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侧身官场-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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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到会上来安排一下。乔自山主任和秦明奇主任十分重视,分别打电话对惠主任和项明春说,我们也派人员参加培训。现在市政府也把政务工作信息要求得嗷嗷叫,我们的人员素质上不去,在全市一直处于落后地位,正好乘东风让你们好好地培训一下。开班的这一天,政府办公室来了一个秘书、两个干事,项明春请他们坐到主席台上来,他们说什么也不肯,不要说干事不上来,连那个秘书也不上来,只说,我们也是来学习的,学生哪能跟老师平起平坐?这给项明春挣足了面子,不由得把当教师时那种好为人师的姿态拿了出来,侃侃而谈,旁征博引,纵横捭阖。两天下来,他把自己在市委办学习的、平时体会的知识,再加上自己看资料找出的精髓,通过阐发,洋洋洒洒,吹了一嘴黏沫,令全场喝彩。这两天下来,让他在县直文秘这一块儿产生了重大影响,大家都知道,县委办的项秘书是一个信息专家,水平何等了得!
培训结束以后,县委办以文件的名义,下发了对各乡镇、县直各一级单位报送信息工作的明确要求,建立了每周通报、每月评比的工作制度,全县的信息工作才进入了运转良好的时期。
一等秘书
自从邬庆云调走以后,项明春的待遇并没有改变:提水扫地抹桌子,根本到不了他,洗杯子、冲茶水这些活儿,双朋、春发和玉珺抢着做,项明春并没有感到不便。从市委办公室培训回来以后,他曾经有些伤感地联想,小邬在时,这些事情都办得很自然,但那是一份浓浓的情意。这几个同志同样这么做,也许是他和钱硕讨论的“官大一级压死人”这条原理在作怪。虽然不好意思,也不能阻碍大家的好意。又想到,市委办公室信息处的三个处长,与同志们在一个大办公室工作,就没有这种待遇,他们倒水喝,倒烟灰缸,就好像自己的女儿上了小学,穿衣服、穿鞋袜都是自理的。事情虽小,看小不小,还不如自己一个县级小秘书,坐在小山头上,可以占山为王。上了班,只需要抽着香烟,皱着眉头,放眼窗外,盯着杨树正在发出新芽的嫩枝条,装出正在进行重大问题思考的表情,就让这几个下属开始上班时的功课,悠然自得地享受大家殷勤的伺候。这种情况没有维持多久,就被一种突然的变化给打破了。
这一天,项明春刚上班,管主任直接打电话到值班室,要项明春去接听。管主任有点急促地说:“项秘书,你把工作赶紧给吕双朋他们交代一下,跟杜书记出去办事儿。”领导的命令是问不得原因的,项明春一时激动地想,这是怎么啦,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这本来是司马皋独家承包的活儿,咋会轮到了自己头上?
在车上,杜书记说:“小项,跟我是挺辛苦的,以后就有劳你这个同行了。”
项明春含含糊糊地应答着,开玩笑地对杜书记说:“跟着你,我就成了一等秘书了,这是办公室同志们求之不得的工作,哪有不高兴的道理?”说得杜书记哈哈大笑,显然他也知道办公室系统内秘书人员分出三等九级的说法,让项明春给言中了。
