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爱式微-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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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小千放暑假回来的时候，跟她一起的人是严澎。她给姜希打电话让她到机场来接，那时候她们已经有三年没有见过了，白驹过隙，茕茕而立。每个寒假暑假夏小千都在满世界地飞，她到处旅行，最喜欢的地方是印度，她说她很迷恋那里的慢生活，每个人都是温和的样子，在那里你会觉得即使最穷的人也能悠闲地活下去。她还在印度接触了禅修，说当人静静地观察自己时，才会正视内心深处的那些念头。即使她不回来，她的父母也没有在意，他们常常去北京看她，在那边团聚。

　　　　有时候夏小千会在电话里打趣她：“你们，有没有在一起？”

　　　　姜希怔一下，然后明白她的意思，低低地说：“这个……”

　　　　“到底有没有吗？”夏小千在那边肆意大笑，“别告诉我你跟林川谈了这么多年恋爱竟然还清清白白，我真得问问林川是不是有毛病？”

　　　　“才没有呢！我们，我们只是想把最好的一刻留到结婚。”

　　　　“总是要结婚的，这有什么关系？姜希，我得提醒你一下，林川可是很有市场的，如果你不把他抓牢了，他也许会跟女秘书或者女客户好上呢！”

　　　　“林川才不会！”

　　　　“好吧，你们俩真是纯情！”夏小千笑。

　　　　“那你呢？”姜希突然问。

　　　　“不是了。”她坦白地说。

　　　　姜希的心突然瑟缩了一下，有点微微地刺疼。她知道夏小千喜欢的人是谁，那么刚烈的性格，除了他再也没有别人可以值得付出。他们在一起了，他们终于在一起了。她跟夏小千三年未见，跟严澎也是三年未见，她没有刻意地去想过他，只是偶尔会在某个瞬间触动到她。比如经过夜市时，会想起他为她招揽生意的模样，比如看到大街上青碧少男少女时，会想起他骑单车横陈到她面前的情景。还比如，她整理抽屉时发现他给她写的一大叠的复习资料……三年间，除了那些明信片他再也没有联系过她。

　　　　有一年寒假，她在路上看到陈绍可，她都不认得他了，但他带着女友拦在她面前，等到自我介绍一番才知道他是严澎的好友。他说严澎大二的时候作为交换生去了德国。原来这两年他一直在国外，难怪她没有见到过他。不过陈绍可又说了，严澎寒假也回来了呢，你可以给他打个电话。

　　　　她微微地笑了笑，没有回答。

　　　　她没有打电话，严澎也没有来找她。那是大三的寒假，林川买了新楼，因为他忙，所以装修的事都是她在处理，夏小千说林川是等房子装修好就向她求婚。她心里隐约也在期盼，在装修的时候总觉得那就是她和林川的家了。

　　　　夏小千回来的那天，林川有事，就让苏扬帮忙去接。苏扬大学毕业后就在林川的公司上班，开口闭口提到林川，都是“林总”。后来姜希常常见到苏扬，他来接她或者送她，都是林川的安排，他比以前更加忙碌，生活的节奏非常快，想来也是，动辄都是千万的资金运转，一点儿差池都不行。看着忙碌的林川，姜希不禁在心里问自己，对于林川来说，到底多成功才算是成功呢？他的同学毕业后还怀揣文凭到处投简历找工作的时候，他却已经在四十六楼的写字楼里指点江山。很多人都羡慕姜希，觉得她找到这样的男友很幸运，就连父亲也常常说，姜希，你得打扮自己一下，总是穿得这样素林川会不喜欢的。

　　　　她知道父亲是担心林川嫌弃她，她只是一个学设计的大三学生，而在林川的身边围绕着大把出色的女子，但是只有她走进了林川的生活，知道林川所有的过去不是吗？他们有着别人无可比拟的深厚感情。

　　　　夏小千从人流里出来的时候，蜜棕色的皮肤，穿着一件墨绿色的裙子，波西米亚风格的大摆，垂在一边的大卷发，大墨镜推到发顶，有着野性难驯的热带风情，看得人眼睛发疼。

　　　　还没有走近，她已经欢呼尖叫着扑了过来，抱着姜希啪啪地亲上几口：“小希，想死我了！”经过的人频频侧目，还以为夏小千是某个小明星。

　　　　“你一点儿没变！”夏小千感慨地说，“时间过得真快呀！我都三年没有回来了！”

