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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惠皇后-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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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冯清凌的脸不好意思的红了红。
  “嫔妾容貌粗鄙,不敢与诸位娘娘们相提并论。”
  “容貌其实也算不得什么。这宫里的女子,那个不是花一样,你瞧瞧现如今的荣昭仪,还有婉婕妤;婉婕妤也就罢了,荣昭仪曾经多少得意风光,如今瞧着却还不如本宫。”
  白意半是感叹半是得意的说。
  “娘娘后福无穷。”
  “说不上福气不福气,只是本宫瞧你年轻,平日里瞧着也不是轻狂的人,还是劝你一句;以色事他人,色衰而爱弛。”
  “娘娘教训的是,嫔妾素来敬重娘娘端庄持重,不似旁人只知拿乔卖乖讨皇上欢心;不怕娘娘笑话,嫔妾很是仰慕娘娘的人品。”
  “你既乖巧,又算伶俐,不怕没有好前程。”
  白意对她展颜一笑。
  “那也是娘娘赏识提携,嫔妾的前程都是娘娘赏的。”
  “你真是会说话。”
  “嫔妾老实,实话实说罢了。”
  “好一个实话实说。冯贵人,你过来。”
  冯氏笑盈盈的走过去,福了福身子道:“任凭娘娘差遣。”
  “你我同为宫中姐妹,说什么差遣不差遣。”
  说着将自己头上一直羊脂白莲花面的玉簪拿下来插在冯清凌缎子似的长发里,道:“自古玉器配君子,也配美人。你既是美人,也就不该被辜负才是。”
  冯清凌听了这话欣喜难当,脸上却不显,只是微笑道:“谢娘娘赏识。”
  “只要你安分守己,本宫即使不保你飞黄腾达,也自当让你衣食无忧。”
  “谢娘娘。”
  冯清凌再福一福,回去的时候她路过唐蕊的闲华阁,听闻这原先是瑾嫔住的地方。从一个寄人篱下的小小妃嫔到一宫主位,如今又是皇子之母,如日中天的瑾嫔却不如这位昭媛娘娘好拉拢;都说昭媛甚傲,瑾嫔温柔可亲;如今看来似乎不尽然。
  她并没有进去瞧一瞧唐蕊的念头,道不同不相为谋。初入宫时两人过从甚密,可是时间日久,她渐渐觉得唐蕊不过是个鼠目寸光之徒,渐渐有了与其了断的意思。
  烈日当空,宫中女子爱惜容貌,每逢夏日便不爱出门,她却日日往祥宁宫跑。和她同一个宫里的几个妃嫔嫉妒她比她们得宠,常常沆瀣一气的对她冷嘲热讽,却又一个个胆小如鼠,根本不敢对她做什么出格的举动。冯清凌素来不爱与她们夹缠,一起子籍籍手机的小人,个顶个的没出息;不过,等自己做了她们的主位,可得好好整顿一下出云宫的不正之风。
  日头虽烈,却并不太热。刚出生的小孩子天天只知道睡,自打出生就一对宫女太监伺候着,郁华有时候都跟晚棠打趣,直说皇家的孩子就是金贵。
  这孩子长得好,力气也大,果然男孩与女孩不同。期间皇后来过一次,瞧了几眼也就走了,连抱都没抱一下;话却说的熨帖。
  “好好养你的孩子,他瞧着是个有福气的。”
  她喜滋滋的道了谢。
  紫钗隔天就把那帕子传了过来,当然这还不够;下好一盘棋,或者画好一幅画,都需要极大的耐心。有时候她也会想自己是不是越来越狠毒,当然了也就想想而已,就像日复一日的昼夜更替一般,人活着就会存在太多必然。
  六月六是她的生辰,却因为皇后中了暑热,沈焕这一天都未出现。前来道贺的妃嫔倒是不少,婉婕妤也结束了深居简出的日子,虽然衣着素淡,却一扫之前的颓唐之色,大有东山再起之势。却可怜荣昭仪自打生了无忧公主便大不如前,后来婉婕妤失子,两人也再无牵扯。
  “娘娘年华正好,又有子嗣傍身,真是好福气呢。”
  陈如意笑言。
  “与你们相比,我实在算人老珠黄。”
  她素来不爱自称本宫。
  “若你这样的都算人老珠黄,我与昭媛这样的岂不是都成残花败柳了。”
  沈焕最近常去许馥那里,她于是也就春风得意,言语间总是不多不少的爱排挤白意。不是冤家不聚头,白意却很少与她争执。
  “娘娘还是这么喜欢说笑话。”
  “不过是觉得做人不能太端着罢了。”
  又是一通的意有所指。
  郁华懒得听她们打嘴仗,便道:“我让小厨房做了几道菜,诸位如果不嫌弃就留在我这用晚膳吧。”
  酒尽杯残,留到最后的还是陈筠。
  因席面上有酿好的杨梅酒,陈筠贪杯,不免有些薄醉。阮如汐知道她们两人还有话说,便未等她便回去了,只留得双颊酡红的陈筠一口一口的抿着解酒汤。
  “姐姐已经准备对昭媛下手了吗?”
