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不归人-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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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倪安歪着头细细品味了一下，说：“葛铁柱的老相好？不错，妇联主任配村干部，珠联璧合。”赵猛倒在床上打滚大笑，笑完对倪安说：“你也算是葛铁柱的情敌了，前路险恶，多多保重。”倪安骂：“狗屁！郁兰长什么样儿我还没见过，我凭什么就变成他情敌了？”赵猛说：“葛铁柱是什么样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心胸狭隘，偏执专横。人长那么大一块儿，气量小得像颗芝麻。他追求郁兰未遂，又听见她对你青睐有加，唉，我几乎都能想象出你是怎么惨死在他的铁蹄之下。”倪安说：“操，要不是那女人长太丑，我真应该把葛铁柱的梦中情人给睡了。”

　　倪安没想到的是下午他就跟这个叫郁兰的女人见了面。准确的说，是郁兰再次见到了倪安，而倪安当时已经昏过去了。

　　事情发生在倪安越野跑的时候。应该说，十公里对从小练武的倪安来说并不是太困难，不然他也不敢夸这个口。似乎葛铁柱也意识到这点，下午的训练是负重越野。全副武装十五公斤，倪安顿时就傻眼了。负重越野这种东西，跑到一定程度，加几公斤负重加几公里行程都可能导致人从精神到体能上的崩溃，何况倪安上午才做了几百个下蹲！

　　新兵们幸灾乐祸的看着倪安，葛铁柱面无表情，用江西腔高声下指令起跑。倪安开始后悔跟班长较劲。

　　越野地点是军营后一段崎岖山路。士兵背着枪，手榴弹，弹夹，背包和脸盆，步伐整齐的穿越坎坷起伏的山区。时间一长，队伍便拉了开来。体质差的远远落在后边，痛苦不堪的勉力支持。赵猛掉在最后，瘦小的身躯几乎被埋在背包里。又跑出十来步，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喘着大气。倪安在他前面几步，回头看了一眼，说：“还有两公里呢，你他妈就挂了？”赵猛虚弱的说：“别管我，同志们快逃吧！后边的敌军就交给我了。”倪安说：“行，那你断后，兄弟先撤了。”

　　赵猛四肢舒展的躺在背包上，说：“这他妈的爽啊！”话音刚落，葛铁柱黝黑的面孔便出现在他眼前：“爽？那要不跟倪安跑十公里去？”赵猛一哆嗦弹起来，说：“报告班长，我是追求上进的优秀青年，坚决跟倪安那种落后分子划清界限。我强烈要求与同志们站在同一战线上，跑完五公里！”葛铁柱一脚踹在他屁股上，说：“快跑！”

　　出发四十分钟后，半死不活的赵猛几乎爬着回到营地。而此时葛铁柱正跟着倪安在三公里外返回的路上。葛铁柱看看表，冷笑说：“你这十公里是跑步呢还是散步？”倪安瞟了葛铁柱一眼，同样装备的葛铁柱呼吸规律，步伐匀称，显出极好的体能与耐力。相形之下，倪安面红耳赤，气喘如牛，脚肚子犹如灌铅一般，举步维艰。这种差距刺激了倪安。他骨子里天生就有一种争强斗狠的性格，倪安一言不发，开始提速。

　　说实话，葛铁柱也有些吃惊。对于一个刚入伍的新兵来说，负重十公里绝不是一件易事！他看得出来，倪安的体力在大量消耗，而这时，坚忍不拔的意志将是完成全程的唯一支助。胜利和失败往往只在一念之差。葛铁柱发现倪安正具有这种意志！