　　　　“倒是你变了！”姜希笑，由衷地说，“越发地美了。”

　　　　“没有行李吗？”苏扬淡淡问。

　　　　这时，夏小千朝身后看了一眼，“他在拿行李，我着急见你，先出来了。”

　　　　“他”，不言而喻就是严澎吧。突然之间姜希顿住，连抬头去望一眼的勇气都没有。她不明白她是怎么了，这个人对她来说并不重要，可为什么她全身绷紧，连呼吸都变得困难了？接踵而来的记忆像潮水一样从身后淹没过来，带着一些让她不齿的悸动。

　　　　严澎出现在她的视野里，穿着一件黑色衬衫，松开三颗纽扣，下穿休闲裤和运动鞋，戴着深色的太阳镜，已经没有学生时代的那种青涩，举手投足之间更成熟和稳重了。他拉着拖箱，另一只手揣在兜里，迈着懒懒散散的步子朝她走来。走到他们面前，他并没有看姜希，只是恼怒地对夏小千说：“凭什么要我拿你的行李，自己去！”听到他这样说，姜希的心里竟然无声地笑了笑，这就是她所熟悉的严澎，蛮横霸道我行我素。

　　　　“讨厌！”夏小千白他一眼，但并不生气，“我自己去。”

　　　　严澎这时才看到姜希，皱皱眉厌嫌地说：“还那样呀！”

　　　　她穿着衬衫牛仔裤，眉目清浅，一双瞳孔清澈见底。时间无影无形，却带着风一样的喧嚣。

　　　　四个人的车里，夏小千一直不停地絮叨着回到这里后要去哪里要去哪里？姜希微笑着倾听，但脑子里混沌混乱，车窗外是一盏又一盏路灯划过的痕迹，她的手下意识地蜷缩起来，但也感觉到一种微微的颤抖。

　　　　林川在路上的时候打了电话给苏扬，说是已经订好餐厅给夏小千接风，他直接开车载他们过去就行。夏小千一把抢过苏扬的电话：“好你个林川，本小姐三年没回来，也不亲自到机场来接！太没诚意了！算了，看在姜希的面子上原谅你了，不过我要带个朋友过来。你认识的，严澎……是呀，我男朋友！”

　　　　夏小千就坐在姜希的身边，挂了电话手挽着她：“林川真的好有出息！你等了这么多年，苦尽甘来，以后就只等着做少奶奶吧！”

　　　　“靠男人迟早都会被甩！”严澎没好气地说。

　　　　“林川才不会！”夏小千不服地说，“就算全世界的男人都变心了，林川也不会！他跟姜希的感情有多深不是你这种肤浅的人所能了解的。”

　　　　“不就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要我说，那谁心里指不定早后悔了！就在一棵树上吊死，还是颗歪脖子树！”

　　　　“我不许你这么说小希！”夏小千愤愤地说。

　　　　“我也觉得姜希不错！”苏扬突然插嘴，“真的，她比很多女孩子都好。”

　　　　严澎“嗤”一声：“她是比很多女孩都笨！”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严澎这样讲话姜希的心里觉得很温暖。他总是这样恶声恶气，总是这样冷嘲热讽。但这是她所熟悉的那个严澎，一点儿也没有变。

　　　　“就在前面放我下来吧。”严澎淡淡地说。

　　　　“一起吧，我已经跟林川说过了！”夏小千眼巴巴地看着他说。

　　　　“我也有饭局，不掺和你们的了！”他心里在生气，心有些微微地疼。一路上姜希都在沉默，不管他怎么激她，与他还嘴的人都是夏小千。夏小千说他是她男朋友，他也没否认，就想看看她什么表情，但人家是风轻云淡岿然不动。在她心里一直提防着他，不管他是努力靠近也好，故意疏远也罢，她都是淡淡的表情。他真是挫败极了。三年来他回来得很少，寥寥数次，每次回来去找她都看见她不是在去找林川的路上，就是从林川家出来……他真想抽自己一个大嘴巴子，犯贱呀！直接上去一把抱住，就算她喊流氓他也要把她紧紧地搂在怀里，可他竟然不敢！只能像个偷窥狂一样跟着她走一段，见着她幸福安好的样子，然后黯然离开。

