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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策-第1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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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昭也跟着笑起来。六皇子背着手埋头默上一默,决定明哲保身。

方皇后问的无非都是些家长里短的东西,昨儿个晚上行昭和六皇子天南海北地聊就是没聊到自个儿家,打了哈哈囫囵过去,六皇子是皇室男丁成亲大事儿得去天坛祭祖,向公公来请。向两个妈作了揖接着就出去了。

话到一半儿,方皇后说起回门:“。。。愿意在九井胡同多待就多待会儿,不愿意待用了饭就走了也行。左右皇上也不太愿意看见你和老六与贺家和睦的。”

行昭点头,发嫁从凤仪殿走,可回门是一定要回贺家的——她姓贺,别人能看明白她的娘家支撑是方家,可贺家才是她正正经经的娘家。

回去点了卯,再同行明说说话儿,未必就有多难熬。

行昭头一抬,想起另外一桩事儿来,轻声问:“您预备什么时候请平阳王妃进宫来呢?”

“已经让人去带信儿了,她要不明儿个进宫。要不后天进宫,在你回门之前见她”方皇后笑一笑:“欣荣也收到信儿了,摆出一副大牌面儿来。你想没想过,局里面只要有一个人不上钩,你整幅牌就全废掉了。”

“每个人都有弱点,这是您教导我的。”

行昭手上端着茶盅轻抿了一口,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她将方块儿挨个儿摆成一列,推倒第一个方块儿,接二连三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方块儿跌倒,谁也避不开。周平宁的弱点她清楚得很,陈婼她却看不透,便索性不把陈婼这个方块儿放在前面。

“只要抓住了弱点,做好铺垫,后续该如何发展,各凭本事,再与我无干。”

行昭莞尔一笑。

淑妃云里雾里,直到六皇子祭祖完毕,回凤仪殿来接媳妇儿走后,才敢问方皇后。

方皇后抿嘴笑了笑:“淑妃啊,我们也该反击了。陈显之子陈放之虽说在西北,可方家不敢动他。陈显要循序渐进,一步一步地来,如果这个时候出一个插曲呢?如果这个时候他一向信重爱护的次女狠狠地扇了他一耳光呢?循序再不能渐进,只要陈家行程一耽搁,我们收复失地,容易得很。”

淑妃能明白不在西北动陈放之的寓意——这不就明晃晃地告诉朝臣,这兔崽子遇害是方家下的手吗?

可陈显次女会怎么打陈显一耳光呢?

淑妃如今是擦亮眼睛拭目以待。

端王府是新修缮的府邸,没有积年的仆从和复杂的管事关系,这是利,可也有弊,没有经年的用顺手的人就意味着,别人也能轻而易举地把手插进来,仆从陪房们都是方皇后选了又选的,行昭信得过。可老六不在宫里头住了,膳食、用度都不是从内务府发出,采买关卡没掐得这么严格了,流进端王府的食材、水源还有用品的来源都很复杂。

新出炉的当家主母端王妃,管家的头一件事儿不是查账,也不是立威,是肃清采买关卡。

她面临的从来都不是内宅之争。

蔬菜上哪儿买,肉食上哪儿买,笔墨纸砚上哪儿买,列下清单严肃执行,买办们若是收了回扣想给别家地方说好话,对不起,回扣交上来,您老走人。

行昭这么对六皇子解释:“要我是你的敌对方,我会怎么做?朝堂打击、权力架空,都是虚的。你人要是直接没了,还需要费这些心思?”

六皇子连忙表示媳妇儿说得对,媳妇儿说得好,媳妇儿说得呱呱叫。

肃清绝非一日之功,行昭表明的只是一个态度。

三日回门,一大清早就起来,行昭正帮六皇子正束冠,莲玉叩门进内,小声道:“。。。昨儿个夜里传来消息,平阳王妃要帮平阳王次子正式相看亲事了。”

正文 第两百二八章 回门

行昭手上一抖,束冠随之歪了一歪,斜溜儿地挂在了六皇子脑袋顶上。

六皇子脑门上跟顶了个陀螺似的。

六皇子眉角一抬,行昭抬头望过去这才回过神来,噗嗤一下笑出声,踮起脚尖帮忙将束冠正了回来。

“找个人往豫王府跑一趟。”六皇子仰起下颌来,方便行昭系带子,话儿就有点儿变了声调:“。。。给豫王透个风儿,他一向与周平宁交好,再透个信儿,欣荣长公主要摆春宴,定京城里说得起话儿的人家都接到了帖子,再问问二哥打算送什么礼去?”