　　雨下般的汗水让倪安感到虚脱疲软。葛铁柱在途中好几次犹豫要不要停止这场超负荷的训练。但他没有下令，甚至他带倪安的步子越来越快，他似乎在挑战倪安的极限，意志的极限。

　　他惊讶的发现，倪安紧跟其后。那种让他觉得随时都要倒下的呼吸声在他耳后萦绕不去。他有些心烦意乱。

　　还有半公里的时候，葛铁柱忽然有些泄气。就在他开始相信倪安能够与他并驾齐驱的跑回营地时，倪安摔倒在山路上，没有爬起来。

　　葛铁柱看看昏倒的倪安，笑了一下。

第四章
12

　　倪安额头缠了一层纱布，他在跌倒的时候把头也磕破了。赵猛仔细看着倪安的头，发出啧啧的声音。倪安说：“你又怎么了？”赵猛说：“瞧这纱布缠的，多细心。知道谁给你包扎的吗？郁兰。小子，艳福不浅啊。”倪安推了他一把：“我以为你在关心我伤口呢，结果你他妈在关心纱布啊！”赵猛坐回自己床位，拿了个苹果削，说：“你伤口？我还懒得抬眼睛呢。倪安，我觉得郁兰真对你有意思。我送你去医务室的时候，她回头看了你好几眼。本来是另一个女护士给你包扎的，郁兰问了你的情况后就顶了她。”倪安说：“你就编吧。”赵猛啃了一大口苹果：“郝三娃当时也在场，你问他是不是？”

　　郝三娃一边缝补裤子一边说：“对，我也看出来了。当然了，我看出来也是在赵虾子的再三暗示下。”赵猛得意洋洋：“这种事情，我眼神儿准着呢。哥们儿，别说兄弟没提醒你，要下手抓紧。”倪安说：“什么抓紧？葛班长能看上的，估计不是我好的那口。”赵猛不满的说：“你怎么这么不相信哥们儿的眼光呢？这郁兰长得应该能算上副团级的了，咱班长追求她只能说明他对自己的前程自信，不能说明别的问题。”倪安问：“什么叫长得算副团级？”赵猛说：“就是副团长一类同志追求的佳偶。我说倪安，你在咱们班，比起班长，比起我，比起鸡皮鹤发未老先衰的邹二强，算是薄有姿色。可你别千万骄傲，在咱美男如云的人民解放军第149师，你也就一庸姿俗粉吧。 你知道女同志在部队是什么崇高地位吗？拉进一头老母猪也能变天仙！你认识三班的高进吧？就因为脸皮白了点儿，腰身纤细了点儿，夜里上厕所的时候，差点被一蒙面猛男*。看看，连男同志都不放过。你要错过了郁兰，将来啊，只有追求郝三娃的份儿了。”郝三娃探出头来，说：“别，还是追求赵虾子吧，咱们班就他最娇小。”

　　倪安哈哈大笑，对赵猛说：“你这么欣赏郁兰，得，让给你了。”赵猛故作忧郁的叹口气，说：“平心而论，我跟郁兰确实郎才女貌。可她那眼镜不知道怎么回事儿，看你的时候折光度发生偏差，对你产生出不切实际的幻想，明明一猥琐男吧硬是看成了潘安。可惜可惜。”

　　倪安头伤好后很快重新投入训练。葛铁柱在格斗训练中每次都让倪安出列跟他对练，讲解出招拆招。倪安虽有武功底子，可他发现葛铁柱出手非常狠辣迅猛，有时自己明明拦截住他的进攻，阻挡竟硬生生被穿透。两臂相交时，倪安手骨如断裂般剧痛！

　　这就是硬功！实用，有效，直接！

　　倪安经常被打得鼻青脸肿，有时躺在地上几乎爬不起来。入伍以前，倪安打过不少架，也研究过不少招式。现在他才发现，速度和力量决定一切！

　　在最短的时间里，用最直接的方式打击到对方最薄弱的要害！

　　没有花里胡哨的拳来脚往，格斗只有一个目的，制服或击毙！

　　每晚九点熄灯以后，倪安躺在床上反复琢磨白天的动作要领，比手划脚，从自己以往的套路里删去多余的招式。

　　葛铁柱依然让倪安每天十公里负重越野。他发现倪安进步十分迅速，经过两个多月的集训，无论是越野、冲刺还是射击，较之刚刚来到新兵营时成绩都不可同日而语。在一次大量的强化体能训练结束后，他发现倪安竟独自在操场角落练习徒手劈砖。

　　倪安的刻苦和执着让葛铁柱动容。他感觉得出来，倪安是一颗好苗子，体内潜在的领悟力和爆发力不可估量。作为班长，他应该感到欣慰，但不知为何，他心里却涌上一股酸涩。

第五章
13

　　新兵训练结束后，倪安因成绩突出留在了连队，同留下的还有赵猛。两人分配到同一个班，而班长又是葛铁柱。赵猛抱怨，不是冤家不聚头。

　　后来离开野战部队，倪安回想起来，也许他得感谢葛铁柱吹毛求疵的要求和近乎残暴的特殊关照。几年的当兵生涯，让他从头到尾焕然一新。不光身体素质，尤其心志，面对困难，面对死亡时的坚毅不拔永不放弃，都是那些岁月磨练出来的。

