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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夕-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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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君西低头,墨镜遮住的眼睛看不到神色,只是薄唇一勾,嘴角上扬起一丝好看的弧度。
涵涵仰起头看看岑君西,小手把方向盘上,“阿七,们去哪儿?”
岑君西愉悦的吹了一声口哨,随口答道:“海边!”
“哇!”涵涵向往的叫起来,对周心悦喊:“妈妈妈妈!记不记得上次爸爸带们去捡了好多好多贝壳!”
一句话说出来,车里的气氛顿时骤降,周心悦紧张极了,连忙看向岑君西,他果然嘴角一僵,臭起一张黑脸。
他记得,有一次去比利时谈生意,手下的向他汇报周心悦和沈静北带着一个孩子海边玩了一天。他一直坐车里看着他们一家三口,没想到今天就换成了他们一家三口。不,这不是他的儿子也不是他的老婆,怎么能算一家三口?可是现这个样子,不是一家三口又是什么呢……
红灯转化为绿灯,他出乎周心悦的意料没怎么生气,只是一踩油门,冷嗤了一声,“贝壳有什么好玩的。”
涵涵已经很兴奋了,拍着巴掌翘首以待,岑君西低头看了他一眼,减速将车转过路口,海平面跃然而现。
“海!海!”涵涵岑君西怀里又蹦又跳,迫不及待的就要下车。
岑君西选好泊车的空地,一个急刹车漂移,车子很炫的停进车位。
“阿七帅毙了!”涵涵拍手大赞。
横了一眼怀里的小家伙,岑君西把他一拎下车。
涵涵几乎是用奔的架势冲向沙滩,周心悦追着他脱掉鞋子。
岑君西走到一个老妇摆的地摊前,抽了一张百元钞票搁下,挑拣了三个大小不等的海螺,看着老递上来的零钱,笑了一下,随口说:“不用找了。”
他走到沙滩上冲周心悦和涵涵招招手,把最小的那只海螺递给涵涵,又抛了一只递给周心悦,自己沙滩上盘腿坐下来。
“臭涵,这个比那些破贝壳好玩的多了。”他摘了墨镜别到衬衣上,把海螺壳放耳边,“这里面装了大海。”
涵涵学着他的样子听起来,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吓……”
岑君西笑起来,笑的浅浅的,两只眼睛带着弧度的狭长。
周心悦看到他这样笑起来,只觉得很好看,像是富士山上的一屡灿灿金光,叫觉得格外温暖。
涵涵兴高采烈地捧着贝壳往退潮的浅水里跑去,一边跑一边听。
周心悦岑君西身旁坐下来,捧着海螺也听起来,纳闷的问他:“为什么可以听得到海浪声?”
岑君西抓了一把沙子又让它们从指缝里流走,破天荒的耐心:“螺壳里面是旋转的,贮了空气,海边的声音嘈杂,螺壳里的空气就振动,就会误以为是海浪声了。”
周心悦哦了一声,客客气气的跟他说了一声:“谢谢。”
他看了她一眼,转过头去看着沈子涵越来越小的身影,一边脱鞋一边挽起裤腿,继续补充:“不过渔民们更相信,螺壳的螺旋是轮回转生的标志,把海螺带身边,便可以隔着生死跟爱说话,等着爱回来。”他没有等到周心悦接话,便快步走向沈子涵。
周心悦小心翼翼的捧着贝壳,看他把涵涵抱上肩头,让涵涵骑他的脖子上,往水深及膝的地方走去。
海风微微的有些烈,吹得岑君西的衬衣鼓起来,有点像风筝似的,她甚至有点莫明的伤感,生怕他真的断了和她牵绊的那根绳,就飘走不见了。
他们扑腾了很久,才转过身来。涵涵捂着他的眼睛咯咯地笑,冲她大喊:“妈妈!妈妈!快来呀!”
