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侧身官场-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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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知道他是在耍笑查志强的口头禅,“哄”的一声笑了。

侯主任用手往下压压大家的哄堂大笑,不紧不慢地说:“有了题目以后好做文章,咱们今天是来庆祝志强和小项荣任秘书的,喜事当喜庆,必须喝他个一醉方休。在场的同志,除了小邬和王姐以外,其他人都要尽自己的酒量,谁不喝干都不行,不能做假动作。我有一个明确的要求,就是在用这个大杯子喝酒时,要眉头不能皱,眼睛不能眨,鼻子不能耸,平视一遍所有在场的人,面带微笑,一饮而尽,说声谢谢,轻轻把酒杯放下,才算完成了一个过程。做对了免罚,做不对,就要再罚一大杯。现在请二位新任秘书先喝!”

查志强的酒量不大,端起酒杯,犯了不少踌躇。喝下这杯酒时,脸上明显带有痛苦状,顾主任就要罚他。大家纷纷说情:“查秘书没有你那样能够豪饮,免了免了。”查志强也朝顾主任连连打恭告饶,侯主任才说:“既然大家讲情,罚酒不过半,再少喝一点。如果谁再违犯酒场规矩,定要重罚!”又倒了半杯让查志强喝了。

这时候,坐在项明春身边的邬庆云,悄悄地拽了一下项明春的衣裳,项明春立刻会意。但也豪气顿生,按照侯主任的要求喝了下去。眼睛扫视到邬庆云时,看到一种期待和鼓励目光,先自醉了。酒入腹中,顿时头晕眼花,身子如同飘了起来。

一巡下来,除了邬庆云、王姐只喝饮料外,其他人都有点飘忽。丁主任说:“酒不要喝得太猛,咱们紧打慢唱,来一个新课题。大家轮流讲一个与喝酒有关的笑话,谁能讲得大家笑了,免喝一杯,不能说的,自认一杯,说得大家不笑的,罚两杯。”

大家表示同意。

丁主任说:“我说一个贪酒的故事。说是有一个小伙子,到他表叔家走亲戚。表叔开始没有把他当成大人或者客人对待。中午做饭时,表叔说,孩子,家里没有肉,只好让你吃点豆腐将就一下了。这小伙子就说,表叔,不让你作难,没有肉好办,把我牵来的驴杀了。表叔说,傻孩子,杀了你的驴,你回去骑啥呢?表侄说,我骑你们家的大公鸡回去。表叔想,这小子长大了,慢待不得,他是提醒我杀鸡子哩。于是,就把大公鸡杀了。开饭时,表叔偶尔问一句,这几天你都在家里干啥呀?表侄说,在家里翻红薯秧儿。你不知道,俺家里的红薯秧儿长得太快了,就这么一长一长地一直长到了这里。说着比着,一直比到了表叔家的酒坛子处。表叔知道这小子是想喝酒哩,就给他用小碗倒了半碗,他一口气把酒喝光了,把碗翻扣在桌子上,用力地磨了起来。表叔很惊奇,说你这个娃儿,喝点酒就晕了,磨那碗干啥?表侄说,反正上边也没有用,不如磨浅一些,好把酒倒满。表叔想,哦,这小子是嫌倒得少,就又给他满满地倒了一小碗,怕他喝醉,不再给他倒了。这小子吃过饭,抡起巴掌扇自己的脸。表叔说,看看,你这个娃儿喝醉了吧。表侄说,不是哩,表叔,我想把脸搧红。要不然,我才喝了这么多酒,脸一点也不起热,回去要是给别人说起我在你这里喝酒了,人家还说我吹牛哩……”

大家爆发出一阵笑声,都说:“这是侯主任干过的事儿!”《|wRsHu。CoM》

轮到查志强时,他舌头已经发硬,有点结巴地说:“我就不讲笑话了,一时想不起来。可我总结出一个道理,请大家评论一下对不对。咱们多多少少也算是文人,从古到今,文人有两个离不开,一是离不开酒,二是离不开女人。”

大家说:“胡说,胡说。别说文人,就是武人也离不开这两条。查秘书,你既然这样说了,那你说说,你到底有几个好妹妹?”