说是这么说,项明春始终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让他接任司马皋的工作,思绪在云雾里翻腾。想这办公室人员就是带把儿的对对儿(丰阳土话:铁锥),掂哪里就打哪里。尤其是这称呼,也很微妙,自从管主任他们上任以来,没有人称他“小项”了,大家把“项秘书”叫顺了嘴。这杜书记比他年轻几岁,却叫他“小项”,听起来也挺自然、怪亲切的。在这里,年龄差别是次要的,职位就是决定因素。大人物称你小人物“小什么” 的,不仅不小你身份,反而显得喜欢你,透出一种亲近来。
他们到了色织厂,看来县委办值班室已经通知到了这个企业,工业局曹磊局长、色织厂的女厂长张英群,还有宣传部新闻科的高亮科长正在厂区的大门迎候。进得厂去,应着大门的照壁上,书写着八个大字“安全生产,严禁烟火”,但这并不妨碍“大烟鬼子”曹局长不停地抽烟。
张英群厂长边走边向杜书记汇报,项明春没有办法记,就边走边听,用心记着。高亮科长还时不时地掏出照相机对着人群闪动一下。
在车间里,他们在一排排的织机中穿行。明亮的灯光下,马达嗡嗡地唱着长年流行的歌儿,织机“啪嗒啪嗒”地打着节拍。杜书记边走边和车间主任——南方叫“拉长”的人大声交谈,听不清他们在说着什么,只见他们不断地指指戳戳,谈笑风生。女工们都是身穿天蓝色工作风衣,头戴天蓝色圆帽,把头发罩在里边,只留下脸庞,整齐的工装,让人看不出这些工人有多大差别,只见她们一个个忙上忙下的,身姿优美。年纪大一点的工人埋头干活儿,年轻的几个漂亮姑娘还偷偷地翻起眼皮,瞟上他们这一群人几眼,脸上露出腼腆的甜笑,不论和谁对视了,你都会有一种麻酥酥的感觉。这让从来没有到过这个厂的项明春感到新鲜好奇,边看边想着,大工业生产就是与农村干活儿不一样,整齐划一,人和机器没有多少区别。
回到厂里比较简陋的会议室,张英群厂长系统地汇报了生产经营情况,曹磊局长边抽烟,边不时地插上几句话,对张英群厂长的汇报做补充,很内行。杜书记作了指示,精辟而且独到。他说了我们内地纺织工业和沿海地区的差别,说了市场竞争的残酷性,说了应当如何站稳脚跟,寻找突破口,上一些具有前瞻性的拳头产品,在别人还没有意识到时,就已经打开了市场。这一切并非空话,杜书记明确指出了几种在国内外具有发展趋势的产品,让女厂长赞叹不已。连说:“杜书记太懂行了。我们一定马上调整思路。”曹磊局长下话:“张厂长,搞出方案后,马上向杜书记汇报!”说到安全生产时,杜书记对曹局长说:“老曹啊,我看你这个工业局长就不够格儿。别看你很内行,但你有一个毛病被忽略了,你的烟瘾那么大,在这个厂抽烟就是一种失误。”
曹磊局长尴尬万分,头上冒汗,面色赤红,狠狠地把烟掐灭说:“书记批评得对,下不为例,下不为例!”
出得厂来,握别了众人,已经十一点钟。杜书记对司机小翟说:“去医院!看一看司马皋去!”
杜书记他们到了医院,由小翟带路,直奔外科病房。只见司马皋躺在病床上,头上缠满了绷带,腰里裹着一个白色的围腰,右臂和右腿打着石膏,脖颈被拴在床头上,两只脚被两块红砖牵引着,痛苦万状。见到杜书记到来,不知是痛还是感动,说不成话,只是流泪。他爱人小高也陪着司马皋抽泣。
杜书记这里摸摸,那里敲敲,很是关切。安慰了司马皋一番,详细询问了一旁守着的管主任、侯主任,以及齐院长、主治医师,了解司马皋受伤的经过和伤情及治疗办法。大家七嘴八舌地回答应酬,项明春才了解了一个大概。
原来,就在今天早晨,司马皋起来后,穿着秋衣、秋裤,跑步到机关院外大街上锻炼身体。出了中山路向东二百五十米,向北折转,到唐风路,又五百米一折转,到了秦韵路,又跑了五百多米,刚从秦韵路再折转到汉武路,眼看就要完成一天的必修功课,不料从一条胡同里突然蹿出一辆小车,开得还不是太快,就把司马皋侧身撞翻了。司机认得司马皋,惊吓出了一身冷汗,立即拨打本县120急救车,就把司马皋送到了