她忍不住鼻子发酸,把贝壳仔仔细细的收进口袋里,勉强自己挂着盈盈的笑脱掉鞋子也准备下水。
岑君西抱着涵涵上岸来,他把涵涵放下,微微蹙着眉头她跟前蹲下,指了指后背。
她磨磨蹭蹭的有些不确定的为难,而他只是不耐烦的催促:“赶紧上来,这两天什么身体,占了冷水还要不要命了?”
她还犹豫,他却把她一拉,让她扑倒自己肩上,一下子背了起来。他一只手搂着她的腿,另一只单手抱起沈子涵,像个火车头一样呼哧呼哧的喘着沿着海边走。
汗水很快濡湿了他的衬衣,他的耳根汗津津的,却有很好闻的气息传来。
她的前心贴着他的后背,忍不住搂紧他的脖子。海风很黏,吹他们三个的身上,像一幅移动的写意画。
她知道他很累,却舍不得放开他。她突然想起很久以前,诺大的海面,他后退一步像求婚一样的单腿跪下来,跪海里,仰起脸来问她:“周心悦,愿不愿意做女朋友?”阳光跃他发顶上,细细碎碎的拢着一圈金色的光环。
间最翩翩的少年,初夏最明媚的骄阳,飞机飞过湛蓝湛蓝的天空,拖出棉絮一样的尾线,点缀纯净一隅,所有的一切都仿佛挂上了粉红色的泡泡,扑噜扑噜的飘满全世界。
也是这样的晴空万里,举世无双。
果然很久了,久到她都以为是上辈子的事了。她突然吻着他鬓角滑下的一颗汗珠,叫他:“君西。”
他偏了偏头,询问的“嗯”了一声。
她并不说话,只是将他的脖子搂得更紧了。
他勾了勾唇线的弧度,涉水向前。
他们走了很久,最后岑君西倒沙滩上喘了半天才坐起来拍掉脚上的沙,穿上袜子和鞋,他拍拍身上的沙粒,站起来。
周心悦拎着冲干净脚丫的沈子涵,把他抱起来套上鞋子,搁到大理石的栈道上。
岑君西蹲下去给他系鞋带,她愣了愣。
“阿七的蝴蝶结系得难看!”涵涵撇撇嘴。
“毛病!”岑君西站起来的时候不忘他屁股上报复性的拍了一巴掌,涵涵哇哇叫着跑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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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章
岑君西皱了皱眉头;对周心悦说:“你觉不觉的,这个孩子的长相和他的思维不相符?”
周心悦听到自己的心跳;怦怦怦怦;每一下跳动都带动血管的血液激涌,涌在脸上现出潮红。她好不容易让自己冷静下来;只是低声说:“没有吧。”
岑君西抬起手来慢慢摸了摸她的脸;指背狎昵的拍拍面上的红血丝;轻轻笑了:“你不要想得太得意,我这么问,可不是打算替别人养儿子。”
周心悦有一点沮丧的赌气:“我没有得意,你想到哪儿去了?”
“呵,我想到你心里去了。”岑君西扣住她的下巴;让她的脸高高扬起来:“不过我要说的不是这个。”
周心悦并不说话,只是看着岑君西,最后他松了手,看了一眼蹦蹦跳跳的涵涵,声音透着一丝冷意:“我不管他四岁还是五岁,我记得小北三岁的时候就比这个孩子高了,他现在五岁了还这么短胳膊短腿,而且梦游,你们没觉得有什么原因?”
原因?她还真没想过,这个孩子活泼好动,只是个头矮矮小小的,不像他们沈家人,也不像岑家人,他们弟兄两个包括沈嘉尚都是典型的东方美男子,眉清目秀,身材又高又瘦,很容易让人联想到玉树芝兰,那种气质本身就给事业加分,而这个孩子长得缩手缩脚,确实不像,太不像了一点。
岑君西说:“我等着带他去二哥那儿做个检查。”他把她往车前推了一把:“不是我的种,如果质量不过关,我也好早点退货,是不是?”