查志强酒醉人精细:“这种事情是不能问的。要问的话,我只能说是‘两不主义’,一不承认,二不赌咒。”

大家又笑了:“精辟,精辟,少罚你一杯酒!”

不怎么喜欢和人调笑的邬庆云,顿时羞得脸颊通红。

醉人闲语

乘着酒意,查志强来到项明春处,两个人在一起东扯葫芦西扯瓢地海聊神吹了半夜。

查志强打一个酒嗝说:“项老弟,今天晚上我要好好给你说说心里话。”

项明春一边给查志强沏茶,一边说:“行!行!我早就想听听老兄的高论哩。”

查志强说:“我在机关里混了几年了,对许多现象体会得可能比你深一些。在咱这个大院里,只有县委办公室和组织部这两个部门,才是好地方。这些年,有一个顺口溜儿,说是‘若在统战部,天天进饭铺;若在组织部,天天能进步;若在宣传部,天天犯错误’。虽然不准确,也有一定的道理。说统战部的人经常下饭铺,是因为改革开放以后,港商、台商、华侨整天一拨一拨的回乡探亲观光,县里从国家统一的大局出发,为体现对港澳台同胞和海外侨胞的亲情,拨有专款,作为统战部的吃喝招待费用。所以在统战部工作,陪吃陪喝是常有的事儿。组织部自不待言,天天就是做官帽子的,那工作更让人眼热,进县委工作的人,没有不想进到组织部的,因为在组织部干,不仅有人巴结,而且近水楼台先得月,还能有个好出路。近来听宣传部的人说,‘进了宣传部,提高知名度’,其实这是自我安慰。宣传部的人也许能为别人提高知名度,自己则因为在宣传部干,知名度就肯定低。宣传部的人没有人事管理权和财权,除了磨嘴皮子、耍笔头子外,当个宣传部长也不如在组织部当一个干部科长实惠,捞不到什么好处。你看看,乡镇来的同志,除了宣传干事必须对口他们外,有几个人肯往宣传部里钻?他们的科室中,热闹一点的只有新闻科、记者站,看似风光,其实写出的文章如果出了毛病,还要挨批评,简直不是人待的地方。我在文联时,宣传部没少抽我帮忙,刘部长一直想把我调进去,我都没有答应。老天有眼,让我们进了县委办公室。这个地方虽说苦一点、忙一点,有熬头,离领导近了,容易得到提拔重用。关键是一个‘熬’字。好好干,必定有出头之日。”

项明春说:“老兄说得有道理。我原来想,到了这个地步,当上了秘书,就算不赖了,你这么一说,叫人茅塞顿开呀!”

查志强说:“干咱们这种活儿,只好做个小人。一切为了媚上,说不得实话和真话,整天都是和大话、空话、屁话打交道,这是工作性质决定的。你可能也有体会,我们在写文章方面,都有自己的看法和想法,但你必须循着领导的思路走,自己的立场、观点基本上用不上。一开始很有个性的东西,到了这里,就行不通了。干上几年,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写的是什么东西。就好比一条河流中的石头,从山上的激流中冲下来,很有棱角的石块最后变成圆滑的石头蛋。再说,在官场上,到处充满着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我们干这种工作,就是在夹缝中生存,一不小心,就有可能失误。古人们发明的‘机关’、‘秘书’这两个词,我琢磨着很有道理,机关机关,上上下下,充满了机关啊!‘秘书’二字,更有讲究,一个是秘,不该问的不能问,不该说的不能说;一个是书,交给你个活儿,你就大书而特书吧,熬夜拼命,累死活该。”

项明春说:“照你这样说,这办公室确实不能长待。你打算怎么办?”

查志强说:“不瞒老弟说,我只是把县委办公室工作当跳板,干几年,熬上个一官半职,就对得起列祖列宗了。唉,我也老大不小了,想起来,有三个不如意。”

项明春说:“我看老兄混得不错嘛,还有啥不如意的事儿?”

