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像一棵树-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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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培佳说：“好年轻啊……”

　　　　沈莹说：“你看起来也很年轻。”

　　　　她加重了“看起来”三个字。

　　　　徐民成在旁边听着，由不得笑了一声。

　　　　程培佳好奇：“民成哥，你笑什么呢？”

　　　　徐民成说：“没事。随便笑笑。”

　　　　程培佳继续和沈莹说话：“赶紧吃啊，多吃点儿。你们电视台应该工作量挺大的吧。民成哥做的饭特别好吃。”

　　　　沈莹说：“嗯，我不怎么饿。”

　　　　一顿饭下来，都是程培佳在说话，徐民成和沈莹都没怎么开口。

　　　　程培佳这人是真心没什么脑子，她觉得谁好，就对谁掏心掏肺。

　　　　**

　　　　接下来的两三天，沈莹和徐民成的相处就一直不咸不淡的。

　　　　一些不开心的话题，他们两个都默契地选择了回避。

　　　　周四的时候，沈莹和林辰一块儿去了广州。

　　　　林辰已经约好了她的前男友，她们这次的采访和拍摄应该不需要多长时间。

　　　　林辰的前男友名叫林揽胜，和林辰同岁，以前是一名突发新闻记者。

　　　　拍了一些照片出名之后，就转行做了摄影师，现在在某报业集团下的杂志做主编。

　　　　沈莹去广州之后，给徐民成发了条短信，然后就投入到了工作里。

　　　　谈到采访的问题时，沈莹和林辰说：“我觉得这次采访应该你来做。”

　　　　林辰说：“我不做，你做。”

　　　　沈莹说：“我不了解他，还是你做比较合适。”

　　　　林辰说：“我要是够了解他，我俩也不会分手。”

　　　　沈莹：“……”

　　　　林辰撩了撩头发，“我都拉下脸求他了，你总不能在再要求我拉下脸去采访他吧。我们组，记者是你。”

　　　　沈莹：“……”

　　　　算了，她认栽。

　　　　**

　　　　到广州的第一天晚上，沈莹和林揽胜一块儿出去吃了一顿晚饭。

　　　　本来沈莹想让林辰跟着的，但林辰死活不肯，于是沈莹就只能孤军奋战了。

　　　　林揽胜个子挺高的，戴个眼镜，看起来就有大龄文艺青年的范儿。

　　　　他人也挺随和的，说了几句话之后，沈莹也没刚开始那么紧张了。

　　　　林揽胜问：“林辰没跟你一块儿过来？”

　　　　沈莹说：“啊，她说她水土不服，在酒店休息了。”

　　　　这个理由，是出门儿的时候林辰让沈莹转达的。

　　　　林揽胜点点头：“哦，这样。”

　　　　……话又聊死了。

　　　　为了不尴尬，沈莹开始转移话题：“我看过很多您的作品，麻风病村的那些照片……看完之后难受了好几天呢。”

　　　　林揽胜问：“是害怕吗？”

　　　　沈莹摇头：“不是害怕，就是难受。说出来您可能会觉得我很天真，但我是真的相信这个世界很美好。所以看到一些不美好的东西，就会特别难受。我会觉得，我没有尽到一个记者的责任。”

　　　　林揽胜听完沈莹的话之后笑，他评价道：“年轻人啊。”

　　　　他刚入行的时候也是这样的。

　　　　看不得一点儿阴暗的东西，看到了就会觉得自己不称职。

　　　　但日子久了，他就明白了。

　　　　这个世界上人们无能为力的事儿很多，就算你是救世主，也不可能救完这个世界上的每一个人。

　　　　所以，挑最重要的救就好了。

　　　　沈莹说：“对了……您去艾滋病村拍的照片，我也看过。”

　　　　那组照片，好像挺久远了。

　　　　那个时候，沈莹才高中。

　　　　林揽胜说：“哦，那个是七八年前的了。没想到你还看过。”