周心悦满心都在孩子身上,摇了摇头:“不用了,我自己带他去医院。”她停顿了一会儿,最后才说:“二哥那儿我还欠着一条命,不去惹他生气了。”
岑君西哼了一声,抱着孩子上车,也没说话。
有些事周心悦这些年都没有说出来,岑君西也不知情,她强迫自己忘记那些事,可总也忘不掉。
岑君西一直不知道,在怀孕这件事上,是周心悦算计了他。
那年冬天的时候岑君西开了一家自己的公司,公司刚落稳,他忙得焦头烂额,连个助手都没有,累得要死要活,但是总算有了一点起色,他一直存钱想买一幢好房子,把周洪山也接来一起住,于是越发地努力赚钱。赚钱和付出成正比,每天他总会给她打一个电话,让她早休息,而他则陪客户吃饭,晚上很晚才回来。他老是脚步极轻,回来躺在她身边,酒气熏天,跟她说不了两句话就睡着了。他每次喝完酒从不闹事,睡着了总是不声不响,只是非要搂着她睡,有时候蜷缩成一团,身上滚烫滚烫,她都觉得不舒服。她心疼极了,劝他不要每天应酬那么多客户,她不急着结婚了,生意慢慢做,健康最重要。他不同意这种说法,眨眨眼睛安慰她:“娶妻生娃这种大事,怎么能不着急?放心,你老公能喝的很,吹瓶子都放不倒,再坚持坚持,咱就能住上自己的小洋楼了。”
分明是胡说。因为有一次他回来得实在太晚,给他打电话总是被挂,她睡不着,跑到楼下去等,结果看到他搭着出租自己回来,一下车就连滚带爬的扑到垃圾桶上吐得撕心裂肺。周心悦跑上去扶他,他惊了一跳,刚想说话,一只手又迅速的捂住了嘴。他伏在垃圾箱上,双手支撑着身体,眉头拧在一处,翻江倒海的恶心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能颤抖着干呕,最后实在没办法了,他伸出手颤巍巍的捂在自己胃上,狠狠一按,又开始吐。
那是第一回,她像领孩子一样的把他领回家,而他吐完以后就清醒了,真的像个闯了祸的小孩子,低着头,老老实实被她牵着走,稚气的让人不忍心开口责备。其实她明白,责备也没有用,只能开始用心,每晚都守在楼下,他基本回回都吐,她先默默的把他领回家,再忙着递水递毛巾,让他在家里吐。
每次折腾完都筋疲力竭的,也不知道他以前在路边怎么靠得,周心悦心疼的眼泪都要汇成一片汪洋,可父亲就是不同意他们的婚事。而且岑君西的原则一直是顺着周洪山,因为周洪山只有她这么一颗掌上明珠,要是被他不明不白的拐跑了,那么他的罪过就不可弥补了。周心悦渐渐也听他的,反正两个人早就把生米做成熟饭,她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赖上岑君西了。
可她没有想到岑君西会喝到胃出血,那天她刚把他领回家,他坐着说了一句不舒服,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他身子突然向前一倾,手极快地捂上嘴巴,修白的指间很快渗出鲜红的血迹,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滴落在地上。
她吓坏了,大半夜,叫120,跑夜间急诊,住院、挂点滴……他跟梁博羽那边断了关系了,连个帮忙的都没有,她一个人一边忙一边哭,担心的要死,亏他醒了还笑得出来,拉着她的手说:“这次真失算,脑子一迷糊,喝得就有点多了。”他看她眼圈红着,也不敢再胡说,因为疼,声音透着沙哑的无力,温温吞吞的只得说:“对不起,我下次不会了。”
周心悦死死咬着嘴唇,一直咬到上唇鲜红下唇惨白,把岑君西看得触目惊心,她才站起来离开病房。她去了巷子里面最隐蔽的一家成人用品店,开门见山的说:“我要有漏洞的货。”卖家看了她两眼,从柜台里面拿出样东西,搁在她面前。
岑君西在避孕这个问题上一直很小心,他都是主动带套子,而且这种东西也都是他去超市买,从来没有办完事逼着她吃避孕药的习惯。她第一次进那种地方,连头都不敢抬,把钱往桌子上一拍,抓着东西就跑了,回家以后才偷偷打开,往里面装水,水花四溅,果然是有漏洞的。
她效率很高,岑君西出院那天就把事给办了,当时他被她整的意乱情迷,根本没注意到那些细节,等到两个月以后她确定怀孕了,他才追悔莫及的自责。
其实刚知道她怀孕那会儿怕周洪山逼着她做掉,他还不是很高兴,闷着抽了一盒烟,渐渐回过味来,自己是要当爸爸了,于是开心坏了,晚上回来拖着一口箱子,兴高采烈地说:“快来帮我数钱!买房子,咱结婚!”
