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茫点-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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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讲到这里,又顿了一顿,才道:“卫先生,尊夫人是一个十分吸引人的女子,所以,酒店值班人员对她的一切,都记得十分清楚,而且一个女住客,凌晨两点回酒店,一进大堂,立时又离去,一直到天亮才回来,这种情形不常见,是以特别惹人注目。”

我虽然心急,但是高田的说话方式是这样,也没有办法可想。

高田又道:“尊夫人回来的时候,手中提著一只方形的纸盒,有一个职员走向她,问她是不是要代劳,尊夫人拒绝了,只是走向打电话的地方,那是由大堂打向酒店房间去的电话,那位职员看了一下,她拨的房间号码,是张强的房间。”

我“嗯”地一声,觉得事情对白素十分不利,张强七时坠楼,而白素却在六时四十五分左右,自大堂打电话到房间去,目的当然是想到他的房间去。

高田吸了一口气:“电话好像有人接听,她放下电话,就去等电梯,她进入电梯,有一个旅行团的向导,和她一起走进去。这个向导曾和她招呼,但是她并没有甚么反应,看来神情很焦切,或是正在凝神想著甚么,根本没有听到那向导的话。”

我倒可以立时肯定,白素一定是正在凝神想著甚么,没有听到有人向她打招呼,要不然,她决不会吝啬一句“早安”。

高田又道:“她在十九楼出电梯。这一层,住著一个旅行团,旅行团和行程排得很密,一早就出发,女工开始清洁房间,有两个女工,都看见她敲张强的房间,门打开,那两个女工,也看到了张强。”

我听到这里,陡然作了一个手势:“等一等,那个女工肯定开门的是张强?”

高田道:“是,我们曾再三盘问过,那是张强。卫先生,你为何这样问?”

我遭:“张强从高处坠下致死,骨折筋裂,这一类的死亡,可以掩饰掉真正死亡的原因。譬如说,张强在一小时之前已被人打死了,在一小时之后再被从高处抛下来,那么,再高明的法医也查不也真正的死因。”

高田点著头:“是,我们也考虑过这一点,但是那两个女工的确看到张强开门,打开门,立时和尊夫人讲话,两个女工听不懂,只觉得他讲得十分急促,尊夫人进了张强的房间。”

我叹了一声:“那时正确的时间是──”

高田道:“六时五十四分。”

我有点恼怒:“何以如此肯定?”

高田扬了一下手:“当时,那两个女工看到她进入张强的房间,其中一个道:‘那么早就来探访男朋友了!’另一个就看了看手表:‘不早了啦,已经六点五十四分了。’正确的时间,就这样肯定下来,而张强坠楼的正确时间,是六点五十七分,也就是尊夫人进入房间之后的三分钟。”

我问:“也是那两个女工提供的?”

高田道:“正是。尊夫人进入房间之后,那两个女工又闲谈了一会,她们突然听得房间之中,传来了张强的一下惊呼声──”

我摇头道:“你的说法太武断了,那两个女工听到的,至多只是一个男人的惊呼声,不能肯定是张强的惊呼声。”

高田瞪了我一眼,像是怪我太讲究字眼了,我又道:“再分析得详细一点,甚至于不一定是男人的惊呼声,可能是一个女人假扮著男人的呼叫声,也可能是出自录音带中的声音,也有可能,那不是惊呼声,只是一个呼叫声,或者类似呼叫声的声音。”

高田给我的一番话,讲得不住眨著眼,他显然十分不服气,是以道:“卫先生,你维护尊夫人的心情,我们可以明白──”

我立时打断了他的话道:“你错了,我不是在维护甚么人,而只是告诉你,只凭两个证人听到了一下声响,绝对不能引申为‘张强的惊呼声’这个判断,高田警官,你应该对于推理学有点经验。”

由于我相当不客气的申斥,以致高田的脸涨得通红,连声道:“是。是。是。”