　　　　有交换生的名额，他干脆去了德国，想着走得远远的，管她是死是活。他突然明白，只有离她远一点儿，他才可以继续洒脱，只是思念就像一缕青烟，时不时从心里钻出来。那些明信片全是他自己拍的照片，在想她的时候，他就会拿出相机拍上一张，然后做成卡片邮寄给她。他在心里咒骂自己，要这么深情吗？但原来感情是世间最无法控制的事，悲哀的是他能选择的只有爱还是更爱。

　　　　三年来，夏小千常常联系他，他并不反感，因为他总能从她那里听到她的消息。

　　　　你就死心吧，人家林川又优秀又出众，早把你甩几条街了。

　　　　想她有什么用？她才不想你，她从小到大的愿望就是嫁给林川，我敢保证一毕业他们就结婚。

　　　　我可警告你，姜希现在很幸福，你要是去搞破坏会天打雷劈！

　　　　把你的痴心省省吧，他们都住一起了，没你什么事！

　　　　……

　　　　夏小千总是鄙视他打击他，每一次听到她的名字他的胸腔就被划过一道，有着难以言喻的疼。他已经不是那个想要跟林川决斗的莽撞少年，他已经知道，一个人不爱你，就是不爱。他只能退到她的世界之外，远远地望着她。这很难，真的。爱情这东西碰不得，特别是得不到的感情，会要人命的！
等爱式微…CHAPTER　09　备嫁衣·处暑

　　　　姜希的心里有种说不清的伤感，为他们像处暑时渐渐冷却的爱情。想来她真的是幸运的，这么多年林川包容着她的一切，她的内向、她的沉默、她的木讷。

　　　　姜希用钥匙开门时，像是有感应一样，一转身看到了在黑暗中陡然现身的严澎。她手里的钥匙“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心直跳起来。他自顾自地走上来，仿佛一步步都踏在她的心上，他捡起来塞还给她：“我是鬼吗？每次见到都被吓到。”

　　　　她艰涩一笑：“你每次出现能不能打个招呼？”

　　　　“跟着你半天了，梦游似的。要是真遇上坏人，都被先奸后杀了！”

　　　　“除了你，谁跟着我？”脱口而出的时候她自己都被怔了一下。

　　　　他扯扯她的发梢：“瞧你嘚瑟的样子！”他微微叹口气，“我这辈子真是栽你手里了！”

　　　　他的话让她的心颤了一下。稍微退后一步，想要拉开他们之间的距离。月色像大鸟的翅膀轻轻拢在她身上，有一种和美的光芒，一缕散发被风拂过面颊，特别动人。

　　　　“小希。”他呢喃一声，期冀的眼神软软地罩住她。

　　　　她扬起面孔等他说下去，但他却扶着她的肩膀朝她吻了下来，他滚烫的唇让她的心蓦然一滞，却鬼使神差地闭上了眼睛。他的吻带着肆虐和侵占，像刮在小腿上的荆棘，带着微微的疼。他不甘于浅尝辄止，用舌头去抵开她唇齿。她在那一刻清醒过来，然后一把推开他，下意识摸摸自己的唇，心里悲愤不已。她怎么了？她今天是怎么了？自从见到他的那一刻她就很不对劲了，即使林川在她身边，她也置若罔闻。她想起高一那堂物理课，是要做碳酸溶液的分解，她用大瓶子配上单孔胶塞，然后插到玻璃罐子里，再加入一些碳酸氢钠，在把另一支试管内的浓盐酸倒进瓶中时，竟然把管口对准了自己，“哗”地一下碳酸氢钠跟浓盐酸反应，蹿起来的火苗一下烧了她的眉毛。对，跟严澎在一起的感觉就是碳酸氢钠和浓盐酸对准自己，会烧起来，会危险——因为她没有按照既定的步骤来！她想要躲开，想要逃开，每一次见到他都有一种负罪的感觉。直觉里，他就像一颗炸弹，会炸掉她的生活。