其实不用数,银行提出来的现金,一捆一捆的搁在那儿,可他真高兴的不知所措了,数完一遍再数一遍,数完钱就开始规划婚礼,规划规划着就开始呵呵傻笑,笑够了又想起周洪山,郁闷的不知道怎么送她回娘家。
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我不回去,万一他让我打掉怎么办?我不回,要回等着三个月以后再回!想打也打不掉了!”
他权且自私了一回,等到三个月的时候送她回家,那时候他房子也买好了,把房产证拿着当做准岳父大人的见面礼。即使这样的准备,周洪山的勃然大怒也是意料之中,他没看一眼房产证,把周心悦扣留在家里,把岑君西挥棍子赶出去了。
那是个夏天,他在她家门外站了足足两天两夜,最后周心悦嚷嚷着一尸两命,闹自杀烧房子,连邻居沈嘉尚都看不下去了,居然亲自来替养子求情,周洪山这才怒气冲天的开了条件,五百万,什么时候拿出这个数,什么时候再来接周心悦回家。
五百万,那个时候他的公司才初初有名气,而且刚买下的一套别墅连装修资金都周转不过来,五百万,怎么可能?他一定是疯了,才会满口答应着离开了。
中个头彩也不过如此了,娶媳妇居然和中彩票一个概率,他大概也是求天无门求地无路了,是疯了懵了头才做了这一生最错误的决定,铤而走险去运一批准备出境的毒品,偏偏天晓得,负责那个案子的,正是周洪山。
她都忘了她是怎样从家里逃出去的,接到父亲电话的时候明明知道岑君西已经不行了,她居然还有勇气准备去见他最后一面。那样镇定从容,无非是只有一个念头,同死共生。她挺着四个月的肚子赶到医院,没看到岑君西,手术室的大门已经关上了,是老六上来重重的抽了她一巴掌。
声音很响,力量也很大,那时候聂峥嵘年轻气盛,整个人都气的发抖,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老七要出事,我拉你狐狸精全家陪葬。”
她知道这个时候她不能有事,孩子不能有事,所以挨打的时候她都是先护着孩子,聂峥嵘打完,她觉得耳朵里满是鸣音,眼前都冒金星了,勉强站稳,耳边充斥着小护士的尖叫声:“江医生!”
她回头,只见一身白大褂的医生向这边快步走来,步伐凌厉仓急。那是她第一次见到岑君西的二哥,江仲迟,她只觉得腿软,护着孩子噗通一声跪下去,就跪在手术室门口,一把扯住江仲迟白袍的下摆,只说了一句话:“救活岑君西,我这条命你要不要,都赔给他所受的伤。”
那样苍凉绝望,跪地的那一刹那她几乎想他死了算了,她就可以带着孩子去陪他,从今以后,抛去所有的灾难。
她没有力量再站起来,还是欧立宁把她拉起来的,轻声地告诉她:“嫂子,七哥这票活,不是跟弟兄们接的,但是你放心,有我们在,七哥不会有事的。”
她手在抖,那样的抖揪住欧立宁只是放声大哭,如果可以,她可以代他去死,代他去挣那五百万,代他去走那批货……可什么都无法挽回,江仲迟走进手术室,那扇门关上的,从此是他和她各自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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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万分感谢琉璃大人的长评!!万分感谢昨晚大人们的捉虫!毛病好多……今晚太晚了,明早起来改,再来来回复大家啊!!谢谢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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