  “醉话。”
  话虽如此,但是郁华脸上的笑容却给了陈筠肯定的答案。
  “白昭媛心机陈深,你要小心。”
  “我自认是我不输于她。筠儿,你为何与我推心置腹。”
  “因为你没有杀伤力。”
  陈筠半真半假的说。
  直至深夜沈焕都没有来。她在东暖阁抚琴等了很久,其实知道他不会来,可是还是要等。
  等待的滋味太难受。
  夏日暑热,逸恒一直睡着,晚棠已经来问了几遍要不要伺候梳洗,她都说不用。她不知道以前是怎样熬过一个个这样的夜晚,也不知道为何偏偏今天这么急躁的想等要这个人来。
  一尾又一尾音落,夜色深了又深,原来等不到的,注定等不到。
  “晚棠。”
  她说。
  “伺候梳洗吧。”
  这样溽热不堪的天气,因皇后有恙,皇上下令今年不去行宫;宫中却无一人敢有所怨言。
  郁华一边抱着逸恒,一边跟晚棠说:“皇后娘娘这些日子身子不好,皇上心里肯定也不舒坦,就趁着这个时候把流言放出去吧。”
  “奴婢明白,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这样会不会太冒险了。”
  “无妨。”
  她言简意赅的说。
  三日后宫中留言纷纷,大意是白昭媛与二皇子的讲师杜俊有私,流言的具体程度,大致够写一折话本。
  然而祥宁宫那边却并无人出来澄清事实,郁华知道以白意的性格从来都是不屑于流言,清者自清,这是她向来行事的法则。在郁华看来,特点很多时候都会成为一个人的缺点。
  然而却在那天晚上,甘泉宫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嫔妾见过瑾嫔。瑾嫔安。”
  “起来吧。”
  冯清凌一身宝石蓝的宫装,头发也是规规矩矩挽成普通样式,眉目如画的女子,却没由来的让人觉得碍眼。
  “你来做什么?”
  她警觉地问冯清凌。
  “前些日子娘娘生辰,嫔妾正好来了月事,肚子疼的起不来床,是以缺席,今日是专程过来告罪的。”
  冯清凌总是一副笑盈盈的样子,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郁华就算再不喜欢她,却也只能耐下心敷衍。
  “贵人实在是太客气了。话说回来,自打你从我这搬出去,我还未去瞧过你;好歹你我曾同住一宫,这是我的疏忽。”
  “姐姐这话才是客气。”
  冯清凌随手拨了一个葡萄,笑盈盈地说。
  “小皇子呢,姐姐把小皇子藏得这么好,是怕妹妹对她做什么不曾。”
  这话说的半真半假,听着却不那么入耳。
  “他睡了。贵人要是这么喜欢孩子,何不自己生一个。”
  “清凌怕是没那个福气。”
  语气顿时哀婉,与她平日的气质格格不入。
  “妹妹年纪轻轻的,何出此言。”
  “这……不是娘娘最清楚吗?”
  她收敛了方才哀而不伤的神情,笑问她。
  “本宫不懂你说什么。”
  “难得听娘娘自称本宫。怎么,娘娘心虚了?”
