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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水-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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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沨慢慢咀嚼口中的食物。不会浪费任何一粒可以下咽的东西,这早已是他多年的习惯 。小时侯接受锻炼,就经常因为抢不过一只狗、一只狼或者一只老虎而整日饿肚子。后来执行任务,也时常十天半个月都没什么象样的东西可以吃。所以他总是很珍惜到手的食物,对他们来说,这是比金山银山更珍贵的东西。而眼前这人,圣沨慢慢抬头,望了那无暇得连阳光都要失色的笑颜一眼,唇角掠过讥讽的弧度。她不过是个从来不知道尘世间丑恶的小孩子而已。如果让她看清什么是真正的现实,她还会笑得这样明亮到刺眼么?
想着,那唇边的弧度略有些得意起来,美丽的眸色深不见底。
好容易等他吃完,萧冷儿立时急不可待的拉他起来:“大哥哥,我们出去逛逛好不好?”
圣沨冲她一笑:“好。”
那笑容……萧冷儿心神微微恍惚,立时又扬起来了笑脸:“太好了!这里大哥哥比较熟,你说我们去哪里。”
圣沨眸色更深一些,伸手似随意指了指某条路:“去那边。”
萧冷儿自然无疑,拉着他兴高采烈向外走去。浑然不觉自两人出园子后一路所遇众人的惊慌眼神。瞟一眼身边之人,萧冷儿握他的手微紧了一些。这人啊,还真是让旁人连看也不敢多看一眼。
一路前行,萧冷儿本来甚觉有趣。但莫约一柱香时辰之后,她却再也没有这般想法。奇怪的声音由远而近,萧冷儿忍了又忍,终究忍不住:“大哥哥……”
圣沨不动声色:“去看看吧。”
痛苦到几近扭曲的声音越发清晰的传来,萧冷儿不自觉打个寒颤,拉了圣沨匆匆前去,浑然不觉身边少年眼中愈发玩味的笑意。
不多时两人终于来到树林尽头,眼前豁然开朗。萧冷儿终于找到声音的来源,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想要呕吐的感觉。这瞬间她只愿自己从未到过这如同地狱一样的地方,从未见过这般惨绝人寰的景象。
眼前这一大片围场中恐怕已聚集了历史上所有最著名、最残忍的酷刑,甚至连传说中殷商的妖妃妲己所创的炮烙、酒池肉林等也一样不缺。
视野太过开阔,开阔到萧冷儿连每一个细节、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看得一清二楚。她简直连想装看不到都装不出来。
最中央的酒池肉林中,几个侍卫模样的人正把几个人的头颅硬生生往里面压。那酒池里尚漂浮着几具发着恶臭、面目全非的尸体,想是先前被折磨死的人还未来得及被弄走。
那炮烙之刑绑着的一人,头发、脸容、前胸后背都已焦黑溃烂,但却依然留了一口气在,神志似乎也还清醒,一声声惨叫让萧冷儿几欲晕倒。
勉强镇定心神,她再接着看下去,这一看之下却再忍不住趴在地上要命的呕吐起来,似要把苦胆也给吐出。
一个女子正给赤身裸体押到一个大坑旁,想必就是那蛇坑了。但最可怕的却不是里面那群蛇堆积、万头齐仰的景象,而是坑中尚未被蚕食光的另一具赤裸的身体。世上只怕再找不到第二具比这更恐怖的身体,原本该是光洁的肌肤连一分一毫都不复见,那身体上到处是坑坑洼洼的残肉,一些地方已可见白骨森森。那女子脸上鼻子眼睛已尽数不见,只有一个个连血液都已干枯的洞布在脸上。但那女子竟还未死,已看不出是嘴的嘴里尚在发出依咿呀呀的生意,残缺不堪的手臂竟还有力气在群蛇中移动。
那坑旁的女子再受不住这般折磨,“哇”的尖叫一声,便生生晕了过去。
萧冷儿只觉已到了再也吐不出的境地,方自勉强抬起头来,这一看几乎又要骇得晕了过去。
那蛇坑旁边俨然 便是一个真正的屠场。两个赤着上身、肌肉极为发达的威武男子正在“霍霍”的磨刀。
萧冷儿这辈子简直是头一回见到这么大的一把刀。