　　而当时，他对葛铁柱充满怨恨。葛铁柱不知道从哪里打听来倪长民抛妻弃子的事情，时不时在骂倪安时冒出一句：“有其父必有其子，都他妈一副陈世美的鸟样儿。”倪安恨得牙根痒痒。部队生活极其枯燥，一天的训练完后，赵猛经常绝望得如一条死鱼贴在床上。

　　周末，倪安一身便装坐在营地外车站花台上，两条腿晃晃悠悠。看见一个挎包穿碎花裙的女人，倪安急忙招呼：“哟，这不是郁大姐吗？”郁兰看见倪安，皱眉说：“你怎么叫得这么难听？”倪安笑起来，露出一口洁白的牙：“这是咱那旮旯的尊称。俺才从乡下出来，出来的时候俺葛村长说，小安子，进城以后，看见比你大的长得比你漂亮的，要叫大姐。”郁兰笑着说：“倪安，你就别糟蹋你班长了啊。”倪安跳下花台，走到郁兰身边，说：“等车啊？真巧，我也是。”郁兰问：“你不在连队里，跑出来干吗？对了，你怎么认识我？我记得上次看见你，你可是昏死在担架上。”倪安从兜里掏出一张皱皱巴巴的照片，说：“救命之恩，倪安铭记于心。为了能时时目睹你的芳容，这张照片，是乘班长洗澡的时候我偷偷从他衣服里摸出来的。”郁兰探过头，看见黑白照片上倪安的脸被画了一副大眼镜和两根牛角辫。郁兰说：“这是我吗？也忒丑了点吧？”倪安煞有介事的说：“可不是，我刚偷到这照片的时候也吓了一跳。我说葛班长这品味也太特别了，仔细一看，这不是我吗！真不好意思，结果葛班长爱上的是我，还给我照片美化得这么娇俏。”郁兰笑得前仰后合，说：“你别瞎扯了。你来这儿，不会是为了等我吧？”倪安收起照片，说：“郁兰同志，我这次特地请假出来，就是为了请你看一场电影，答谢你的救助。”郁兰说：“别说这么严重，那就是我工作分内的事情。”倪安满脸真诚：“看看，白衣天使多伟大，救死扶伤不计回报，兢兢业业坚守岗位，你们就是我们中国人民解放军最坚实的后盾！”郁兰说：“别，你可吓着我了。倪安，看来你为请我看一场电影还挺费心，连我要回家探亲都知道了。行，我就接受你的盛情邀请。”

　　倪安在市里找了一家小旅馆住了一晚上，第二天又在街上闲逛到傍晚，六点来到华欣电影院买了两张票在门口等郁兰。快开场时，郁兰才匆匆赶来。倪安说：“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拉住郁兰的手就往里走。郁兰没动，把手挣脱。倪安一笑：“不好意思，我看要开始了一着急，就没把你当外人了。”郁兰瞪他一眼，说：“你还真不拿自己当外人！”倪安这才注意到，郁兰没戴平日的黑框眼镜，清秀的脸上略施粉黛，竟有几分楚楚动人。倪安赞叹：“郁兰，你今天真漂亮。”郁兰抿嘴笑说：“我还以为你看不出来呢。”倪安好奇问：“你眼镜呢，不戴你能看清楚吗？”郁兰说：“傻子，我戴的隐形，不会浪费你的电影票。”

　　电影放了一个半小时，散场后两人顺着林荫路散步。倪安说：“真没劲！那人明明就不行了，看见他女人被打死，一下蹦起来，生龙活虎把小鬼子全灭了。”郁兰说：“这叫爱情的力量。”倪安说：“这爱情的力量可真强大，咱也别训练了，谈恋爱吧。”郁兰笑着问：“哟，你跟谁谈恋爱呀？”倪安扭头看她，郁兰也正好看过来。月光下，树影婆娑，郁兰亭亭玉立，眉目如画。倪安感慨：“赵猛这小子真有眼力，透过表象看本质，我自愧弗如。”郁兰说：“什么？”倪安说：“那小子夸你漂亮呢，我还不信，今日一见，后悔啊，痛心啊！”郁兰好奇问：“你后悔痛心什么？”倪安说：“我后悔我躺在担架上的时候怎么就没睁开眼睛，体味一下美人照料的温柔。如此人生憾事，我能不痛心吗！”郁兰噗嗤一笑：“你要突然睁开眼睛，还不吓死我。”

