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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水-第10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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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她下床都艰难模样,圣沨到底忍不住上前扶她:“大哥让我过来,这几日无论你有甚要求,都要我亲自去做好。”

扶着他手臂慢慢往外走,萧冷儿颔首笑道:“他倒慎重。也好,你帮我准备一间绝不受外人打扰的密室罢。”

圣沨忍不住多瞧她一眼:“你要密室作甚?”

萧冷儿冲他一笑:“练功。”

圣沨当然不会相信。萧冷儿既没精神也没心情去解释到他相信为止。

但圣沨即便不信,也立即转头就帮她办妥了此事。萧冷儿笑着向他道谢,一头扎进去接连七天就再没有出来过。这七日里圣沨都亲自守在密室之外,每日早晚将食物从小窗户口递进去。闲时便坐在房门前看书。

第七日午间,萧冷儿终于推门出来。圣沨应声回头,倒被她神采奕奕的模样吓了一跳。

随手抽走他所持书卷,萧冷儿笑道:“人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亲爱的大哥这是想念我还是怎的?”

细细瞧她两眼,圣沨轻叹道:“这一年多来,我再也未见过你如此有精神的模样。”

萧冷儿不及答话,她抬头便见原镜湄急急向着二人走过来,不由挑眉道:“你消息倒灵通。”

秀眉紧蹙,原镜湄道:“是问心叫我前来寻你。”

萧冷儿失笑:“我只当他前几日说不再管我的话是当真。”

“他自然不知道你在此处。说了好几处地方,让我一处一处前去查看,这是最后一处了。”低声向她解释,原镜湄将手中一物递给她。

这丫头今天吃错药了么?萧冷儿挑眉看她:“这是什么?”

“问心让我给你的。”

萧冷儿还是不接。

“是陵迟殿关押众人的解药。”说完这一句,原镜湄忽地就红了眼眶,神色间显见十分不安,“我不知他让我给你这东西做什么,也不知他想做什么。这些天他总是和一干长老和堂主关在一起,说些甚也不让我知道。他好像还去看过扶鹤风等人,闲下来便总用一种很奇特的神情看着我,我、我……”她说至此珠泪滚滚而下。

她委实担心到极致了。可她什么也问不出来,什么也不知道。

事到如今,他已坐拥天下,也拥有了萧冷儿,她不知还有甚事是要他为难的。

沉默片刻,萧冷儿道:“他还说了甚?”

摇了摇头,原镜湄颤声道:“他只说给了你这包东西,让你去陵迟殿,余下的你自然知道该怎么办了。”

心中纷乱,萧冷儿不愿被那烦乱中生出的不安左右,断然道:“我们先去陵迟殿。”

拿着解药是做什么?自是救人。

但众人明显不肯相信如今的萧冷儿还有这好心。

心下不安的感受越发浓烈,萧冷儿无奈与众人纠缠,径直将解药首先递给无想大师几人,原镜湄在一旁轻声解释服食之法。

如今天下时分时合,众人是降是反她都已顾不得了,她只想立刻知道庚桑楚究竟要做什么。立刻!

无想大师只用了一句话便说服殿中超过半数的人,他道:“萧姑娘一直以来只是在等待时机罢了。如今,想来是时候了。”

原镜湄和圣沨甚至连眼睛也没有眨一下。他们两人从头到尾就没有相信过萧冷儿所谓的“投诚”。

众人纵还不肯信萧冷儿,但无想大师几人吃过解药后全然无事,反倒闭目调息,看来倒当真像在恢复功力的模样。一番衡量后,众人一一吃下解药去。

这过程中萧冷儿满心茫然疑虑,身边似有人叫她,她心中一紧,立时回过神来。刚想开口,忽觉手中有异,她一眼瞟去,才发现自己还拿着圣沨方才所阅那书卷。本想即刻丢掉,但目光所及的几个字却叫她浑身血液一凝。

拿起书卷来细细看上几眼,萧冷儿抬头,满目惊恐:“这书你从哪得来的?”