而那被铁链锁住了手脚、动弹不得的两个人,脸上、身上的肉赫然已不到一半,只剩一半嘴唇的口里,还在不断发出痛苦的呻吟。
其中一个屠夫此时已磨好了刀,走到左边那半个人身旁,自言自语道:“还差五百三十六刀,得慢慢割才行。”说话中亮晃得刺眼的屠刀便已在那人剩下的半边脸上比划起来。半晌手起刀落,一刀刺入那人脸上,便轻松剜下一块肉来,那人惨叫声方起,便复又痛得晕过去。
屠夫眼也不眨一下,毫不在意把那肉丢进正浓烟滚滚的油锅里,里面已煮了半锅的肉,想必便是从这两人身上刚剐下来的。
他见那人尚未醒过来,不由皱了皱眉,左手拿起一只长勺,舀了大半锅煮沸的油便朝那人脸上刚割下肉的部位淋去。“滋”的一声,那森森白骨处便冒出浓烟来。
那刚晕过去的人蓦的一声惨叫,半边身子一阵可怖的痉挛,又再次醒了过来。
观旁边那另一个屠夫却似比这一个更为享受这剐人过程的乐趣。只见他悠闲的从油锅中捞起一块已炸得金黄的肉,另一只手拿火钳硬生生把他面前那人紧闭的醉掰开,然后把尚“滋滋”作响的人肉扔进那人嘴里。那人还省一半的脸上神情痛苦之极,口中不断发出“咿呀”之声,想必那就是从他自己身上割下的肉。
萧冷儿手脚冰凉,勉强扶住圣沨的肩膀,身体大部分重心依靠着他不致倒下。圣沨趁机回头望她一眼,却见她眼中一片悲悯哀伤之色。黑眸中涌起复杂的神色,迟疑片刻,终将头再掉转过去。
萧冷儿再依次看下去。那屠场旁边竟还有一个比屠场中的更大数十倍的油锅,几个人同时被缚了双手吊于那油锅之上却也不显拥挤。萧冷儿心中方自想到,已见那缚住几人的绳子被齐刷刷斩断,“扑通”几声,那几人已全部掉进油锅之中。但出乎萧冷儿意料,那几人短暂的害怕过后显然都早有准备,那么烫一锅油,几人身在其中竟连吭也不吭一声便各自向其他人的身体上蹿去。原本几人都只有半截身子置于锅中,但这一折腾下,便已有两三人被硬生生从头到脚淹入锅中,倒是想叫也叫不出来了。还剩最后的两人却仍不罢休,各自把对方死命往油锅中攘。那沸腾的油已使得两人下半身几乎要废掉。推攘之中溅到二人身上的油也使得肌肤“滋滋”炸裂开来。但两人在几乎疯狂的求生意识之下,却似把这一切都给忘了。
最终那最后胜出的一人爬在锅中重叠几人的尸身之上——只因他的双腿已无法支撑,惨笑道:“我赢了,你们快依言让我上去!”
一直站在油锅旁静静观望的一人笑了笑,尚未答话,那人身下的第一人双手突然轻微动了动,竟拼了最后一点力气把那人给拽下了油锅,便终于再也无法动弹一下了。那上面之人想是先前已用尽气力,此刻被拉下之后,终于也无法再站立起来。
锅边之人眼中露出奇怪的笑意,喃喃道:“死前当个明白鬼,倒也死得瞑目了。”
油锅旁边就是刀山了,上百的刀尖在阳光下晃得人眼睛发疼。过程与方才那油锅之刑无甚差别,最后也依然是死得一人不剩。
萧冷儿心中忽的有些奇怪,阳光竟能照进这样的地方?眼睛看向下一处,她本来以为自己早已把肚子里的东西全部吐光,这一看之下,却再次趴在地上狂吐起来。
那刀山右边竟是一幅活色生香的春宫图。一男一女正赤身裸体抱在一起,动作之淫秽实在不堪入目。萧冷儿耳听那淫声浪语只觉自己几乎快疯掉。两人旁边另有一人,双腿想必是被点了穴,躺在原处无法动弹,但一双手倒是活动自如。身上脸上不知是受了什么折磨,布满伤痕,而从脸到耳朵脖子处全部涨红得快滴出血来,眼中神色几近疯狂,瞪圆了眼看着身前那对男女。那两人每个动作,每一声轻叫,似乎都让他无法忍受,口中不断喘着粗气,双手却再一次不由自主向自己身上、脸上抓去。面上神情痛苦得几乎扭曲,但他自残身体的动作却愈发的快。
萧冷儿看了片刻,便明白过来,只觉自己脸上也是火辣辣的红。那人想必是被逼吃下极厉害的春药,是以见那两人苟且行为这才如此反应。她思索这片刻,那对男女的动作已越发放荡,叫声也越来越不堪入耳。旁边那人脸上、身上,几乎已经没有一块完好的肌肤。只见他迟疑一会,便终于举起了一双手,萧冷儿正不知他要干吗,已见他双手狠狠往自己双臂折去。此人想必从前武功也不弱,竟一招之间便把自己两条手臂生生卸下,终于凄厉的惨叫一声,晕了过去。
萧冷儿手足冰冷,如腊月飞霜。
正自愣神间,只听身边一声大喝:“你们是何人?竟敢到此偷窥!”
