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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法-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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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 志:这个没有出过差错吗?
  谭明林:钱庄有时候出差错,收他的转款被抄了钱庄负责。
  1995年8月,云南省德宏州警方从一辆东风牌货车水箱里发现了98公斤海洛因。经查,这批毒品就是谭明林指使贩运的,目的地是广东。从此,人称小四川的谭明林引起了中国警方的注意。但是谭明林非常狡猾,他在木姐镇深居简出,遥控指挥贩毒活动,这给中缅警方的调查取证工作带来很大困难。
  王 志:抓住只是货物被抓住了;人呢;你怎么保证安全呢,怎么保证不查到你呢?
  谭明林:现在做毒品分很多环节,运输的人专门是搞运输的,销售的人专门搞销售,做老板的专门做老板。
  王 志:那你算哪一行。           
  谭明林:最初是直接做,现在当老板间接地做。
  王 志:你怎么控制呢?
  谭明林:那边当地也是做毒品的老板,他底下有些人专门搞运输毒品的。就说有批货要交给他,由他运输,帮忙负责安全运到,每一公斤得一万块钱。
  王 志:那你怎么能放心呢?这么值钱的货物。
  谭明林:比如说我交给他五百万的货,他就要有五百万的财产来担保。如果货不见了,他要负责赔,因为在道上定着一条规矩,就是说不明不白这个货哪里不见了,被黑吃黑了,就由他来赔。要是被公安机关查获了,就算天灾人祸了,他就不负责了。
  王 志:你怎么信任他呢,你不怕他把你卖了?
  谭明林:因为在那边他也是有身份的,也是大老板,他也不敢,都是有口头上的这种原则,他也不会乱搞。
  王 志:这个行规这么有约束力吗?
  谭明林:比较有约束力,但也有这种情况,被人家拿跑了,被人家黑吃黑的,也有这种情况 。
  王 志:你拿什么约束他。
  谭明林:我们在当地有一点实力,好像吃不过我们,所以我们可以找他。
  王 志:你用什么办法呢?你不可能告到法院去吧。
  谭明林:当然不可以,可以告到武装势力那里来解决。
  王 志:你跟他讲的话,他会帮你吗?
  谭明林:他们有这种先例,他们来公正解决。比如说有一千万,你们两个有生意上的那种过节,就是有生意上的纠纷,他帮你们解决,解决都是以公道的方法,就是说他帮你抓人,帮你要回这些财产,他也抽20%。
  王 志:我听说你自己养了一个军队。            
  谭明林:在那边你没有一点武装组织保护自己,那边抢劫的人也多,偷的人也多,自己保护自己。当时有一两百人,装备M16步枪,还有一些M16带榴弹发射器,其他有一些40火箭筒。
  王 志:那这些都应该受过专业训练才能够使用的。
  谭明林:跟我在一起的就是原来缅甸战乱的时候,当过职业兵的一些人,一些老兵。
  王 志:那你怎么给他们开工资呢?
  谭明林:小头目要给他买一些田,他可以在家里种地,另外每年给人民币相当于三万元钱。
  王 志:那三万元钱就给你卖命?
  谭明林:因为当其他武装团队头目的话,每月三百块钱都没有,他比起当地的生活水平来说还算是最好的。
  王 志:它是合法性存在的吗?
  谭明林:因为我们属于地方自卫队那种组织,地方民兵自卫队。
  王 志:没有行不行?
  谭明林:在缅甸是相当乱的地方,治安相当乱,没有就怕人家来抢。
  王 志:那你干这么多年做那么大,就没遇着一点事儿?
