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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策-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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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董无渊
改名通知
小说《贺家行昭》正式改名为《嫡策》。
另外发布小说时间更改为晚八点左右哦。
支持的亲们请不要因为阿渊是朵娇花就不来蹂躏。。。
楔子
大周朝隆化十二年三月,冬寒未散,春暖未至,虽有新绿抽芽却也偶有寒风凛冽,道口胡同人声熙攘,彰显着初春时节的热闹。
东兴胡同口,晋王府却朱门紧闭,整座府邸缄默无声,门口高吊着两个白灯笼,上头写着“奠”字。
晋王府的女主人贺氏,殁了。
中庭内竖起一面铭旌,覆在棺柩上的追文悼词,洋洋洒洒写满了整匹素绢。
“晋王妃贺氏,定京盂县人,父第八代临安侯贺琰,兼平章政事,后领太子太保。隆化二年初,贺氏名满京都,声誉渐现,遂以王侧妃礼聘入晋王府,产子欢,后病夭。隆化四年仲秋,王以侧妃贺氏婉静良安,请旨册贺氏为正妃,声誉日闻。隆化八年,产女惠,晋王大喜,甫出生,即轶册为绵宜郡主。”
“妃性温驯,名门毓秀,其于上下,整合于内,端静于外,或少违豫。”
“王结发之元妻,虽悲难同白首,却喜能共今生。”
贺行昭飘荡在被晋王府屋檐楼阁切成的,四四方方的天下,看着跪在灵柩前或假意哀戚恸哭,或真心嚎啕绝望的人儿,手指一点一点虚无地拂过晋王周平宁亲手写下的悼文。
原来死了有这样的好处,可以是非颠倒,黑白不分,来成全脸面。
明明是自个儿耍尽手段与周平宁暗结珠胎在前,嫁入晋王府在后;明明是欢哥儿溺水暴毙,惨死在皇后陈氏殿中;明明是周平宁为了保住陈氏,才以正妃之位相易,意图压下此事;明明是周平宁厌屋及乌,连看都不愿意看阿惠一眼。。。
最最好笑的,却是那句“悲难同白首,喜能共今生”。
周平宁,你想要共白首、同今生的,只有陈氏而已。
贺行昭低低垂首,神情淡漠地看着立在棺柩旁的周平宁,终是掩眸不再看。
若有来生,若有来生。。。
我必识人真切,不负残生。强烈推荐好友最新力作金刚诀
第一章 再会(上)
云破初晓,盛冬的汴京城古城墙外将将透出一线亮,九井胡同里打更声儿一遍接着一遍传得响亮。
贺行昭在听见第一声清亮的打更声时便醒了,睁开眼愣愣望着顶上拖着坠下的青碧色螺纹云丝罩,耳边是更漏里沙粒簌簌落下的声音,歪了头透过帐子,有两盏明亮的摇曳着暖得朦朦胧胧照进人心的羊角宫灯立在床脚边。
被子上熏染的是茉莉淡香,不是周平宁素日喜好的冰薄荷香…。
行昭将头埋在被窝里,深深吸了一口气,眨眨眼,将打着旋儿的泪给生生忍了回去,嘴边却是止不住往上边扬。
三天了,不是梦,不是想象,不是阴曹地府,贺行昭眸中含泪嘴角带笑地看着这双白嫩稚小的手,手小小的,指甲理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没有染过胭脂花丹蔻,没有为了留存下指甲而戴着三寸长的护甲。自己真的还活着,以七岁贺行昭的名义活着,一切都还来得及,还可以好好活下去。
或者前一世的倔强恣意。。。才是梦。。。一个孤零零活着的梦。。。
“姑娘,卯时三刻了,该起床。。。”帐子外有人轻声唤着。
是莲玉,行昭连忙坐起身将帘帐拉开了一角,带了些不确定轻唤了声:“莲玉。。。。。”
十四五岁时的莲玉背对着暖光,依旧有着温柔的眉眼,长着双一笑就弯弯的眼睛,从未同人红过脸,虽不甚美,却胜在让人舒服。
这样好的莲玉,为了遮掩自己偷着给周平宁递花笺的行径,被祖母罚到通州的庄子里配给了一个瘸腿的庄户人家,不到三十便形如五十老妪般。
莲玉被直愣愣地看得有些发怵,下意识地摸了摸脸,又看眼前这个年画儿似的小女孩,瞪着一双西域葡萄样的眼睛,有些似醒非醒的模样,不由得看着好笑:“昨儿奴婢告假回来,才听莲蓉说姑娘说不舒坦赖了两天床,昨儿才好些,哪晓得今儿姑娘还是没睡醒的模样。。。”
说着话儿,帐子被两边拉开,勾在缠枝银钩上,行昭接过盛着蜂糖蜜水的杯盏,蜜水极甜又暖,直直冲进胃里,连带着心也像春日里那样暖洋洋的。
突然觉得任重道远,前世里,被自己糊涂所连累的人,为自己劣行而蒙羞的人,对不起。但也万幸,还有一次再来的机会,佛祖眷顾。这一世,母亲、莲玉、祖母、贺家。。。种种种种的悲戚,她不要再经历一次了!
