏头,满脸狐疑地看了他一眼,长青才回过神来,亲自替她摘下凤冠,搁到了一边。
文墨这才觉得浑身轻松,她反手捶了捶肩,只觉得酸涩难耐。
长青见了,便伸手替她去揉捏,可他的手刚触上那人肩头,文墨便整个人弹了起来,一时流苏凌乱不堪,连脑后的花瓣,也晃晃悠悠,掉了几片。
待反应过来,文墨只觉得尴尬万分,再这样下去,只怕就要窒息了。
长青尴尬地缩回手,讪讪一笑:“那你吃点东西,朕不打扰你。”说着,他便掀起珠帘,绕到了外间。
文墨见他走了,才松下一口气,但只要想到后头会发生什么——宫中嬷嬷早就教导过,不免又开始紧张了。眼前这条路避无可避,可在她心底,总是害怕抵触多过心甘情愿,她暗叹:“若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就好了。”
过了半响,长青再绕回来,见文墨也没怎么吃,只是案上一盘梅子少了几颗。他唤人进来收拾,又吩咐再添一盘来,宫人们一一应了退下。
文墨见他已换了件玄色绸衫,头发用锦带束着,是个常服打扮,她再看看自己,还是一身大红嫁衣,脸上不禁就露出两抹娇俏红霞。
长青见她这样,心头暗叹一声,又绕了出去,咸安宫内的下人们都被他打发下去,夜色笼罩之下,他着了一身玄色,根本无人注意皇帝行踪。
这回,长青绕远了些,出咸安宫门,沿甬道漫无目的地游荡,经过一个又一个宫殿,最后来到杏林里。
他站在千步廊上,看着那个黑黢黢的地方,想起那日,自己就站在这儿,看见了她,然后莫名其妙地就沦陷进去。
长青摇头苦笑,自己下到林中,找了个枯石干坐。
这个时节已没了如云杏花,只有杏子的清香,他长长一嗅,仰头望见那快圆满的银月,才觉得精神好了一些。
他又坐了会,估摸着文墨也该差不多弄好了,才转身回咸安宫去。
宫门处还在打盹的小黄门,听到脚步声,才懒懒地抬起眼皮,待见到是皇帝从外头回来,不由吓得冷汗直冒,忙给他推开门。
长青一摆手:“今儿个都累了,下去歇息吧,别候着了。”说这话的时候,他脸上泛了些红晕,他还不想被这帮人给听见什么动静去。
内侍得了令,欢天喜地地退了下去。
长青合上门,在明间站了会。对于待会要如何开口,他在心中打了无数遍腹稿,直到满意了,才慢慢踱回东暖阁。可这回倒好,文墨不等他回来,已经直接倒头睡了,喜床很大,她却蜷缩在最里侧,占了块极小的地方。
长青都不知该作何反应好,只能无奈叹气,也不唤人进来,自行脱去外衫,又放下幔帐。
他知道文墨身子不好,素来怕冷,便替她掖好被角,才自顾躺好,实在是细心至极。
可刚挨到枕头,他体内那股热意便又窜了上来,长青侧身去看里头那人,她背对着自己,一动不动,只剩墨发铺满枕间。
那秀美的乌发,蜿蜒在眼前,像是一条华贵的黑色缎带,而在重重黑发之间,又露出道白皙的脖颈,长青喉头一紧,又只好翻过身去。
他阖上眼睑,赶紧想了好几件要紧的事情,可到最后,想来想去,最后都落在文墨二字上。
长青默默地叹了一声,又躺平身体,放慢了呼吸,才渐渐睡了过去。
文墨对着墙,听着身后那人翻来覆去的动静,心里不安渐盛,只担心那人会如何放肆,直到他平稳的呼吸声传来,她心中那根紧绷的弦才松了。
文墨庆幸今夜逃过一劫,但一想到往后的日子,她的眉头就又打成个结,难道都要靠这一招蒙混过关么?不如明日劝皇帝多纳几个女人进宫!如此想着,她方觉得定下心来。
翌日一大早,外头喜鹊喳喳直叫,文墨迷迷糊糊醒了过来,谁料长青醒得更早,她起来时,那人已经穿戴整齐。
文墨脸一红,正要开口解释,长青笑道:“朕习惯了卯时醒,吵到你了?”很是体贴,又解去了文墨起得迟的尴尬。
文墨忙摇头说没有,她想起来,但见长青还站着,便坐也不是躺也不是,长青心里明白,就又绕了出去。
待听不见动静,文墨方探了探身,自有宫女上前伺候皇后起床。
帝后用完朝食,早有两顶八人孔雀顶轿候在宫外,二人乘轿一起去了皇宫西侧的芜香殿,殿里供奉着大周世代列祖列宗的画像。
两人拜谒完,又一起去了雅韵斋,拜见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虽然对册封文墨为后,有诸多不满,亦和皇帝冷战了不少时候,但到了今时今日,再置这些气就不值当了。
她牵着文墨的手,瞧了又瞧,最后落在实处上:“还盼皇后早日为皇帝开枝散叶,绵延子嗣,旺我大周国运。”
文墨想起昨夜之事,便提议道:“如今后宫冷冷清清,是否该给皇上多选些新人进来?”