“大哥处得来。”圣沨道,“这两年大哥一直研读跟这有关的书册古籍。我一时好奇,便借来看看。”

呆立半晌,萧冷儿忽道:“圣沨。”

“他有没有跟你说过,‘禁魂’这种咒术,可有解咒之法?”

“有的。”原镜湄插口道,“我就听他说过一次。说这等霸道的咒术,原来世上当真有破解之法。”

回想前事种种,萧冷儿几乎站立不稳。脸色如死灰白,她面前翻到书册最后一页,只看得一眼,她只觉眼前一黯,几乎立刻便要昏死过去。

圣沨镜湄二人连忙扶她。

一口咬破舌尖,鲜血和疼痛的滋味让她瞬间清醒过来。决然推开两人,刚才还摇摇欲坠之人此刻却轻得没影子一样往外掠去。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有谁说了一句:“她不是早已武功全失了么?”

捡起那书册,原镜湄怔怔翻到那人方才所阅,上面寥寥几个大字写着:“以形异形,以毒攻毒,以血还血,以你之身,替我之魂。”

低吟一声,原镜湄瞬间昏厥过去。

萧冷儿不顾一切向那日所见的山洞狂奔而去。

她顾不得身后有多少人在呼喊她追赶她,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见到那个人,立刻见到那个人!

但如果还有哪怕一丝的可能,她只盼望永远不要在那个地方见到那个人!

所有的一切都像风一样飘远,昔日她望而关注的城垣,今日她轻易就翻阅过去。

她终于见到了那山洞。

洞口竟站立了扶鹤风、洛文靖、依正豪等人。

原本该是大敞的洞口,不知何时竟已被封闭。那一眼望去便知是玄铁精钢所制的坚固无比的牢拦。

一人就坐在那牢拦之人,正悠悠扬扬潇潇洒洒放声歌道:“我生由我定,我死由我定,我命由我、不由天。我命由我、不由人。”

是他,当然是他。

那歌声就如昔年他与她初见时那般豪迈动人。

不,她不用听到他的声音,她不用看到他的人。全天下,任何时候,任何地方,只要是他,她就知道。

一步步走近,她与他终于再见。隔了七天,这是七天,是七年,还是七生七世?

他依然是带了最美的笑容在看她,情深无限。

吸一口气,再吸一口气,萧冷儿不知站立多久,终于开口向他问道:“我以为……你已准备好,与我同死?”

面上灿美笑意渐渐化了无奈,良久庚桑楚若有似无轻叹一声:“你当真想过与我同死?这一年里所有的一切,难道不都是欺骗?”

“生则同眠,死则同穴,今生今世,此情……不渝。”张口,两行清泪顺着腮边滑落,她颤抖不成人形,“说这句话我是……认真的。”

他粲然微笑:“有你这句真,我死而无悔。”

她隔着牢拦与他互相凝视,如同隔了万水千山,隔了山河大地。无意识走上前,她敲着牢拦,一下又一下,双手很快鲜血淋漓。

抓住她手,庚桑楚温柔看她:“那日我问你,什么才是你真正想要的,你说天下安定。”

“我如今终于拥有天下了,我可以给得起你了,萧冷儿。”他含笑望她,柔情缱绻,痴醉无限,“拱手河山……能讨你欢?”

第十章 此恨绵绵无绝期

我们再来做最后一场戏罢。

他甚至不用出声,她也知他说了甚。

事到如今,他二人之间还有任何戏可做?在他示意下,她缓缓回过头去。山洞之下不知何时,竟被业已恢复武功的原武林盟一干人齐齐围拢。

萧冷儿无知觉地再转过头。却听庚桑楚道:“这一年来你种种所为,我如今要你亲口说与我听,你肯是不肯?”声音算不得大,却足以叫底下那一众武林人士听得一清二楚。

萧冷儿只是空茫茫望他。

庚桑楚见状转向扶鹤风道:“扶盟主,如今我身在这牢笼之中,是绝不可能再出来了,你们也不必再做戏。当日你们约了萧冷儿见面,她具体对诸位说了甚,可否一一相告?”

看一眼萧冷儿,扶鹤风正要开口,方才闭口不言之人忽又截过了话头:“你我之间的事,又何必烦劳旁人之口?你想听什么,我答你便是。”

她从未想过隐瞒他,从未。但他难道当真没想过为什么?他为何,到了有关自己的事情上,却这样的傻?