他在一口气说了几声“是”之后,停了一停,喘了两下,才又道:“那两个女工,听到了……那一下……听来是男人的呼叫声,相顾愕然。他们没有见过尊夫人,因为这是她第一次上楼,她们认为尊夫人是男住客的女朋友。女朋友一早来探访,男住客没有理由发出呼叫声来,所以那令得她们惊讶莫名。”

我叹了一声,心中乱成一片,这两个女工,是十分重要的证人,我只想到了这一点。

高田又道:“正当那两个女工错愕之际,房间中又传出了……一个听来像是……女子的叫声……”

我听得高田这样形容,真不知道是生气好,还是好笑好,我挥了一下手:“还是照你原来的方法说吧。”

可是高田却十分认真:“不,你说得有道理,不能太武断。”

我只好叹了一声,他说话的方式本来已经不厌其详,这样一来,自然更加增加了叙述的缓慢。高田道:“这一来,那两个女工更吃惊,她们略微商议了一下,决定一个向高级人员去报告,另一个则先去敲门,如果住客见怪,就假装来收拾房间。随机应变,本来就是一个大酒店工作人员的起码条件,譬如说,如果不小心进入一间房间,里面有一个女客正在换衣服,就应该──”

我忙道:“行了。那女工拍门之后,里面反应怎样?”

高田给我打断了话头,停了一停:“女工敲门,并没有反应,只听到房间里继续传出声响,像是重物坠地,再接著,又是一个女子的呼叫声,这时,另一个女工和一个负责十九楼的管事急急走了过来。”

高田讲到这里,略顿了顿,车子驶过了一个公路的收费站,他吃力地摇下车窗,掏钱,付钱,然后驶过收费站,再摇上车窗。

我只好耐著性子等他,等他又准备开始讲时,立时说道:“你讲到管事匆匆走来,讲过的不必重复。”

高田道:“因为管事匆匆走来,所以,听到玻璃破裂声的人,一共有三个。据他们三个人说,玻璃的破裂声十分惊人,因为玻璃相当厚,要击破它,并不是容易的事情。这一来,管事也吃惊之极,这位管事的名字是宝田满,他──”

高田向我望了一眼,我道:“名字叫甚么,无关重要。”

高田道:“是,可是宝田满这个人,在整件案子中,却十分重要。”

我扬了扬眉,一时之间,不知道他这样说是甚么意思。同时,我心中在想,高田曾说张强坠楼的时间是六时五十六分,就是白素进去之后的三分钟。那也就是说,当这个叫宝田满的管事,听到玻璃碎裂之际,张强应该已经跳下去了。

这一切,说明在张强坠楼的时候,白素和他一起在房间中,决不能构成白素是谋杀张强的凶手的结论。我感到日本警方的推理、判断太草率了。

可是,高田接下来所说的话,却令得我目瞪口呆:“我必须略作解释,负责一层的管事,全是专业人员,他们都受过严格的专业训练。”

我摊了摊手,示意他尽量简短。

高田道:“所以,他们有资格配带一把钥匙,这把钥匙,可以打开这一层每一间房间,而且,他们都受过训练,可以用最短的时间,打开房间,所以──”

我听到这里,已经感到事情有点不妙,一股寒意,陡然升起。

高田向我望了一眼,现出了充满歉意的神色:“玻璃的碎裂声一传出来,宝田满就立时冲向前,几乎立刻地,他打开了门,于是,他和两个女工都看到──”

高田又吞了一口口水,我双手紧握著拳,手心已经冒冷汗。

高田吁了一口气,这一次,是三个人“看到”,而不是“听到”了,所以他可以“痛快”一下:“三个人都看到,尊夫人正在推张强出窗口,窗口的玻璃已经破了一半,张强在被尊夫人向外推去的时候,是面对著房门的,所以他──”

我陡然叫了起来:“等一等!”