太皇太后没想到她会如此说,这话算是极对自己的心意,忙不住点头,直夸她懂事。
长青听了,抬眼看向那人,见她满脸喜色,又一副恨不得立马与自己撇清关系的模样,心中涩苦难当,几番来回,当下亦没再说什么。
二人轿撵又至两仪殿,诏告大婚礼成,此后文墨自回了咸安宫,长青又至崇文殿,接受王公大臣及番邦使节朝贺。
当日夜,崇文殿、咸安宫灯火通明,张灯结彩,帝后二人分别宴请大臣和命妇,这大婚到此才算有个了结。
第 50 章
夜里,咸安宫正殿里,灯火通明,宫女们来回收拾宴后残局。
文墨留母亲说了会话,才命人将她送了出宫,她累了一日,到现在只觉得腰酸背痛,强打着精神又四下看了看,才转身进了稍间。
她身后跟着一排人,进来伺候梳洗。文墨这第一天还来不及认识诸人,想着明日再说这些,便懒懒地由人伺候着,就睡下了。
迷迷糊糊之际,一股呛人的酒意袭来,文墨登时就醒了。她知道是皇帝来了,心下虽慌,但面上还只当不知,仍然装睡。
今夜里,文墨以为皇帝不会过来,她直接就睡在了正中间,如今佯装熟睡,哪儿能突然给他挪地方呢?
她闭着眼,听衣料摩挲的声音,然后薄被掀开,一道凉气就钻了过来。
长青半倚在枕畔之上,他今日高兴,所以喝了许多酒,如今,脑袋里又昏昏沉沉地,头晕目眩。
他看了看身旁之人,文墨闭目抿唇,呼吸极浅,只怕已经睡着了,还霸占了大半张床,就留了这么一小半边给他。
长青并不生气,也不吵她,只这样醉眼惺松地望着那张睡颜,她的样子,他好像怎么看都看不够。
那点涂朱红唇,似个诱惑之处,他定定盯着,便移不开眼,身下一股热意窜了上来,撩拨着他的心尖儿,伴随着浓浓的酒意,极为恼人。
他扯了扯衣襟,再看看身畔这人,长青俯身凑上前,在她耳边来回轻轻唤了几声“墨儿、临夏”,见文墨完全没反应,他心底还有身上的躁动就更加甚嚣了。
他终于鼓足勇气,凑到她面前,半撑着身子,端详起来。
这还是头一回,靠得如此近的仔细看她,长青喜上眉梢,从额头到下颌,来回瞧了个遍,最终还是定在那诱人红唇上。
上回那个冒失之吻,突然闪现在脑海之间,长青怔怔之下,面上一红,此刻,倒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文墨闭着眼睛,察觉皇帝离自己极近,她已经感觉到那人的呼吸,密密地皆落在自己脸上,又热又烫,还裹着熏人的酒味。完全不受控的,她耳根似火烧一样,灼热的吓人。
饶是如此,她还是紧闭着眼,安心装睡,只待那人看腻了就会闪开。
可左等右等,就是不见他移开,文墨心下奇怪,这皇帝到底在干什么?她心一横,便睁开了双眼。
然后,她的脸就更红了。
长青一手撑着身子,一手挨着她的脸庞,却不敢贸贸然靠上去,只是于这虚无之间,随着她面容的起伏,勾勒着她的模样。
文墨睁开眼时,他修长泛白的指尖,刚好落在她的眼梢之上。
这双笑起来像新月的眼眸,就像是条小船,将她带入了长青的世界。
长青见她猛地醒了,还将自己这幅痴迷形态抓个正着,顿时赧意毕露,只好尴尬地收回手,问道:“你醒了?”
文墨撑起身子,与他隔开些距离,没话找话道:“夜这么深,皇上怎么来了?”
长青微微一笑,两颊酒窝就十分明显:“想来看看你,结果醉得实在厉害,小平子他们就伺候我在这儿安寝了。”
他摇摇头,想要赶跑些脑中的昏沉之意,最后只能无力地垂下头。
文墨见他口齿都不大清晰,举止像个小孩,想来是真醉了,便往里挪了一挪,腾出大半个床来,宽慰道:“陛下,快些安寝吧,明儿个还得上朝呢,时候不早了。”
听了这句体贴关心之话,长青心头欢喜不已,他赶紧躺好,复又想到桩事,忙起身替身旁那人掖好被角,这才安心地躺了回去。
看着皇帝这一傻乎乎的举动,文墨说不清为何,心底就有了那么一点酸意,眼眶慢慢湿润起来。她想,这世间最不缺的,就是如他,如自己,这样的傻人了!