　　　　沈莹点点头，“嗯，看过的。前几个月，我们节目也拍了艾滋病的专题片。”

　　　　林揽胜问：“你去的啊？”

　　　　沈莹说：“嗯，我和林辰去的。”

　　　　林揽胜说：“你真有勇气。年轻人，没几个有你这样的胆识。”

　　　　沈莹被夸得不好意思了，她说：“其实……我也不是有胆识。有个人说，我就是太傻了。后来我也想过，一个女孩子去那种地方……的确是挺危险的。”

　　　　林揽胜说：“何止是危险。你去的是s县对吧？”

　　　　沈莹说：“嗯，是。”

　　　　林揽胜说：“那会儿我也是去那儿的，一天死好多人。这还不是最恐怖的，有些病人，心理畸形了，他会想法设法地传染给别人。”

　　　　沈莹听得震惊：“不，不会吧？”

　　　　“怎么不会。”林揽胜说：“那个时候艾滋病人还没享受免费抗病□□物治疗，要治病就得自己买药，不买就是等死。其实他们也挺无辜的，大部分的人都是被坑了。心理扭曲也是很正常的。我记得我在的那会儿，看到过好三四个人站在墓地里自杀。好像是父母带着自己的小儿子。”

　　　　……

　　　　沈莹听着听着就哭了，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

　　　　林揽胜看到之后，抽了一张纸巾递给她。

　　　　沈莹接过纸巾，抱歉地对他笑了一下：“对不起啊，我这人比较爱哭。”

　　　　林揽胜摇摇头：“没事儿，年轻，做什么都可以。”

　　　　沈莹说：“那我们继续聊吧，你在那边，还碰到过什么难忘的事情没有？”

　　　　因为徐民成，沈莹对s县很感兴趣，这也算是她和林揽胜的共同话题。

　　　　“我在那边呆了三个多月，有趣的事儿多了……”

　　　　林揽胜回忆，“嗯，我快走的时候，还参加了一场婚礼。”

　　　　沈莹好奇：“婚礼？”

　　　　林揽胜说：“对啊，婚礼。是一位艾滋病人的婚礼，他娶了一位健康的妻子。他们两个人很幸福。当时我还拍了照片，不过他们不同意放，为了尊重他们，所以我没有放出来。”

　　　　艾滋病人，娶了健康的妻子。

　　　　沈莹的大脑里已经被这句话占据了。

　　　　原来真的有这样的事情。

　　　　那么，她的未来……应该不会是梦吧。

　　　　沈莹问：“那，女孩子家里会同意吗？”

　　　　林揽胜说：“应该是不同意的吧，婚礼当天，女方家里一个人都没有到。”

　　　　沈莹叹了口气，“哎……”

　　　　“其实也可以理解的，如果我有女儿，我也不会想让自己的女儿嫁给一名艾滋病人。”林揽胜说，“这不是歧视，而是为人父为人母对孩子最本能地维护。”

　　　　林揽胜说得是有道理的，沈莹也明白这个道理。

　　　　但是，怎么办，听完这个故事，她好想嫁给徐民成。

　　　　她想，只要徐民成肯娶她，她就算辜负整个世界，都会跟他一起到民政局去领证。

　　　　沈莹说：“但是女孩子嘛……爱情至上。真的喜欢的话，是管不了那么多的。”

　　　　林揽胜看着沈莹，犀利地说：“那就控制住自己，不要喜欢那么多。免得最后一无所有。”

　　　　沈莹尴尬地笑笑，这个话题，似乎没办法继续了。

　　　　林揽胜当记者这么多年，什么人没见过。

　　　　沈莹一直和他聊艾滋病村，还问他艾滋病人结婚的事儿，他大概就能猜到她经历了什么事儿了。

　　　　言谈中，林揽胜能看出来沈莹是个思想特别纯真的女孩子。

　　　　其实，这样的性格在社会上混下去，挺难的。

　　　　一顿饭下来，沈莹和林揽胜也算是相熟了。

　　　　谈了一下采访的问题之后，任务算是完成了一大半的。

　　　　这次来广州，要拍的外景其实没多少，这次节目制作是以戏中戏为主的。

　　　　剪辑的时候，会把林揽胜曾经拍过的照片都放进去。

　　　　在广州呆了三天，拍摄任务就全部完成了。

　　　　走的时候，林揽胜送了沈莹一张照片。
第29章　chapter030
　　　　r030。

　　　　沈莹说：“我爸妈，还有我舍友们。”