  谭明林:没遇到。因为在缅甸比较普遍的是,那些有钱的老板自己保护自己,养一些兵,但是跟其他武装组织要相处融洽。另一方面不要乱开战,还有道上的事情也不要乱去争,争起来有了过节,结起怨来,你跑到哪里也跑不掉啊。
  凭借着贩毒积累的巨额财富,谭明林购置先进武器装备私家武装,置办大量田产,并在边境地区编织了复杂的社会关系网络,他成为缅甸北部地区最有权势的富豪之一。
  王 志:最辉煌的时候有多少资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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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明林:大毒枭(4)
谭明林:辉煌的时候有三四个亿,因为当时我在缅甸投资公路,还有一些工厂、电站。
  王 志:谁帮你管这些钱呢?
  谭明林:当时和我一起的还有那些经理。
  王 志:你手下有多少人呢?
  谭明林:有几百人,两三百人。
  王 志:都是做毒品的吗?
  谭明林:也不是,这些人也不都是做毒品的,他们有些在那边搞些种植园,种植香蕉、龙眼、红毛丹。
  王 志:那这三百人中间有多少人知道你做毒品?
  谭明林:二三十个人。原来专门有两三个经理在缅甸跑。
  王 志:你怎么能信任他们呢?
  谭明林:因为那些经理,有些就是从自己开始做小生意时一直跟在身边的人,有十多个 。
  王 志:那你怎么知道他出不出卖呢?他有没有二心?
  谭明林:这个就是平常对他的为人了解,相处已经这么多年,都比较信任了。
  王 志:你做生意,做老板做的那么大,总有一些跟常人不同的手段吧?
  谭明林:他们原来是做小生意,跟其他人相比,他跟我要赚得多一点。每年分红、分利润,我是老板分一千万,他们最低都是一百万。做事有能力的人有把握的人,肯定要赚得多一点,像我有时候不叫他们办事,也没有帮我做过什么事情的人,遇到困难或者遇到什么,我还是比较慷慨地对待他们。
  王 志:怎么个慷慨法呢,你举个例子给我听?
  谭明林:他还没有帮我做过什么多大的事,但是他家里遇到什么困难,我给他十万八万。
  王 志:在你的公司里面,你对部下有什么要求呢?    
  谭明林:主要是不吸毒。
  王 志:不吸毒,你自己吸过毒吗?
  谭明林:没有。
  王 志:为什么呢?
  谭明林:因为吸毒的人做事比较懒散,做事情不那么果断,或者是该去办一件事情的时候拖拖拉拉的。
  王 志:如果说发现他吸毒了呢?
  谭明林:发现吸毒就是叫他不要吸,实在不听就给他一点钱,就不让他做事了。
  谭明林禁止部下吸毒,但却并不妨碍自己大肆贩毒,他越来越频繁地组织向中国境内的走私活动,而且许多情况下,单次数量就达到上百公斤。仅仅两三年时间他一跃成为边境地区最大的毒品走私组织者。
  正当谭明林志得意满的时候,他风闻自己的名字已经列入了中国警方的缉捕名单,思前想后,1998年的一天,谭明林向中国警方寄送了一封忏悔信,表示自己痛改前非; 不再做毒品生意。
  王 志:忏悔信是怎么一回事呢?当时怎么会想到给警方写一封信呢?
  谭明林:因为自己那段时间参与贩毒的次数多,确实各方面都有罪恶感,还有一个原因想想这种事情,跑到哪里都会被抓住的。
  王 志:当时是出于真心来写这一封信的吗?
  谭明林:当时是真心的,没得说,真心的。
  王 志:你是不是这样做的结果警方可能会相信你,或者说你会给警方一种迷惑。
  谭明林:当时写的主要作用就是说,大家都在做这个事情,也不是我一个人做。
  事实上; 谭明林的贩毒活动从未停止过。经过精心准备,1999年7月到11月间,谭明林先后组织了三次从云南边境到广东的大规模贩毒活动。仅事后被警方查获的毒品海洛因数量就达到了470 公斤,这就是当年曾经轰动一时的728大案。
  王 志:你说你不做了但是结果呢,还继续做而且越做越大,为什么?  
  谭明林:陷到这个里面来了,人家来威胁,如果你不帮,哪天抓住一个反正都要抓。
  王 志:退不出来吗?