她侧过脸看长青,见他两颊瘦削,形相消瘦,嘴角却还带着丝笑,黑发散在枕畔,像是重重叠叠的水波荡漾,又像是千山万水,横亘在二人中间,跨越不过。
文墨郁结难受,便背过身去,不愿再看。
长青这一觉睡得极其难受,他不能喝酒,但昨日庆大婚之喜,才放纵喝了一些。到了早上,便跟上回一个模样,只觉得天旋地转,再也爬不起来。
所以,文墨醒时,见皇帝还躺着,便觉得奇怪万分,又见他眉头紧拧,是个不舒服的样子,忙问他怎么了。
长青恍惚间睁开眼,看清了文墨的样子,才呢喃道:“醉酒难受。”说着,又指了指额头,复昏昏沉沉地晕过去。
文墨心下一惊,忙大声唤人进来。
皇后娘娘这么一喊,呼啦啦地就进来好些人,小平子站在当头,问道:“皇后娘娘,何事?”
“皇上醉得厉害,快去命御医前来瞧瞧。”红色帐幔之中,传来个焦急的声音。
醉酒?!
小平子稍稍尴尬,他见皇帝过了五更天还未起,还道帝后二人欢好忘了时间,又不便直接闯进来,所以等到了辰时三刻,他才去承天门外,说皇上今儿个不听朝了。
那帮候着的大臣,互相看看,眼中深意尽现,心中所想,和小平子差不多。
郑院使见皇帝这幅萎靡的模样,还道是春闺之中劳累,结果再一探,竟又是个醉酒所至,心下觉得好笑。
皇后娘娘在一旁,问了几句,郑太医一一答了,他忽然就觉得皇后声音有些耳熟,再仔细想想,就想到了上回那个将皇帝挠伤之人。
他这回全明白了,原来皇帝招惹的,从来就只有文家这一个人!
皇帝这幅昏沉模样,自然无法动弹,只好赖在这咸安宫的暖阁之中。文墨派人候在他跟前,自己才有时间,将这咸安宫来来回回转个遍,弄清楚些。
这咸安宫与崇文殿、崇熙殿、两仪殿在一条路上,属于皇宫四大宫之一,面阔九间,进深三间,极为气派敞亮。宫内用屏风、珠帘等隔成了许多个小间。
文墨命荷香将咸安宫所有宫女太监聚了过来,如今,齐齐跪在座下的,足足有三十来号人。
一约莫二十来岁模样的宫女,和一年纪稍大的内侍,领着诸人一道向皇后行叩拜大礼。
她目光在那帮人身上打了个转,最后问道:“这位姑姑,怎么称呼?”文墨看得正是领头那位宫女,这人这两天的身影,她是有点印象。
那人忙俯身道:“奴婢咸安宫掌事宫女玲珑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她点点头,又看向领头的内侍,问道:“那你呢?”
那内侍亦俯下身,叩道:“奴才咸安宫首领内监周云喜参见皇后娘娘,娘娘……”
他后头那句还未说完,文墨一抬手,就让他戛然而止,周云喜一口气不上不下,倒不知这位皇后在想什么。
这咸安宫空了近二十年,如今,又要有一场血雨腥风了。
文墨双手交握,笑道:“昨日本宫刚进宫,还未来得及召见诸位,是不是该麻烦二位来本宫面前应个卯?”
玲珑和周云喜,皆是咸安宫里的老人了,听闻这位皇后小门小户,是个没什么见识的人,又好欺负,所以才一时大意了去。
二人见皇后刚来,便挑起昨日的过错来,一时冷汗涔涔,连忙磕头认错。
看他俩这个模样,文墨还在想着该如何处置时,就听东边一声音响起:“这二人是怎么了,惹皇后不高兴?”
抬眼望去,小平子扶着皇帝出来了,她忙起身,领着众人请安,正欲要跪时,长青嗔道:“皇后又忘了,不是?”
文墨一愣,便欠了欠身,应道:“不过是管教两位宫人,怎需麻烦圣上?您还是歇着去吧。”
长青摇头,坐了下来,又命二人将昨日之事说了一遍。听完后,他很是不悦,冷哼一声:“没想到这宫里还有这样狗眼识人的奴才,都打发下去,让内务府再挑些伶俐的过来。”
文墨看皇帝模样,竟比自己还生气似的,不由扑哧笑出声来,接着他的话,道:“掌事宫女就不用了,我家荷香再好不过,其他的,多送几个过来,我好挑一挑。”
这本不大合乎宫中规矩,可长青见她笑得开怀,就点头准了,他跟着咧嘴一笑,那张醉酒的脸就越发白了。
案上有几盘果碟和点心,他捡起颗青梅,嚼了几口,才觉得饿,眉头刚刚一蹙,小平子便极有眼力界地,命人在次间摆上了吃食。
文墨也不理他,由着皇帝自己用膳,她一个个接着问了下去,又从其中挑出八名看着不错的宫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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