行昭正怀着感恩,胡思乱想着,内阁的灯全亮了,留着头的小丫头们捧了铜盆、衣物、牙粉等物躬身鱼贯入了内,另有大丫鬟莲蓉从外卷起了帘帐,可见天仍旧是灰蒙蒙的片,院子里的积雪在庭意院顶棚上吊着的宫灯映照下晶莹透亮,内阁女孩们的井然有序,带来了几分热气腾腾。
贺行昭心潮澎湃,仰着脸将蜜水小口小口喝完,冲莲玉咧嘴一笑,梳洗妥帖后,站在毯上,正伸手搭进袖里,却见穿着紫绿绣万喜纹襦裙,外面罩着件百花褙子的妇人捧着几个匣子从抱厦里出来,贺行昭眼神一亮,开口便道:“王妈妈!”。
王妈妈,是贺行昭的乳娘,因生母方氏产后体虚无力,贺行昭便自小养在贺家太夫人院子里,王氏是方家选送来的的乳母,如今三十二三的年纪,从贺行昭出生便在身边尽心尽力服侍着,最后却被临安侯继室应邑长公主撵出了府,从此不知去向。
行昭想起应邑长公主,心头如针扎似的尖锐痛起来,应邑就像是贺家的飞来横祸,逼得母亲惨死,祖母避其锋芒,一年有泰半的时间都躲在庄子里,大概只剩下爹爹是高兴的。。。
王氏边将匣子放在桌案上,边蹲了半身礼急匆匆起来:“我的姑娘诶!可得抓紧着点了。前头两位姑娘并大少爷、七少爷都到了。三房从八灯巷走都快到了!太夫人还问了姑娘喝完蜜水了没。。。”
行昭回了神,一笑,仰仰头由着莲玉半蹲着系上襦裙的带子,清了清喉才道:“喝了喝了!一口气儿喝完的!妈妈记下这么大段话儿可累?快喝口水润润!”
侍立在旁的莲蓉低了头吃吃一笑,将一方赤金镶边如意锁从匣子里选了出来,递了过来,说:“太夫人才舍不得怪罪!姑娘连吃了两天药,昨儿晚上才有了精神头,今儿就急吼吼起了床要去和太夫人问安,太夫人只会心疼!”
“也就是姑娘疼你们!放别的主子屋里,嘴巴没个把门的,主子们早就——”王氏横了眼莲蓉,却见行昭捂着嘴偷偷笑,便只好住了话,手脚麻利地抠了黄豆大小的一粒儿春双膏,在行昭脸蛋上轻手轻脚、细细抹开了,又念叨着:“今儿是三房的外放回来头一遭去给太夫人请安,是大日子,姑娘可不好任性!”
行昭边接过递来的大袄披上,边仰头眯了眼睛由着王氏将霜膏抹匀,听得这竟是三房才回来的时候,心情好极了,胡乱点点头,嘴上答应着:“是是是!”
荣寿堂前厅,匾额高高挂着,上面是御赐的四个字儿“宁静致远”,梨花木八宝阁旁立着棵长得葱茏的矮子松盆景,再穿过抄手小廊,里面的笑闹声便挡也挡不住了。
“祖母这儿的香不像是寻常熏染的茉莉香,闻着倒有股佛堂里的味道…我回去自个儿想法儿调却总也调不出来!”——这是二叔家的三姑娘明姐儿,从来便是语声爽利,不拖泥带水。
“三姐不妨加几味麝香进去,再把香多晒那么一旬,许就得了这样的味道了。”——这是行昭庶妹贺行晓。
“三妹,我同你出个主意,向祖母讨一匣子,等用完了再来讨,岂不省事儿!”——声音哑哑的少年,却还是不能消停作怪,这是嫡亲的胞兄,临安候贺琰长子,贺行景。
行昭紧紧攥着丝帕立在垂地珠帘后,呆呆地听着,心里欢喜极了,却近乡情怯,在笑闹里听得一声“你们这群猴儿,就是老天爷罚来磨我的!”,便立时红了眼。
太夫人身边的芸香正巧打帘而出,见行昭眼眶红红地杵在门缘边上,忙行了礼,笑说:“四姑娘杵这儿干嘛呢?可是遭沙迷了眼睛?快进去吧,太夫人念叨四姑娘多少遍了!”