查志强说:“真的。我一不如意是娶了个没有知识的老婆,一生算栽到了这个女人的手里。二不如意是上了他妈的师院,要不我本来不会到县城干。当时为了好录取才填报了师院的第一志愿,差一点一辈子做了教师,虽然没有干教师,一填起学历来还是羞于下笔。要是上综合大学,处级干部的帽子早就戴上了。三不如意是怀才不遇。以咱弟兄俩的才情,都不应当久居人下。可我们现在算什么呀,整天看领导的脸色行事,干得好是应当的,没有人表扬你,干不好就得挨批评。日他妈,简直是窝囊透了!在咱们办公室,谁也不给谁交心。你看丁主任,方主任死后,没有当上县委办公室主任,心里窝囊透了,表面上还逆来顺受。我常常想,这个人恐怕是心理变态,在办公室工作干得久了,养成了上恭下倨的毛病。见了领导卑躬屈膝,摇头摆尾,回到办公室整起我们这些下属来死狠,有时厉声厉色,有时笑里藏刀,有时咬人不露牙齿。一心向上巴结,从来不为同志们办点好事儿。他这个人你老弟以后得小心点,动不动就耍个心眼儿,一点不如意就会给你小鞋穿,让你防不胜防。你看顾主任,人长得再‘五毬干部’,也不应当如此长期埋没,到现在也没有捞到实职实权,在办公室挂个副职,啥主也做不了,慑于丁主任的淫威,整天嘻嘻哈哈地喝酒,其实心里苦得很。你再看余乐萌那个混毬样儿,当个秘书有啥毬了不起?我也没有招他惹他,就因为分工,算把这小子得罪苦了,不仅坑我,还到处说我的坏话。”说着说着,竟忍不住“呜呜”地哭了起来。

项明春也不知怎么啦,鼻子一酸,陪着这位老兄掉眼泪。

两个人正尽情地哭着,查志强“吞儿”地又笑了,他问项明春:“你知道不知道史主任怎样当上县委办公室主任的?”

项明春说:“我历来不好打听事儿,不知道。”

查志强神秘地说:“我说了,你可不要外传。史主任的老婆王芳是个大美人,在文化局当副局长。史主任在乡下干了多年,老婆急着让他上来。史主任一直认为自己没有多大能耐,已经当上了正科级,在底下苦熬着,想等乡党委书记走了后好接一把手。他没到县委办之前,老婆背着他,以文化局让她跑批文化建设项目的名义,常到宋书记屋里公关,去了几次后,宋书记就亲自带她去市里找市文化局和有关部门的领导,两个人在宾馆热闹了几个晚上。没有多久,史主任就吉星高照了。”

项明春一愣,想这人心真是险恶。自己常想,要不是因为人家史主任的提携,自己肯定到不了这个位置上,所以一直把史主任当成恩人看待。本来,他觉得查志强也应当有与自己相同的心理,谁知他竟然传播这样的消息,实在太不厚道。就不再吭声,任凭查志强胡说八道。

酒劲炙着,查志强的谈兴更浓。他说:“史主任虽然当上了官,心里隐隐约约觉得与自己老婆公关有方有关,就恶心这女人。明里恩恩爱爱,暗地里不少生闷气。你知道不知道,他是怎样搞上刘雨润的?”

项明春摇摇头说不知道。

“原来,这小刘也不是什么清纯少女。听说她在上高中时,就和几个同学谈过恋爱,谈一个甩一个,对男女之事儿,早就尝过了滋味儿。她进入办公室以后,史主任就把她瞄上了,关怀呵护备至。小刘何尝不解史主任的意思,所以,就有事儿没事儿往史主任屋里蹭。有一次,史主任把她叫去谈话,桌子上摆了一堆录像带。小刘说,史叔,这是啥录像带?史主任说,都是些公安局没收的东西。小刘会意,嗲着腔向史主任要,说拿回家看看都是些啥内容。史主任说,不能拿,不能拿,要看,你就到我的卧室里看吧。小刘就喜滋滋的钻进史主任的卧室,打开机器看了起来。内容不堪入目,尽是些外国男女交媾的黄巴巴的玩意儿。刘雨润正看得脸红心跳时,史主任进来和这个小蹄子一起看。一会儿上来劲了,史主任就抱着有点软瘫的小刘放在床上,学着那些画面,放了一炮……”

项明春说:“老兄,这事儿就跟你亲自在场一样,哪会这样?”