萧冷儿连忙转身,已见一人手持长鞭狠狠站在她前面一些的圣沨身上抽去,不及多想,赶忙纵身扑上,生生受了这一鞭,不由自主一声闷哼,雪白的衣裳立时染上血渍,红得惊心。
圣沨没料到她竟有此一着,大惊之下立即一掌向那人击去。萧冷儿连忙拉住他手臂,圣沨不得已住手,回头皱眉望着她。摇了摇首,萧冷儿此刻心中已有所决断,低声道:“大哥哥,你莫跟来,就在此处等我。”不等他回答,已转身走开,走了几步,却又回头,冲他微微一笑,“大哥哥,谢谢你今天带我来到这里。我是说真的。”
圣沨心中一震,几乎立即就要跟了上去,却终于还是停住了不动。但心中不知为何却有些微的痛,淡淡扩散开来。
一步步走到那地狱门口,其上“修罗宫”三字触目惊心。立时就有几人手持长鞭围了上来,厉声喝道:“你是何人,竟敢擅闯修罗宫!”
萧冷儿对几人手中长鞭视而不见,淡淡道:“我要见你们这里领事。”
一人厉喝道:“你找死。”
萧冷儿仍只淡淡道:“让你们管事出来见我。”
几人不再多言,长鞭如毒蛇狠狠挥下,鲜血飞扬。
萧冷儿紧咬红菱般的嘴唇,睁大了眼,在鞭笞中一步步向前走。她不仅要看清这一切,总有一天,也定要这人间地狱中每一寸土、每一根草从世上彻底消失!
目光一一从几人面上扫过。那张张阴森而麻木的脸,僵冷的神情,露在外面的肌肤竟白得透出紫黑,与死人无异。
静静看着他们,眸中慢慢由愤怒变成悲悯,长期生活在这样的地方不见天日,即使阳光能照射到他们的身体,只怕也永远进不了他们的心。萧冷儿心中忽有所动,可悲的,应不止那些受刑者。
素衣上血色如魅,萧冷儿依然只静静道:“我要见你们管事。”
那长鞭正欲再抽,已听一声轻喝:“住手。”
萧冷儿回头,一个年约三十的白衣男子正朝她走来,容色淡定。
几人立即退到一边站好。
白衣人看萧冷儿模样,不由眉目轻蹙,向几人斥道:“我修罗宫从不惩治无罪之人,你几人实在胆大包天!”
萧冷儿只觉一股尖锐的愤怒直冲腔喉:“从不惩治无罪之人?!”
白衣人却不多加理会,只向她问道:“姑娘可是宫中之人?”
“我是庚桑楚身边之人!”这话本是脱口而出,但说出之后,萧冷儿却蓦觉心中一阵委屈,地宫既是他一手所创,这修罗之殿,只怕也与他息息相关吧。他心狠也好,手辣也罢,她虽看过他杀人不眨眼,但心里总觉与他生长环境有关,痛惜也好,内疚也罢,心里却不曾真正怪他恨他。但此刻,看这修罗般刑场,心中蓦然一股厌恶和心酸的情绪,几乎将她撕碎。这就是他的生活,这就是他所面对和造成的。萧冷儿一时心中大恸。
白衣人容色微变,对眼前女子身份,不得不开始顾忌三分。要知问心大名,并不是人人可知,更从未有人敢直呼其名。心中这般想,面上却恢复淡然:“既是大殿下身边之人,为何无故从修罗宫后山闯入?姑娘可知此处乃地宫禁地,没有殿下手谕,任何人不得擅入此地?”萧冷儿虽表明身份,但看她表现,显然不是受命而来。
萧冷儿垂首道:“偶然误入。来地宫不过几日,尚不知这规矩。”
白衣人沉吟半晌,方状甚勉强道:“姑娘既是大殿下的人,又初来乍到,我便自作主张饶你这一次。姑娘快快去罢,切记万不能对别人提及。至于大殿下那边,我稍后自会去禀报。”
萧冷儿却是动也不动,抬头极缓极慢的四周环绕一圈,半晌方道:“大人方才说甚从不惩治无罪之人,小女子不才,要向大人请教。”
白衣人见她非但全无离开之意,竟还东问西问,不由再次蹙眉:“姑娘当真是误入此地?”