  “胡言乱语。本宫念你年少无知,你自己走吧,本宫就不多留你了。”
  “娘娘这般心狠手辣,就不怕有报应?就不怕累及小皇子吗?”
  “大胆!”
  郁华忍无可忍。
  “你不畏酷暑来本宫宫中,就是为了说这些谁也听不懂的胡言乱语?来人,把她给本宫撵出去。”
  冯清凌站直了身子,对着准备近身前来的几个太监说:“我自己会走。”
  说完风情万种的看了郁华一眼,又福了福,道:“那臣妾就先告退了。”
  “本宫念你是初次才给你留脸面,你若再不敬,就休怪本宫绝情。”
  “臣妾省得。如此,臣妾再谢娘娘。”
  那笑容看的郁华几欲作呕。
作者有话要说:  

  ☆、人心

  待冯清凌走后郁华问晚棠:“你说她是不是同我有什么误会。”
  “冯贵人确实有些捉摸不透。不过如今她与娘娘井水不犯河水,娘娘就别操心了。”
  “可我总是觉得怪怪的。”
  “娘娘,如今白昭媛的事才是头等大事呢。”
  却没承想翌日她哄睡了逸恒,去找陈筠拿新的花样子的时候陈筠开门见山地问她:“听说你昨个儿同冯贵人吵起来了?”
  郁华也没当回事,只是轻描淡写地说:“她昨天来我这好一通胡言乱语,被我申斥了。”
  陈筠蹙眉。
  “昨天冯氏是哭着跑回去的,今天宫里都传遍了,说你容不得她呢。”
  “我容不得她做什么。”
  “所以我才觉得这事古怪。”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如今我的心思也不在她身上。”
  陈筠点了点头。又说:“我昨天去瞧了皇后娘娘,她最近身子反复无常,人也消瘦了许多。”
  “说起来我都许久没见过皇上了。”
  她知道陈筠与皇后的关系非同一般,虽然如今淡了不少,却还是有些情分在。
  “皇上如今一心都在皇后身上,自然是没空见咱们的。”
  陈筠淡淡的说,语气全无半分哀怨。
  “我听说太太又怀上了,老蚌含珠,她指不定要多得意呢。”
  “你总叫我要徐徐图之,你也一样。”
  郁华清楚她的意图,却觉得时候不到,便委婉地劝她。
  “我知道,我不急,我就是怕我还未飞黄腾达,她就去地底见了阎王。”
  她丝毫不掩饰自己对那位太太的憎恨。
  “不会。”
  对于仇恨这种事,郁华实在不知从何劝起。
  “行了,你不用那么为难的看着我。你不觉得我是疯子我就很感激你了。”
  “除了沐蓉,还从未有人这样与我推心置腹。宫里姐妹情难得。”
  她感慨万分的说。
  “不是难得,是万里挑一。其实也不过是因为你不是俗人,我也不是那么世故。”
  郁华记得自己入宫初次见到陈筠的时候,只记得她是伯爵家的庶女,攀谈之后又觉得此人浅薄不必深交;不过她初入宫时一样觉得白意此人说话做事极有涵养,又温和聪敏,对她很是尊重。
  世事无常,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因担心逸恒会醒,就没有留下来用午膳。为了图阴凉,主仆二人便舍近路往太液池边走,一边走一边絮絮说着闲话。
  “见过瑾嫔。”
  冯清凌突然出现在拐角处,道把郁华吓了一跳。
  “嫔妾有事要说与瑾嫔娘娘,还劳烦瑾嫔娘娘借一步说话。”
  郁华蹙眉看着冯清凌。好像是专程在这里等她一样,冯清凌的额头不停地渗出细密的汗珠,脸上却一直保持着得体的微笑,那微笑却实在像魔鬼的邀请函。
  “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吧。”
  “臣妾想说的事与娘娘上次落水有关,还请娘娘移步。”
  提起那次落水,郁华至今心有余悸。她确实怀疑过冯清凌,可苦于并没有确凿的证据,何况就连许修仪最后都选择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也只能把事情当做一个意外。
  “你要本宫随你去哪里?”