　　　　他朝前一步，为刚才她的回应而狂喜，心脏的跳动陡然加快：“小希……”

　　　　“不要误会，我只是抱歉！”她急促地说，“我不知道怎样感激你！你对我的好让我不知所措，我总欠着你……我只是想要还！”她都不明白自己在说什么，只是拼命地解释，不像是对严澎，却像是对自己！

　　　　“这样不够！”他的神色恢复冰冷，“你以为一个吻就能弥补我吗？”他愤怒了，上前一步，把她的手臂扭到身后，然后歇斯底里地朝她胡乱地亲下去，她的眼睛，她的唇，她的耳垂，她的颈项……她拼命地躲闪，然后抬起脚来重重地踢了他一下，他吃疼地松开她。

　　　　“你滚！”她为自己感到羞耻，面色愠怒。

　　　　他已经疯掉了，还拿理智来做什么，“你以为你对林川忠贞不渝吗？我早亲过你了，你敢告诉他吗？而刚刚你还回应我了！姜希，你别否认，你刚才没有意乱情迷？”

　　　　“不就是一个吻吗，我跟林川什么没有做过！”她口不择言地回击他，只想要逼走他！

　　　　这句话就像一把小刀，在他的思维里重重地切了一下，他望着她，眼里全是痛楚，他早知道他们谈了这么多年恋爱不可能什么都没有做过，他一直去忽略这个问题，不想要正视，但现在这句话让他知道，他没有机会也没有希望，一丁点儿都没有了。

　　　　他茫然转身，留下一句话在空中游荡，“我不在乎。”

　　　　有片刻的时间她就站在那里，浑身冰凉颤抖，她被刚才的自己吓到了。为什么难过像一阵飓风卷住了她，因为他的深情感动她了吗？不，他们四个人，这样已经很好。她和林川在一起，他和夏小千在一起，没有纠葛，没有困顿，可为什么她觉得自己不确定了呢？那个瞬间她转身往楼下跑，她想要告诉他，不是，不是为弥补他，不是因为愧疚……

　　　　她看到他了，坐在车里，长久地伏在方向盘上，身影孤独而忧伤。

　　　　她朝后退了一步，再退一步。风猎猎地扑面而来，她狠着心转身而去，如果这样能让他远离，那就让他离开吧。她的世界已经很好，不能再把它弄乱。

　　　　有一天姜希回家的时候，看到家里坐着个中年女人，丰满的身材，穿着一件碎花的裙子，一见她就站了起来，脸上是那种爽朗热情的笑容：“小希你回来了，很热吧，我去给你切块西瓜。”

　　　　姜希愣了愣，看着有些嗫嚅尴尬的父亲，一下就明白过来了。是呀，父亲等了母亲那么多年，而母亲去世三年多了，他也很不容易。

　　　　“这是薛姨。”姜致远怯怯地看看女儿。

　　　　“薛姨，您好。我来帮您吧！”她微笑着跟进厨房，姜致远感激地看着女儿的背影，知道她已经接受了他们这个家里会出现别人的事实。这几年他们的生活大有改善，三年前他在路上遇到曾经和他们建二局合作过的房地产公司老板，那时他还是建二局的工程师，在妻子出事他工作调配后就再也没有碰过图纸，这个方老板力邀他到他的公司上班，薪金福利都很优待。姜致远考虑了许久，他不确定自己过了这么多年还有当年的业务水平，也担心在私人公司里的不稳妥，现在的工作虽然憋屈，但好歹旱涝保收，有个固定的收入。他已经四十多岁，已经没有闯荡的勇气，岁月磨平了他的斗志。是看到姜希大热天里还要外出打工，他才下了决心要为了女儿重新振作起来。他接受了那个公司的聘请，又开始重操旧业。因为有扎实的功底加上这么多年他在建二局的积累，到新公司后竟然做得很好，设计的楼盘既人性又时尚，推出后反响十分不错。工作上的着落，让他的心境也开阔起来，薛群丽是公司的同事，离异，儿子跟了前夫，两个人一来二去地慢慢生出了感情。他知道女儿不会反对，但总担心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