二皇子喜好八卦之事,与之相熟的人都知道,让二皇子去给周平宁说起平阳王妃的打算,周平宁自己会有动静的——牵绊了这么些年的感情,在最后斩刀断流之时,是勇敢放手一搏,还是豁达大气地亲手了结。

六皇子和周平宁并不相熟,结果自然不得而知,可他的小媳妇儿好像摸得很透。

从阿妩一早就让他关注平阳王府和陈家,果不其然挖出豪门秘辛,再到行昭那个晚上的情绪崩溃,再到将才的手抖。。。似乎阿妩一听见陈婼与周平宁之事心潮起伏就很汹涌。

旧梦。。。旧梦。。。

六皇子眼神往下一看,阿妩正在极其认真地帮他系束冠的带子,明明绣针线都得心应手,偏偏做这个笨手笨脚,六皇子不由自主地嘴角往上勾,他没有经历过阿妩的人生,自然没有办法理解阿妩所经历过的苦痛和悲哀,一切的情绪都是有迹可循的,可偏偏爱情没有。旧梦,一个旧字儿,一个梦字儿,足以说明一切了。

他不想深挖下去也有十足的自信不用深挖下去,青梅竹马地长大,阿妩身边儿连只雄蚊子都没有,哦,如果林公公算的话,那就还是有一只的。夫妻间应当坦诚,可如果坦诚会令人疼痛,六皇子自问还舍不得亲手去揭开伤疤。

大概是老六的眼神太勾人,行昭好容易系好结,感觉脸上火辣辣的,一抬头正好瞅到六皇子的神情。

从下往上看人,正好看见这个人最丑的角度,双下巴、塌鼻梁、小眯眼再加上似笑非笑的神色。。。

行昭抿抿嘴唇,欲言又止,六皇子偏偏以为自个儿笑得那叫一个风流倜傥,搂了搂媳妇儿的腰,笑说:“想说什么?直管说就是!”

“你的双下巴。。。就不能往里稍稍收一收?这个样子真是不好看。。。”

行昭迟疑着一说完就后悔了——那厮的脸一直板到下马车。

这回在九井胡同口迎客的是贺二爷贺环,弓着身形上来深福了个礼,手拢在暖袖里头笑得很谄媚:“。。。太夫人早晓得王爷和王妃要过来,昨儿个在大兴记就订下了一桌席面——可不是咱们府不能做,是王妃自小就好这口!”

大兴记做甜酪有一手,做淮扬菜也好吃,淮扬菜甜滋滋儿的,行昭从小顶喜欢吃,可太夫人怕她牙齿遭甜食毁了,总拦着。。。

“是吗?”

六皇子边走边扫了眼贺环,笑问:“是贺二爷,贺大人吧?我记得少时和您喝过酒。”

贺环顿时受宠若惊,如鸡捣米连连点头:“是是是!您、豫王殿下还有侯爷,哦哦,还有贺老三,咱们在一块儿喝过酒!就在贺家喝的,喝的是侯爷珍藏的杏李酒,让我想一想。。。您还记得找上门来讹景哥儿的那个军户女人吗?就是那天,您和豫王殿下在窗户外头听。。。”

六皇子当然记得头一回见到自家媳妇儿的情景,笑着点头:“贺大人记性好,都过了快七八年了吧?贺大人酒量好,等会儿要是有王妃娘家人灌我酒。。。”

“微臣帮王爷挡!微臣全帮王爷挡完!”

贺环喜笑颜开赶忙扯开嗓门说。

贺环一辈子只能在二夫人面前横上一横,行明嫁了个好人家之后,连在二夫人跟前横都不太敢了。

能临危受命和夺嫡热灶六皇子端王搭上话儿,他这辈子都没想过。

他屋里那傻娘们只晓得说什么,“你可别太把脸凑过去,热脸去贴别人冷屁股,反倒让阿妩为难,你得记着没阿妩就没行明这么好的一桩亲事!听说端王殿下本来是不太想娶阿妩的,也不晓得怎么七拐八拐才落了定,你可千万别拖后腿。”

说些什么屁话!