微微含笑望她,庚桑楚目光似是欣慰,又似心酸:“一年之前我在你和扶雪珞的婚礼上掳走了你,当日你我二人拿命来拼,此后你日日恨我入骨。何以一年前我攻打玉英门前夕,你要当着全圣界中人的面向我投诚?”

“只因那时我已明知争夺天下扶雪珞绝不是你的对手,整个中原武林无人是你的对手。”一手握了精铁牢拦,萧冷儿出神望着指尖滴落的鲜血没入地下,“我那时已决意要不惜一切助你夺取天下。想着待你拥有一切之日,我再夺走你的一切,必能使你加倍痛苦。我再在你最痛苦的时候了结了你,便是最好。”

庚桑楚颓然苦笑:“只因为……这样么?”他早已知道她对他有多么的恨了,他从来不去想,只因明知那深到让他无法承担。

“不是……不是。”摇了摇头,萧冷儿低声道,“我那时是气昏了头,一时意气才那么想。我要杀你,你岂会不知?而你,我根本从未了解过你。后来我见了木枷,他问我如今究竟想怎样。我想起我爹一生都盼望天下安定,而我为了私仇,竟已将他昔年的嘱托抛诸脑后。我从那时起才真心想要帮你,用我的法子死的人总比用你的少。我早已不求甚善因善果,只想着武林一统,总要比争斗不休来得好。”

“扶鹤风看穿了你的计策?”

“武林之中,很多人都曾受过我爹的大恩。”看一眼洛文靖,萧冷儿道,“我便持着这些恩惠与他们谈条件。你与扶雪珞二人的才智,扶鹤风几人看得比我清楚,当日他们主动找我,难道不是一早看穿扶雪珞斗不过你,别有用心要逼我拿出态度?只是我比他们更轻松说出口罢了。我说你一统天下只是早晚的事,他们负隅顽抗只会使得武林同道白白流血再无转圜之地,难道这样的结果是他们想要的?他们要我发动紫衣十八骑,但紫衣十八骑我爹爹早在二十年前便已解散了,就因为不想再多造杀孽,又像许多年前那样尸横遍野。如今那些叔伯都已生活得很平静,爹爹和他们都不愿再做的事,我难道会逼迫他们?我跟扶鹤风说,扶雪珞如今不成气候,不给他致命的打击,将他陷入绝境,他永远成不了大事。其实能保存实力又能不费吹灰之力得到想要的,这种划算的买卖谁不愿意?各派掌门都是见过世面经过风浪的人,说到底谁真的在乎行事手段?终于他们都同意了这交易,只让我保证在这期间绝不残害各派弟子,我以萧家尊主信物作为抵押,立誓绝不反口。”

“既是交易,你又许诺了这些人甚?”

盯着他眼,萧冷儿缓缓道:“天下大权,你我性命。”

庚桑楚挑了挑眉:“扶鹤风和洛文靖当真想要你的命?”

“要不要都好,我的命总归是摆在了那里。”目光从一众武林人士面上一一掠过,萧冷儿面含冷意,“想要你我二人性命的,又岂止一两个人而已。”

“他们也真狠。”庚桑楚摇头笑道,“你可至今时今日还在为着天下大局着想。”

“莫要搞错了。”萧冷儿冷冷道,“时至今日,你也好,我也好,我爹娘也好,我为的不过是个人恩义。兼济天下?那是你问心才敢有的豪情,萧冷儿可当不起。”

笑一笑,庚桑楚也不与她辩驳:“那日扶鹤风最后给扶雪珞重重一击,那是你二人商量好的?你有何打算?”

“我没有任何打算。扶雪珞若受此打击就一蹶不起,只顾怨恨我等,那我从此便绝不会寄任何希望在他身上了,他正好也省了事,从此自管退出武林逍遥山水去。”

她这番话答得语声淡淡,扶鹤风竟也听得神情淡淡。想来这件事上两人早有共识。

“扶雪珞离开之时你曾交托他一物,那是何物?”