  她问。
  “就那里。”
  她手指着湖边,展颜轻笑,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
  “好。”
  “主子。”
  “你就跟这站着吧,我待会儿就回来。”
  她对晚棠说。
  晚棠总觉得这事不对劲,却也跟大多数人一样不知道究竟是哪里不对劲。
  四周蝉声不绝于耳,晚棠看着郁华渐渐缩小的背影,只觉得心里烦躁。
  抱着料她也不敢做什么的心态随着冯贵人来到太液池,太液池无风吹拂,却依旧泛起一层又一层的涟漪。
  “碧波水其实不及太液池深。”
  冯清凌若有所思的说。
  “贵人好像很了解的样子。”
  “臣妾并不知道这许多。只是臣妾那个叫珍珠的宫女本是渔家女,她告诉臣妾,碧波水是死水,人工开凿,水并不深,而这太液池却不一样。”她说着看了郁华一眼。道:“若珍珠早些告诉臣妾,臣妾那时候也不会冒险推娘娘下水了。”
  “果真是你。”
  “原来娘娘猜到了。”
  “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这般歹毒。”
  她就笑。即使郁华深厌她,却也不得不承认她的确有倾国倾城的容貌。
  “在宫里,不就是不停地算计吗?娘娘比我入宫足足早了三年,难道还不明白这个道理?不对,娘娘早就明白这个道理,不然娘娘怎么会这么大刀阔斧的要坏白昭媛的名节,你说我说的是吧,瑾嫔娘娘?”
  “一派胡言。”郁华怒极,虽震惊却还不至于惶恐。没有证据,谁能知道她加害过谁。
  “是不是胡言乱语的娘娘说了不算。不过嫔妾真的很后悔,后悔在甘泉宫的时候没对娘娘做些什么,其实嫔妾以为,嫔妾的孩子有两个哥哥就足够了。”
  “你如此僭越,本宫实在不能饶你。”郁华扬手欲给她一巴掌,却被她制住。
  “娘娘都快自身难保了,还与我讲宫中规矩呢。”
  说着她借着郁华的手将自己往下一推,脸上的笑容却灿烂无比。在冯清凌落水的同时,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个宫女,扯着嗓子喊道:“瑾嫔娘娘把冯贵人推下水了,快去救人哪。”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等她再次清醒过来时她看到的是沈焕那张疲惫的脸。
  他对她说:“事已至此,你还有何要分辩的。”
  “皇上,臣妾没有。”
  “那么多人眼睁睁的看着你们争执,眼睁睁地看着你把清凌推下水,你让朕怎么相信你。瑾嫔,朕现在很累,朕知道其实一个人在宫里久了,心就不会像当初那么单纯,朕其实也知道你不喜欢清凌,那时候她与朕说的时候朕还只是当她不懂事,未曾因为她的只言片语就不信任你。可是如今看来,竟是真的。无论你们之间有过什么,这件事是你错了,你好好在甘泉宫里闭门思过,等你明白你错在哪儿了,朕会放你出来。逸恒。”他顿了一下,可能还是觉得心里不忍。“逸恒就先交给皇后抚养吧。你如今的样子,实在不适合教养皇子。”
  “皇上。”
  她怔怔的听了很久,却在他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高声打断她。这也许是她第一次如此不顾仪态,也是她第一次如此低声下气地哀求道:“皇上怎么责罚臣妾都好,只求皇上不要带走臣妾的孩子。”
  “瑾嫔。”
  沈焕冷脸道。
  “你做错了事,自当要责罚。清凌如今也有了孩子,你只记挂着自己的孩子,可你推清凌下去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她的孩子。”
  “臣妾没有做过,臣妾可以发誓,臣妾从未推她下水。皇上,臣妾侍奉您四年有余,臣妾的性子您是知道的。”
  她仍不死心。
  “就是因为朕知道,才会失望。”
  她闭上眼睛,眼泪打湿了衣襟,却还是不停地说:“请皇上不要带走臣妾的孩子。”
  没有人回答她。最后她只听见沈焕冰冷的声音,对她说:“瑾嫔,你既做错了事,就要接受惩罚。”
  她的眼前一片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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