贺行昭是端王妃,见着他的面儿还得恭恭敬敬叫一声二叔!临安侯府眼下是颓了,可也是端王实打实的亲戚!要是行昭生了个儿子,他就是二叔公!都是血脉连着的!

他是身份不算显赫,可端王妃二叔公的名头拿出去,可比势颓了的临安侯庶弟的名头强上许多!

这时候不讨好,还能什么时候讨好?

行昭在后头冷眼看着,说实话要是拿个选择题放在她面前,是更瞧不起贺琰,还是更瞧不起贺环,她还真没法儿答——两个男人就不是一样的弱法儿。

先去荣寿堂,一进大堂,行昭百感交集,她幼时的回忆,好的不好的,笑的哭的全都奔涌而上。

行昭不知道该以什么姿态去见太夫人,太夫人好像也有同样的考虑,出来只露了个面儿,话儿不挨东边也不矮西边儿地问了两句,话便只推脱自个儿胸口不舒服进去歇着了,最后只撂下句话儿,“也不晓得临安侯醒了没醒,你给你母亲上香的时候去看看他吧。”

临安侯老鳏夫多年已经成为了一大笑柄,丧妻停娶一年,在外人口中是应当,两年是恋旧,三年是痴情,四年五年六年。。。是娶不到媳妇儿了吧?

贺琰已经过了四十了,喝酒纵情声色多年,身子骨虽然没垮,可是人都瞧得出来他身上的精气神已经没了,人一没了精气神,再活也只是个行尸走肉。

更何况再娶,谁就能担保一定能有嫡子出世?

行昭已经好多好多年没有再见过贺琰了,一出荣寿堂,感觉胸腔的气儿陡然从嗓子眼顺到了心里。

六皇子站在行昭身边,两个人挨得很近,像在给予她支撑和力量,压低声音问:“要去见见临安侯吗?”再看行昭,叹了口气,“若实在不愿意,咱们就去贺二夫人那处,用过午膳就回去,我记得你的册子还没看完,正好回去接着。。。”

“见吧。”

和行昭这句回答一样轻的,是浮在别山小斋里的微尘。

守在外厢的面生的丫鬟说“侯爷正在睡觉,还没起来”,果不其然又是一场宿醉,行昭推开门,或许是久无人至,门“咔吱”一声响得突然极了,里间幔帐重重垂直而下,渺渺而起,像是故去的尘埃又像是新生的绝望。

隐隐约约透过幔帐看过去,能看见贺琰躺卧在罗汉床上,青筋突起的手搭在床沿垂下来,手里头还松松垮垮地握着一小只酒壶,隔了好久才听见门响的声音,手腕动了动,里间便传来一阵接连不断的咳嗽声,间断中有男人嘶哑的声音“是谁。。。”,贺琰想撑起身子来看,却一下子往下手上还攥着一只酒壶,白瓷釉瓶“哐当”一下砸在地上,碎瓷混着酒水淌在了青砖地上。

满屋子的微尘,和一个垂垂老矣的老人被吓得不知所措。

行昭陡然发现她的心绪如今不是胜利者对失败者的嘲讽,而是同样的失败者对失败者的悲悯。

京城双璧。。。风姿卓绝。。。

应邑死得早,她也死得好,幸好她还没有看见这个令她抛弃所有的男人变成了这幅鬼样子,否则一定更绝望。

要是贺琰振作绝地反击,行昭至少会作为一个女儿,找到了父亲最后的价值。

行昭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开,六皇子什么也没说,紧跟其后。

午膳行昭用得很少,景哥儿回福建之后,贺老三贺现在定京逗留了两三日,心里头很明白皇帝和皇帝交给他的差事是他如今的保命符之后,带了几十个亲随,连夜赶路返回西北,如今是贺三夫人何氏带着一双儿女来迎行昭的回门礼,男宾席上还有点儿声音,女宾席上大家伙儿都在安安静静地吃饭。

辞行的时候,行昭两口子、行明两口子一道走的,行明挽着行昭说悄悄话儿:“说贺行晓一直病,母亲想让贺行晓迁到庄子里去养病,太夫人不许,这事儿便就此搁下来了。”

万姨娘的死换来了贺行晓的活,迁到庄子上与世隔绝,贺行晓的活还能有什么价值?