　　两人走到繁华街口，倪安说：“我请你吃火锅。”郁兰说：“太晚了，下次吧。”倪安说：“吃完我送你回去。你看我多难能出来放一次风，你就成全我跟女同志多呆一会儿的小小愿望吧？”郁兰说：“我成全你了，你怎么报答我？”倪安凑上去问：“你看以身相许成吗？”郁兰上下打量倪安，摇摇头说：“你长得太寒碜。你能打扮成照片上扎俩辫子那模样吗？我很欣赏上面的造型。”倪安一咬牙说：“只要你欣赏，我豁出去了，头顶扎十根辫子我也认！”

第六章
14

　　回连队后，倪安与郁兰见面的机会并不多，但两人的关系可以用日新月异来形容。郁兰是倪安第一个女朋友。他也说不清他对自己这个初恋有多喜欢，他们相处带给他最大的愉悦应该是来自对葛铁柱报复的*。这种*让他在恋爱初期对郁兰殷勤备至，呵护有加。

　　倪安与葛铁柱矛盾的总爆发是在倪安与郁兰恋爱的第六个月，全连举行了一次比武大赛。连长葛元生很早就给葛铁柱打了招呼，上级领导会来观看徒手格斗的决赛，因此这是比武大赛的重头戏。徒手格斗是葛铁柱的强项，葛元生说务必夺魁，只要给领导留下深刻印象，这次提拔排长一定不成问题。

　　葛铁柱暂且抛开了被横刀夺爱的愤闷，没日没夜的训练。

　　这次比武大赛在全连是一件大事。士兵们跃跃欲试，任何一个奖项都可能为自己的前程增添一项有力砝码。只有赵猛唉声叹气，倪安拍拍他肩膀说：“要不要一起报个名？”赵猛说：“算了，我就不去丢人现眼。”倪安说：“重在参与嘛，再不济，你还可以当个啦啦队长，我去给你搞一套超短裙。”赵猛说：“你奶奶才穿超短裙。你报了哪项？”倪安说：“徒手格斗。”赵猛叫起来：“你可千万不要碰上班长。兄弟，别说我没提醒你，班长在疯狂的格斗练习中已经浴火重生了。”倪安说：“我他妈还在他梦中情人的身上*重生了呢。”赵猛说：“倪安，这就是你不厚道了。郁兰对你可是没得说，你不能把她当作打击报复葛铁柱的工具，对不？”倪安笑骂：“这还不是你唆使的，你小子现在假惺惺的装圣人啦？当初那张人妖照片是不是你出的主意？我操，我就应该把你画上去的！”赵猛哈哈大笑：“我他妈现在后悔撺掇你去追郁兰了。郁兰把眼镜摘了之后我真是越看越心动，越看越觉得跟我天生一对。”

　　徒手格斗也是倪安绝对的嗜好。在部队一年多时间里，倪安心里只有一个目标，打败葛铁柱。这让倪安风雨无阻的坚持下了每日的超强度训练。经常室内训练馆只剩下倪安和葛铁柱。

　　这日黄昏，葛铁柱举完哑铃，一边擦汗一边看着倪安做俯卧撑，说：“你这么强行训练，迟早有一天会废了自己。连队里格斗高手如云，你进不了决赛。”倪安一跃而起，挑衅说：“班长，郁兰已经在为我准备打败你的庆功宴了。”葛铁柱脸色一变，一拳袭向倪安面部。倪安早有准备，双拳架开。葛铁柱三腿连踢，倪安一一化解。葛铁柱哼了一声：“反应还挺快。”忽然人近身前，手往后一勾，勒住倪安脖子，提膝猛撞过去。倪安措手不及，只觉葛铁柱臂如钢箍，腹内一阵翻江倒海。

　　葛铁柱将倪安扔在地上，冷笑问：“怎么样，还摆庆功宴吗？”倪安吐出一口血丝，笑起来：“原来班长还练过泰拳。想必是准备留着决赛出其不意制胜对手吧？可惜啊，暴露得太早了。”葛铁柱说：“看不出来你还见多识广。不过就算知道了又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