闭了闭眼,萧冷儿道:“能请得动紫衣十八骑的信物。”

此言一出,连扶鹤风等人也是大讶。唯独庚桑楚似早已料到,神情不辨悲喜看她:“你适才言语,我以为你至少会放过萧家之人。”

“我连自己都无法放过……”掐了掌心,萧冷儿声音力持平静,“圣界这一年势如破竹,军心大振,达成前所未有的上下齐心。无论我如何待你,能从你手中得到什么,没有另外一支无坚不摧的力量为后盾,我也不敢贸然行事。”

怔怔瞧她,庚桑楚半晌道:“你和扶雪珞都说了些甚?”

“……我告诉他,这一年务必要与紫衣十八骑在一起,不可贸然行事。你我一统天下之日,才真正是他们行动之时。”

“现在是不是该我掉过头来请求你了?”庚桑楚自嘲笑道,“要你在我身死之后,对我教友手下留情,不可虐杀?”

她没有答话,他良久柔声道:“我知道你不会的。你表现得再冷酷,内心总也还善良。后来这几年你什么都没学会,就学会了骗人。”

脸上一丝表情也没有,萧冷儿道:“你问完了没有?”

上下瞧一瞧她,庚桑楚竟笑出几许安慰:“你果然……还是有恢复功力的法子。”

冷冷看他,萧冷儿声音更冷:“除掉那‘心锁’的钥匙,难道不是你有意留给我?”

“你问完了,如今该轮到我问了。”

双目瞬也不瞬瞪着他,充满恨意与绝望,萧冷儿一字字道:“我不是在与你做戏,我再也不与任何人做戏。我问你的事,你最好也老老实实答我,否则就算追到地狱十八层,我也绝不放过你!”

庚桑楚笑容充满苦涩。他倒当真算错一回,他是太高估她还是低估了自己在她心中的地位?竟以为她此时至少还能保持理智清醒。暗中摇头,庚桑楚向扶鹤风道:“扶盟主,我如今想逃也逃不脱了,想来诸位看热闹也该看得够了,劳烦你……”

“不必。”打断他话,萧冷儿硬声道,“你我之间恩怨纠缠,总该算个清楚。今日我能将算计一年的东西统统抛诸一旁,你难道不能?”

事到如今她竟还要区分天下和她在他心中的地位。摇一摇头,庚桑楚无奈叹道:“你问吧。”

“解咒之事,你从何时开始打算?”【。 ﹕。电子书】

“我娘亲死后,将这副担子交托给我,但我从未打算屈从于所谓的命。”庚桑楚淡淡道,“我一直设法寻找有关‘禁魂’的施展和破解之术,总算天不负我。要说我真正打算以身试术,那是三年前……我害死你爹娘,亲眼看着你生不如死的那一天。”

她看着他:“为什么?”

他亦看着她:“我一生……毫无所求。二十岁以前,我命中无所念,无所盼,因我明知老天不曾给我这机会。可我遇到了你,你给了我太多,叫我难以承受,也无以为报。我一生之中,再没有谁比你更令我爱慕,可我却伤你至深。我知道你恨我入骨,我总想着,除了死我能不能另做一些更叫你解恨之事,叫你……还能念着我不恨我之事。后来我想到,若能解了萧楼两家受累百年的怨咒,那你是不是能好受些。”

她还在看着他,痴的恨的怨的痛的:“拱手河山……你又从何时开始打算?”

他道:“三年前你就在我眼前转身离去的那一天。”

萧冷儿颓然后退,一张脸灰败如死。

“很可笑是不是?”庚桑楚笑一笑,却头一次笑得比哭还不如,“就在那天早上,我还以为自己能选的从头到尾只有一样,为此我已决意背离一切。可我将你害成那样了,原来我所做的一切都是错的,全错了。”

呻吟一声,萧冷儿软软跌坐在地,面上早已泪水纵横:“婚礼上掳走我的那一天……你早已打算好了……比我打算得更早……”

在她算计着要从他手中夺取天下的时候,他已更早计划着要将二十年筹谋得来的江山拱手相让。

他……怎能如此残忍待她!

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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