　　　　徐民成的脸色好了些：“哦。昨天晚上还行。”

　　　　沈莹没再说话，拿起旁边放着的衣服套在身上。

　　　　在此期间，徐民成的视线一刻都没有从她身上移开过。

　　　　沈莹强装镇定，不过中途还是不小心暴/露了自己的紧张。

　　　　扣胸/罩扣子的时候，四排怎么都扣不齐。

　　　　徐民成看了一会儿，上来抓着帮她扣好了。

　　　　他的手很粗糙，从她后背上擦过去的时候，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似疼非疼……还有些麻。

　　　　扣好扣子，沈莹继续穿衣服，接下来就挺顺利了。

　　　　一分钟不到，她就把裤子和上衣套好了。

　　　　徐民成看着她，说：“洗脸刷牙吧。”

　　　　沈莹“哦”了一声，一个人进了卫生间。

　　　　刷牙洗脸，之后又上了个厕所。

　　　　……

　　　　再出来，徐民成已经把早饭买回来了。

　　　　豆浆和小笼包。

　　　　沈莹不好意思地拍了拍额头，“我进去很久么？”

　　　　徐民成摇头：“没多久。”

　　　　沈莹问：“你去哪里买饭的？”

　　　　徐民成说：“旁边的那条胡同。”

　　　　沈莹说：“哦……”

　　　　徐民成说：“吃吧，吃完你该去上班了。”

　　　　沈莹点头，走过去拿起一杯豆浆来喝了一口。

　　　　很热，不怎么甜。

　　　　徐民成拿起一个包子来放到沈莹嘴边。

　　　　“别光喝，吃。”

　　　　沈莹张开嘴，一口吞了一个包子，腮帮子鼓鼓的。

　　　　徐民成看着她那副傻样儿，笑出了声。

　　　　沈莹纳闷：“你笑什么啊？”

　　　　徐民成说：“没，随便笑笑。”

　　　　沈莹：“……”

　　　　**

　　　　早晨的相处还算愉快。

　　　　愉快得好像昨天晚上那些事儿都没发生一样。

　　　　吃过早饭，就到了沈莹的上班时间。

　　　　告别的时候，沈莹没说什么矫情的话。

　　　　她记住徐民成说的了，保持距离。

　　　　沈莹刚到台里，就看到邵应曦在办公室等她，似乎很着急的样子。

　　　　看到沈莹，邵应曦也顾不得场合，走上去就一把抱住她。

　　　　“我的天，你总算是出现了。”

　　　　沈莹纳闷：“我什么时候消失了？”

　　　　邵应曦说：“昨天大半夜，你妈给我打电话，说你不在了，手机也没人接。后来我给你打，也是没人接。我们都以为你被人拐跑了。”

　　　　沈莹说：“我昨天和我爸妈闹了点儿不愉快，然后就一个人出去住酒店了。手机一直放包里，没听到电话。”

　　　　邵应曦问：“为什么闹不愉快？叔叔阿姨不是挺开明的么？”

　　　　沈莹说：“也没什么……我今天回去和他们道个歉就好了。是我太任性了，没考虑他们的感受。”

　　　　邵应曦点点头，“这就对了嘛，咱们得当个孝顺的好孩子。听小爷的话准没错。”

　　　　沈莹扶额：“你别教训我，头疼。”

　　　　邵应曦说：“好了好了，那你工作吧。”