高田停止了叙述,好像是专心一志在驾车的样子,连望也不向我望一下。

我用十分沉著的声音说话,以表示我绝不是意气用事,同时,也表示绝对的肯定:“白素决不会做这种事,决不会!我和她多年夫妻,知道她决不会做这样的事。”

高田叹了声,仍然不看我:“卫先生,三个人都看到的啊。”

我道:“我不管,就算有三万人看到,我也是这样说,白素决不会做这样的事!”

高田性格很可爱,换了别人,听得我这样固执一定会生气,但是他却还十分客气地问我:“卫先生,是不是说那三个人全看错了?”

我的心情苦涩之极,感到异常的乾渴。高田的这个问题,我没有法子回答,我总不能说这三个人全看错了。

我还是不相信,我已经有了想法,如果我直接说,高田不会接受。

高田是不是能接受我的想法,极其重要,对白素的命运有直接的影响,是以虽然我的心中焦急万分,但还是好整以暇地道:“我不说他们看错了──你有没有听过‘三条虫的故事’?”

高田陡然一怔,他正驾车在高速公路上行驶,身子一震,车子陡然向旁一歪,几乎撞向路边,他忙扭转方向盘,然后,用疑惑之极的目光,望了一下:“甚么?三条虫的故事?”

我道:“是的,三条虫的故事,你没有听过,我讲给你听。”

高田的双眉,变得紧挤在一起,喉咙发出了一下咕哝的声音,我听不清楚他想讲甚么,但可想而知,一定不会是动听的话。

我不理会他的反应怎样,自顾自道:“你仔细听著:有三条虫,成一直线向前爬行,第一条虫说:我后面有两条虫,第二条虫说:我前面有一条虫,后面也有一条虫。第三条虫说:我前面没有虫,后面也没有虫。第三条虫为甚么会这样说?”

高田呆了片刻:“第三条虫是盲的,看不见。”

我摇头道:“不对。”

高田又猜了好几次,我都摇头。他在十分钟之后,叹了一口气:“你说了吧,唉,这时候,来玩这种智力测验。”

我道:“答案其实极简单:第三条虫在撤谎!”

高田“哈哈”笑了起来:“真是──”

他立时望向我:“你的意思是,管事和那两个女工在撒谎?”

我吸了一口气:“我只是说,他们三个人,有可能为了某种原因,而在撒谎!”

本来,我也知道,要高田或是任何人,接受我这种说法的可能性微之又微,但是我也想不到高田的反应如此之强烈。

他陡地高声骂了起来,骂的那句话,多半就是刚才他在喉际咕哝的那个字眼。

不过,他毕竟君子,在实在忍不住的情形之下,骂了一声之后,立时涨红了脸:“对不起。”

我只好苦笑:“算了,不过,可能性总是存在的。”

高田道:“请你听我继续讲下去,我还没有讲完。”

我除了眨眼之外,没有别的可做。高田的声音变得十分低沉:“由于张强面向著房门,所以,宝田满管事和那两个女工,都看到他充满恐惧的神情,还看到他被推下去时,伸手抓住破裂了的玻璃边缘,企图这样抓著,就可以不跌下去……”

虽然高田警官尽量使他的声音保持冷静,但是我可以听得出他内心激动。事实上,如果那三个目击者没有说谎,这种情形是冷血的谋杀,任何人讲起来,都会激动。

由于高田讲得这样详细,我心直向下沉,我仍然不相信白素会做这样的事,但是我全身却麻痹!

高田还在继续:“推张强向外的力量十分大,张强抓住了碎裂玻璃的边缘,并没有用处,三个人都看到了碎裂玻璃锋利的边缘,割破了他的手掌,鲜血迸溅。这时,宝田管理尖叫著,向内冲进去,可是张强已经跌下去了。”

我口渴得难以忍受,每呼吸一下,喉际就像中吸进了一口火。

我甚么也说不出来,高田叹了一声:“宝田管事说,尊夫人在那时,转过身来。宝田管事惊呆之极,他说他再也想不到。凶手竟然会是这样美丽高雅的一位女士。”

我嘶声道:“白素绝不会是凶手。”

高田苦笑道:“卫先生你现在这样说,我可以谅解,可是尊夫人当时所说的,却……却真是……唉,却真是太……过分了。”

我呆了一呆,舔著口唇:“她当时说了些甚么?”