行昭笑着摇摇头,就着丝帕拭了眼角道:“无事,只是外面有些凉。这便进去!”
芸香佝了腰,细细瞧了瞧,见确是无事,笑意愈加深小声说着:“大少爷、七少爷早来了,三姑娘也来得早,六姑娘来的时候,太夫人面色不太好!侯爷与二爷去北门迎三爷了。”
行昭笑着点头谢过,莲蓉向来机灵,凑身塞了个白玉兰花吊坠给芸香,甜笑着说:“姐姐不愧是太夫人身边儿的知心人儿。”
芸香性子活泛,行昭的身份是阖府姑娘们中最高的,这些小门小路拿来讨好,正好。
行昭小步转过寿星公长江石小屏风,终是见到了一身着墨绿万寿字不断纹褙子,斜倚在正堂前贵妃榻上,正笑得乐呵的老封君贺太夫人陈氏。
行昭迈大了步子,提起几欲委地的水红裙裾往前三步,叩拜于地,小小女儿朗声唱着:“孙女行昭给祖母问安,万望祖母安康端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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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再会(中)
七岁的小女孩声定意坚,身量骨架小小的,却叩拜端仪,水红裙裾规矩地散在铺着细密白羊绒毯上,极似一朵绽开的牡丹。
行昭做了十年的晋王正妃,礼仪行止早已深入骨髓。
贺太夫人微怔,愣了愣,指了指俯首在地的心爱小孙女,侧首同侍立着的张妈妈笑说:“快去扶起来。病了两天,这一好,瞧瞧,竟改了往常的小魔星样了!”
“孙嬷嬷早说了四姑娘聪明着呢,只是不耐烦学这起子礼仪,您总忧心着,这下您可算是踏踏实实了!”
行昭满面通红地叫张妈妈给扶起来,再听张妈妈笑着打趣,耳朵也臊得红了。
想想前一世的自个儿,半大的女孩被娇养得不成样子,性子高也傲,唯我独尊,飞扬跋扈惯了。父亲是大周朝一等勋贵临安候贺琰,外祖是称雄一方的陕西总督,姨母是彰德帝正宫方皇后,想要什么得不到?六、七岁的时候,就连贺太夫人花心思请来的教养嬷嬷孙氏,也是敷衍地将规矩草草学过。
母亲死后,应邑长公主再嫁进贺家,方皇后生怕外甥女受委屈,又内疚胞妹惨死,便将行昭接进宫里亲教养着,吃穿用度比照着公主。这样养出来的女儿,傲气是有了,爱憎也分明了,可惜心气太高,不择手段也要得到自己想要的,很难担得起大周朝富贵人家要求女孩的端淑明惠。
终了一生,晋王周平宁大概是唯一的挫折。而,一颗心恰巧折在了这里。恣意行事,连闺阁女儿家的名节也不要了,宁愿以侧室自居也要嫁给晋王,最后倒落得个千夫所指的下场。
钟鸣鼎食之家的气度从来不是靠飞扬跋扈来体现,因为尊贵而谦逊有礼,这才是最大的高傲。
这个道理,方氏去得早没教过,行昭自个儿也不耐烦听人念叨,到最后竟是缠绵病榻受尽冷暖时,才反省明白。
行昭红透了张小脸,恍如隔世,向坐在左上首,涎笑着的贺行景福了身:“大哥安好。”
又向一身量高挑纤瘦,面白肤凝,却留着一道剑眉的女孩行礼,颔首笑着寒暄:“听人说三姐院子里的绿萼梅花开得可好了,千万记得给阿妩留几支!”