查志强说:“真有这么一回事儿,你不信就算了。”

项明春说:“老兄,你喝醉了,快别再往下说了,回屋休息吧。”

效应

第二天,查志强一上班,又恢复了文质彬彬的模样。他先去找项明春,叫到楼头的背静处,问项明春:“我昨晚给你胡说什么了没有?”项明春说:“无非是扯闲篇,没有什么。”二人就心照不宣地各忙各的。

丁主任把项明春叫去,商定近期上报市委办公室的《丰阳快报》的要点。

丁主任说:“小项,提了秘书以后,就意味着要独当一面了。以后,除了重大内容需要我签字上报外,一般的快报,你可以直接签发了。”

项明春说:“丁主任,你可别这么说,我在办公室,只能算刚刚入路,能不能写出像样的东西还不好说,又怎么敢对上签发快报,这是坚决不能接受的。”

丁主任笑了笑说:“也好,我就看中了你这个虚心好学的劲头。这样办,只要我不在家,又没有重大体裁上报,一般的快报,你是可以签发的。”

项明春心里明白,这丁主任嘴里虽然这么说,其实内心里正是怕项明春撇开他另搞一套。他这个人,对于权力看得非常重,只要是签字一类的事情,一般是不让别人染指的。项明春曾经听说,有一次,孙成志他们几个人写的快报,因为一时找不到丁主任,就让侯主任给签发了。事后,丁主任很不高兴,专门在私下里对孙成志批评了一顿,说他们不懂规矩。从此,侯主任再也没有签发过信息快报。项明春想,自己才被提拔成秘书,有前车之鉴,更不能干这种冒失事情。

丁主任说:“小项,你以后每周都要搞出一个信息上报的要点,报上来我们研究一下,不打无准备之仗。我看,近期还是要围绕深化农村第二步改革这个重大课题,搞一个系列性的信息快报。你们要把县里的大政方针、重大举措、突出典型搞成专题,分层次上报,还要探索各乡镇工作中,带有普遍指导意义的做法,上报经验性质的东西,你看怎么样?”

项明春连声说好,表示坚决落实丁主任的指示,丁主任感到很满意。

到了20世纪80年代后期,姓“社”姓“资”的讨论,早已不是话题,但人们的思想禁锢还没有破除。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在五六年时间内,年年都对农村发一个“中央一号文件”,后来就不发了。这几年来,农业经济徘徊不前,农民收入上不去,农村已经不太稳定。从高层到基层,对于农村怎么搞,一直有两种观点:一种是提倡发展壮大集体经济,因为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后,集体经济成了空壳,有的村甚至背上了沉重的债务,基层干部觉得老百姓的人心散了,不好管了,上级政策已经失去了对群众的约束力,普遍感到对群众没有“拿法”;另一种观点是提倡发展个体私营经济,认为这是社会主义初级阶段不可跨越的一步。两种观点此起彼伏,底下人到底也搞不明白究竟哪个正确、哪个不对。东欧发生剧变后,对我们国家影响巨大,理论界认为,“私有化”是“红旗倒地”的一个主要原因,因此壮大集体经济的观点就一时占了上风。各级干部讨论起壮大集体经济来,比较动感情,尤其是乡村两级干部,更认为这个提法是给了尚方宝剑,把深化农村第二步改革当成了朝着大集体时代经济体制发展的趋势。他们说,要不然,为什么说要强化“统”的功能呢?大家看中的,不是“统”字在这里的具体含义,而是背后更深更远的东西。

项明春当了秘书以后,有许多感悟,其中一条是,有许多时候,政治这东西,是最讲道理又最不讲道理的。对于同一种事物,理论家们能从两种对立的观点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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