  谭明林:只是慢慢退。
  王 志:给自己想的退路是什么?
  谭明林:退路,移民嘛,到其他国家去。
  王 志:最后没有退出来?
  谭明林:时间来不及逃,因为我想不到那么快会被抓住。
  虽然屡屡受到警方打击,但是谭明林并没有收敛,反而变本加厉,2000年前后,谭明林的毒品走私量已经占到中缅边境毒品走私总额的50%,仅警方事后查实的数量就超过了两吨。
  为了打掉这个边境地区危害最大的毒贩,经过半年时间的准备; 2001年4月20日; 中缅两国警方设计将谭明林在缅甸北部地区抓获并立即押送回国。随即,警方捣毁了谭明林在云南、广东等地6个贩毒联络网点,缴获了一大批毒品和运毒车辆,谭明林苦心经营了六年的毒品王国彻底垮掉了。
  王 志:那现在你外面公司的生意呢,还有人在继续吗?
  谭明林:因为投资到缅甸修公路,事情出来后(缅甸方面)就说,缅甸政府就不认了,一样都不认,包括我自己的那些财产都在缅甸被吃掉了,我被送过来后就是一套衣服,其他一样都没有。
  王 志:那你那些手下呢,他现在知道你在哪吗?
  谭明林:肯定现在都散了,散了。
  王 志:那想对家人说一些什么话呢?
  谭明林:赚钱的时候,自己过于贪那个钱,一天做事情都在忙忙碌碌,小孩在自己身边的时间很少,因为前妻也去世得早,原来那两个小孩很小的时候,又送回四川读书,一两岁就离开我了,在我身边最长的时间也不超过两三个月,在他们身边时间很少,对不起孩子,我欠他们的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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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明林:大毒枭(5)
王 志:你觉得你自己是一个聪明人吗?
  谭明林:觉得自己是个聪明人,但是在是非观念和道德上自己不聪明了,该做不该做的,就是说自己贪婪太贪婪了。
  王 志:什么时候才悟出这个?
  谭明林:通过非法赚到钱,又通过自己成为阶下囚,又通过自己到了现在,走上人生的尽头这种感悟,各方面吧,因为社会是有规则的嘛,每个人要懂规则,要是不懂规则,任何人都行不通的。
    我与毒犯的细节积累
  我从小在农村长大,全村的生活用水都到离村子一公里远的一个水库里去挑。从上小学开始,我幼小的肩膀就承担起挑水的重担,这是我们村同龄人的普遍经历。
  上初中二年级时的一个星期天,我从县城放学回家,太阳火辣,风平浪静,我挑着两只空桶向熟悉的地方走去,因为是中午,坝上行人稀少,当我走近平时取水的那个地方时,看到地上堆着一些小孩衣服,周围并没有看到什么人。我正在迟疑的时候,看到水中有一个人头在漂浮,离岸边也就五六米远,那颗头在水中一上一下挣扎,我知道有人溺水了。我连衣服鞋子都没来得及脱,把桶一扔就跳进水中向那颗头游去,我拽着那个小孩的手就往岸边游,因为水里有很多水草,我游得特别费劲,好不容易把他抱到岸上,他已经不能说话,一个劲地咳嗽、吐水。我也被呛了几口水,当我咳嗽转身回头的时候,突然发现水中还有一个小孩,他已经快沉到水底,我又不假思索莽撞地跳进水里游到他身边,记不清是拽住什么地方把他又拖到岸边,他已经不会呼吸,脸色发紫。我吓得直哆嗦,又被呛了水,天旋地转。正好有大人路过,经过一阵不知是怎么样的折腾,两个小孩吐水之后哇哇大哭。接着来了一大帮村里人把这两个七八岁的小孩送回了家。我也在惊吓之后穿着湿衣服挑着半桶水回到家。
  时间转瞬即逝,生活来不及太多准备我就混到北京,混到中国人口最多的电视台。当我在找选题的时候我就在想,要是我救人的事迹发生在现在这样媒体相互争抢信息的时代,我早就被采访得一塌糊涂,名声大振。新浪网一打开,首页就是我的大头像在微笑,随便点击就有几百条链接的新闻歌颂我。我也正忙着到各种学校做演讲,给大家讲我跳入水中之前想到的各种英雄人物。或许有关部门直接安排《焦点访谈》、《新闻会客厅》、《面对面》专访我。甚至全国的青少年正掀起像我学习的高潮。遗憾的是那天我的一只鞋掉到水里再也找不到,回到家我连下水救人的事都没敢和家人说。
  去年过年回家,我家也早就搬到了县城里,吃完年饭,电视里乱哄哄的春节联欢晚会也吸引不了全家的注意,我和家人在聊离别一年以来的家长里短。我妈问我还记不记得村里的某某,我说不记得了,都快二十年没见到他,也几乎没有想起过他。我妈说半年前他被枪毙了。我一下没有缓过神来,他怎么会被枪毙呢?