“…总少不了你的!过会儿,在库里寻了甜白釉青花的方壶好生装着,给你送去!”约是惊诧行昭的主动亲近,行明一愣神儿才反应回来,一句话说完,笑开了扭头向案首的贺太夫人撒娇:“祖母,您瞧瞧,才说阿妩懂事了,这就来讨上东西了,孙女儿还得赔上一尊前朝的白瓷…。”
“你可忘了,你方才讨祖母茉莉香时的模样了!”行景半刻闲不住,接着话儿便笑着嚷嚷开,惹得行明轻横了眼,却是撑不住自个儿笑开了。
三姑娘贺行明是二房嫡长女,也是二房唯一的血脉。二老爷贺环是现任临安候贺琰庶弟,性情怯懦,好享安逸。老侯爷去世时,庶三子贺现是两榜进士出身,身上领着官职,带着妻儿分家出去了。老二贺环倒留了下来,靠着长兄贺琰的面子,谋了个五品馆阁学士的虚职。
前一世的行昭瞧不上贺环,打着子嗣的名号,左一个通房,右一个妾室地收,最后还是无子,气急败坏地把罪怪到正妻秦氏身上,太夫人拦着这才没休妻。贺行明是独女,父亲无能又要护着母亲,养成了争强好胜,毫厘必争的性子。
这样的个性与身份放在前世,行昭自矜身份,不屑同她亲近寒暄,相互间来往不深,甚至有时还会有言语龃龉。哪晓得到最后,行昭连遭惨淡,心气郁结时,姐妹间,只剩了个贺行明还愿意来宽解劝慰一二。不由让人叹一声,世事无常。
太夫人瞧着堂下,笑得开了怀,老夫人前半生坎坷多舛,老侯爷偏疼妾室崔氏,很是让她吃了些苦头,索性憋着口气生下嫡子嫡女,又抬了身边的陪嫁丫头晚秋为妾,和东边那个去争去斗…
看着撒着娇的三姑娘,老夫人不由眼神一暗,晚秋生的老二不成器,倒是崔氏生下的老三成了才,外放回来了,还好崔氏早死了,若现在还活着怕又是桩祸事!
贺太夫人眼神扫过堂下挨个儿坐着的女孩们,抿嘴笑得娇憨的行昭,已渐渐显出几分少女般明艳的行明,再落在缩手缩脚,静默无言坐在最边上,穿着件做工极差,针脚粗重茶色小袄的六姑娘贺行晓身上,眉头一皱:“六姑娘穿成这样,乳母是怎么伺候的?”
行昭闻言敛了几分笑意,往边上一瞍,果不其然看见贺行晓颤颤巍巍低着头,还是一副惶恐不安的模样连忙跪下,细声细气:“祖母莫怪刑妈妈…是。。是…。”话结结巴巴地顿住,瞧她抬头偷偷瞥了眼行昭。
行昭心头暗道不好,接着便听到她接着说道:“针线房上昨儿来说…今冬的夹袄做得时间紧…孙女只好讲究着这衣裳穿…姨娘房里也是…”话到最后,竟是哽咽起来。
太夫人看景哥儿、时哥儿并行昭,行明都穿着簇新大袄,针脚细密一团喜气,抿了唇,半晌没说话。
这厢行昭忍着气,母亲再厌恶贺行晓,再厌恶她万姨娘,也不会从这些针头线脑上亏了东偏房的份例。前世母亲绝望惨死,万氏功不可没。欢哥儿去后,贺行晓又被应邑长公主送到晋王府,要她给贺行晓一个侧妃的名分,就当做为主母生下儿子的縢媵!
行昭手缩在宽袖里,气得直颤。前世也是这样的场景,她没忍下气,当场斥责了贺行晓,严词厉烈说她诬蔑作怪。祖母又何尝不知万姨娘与贺行晓的伎俩,却始终觉得母亲性懦,连妾室庶女都弹压不住,叫她们作怪到了自己跟前,母亲受了祖母责备,惶惶不可终日。
室内皆不敢言,贺行晓跪坐在青砖石上,行景开口欲言。却见行昭轻敛了裙裾起了身,上前一步将贺行晓拉起,边垂着头帮她理了理有些皱着的裙摆,边轻声说着:“六妹这是做什么…穿着新衣好过年,针线房时间也紧,是不是该先紧着将老夫人,爹,娘,二叔二婶这些长辈的衣裳先做精细些?三叔三婶才从外边儿回来,八灯巷自己做新衣裳难免有些赶不及,加上二哥五妹,是不是也要穿新衣裳过年?今儿三叔这么些年头一回着家,初冬时候才做的衣裳总是好的吧?怎么就不能穿了呢?”
行昭轻轻一顿,背对着贺太夫人,目光犀利地看着泫然的贺行晓,有些嘲讽再接着说:“六妹是最小的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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