高田警官把车速略为减慢了一些,说出了当时的情形。

由于那一段极短时间内所发生的事,十分重要,所以我用另一形式把它记述下来,可以看来更直接一点,那一段时间,只不过是几句对话的时间而已。

当时的情形是:宝田管事进房间,张强已经跌下去,下面已经隐约有喧哗声传上来,一个女工胆子较大,跟了进来。另一个女工在门口,吓得不住发抖。白素转过身来,宝田一看到白素的样子高贵优雅,呆了一呆。

白素先开口,她的样子极其惊恐、悲痛,声音有点失常:“他……跳下去了。”

宝田管事十分富于正义感,一伸手,抓住一白素的手臂,又惊又怒,说道:“凶手,是你推他下去的。”

白素的神情充满了惊讶:“你说甚么?”

宝田管事厉声道:“你推他下去,我们三个人都看到了。”

白素的神情,这时反倒镇定了:“你们全看到了?看到了甚么?”

那个进了房间的女工,这时看到宝田管事已抓住了白素,胆子更大,接口道:“看到你推他下去。”

白素这时的神态,更是怪异,她侧著头,略想了一想:“看到我推他下去,我并没有推他,你们真看到了?”

性子刚强的宝田管事怒不可遏,扬起手来,想去打白素的耳光,可是白素这时,身子半转,手腕一翻,不但已挣脱了被他抓住的手臂,而且同时伸足一勾,把他勾得直向前跌出去。

宝田管事大叫,白素向外直冲,那两个女工当然阻止不住她。

我叫了起来:“你看,白素说了,她并没有推他下去。”

高田苦笑道:“这实在太过分了,三个人眼看著她……,可是她却立即否认,这……实在太过分了。或许,她当时已经神经错乱!”

我狠狠瞪了高田一眼:“白素当时离开酒店,来又后是怎样找到她的?”

高田道:“宝田管事这一跌,摔得很重,当他挣扎起身时,尊夫人已经下了楼。他叫著追了出去。”

我心中“哼”地一声:“那还追得到么?当然追不到!”

白素的本事我是知道的,如果她要离开,再多人也阻不住。果然,高田警官摊了摊手:“是,追不上了,那两个女工和宝田管事,形容她奔逃的速度像……像……一样。”

高田并没有说出像甚么一样来,只是含糊地混了过去。可想而知,酒店管事加在白素身上的形容词,不会是甚么好话,决不会是“像仙女一样”就是了。

我没有甚么好说的,虽然我绝对不相信白素会做这样的事,但是我相信,在那三个证人的证供之下,就算集中全世界最好的律师,也难以为她洗脱“罪名”。

这时我只是不断地在想:究竟发生了甚么事?究竟事实的真相怎样?看来,只有当见到了白素之后才会有答案,白素如果真是神经错乱,那么,岂不是当时的情形如何,再也没有人知道了?我已经下了一个决定,如果白素真的因为精神失常而不能提供真相,那么我要好好去拜访一下宝田管事和那个女工,弄清楚他们是不是联合起来,做那“第三条虫”。

我保持沉默,高田警官也不出声,又经过了一个收费站,咕哝著发了几句“收费大多”之类的牢骚。

我勉力定了定神,问:“后来又是怎么找到她的?”

高田警官向我望了一眼,现出一种十分奇怪的神色:“事情相当怪,尊夫人自酒店逃走之后不久,警方人员就赶到,也立刻获知了事情发生的经过情形,当然立即下令,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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