医院。然后,才通知了县委办公室值班室。司马皋的爱人小高已经把饭做好,焦急地等着司马皋回来吃饭,心想,这个人真是,也不知死到哪里去了,你总不能穿着秋衣、秋裤,给杜书记办事!你不吃饭我怎么办?我也要赶快去上班呢。正在心里不停地抱怨的时候,吕双朋跑来告诉她,司马皋受伤住院了。小高一听,迷了一阵子,当即哭着骑上车子,向医院飞奔。
经过检查,伤情不重不轻,右臂骨折,肋骨三条软骨骨折,右腿破裂性骨折。此外,呕吐不止,是典型的重度脑震荡。医生们对于处理这种外伤,很有经验,立即采取了措施。因为怕他脊椎中枢神经损伤,就采用了牵引术,把他的两头吊了起来,做观察辅助治疗。
消息传到主任们耳朵里后,办公室的一帮人,全部到医院探视了一遍。只有项明春跟杜书记出去了,还被蒙在鼓里。
管主任把项明春喊出去,对项明春交代:“司马秘书出事儿以后,杜书记打电话问司马皋为什么未到?我说司马皋出事儿了。杜书记安排抓紧治疗。又说,去色织厂是已经定了的事情,要一个人来跟我去。我说,你看谁比较合适?杜书记就亲自点了你的将。杜书记说,小项的思维敏捷,以后就让他来跟我吧。跟一把手是个重活儿,苦差事,你要小心谨慎一点。看来,司马秘书要住很长的医院,你以后就跟杜书记吧,信息工作另行安排人就是了。以后,杜书记有什么思路和动向,你要及时地跟我和惠主任沟通,免得我们工作被动。”
项明春点头答应。心想,从此,我在县委办公室算换防了,一切又得从头做起。
换防
事实上,那天司马皋见到杜书记去看他,流出的不是因为疼痛、因为感动的眼泪,而是难过。他虽然重度脑震荡,但头脑仍然处于清醒状态。当他一见到项明春跟着杜书记一块儿去看他,心里马上闪出一个念头,看来跟县委书记的活儿,恐怕这一辈子已经做到了头。项明春肯定比自己更能干,他即使身体能够复原,杜书记也一定不会再用他了。跟不了一把手,自己也当不了主笔,在办公室继续干下去,自己顶多是一个二流角色。突然失去了“权力”,让谁也不好受。命运正在给他开一个无情的玩笑,让父亲朝思暮想期盼的,自己不懈努力追求的出人头地的梦想顷刻化为泡影。
出车祸这事情一点先兆都没有,让人猝不及防。他父亲死后,他曾经打开了赵半仙给他的那个“锦囊”,这是赵半仙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不过百日不能看的宝贝,只见上边只写了十六个字:
秦宫有商,朝贺四方,
问鼎在厢,五世其昌。
对这十六个字,好像是刻在了脑子里,让司马皋反复背诵,记得滚瓜烂熟,可到现在也没有弄明白是什么意思。今天,这十六个字又冒出了脑海,仔细想想,还是不知道是什么意思。自己受了重伤,在这些字面上反映不出来任何迹象。倒是前年在泰山上抽的那一个签,预示的那个不吉之兆,可能今天算应验了。但时间已经经历了那么久,如果到今天才应验,岂不是笑话?只有赵半仙的这十六字箴言,也许才能说明问题。他想,如果用自己学到的那些易学方面的知识分析,这赵半仙用这么隐晦的字眼,暗示的不知是什么结局。也许赵半仙不过是故弄玄虚,不会有什么实际意义。也许其中的含义,到一定时候才能显现出来。现在又突然发生了这一场车祸,自己躺在病床上,最让人羡慕的工作痛苦地易人了。从这个意义上讲,自己身体受损还在其次,恐怕今后的前途也随之葬送了。如果真落到如此下场,怎么对得起含辛茹苦、日想夜盼自己出人头地的父亲?怎么对得起曝骨荒野、另择墓穴的爷爷、奶奶?人啊,命运真是一个难解的谜,莫非自己命该如此?早知这个下场,又何必下那么大工夫和本钱迁坟呢?看着泪道不干的妻子小高,他从心里自责,为什么粗心大意,被汽车撞倒?又一想,自己又咋算不对,出现这个闪失,并不是自己有意失误,一点也不能怪自己。想着想着,头痛得厉害,也就丢开不去想了。