  他,就是我在水中捞起的第二个小孩,当时他差点断气了。后来他长大成人结婚生子,到外地打工认识了一些陌生人,当他准备把贴身衣服口戴里揣着的300克海洛因送往交货地点时,在路途中被抓获,事实清楚,被判死刑。
  我曾经救回的一条生命因为毒品被枪毙了,这是第一次感到毒品与我有某种联系。我也更想了解贩毒的人,他们的心灵世界。
  我打了数不清的电话之后终于可以采访毒枭谭明林了,以至于我对电话有了新的认识。什么是电话?电话就是一种用来求人的通讯工具。
  昆明突然变得很冷,我们在监狱见到身穿单薄衣服,脸上一直挂着笑容的谭明林。他的传奇经历拉开帷幕。
  谭明林从小在困难中长大,参加工作时每月领到七块五毛钱的工资,他把五块钱交给母亲,自己留两块五毛钱吃早点和买书,他最爱读的书是《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他后来辞职下海,在昆明蹬过三轮车,每天三十元的收入让他觉得生活特别美好。一次偶然的机会他认识了一位后来成为他妻子的漂亮的缅甸姑娘。这位姑娘的父亲是勐古特区的财政部部长,有一天家里来了几个强盗,他们拿着偷盗的钱财正要离开,谭明林的妻子正好从门外回来看到强盗,强盗一棍子就把他的妻子打死。后来,谭明林的家24小时有保镖持枪把守,他的财产不完全统计有4亿元,他每次赌博输500万元人民币是常有的事。他开着美国原装悍马汽车在缅甸的热带丛林里飞奔,枪不离身,还有保镖随从,他是当地毒品老板信任的头号人物,手下马仔出事他会出几十万的抚恤金,有人求他帮助时他会毫不吝啬地给十万八万。他对手下的人说一不二,比如,他答应给某人100万把装毒品的车开到广州的某个停车场,只要车到达指定的地点就可以回家,同时可以领到一捆用报纸包好的100万现金。因为他的豪爽,吸引了很多人为他卖命。由美式装备武装起来近三百人的队伍随时可以调遣。他和勐古特区的司令是好朋友,有一天,司令打电话给谭明林叫他到司令部去一下,谭明林就像到朋友家去做客一样走进大门,他一抬头发现房顶上站着几百名手持冲锋枪的士兵,他做梦也想不到他会以这样的方式被抓,这也是中缅联合禁毒协议签订之后,缅方办的第一件实事。
   。。

谭明林:大毒枭(6)
采访时问谭明林为什么在短短几年时间里把毒品生意做那么大?他的回答让我们不知所措。他说:“做事先做人,我为人好,讲信用”。这或许就是黑道白道的阴阳世界,我们正常社会的视角无法领会他的生存规则。
  6月25日,他被枪毙,几个月前采访他的那些片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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