“她如果安安分分困在贺家过一辈子,我不会有动作,只要她有一点儿不安分。。。就下去陪她的生母吧。”

贺行晓算个什么东西,行昭没看在眼里,她看在眼里的是欣荣摆下的那个春宴。

筵无好筵,古人诚不欺我。

从一开始三房摆下的接风宴,到赏山茶,再到皇城里的七夕家宴。

应邑、陈家、顾青辰,一个接着一个地浮出水面。

人凑在一起叫做生活,也叫做戏,人一多,做出的戏也多了,坐在戏台子对面儿的观众自然也多了起来,看的人多,这样的戏做出来才叫没有白费心机。

不信?

您听。

“铛铛铛!”

好戏开锣了。

正文 第两百二九章 鹊桥(上)

摆宴当然是男人们凑在一块儿,女人们凑在一块儿地玩乐,男人们可以流觞曲水、作诗摆画,女人们能做什么?打叶子牌、看戏、重中之重自然是说话儿。

这是行昭婚后头一次出席做客,头发挽得高高的,红珊瑚珠儿串成一道手钏再在尾端坠了两粒小珍珠,正好配南珠头面,六皇子往前院去,临行的时候只交代行昭一句话儿,“凡事不逞强,一招不行咱还有后招”,再轻轻挠了挠行昭手掌心,道貌岸然地招呼住刚下马车的二皇子往前院走。

二皇子挤眉弄眼扭头回望着行昭,还没来得及开腔说话,就被自家六弟扯着往前走。

行昭满头冒汗,僵着脖子扭过头去,正好瞅见了跟在二皇子身后的闵寄柔,笑着招了招手:“闵姐姐!”。

闵寄柔歪着头笑朝她挥挥帕子,跟着就往这处走了过来,笑着回应:“得叫嫂嫂了!”又四下张望了问,“绥王妃到了吗?听门房说陈家人都到了。”

行昭笑着摇头:“阿妩没看见绥王妃,四哥一向不喜好这些宴请,这次来与不来都还另说。姐。。。二嫂找绥王妃有事儿?”

那日山茶赏宴柔情攻势为了拖住四皇子而叫出口的四哥,谁能料得到如今是正正经经得叫四哥了。

嫁了人之后,什么都在变,心态、情绪、生活作息,连最最基础的人与人之间的称谓都变了个面目全非。

“哦,也没什么大事儿。”闵寄柔看起来像是松了口气儿。像旧日一样挽着行昭往里廊走,侍候领路的丫鬟们离得老远,她还是习惯性地把声音压得低低的,“老四和绥王妃成亲这么久。一直不算太和睦,往日瞧着陈氏的模样总还觉得是个规规矩矩的深闺毓秀,哪晓得从嫁进绥王府之后就和老四不对付,老四本来身子不好,身子不好个性就有些奇怪,吃软不吃硬一头顺毛驴,偏偏陈氏每回都逆毛捋——上回老四想办间烟火铺子,陈氏偷偷让人把囤来卖的火药一把火全烧了。旁观者亲,当局者迷,德妃娘娘托我从中劝上一劝。”

行昭是知道四皇子一直对二皇子有不可言喻的情感的。

出了段小衣一事后。四皇子更加沉默寡言得过且过。可二皇子的话他还是全都听得进去。

小儿女不和睦。德妃也急了。

陈媛在胞妹陈婼的压制下,存在感一直不算太强,人被压制久了。一旦爆发比山洪还狠——和自家王爷找不痛快,行昭怎么看怎么觉得陈媛有点儿翻身做主人、无拘无束自暴自弃的意味在。

如果知道陈婼往后的日子过得还不如自个儿,陈媛大概是苦着一张脸,心里头很解气很欢喜吧?

人啊,就是这么奇怪。

行昭敛了敛目没跟着搭话,闵寄柔轻轻婉婉地说了半天,话头变得郑重了些:“。。。你和老六去谢恩的事儿,全听懋妃说了。你的请安,我还受不起,豫王更受不起。别因为这个就和豫王府有嫌隙。”

行昭笑起来。同样很郑重地点了点头,轻声说:“自然是不会的,二哥一向志不在此,好歹也是一块儿长大的,别人不晓得阿妩还能不晓得?”

闵家不想搅进这滩浑水里,信中侯在西北督军时,方祈曾救过他两回命,滴水之恩都要涌泉相报,救命之恩总不能以怨报德。可在宗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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