项明春搬到了大院西北角的常委办公楼。在杜书记办公室旁边,有一间办公室,原来只有司马皋一张桌子,现在不可能腾出来,他只好让吕双朋和姜青发两个人,把楼上自己用的桌子搬了过来,虚拟着和司马皋对面办公。
跟一把手跑,真是个苦差事儿,时间上要比在大办公室紧张得多。坐在这个办公室里,随时随地处在待命状态,等候杜书记传唤。原来的通讯员小山子,早已被安排到县人民法院当法警了,现在的通讯员叫小冬子,是一个聪明伶俐又有点刁钻古怪的小家伙。只要有一会儿闲工夫,就从隔壁到项明春的屋里,从衣袋里掏出一盒揉得发皱的好烟,给项明春敬烟,嘴里说着:“项哥,有事没事儿,上根白棍儿,上根白棍儿,咱谈话有劲儿。”说着,再陪着项明春抽上一支烟。项明春知道,这小伙子在外边从来不抽烟。项明春很喜欢这个小家伙,也把自己的烟给他一支,一来二去,两个人甚是投缘。
项明春知道,自己原来在楼上的待遇没有了。首先提水就得自己动手动腿,因为经常见司马皋就是自己去茶炉打水喝。打了几次,邬庆云从楼上下来,对项明春说:“明春哥,你很忙,水就不要自己打了,我打水时,给你捎一瓶也就够你喝了。”因此,项明春的茶瓶就天天红的、蓝的互换着,让项明春的心里感到暖暖的,觉得小邬脸上虽然依然很冷淡,但心里却仍然是热的,只不过表现形式变了。
小冬子发现了这个现象以后,就对邬庆云说:“小邬姐,你是个大局长,怎么好意思让你给项哥打水呢,这不是在批评小兄弟吗?”
邬庆云说:“小冬子,你每天要伺候五六个领导,不是太忙嘛,小邬姐这点事情也不是不能办。”
小冬子说:“没问题,我每天把领导们倒掉的水也不知有多少瓶,匀出来两瓶就够项哥喝了。以前我从不给司马提水,主要是嫌他架子太大,看见我就好像没有我这个人,项哥就不同了,对我可亲哩。”邬庆云就不再坚持,况且提水的举动太招眼,小冬子包下来以后,她就很少再来项明春处了。但有一次,她专门找了项明春一下,对项明春说:“明春哥,我想了好久,还是应该给你交代一下,反正说不说你都知道,到了这里,跟在前边工作不一样,你可要小心谨慎,伴君如伴虎啊!”项明春感激地对她说:“你放心,我会处理好的。”
这天,他和杜书记从外边回来,小冬子说:“项哥,有一个农村老汉来找你,说是你的外公,我让他在我屋里等你。”
果然,项明春的外公畏畏缩缩地从隔壁走过来,侧着身子坐在沙发上,先掏出一盒很次的香烟,给项明春和小冬子敬烟,然后断断续续地向项明春诉说自己找他这个外孙的艰难经过。项明春的亲外公早已过世了,这个外公是远门子,项明春没有见过他几回。
外公说:“找你们这些领导真难啊。我也不知道你在哪里工作,先到了县政府,我碰到一个人,说找一下项县长,那人想了半天,说没有这个项县长啊。我说你叫个‘项明春’,那人大笑了一场,给我说,项县长在县委办公,就是在中山路那个方方正正的大院子,给我指了路,我才摸到了这里。我对看大门的说,要找‘项县委’,人家又不知道谁是‘项县委’,又说了你的名字,他才把我领到了这里。”
项明春觉得十分好笑,这老人家真是的,为了称呼自己的官衔,竟然胡编乱造,自己何时当了县长?再说,哪有什么“项县委”的说法?就说:“外公,你其实不要说什么官衔,只说找项明春就行了。”
外公说:“那怎么行?你好歹也是个当官的。”
外公找他有事儿。原来,项明春的这个远门子外公曾经当过教师,上世纪50年代不知怎么最早弄了一顶右派帽子,当时就被捋了下来。改革开放以后,拨乱反正,纠正冤假错案时,他就开始跑平反的事情,因为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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