萧冷儿道:“虽是偶入,但眼见如此惨绝人寰之景,特来向大人请教。”
白衣人看她半晌,忽道:“你当真要听么?”
萧冷儿颔首:“洗耳恭听。”
白衣人道:“好,我便告诉你。这修罗宫实乃人间地狱,我便是这地狱里的阎罗,专惩治这世间人性泯灭、荒淫无道之人。”
萧冷儿面若冰霜:“这些受刑之人仅我所见便有数千之多,行刑之人不下数百。他们,难道各个都是你所谓的有罪之身么?”
白衣人肃然道:“惟有人间武林,才是真正的修罗地狱。姑娘眼前所见,只觉此地酷刑难以入目,但天下之大,罪大恶极之人加起来,比这模样又何止多出百倍千倍?所谓武林正道,不过是鸡鸣狗盗之辈想出来如何堂皇掩人耳目而已。江湖中人满口仁义道德,满肚子难娼女盗,满手血腥屠杀,却还自命甚正义之士。试问人间六道,有谁能真正做到顶天立地无愧于心!能列入这修罗宫之人,俱是大奸大恶、十恶不赦之辈。”
萧冷儿简直苦笑不得:“若真以罪行论之,你等私创这修罗恶宫,集天下之残忍恶毒于一身,折磨天下之人。究竟是谁更罪不容诛!”
白衣人道:“我等不过替天行道。铲尽这世间带罪之身,使天下得以太平安定,何错之有?”
萧冷儿冷笑道:“若由尔等主持天下,天下人能得以太平安身那才有鬼,只怕那时才是真的人间地狱。上有帝王,下有衙门,只怕这天下罪人,再如何也轮不到你等处置!”
白衣人笑道:“我等眼中,只有圣君万寿无疆、大殿下恩威如炬,至于那庙堂之上帝王将相,却不知为何物。却不料姑娘竟是这等迂腐之人。”
话音未落,只见人影一闪,萧冷儿手出已多出一把匕首横于白衣人颈间,恨声道:“便是我此刻就杀了你,你还要忠于你的什么狗屁圣君大殿下不肯放人么?”
白衣人全无畏惧,洒然笑道:“我白修罗不过区区臣子,微不足道,死有何惧。我死之后,我楼心圣界还有千万教友,自然有人接我之位,定我功过,再行处置。能为楼心圣界而死,正是我无限光荣,又有何足兮?姑娘这话倒是问得奇怪了。”
萧冷儿手中一松,忽然只觉心中沮丧极了,暗骂庚桑楚也不知几千几万遍。
那白修罗复又笑道:“姑娘这等模样,不知还愿否听在下继续说下去?”
萧冷儿瞪他一眼,没好气道:“屁话。”
白修罗也不以为忤,指着那刑场最前方的酒池肉林道:“受此等刑法之人,均为平日里奢侈享乐、贪婪成性,为这金钱二字伤天害理、坏事干尽之人。既然他们如此贪图享乐,圣君仁慈,便让他们死得其所。至于那炮烙之刑众人,生前俱是那公堂之上的无耻狗官。都说三尺之上有神明,但这等贼子头顶‘明镜高悬’,却是光明正大的干些奸淫掳掠的勾当,老百姓身上只要尚有一层皮在他们就绝不放过。便该要这些人尝尝剥皮抽骨的滋味,可有那般好受。”
顿了顿,抬眼看萧冷儿,却在她面上看不出丝毫表情,白修罗复又接道:“至于那些被抛下蛇坑的女子,就更不值得可怜。这些贱人生前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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