　　　　从沈莹办公室出来以后，邵应曦给沈妈妈打了个电话，跟她说了沈莹平安无事。

　　　　沈妈妈在电话里一个劲儿地夸邵应曦懂事儿，都给他夸不好意思了。

　　　　“有时间就过来吃饭啊，我和沈莹爸爸都可喜欢你了。”临挂电话的时候，沈妈妈这样说。

　　　　邵应曦应道：“好咧，有时间一定过去。”

　　　　挂上电话，邵应曦一脸无奈。

　　　　别人都是先搞定女朋友再搞定未来岳父岳母。

　　　　他倒好，沈莹父母都搞定了，愣是没搞定沈莹。

　　　　要是让他朋友们知道，不得笑掉大牙。

　　　　**

　　　　沈莹今天下班比较早，五点准时从台里出来。

　　　　回到家里的时候是六点钟，一进门儿，就闻到了熟悉的饭菜味。

　　　　闻到味道的一瞬间，沈莹眼眶就红了。

　　　　都说家是避风港，果真是这样。

　　　　难过的时候，回家就好。

　　　　沈莹把斜挎包摘下来挂到衣架上，抹了一把眼泪走到了厨房。

　　　　厨房里，沈爸爸和沈妈妈正在忙活着做晚饭。

　　　　看到他们两个人的背影，沈莹更加自责了。

　　　　她想起来徐民成说她没良心了……

　　　　嗯，她也觉得自己没良心。

　　　　爸妈养了她二十四年，她却因为一个认识几个月的男人和他们闹翻了。

　　　　沈莹的眼泪刚落下来，沈爸爸正好转身看到她。

　　　　“回来了啊。”他对沈莹微笑，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似的。

　　　　沈莹哭得更厉害了，她说：“爸爸妈妈……对不起。我错了。”

　　　　沈爸爸走到沈莹面前，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

　　　　“不哭了，爸妈没有放在心上。你想通了就好。”

　　　　沈莹还是在哭：“我不应该那样，你们是这个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我不应该因为别人那样说……爸爸我错了，你打我吧。”

　　　　沈爸爸笑着说：“爸爸妈妈就你一个女儿，疼你还来不及，哪里舍得打你。”

　　　　沈妈妈炒好最后一个菜，把盘子放到餐桌上，说：“吃饭吧。”

　　　　沈莹坐下来，陪着他们两个人吃饭。

　　　　平时沈莹基本都是吃完就放下碗筷回房间，但今天没有。

　　　　她一直等着爸妈吃完，又帮着收拾了餐厅。

　　　　从餐厅出来之后，她又陪着爸妈看了一个多小时的电视。

　　　　一家三口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一起看过电视了，看着他们的笑脸，沈莹再一次谴责自己的自私。

　　　　她的确是被惯坏了，爸妈对她这么用心，她应该好好回报他们的。

　　　　**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沈莹都没有再联系徐民成。

　　　　徐民成来省城一个多月了，仍旧适应不了这里的生活。

　　　　他每天基本不会出门，一个人呆在家里。

　　　　不看电视，也没有别的娱乐措施。

　　　　程培佳提了好几次带他出去旅游，散散心，徐民成都拒绝了。

　　　　他说：“我怕死在半路上。”

　　　　程培佳不是能言善辩的人，徐民成一这么说，她就被呛得无语了。

　　　　程培佳能感觉到，徐民成最近心情很不好。

　　　　他总是一个人蹲在家里的露台上抽烟。

　　　　每天晚上十一二点，他都在那儿抽烟。

　　　　……

　　　　c省已经迎来了深秋，深秋的夜晚很冷，萧瑟的秋风卷着落叶，吹得人心慌。

　　　　程培佳十点钟睡下，十一点半的时候被刮风的声音弄醒了。

　　　　她批了一件厚衣服出去，看到露台上的灯还亮着。

　　　　程培佳走过去，叫了一声徐民成：“民成哥？”

　　　　听到程培佳的声音，徐民成回过头。

　　　　烟灰被一阵风吹散，烟头忽明忽灭。

　　　　程培佳低头看着蹲在地上的徐民成，他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