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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心咖啡店之歌-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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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伤心咖啡店之歌》16(2)   
  “问题发生在蛋。”大师说。马蒂不能相信她的耳朵,但她更忙于回视大师利刃一样的眼神。大师盯进马蒂的瞳孔,说:“生病在于中毒,生命系统的供养与排泄发生了不对等运输问题。自然界里没有真正所谓的毒药,生产毒药的生命机制,本身都有解药的制衡能力。这么打比方吧,一只毒蛇能被它自己的毒液杀死吗?不能,因为产生毒液的同时,它也产生了平衡毒液的分泌。如果你只摄取到毒液的部分,你会中毒丧命,可是你如果同时摄取了蛇体内解毒的体液,那么你就像蛇一样安全。” 
  “这么说你应该就明白了。”大师继续说,“现代人破坏了大自然的平衡,所以伤害到自己。就像吃蛋,我告诉你蛋也有毒,但是蛋白和蛋黄互相是毒素的平衡剂。一只蛇会吃掉蛋白吐出蛋黄吗?不会,但是奢侈的现代人会。过度加工的食品,破坏了食物本身的毒素制衡,自以为很营养,其实大家都在慢性中毒中。吃要有一种原则,就是尽量师法大自然,大自然不会毒害自己。就像到了夏天大家都喜欢吃冰,这也是会造成某种形式的中毒。我问你,在这亚热带的夏天里,一只原始动物应该吃到一口冰吗?不应该,但是人制造出夏天的冰雪又把它吃下去,于是破坏了身体的平衡。各式各样奇异的病症就产生了。” 
  现在大师又从大自然的韵律解释到黑格尔学派的辩证理论,马蒂觉得大师喜欢自问自答的演说方式挺有趣,有小学老师的教课风格。这末世纪的玄学风啊,马蒂心里想,她也曾经读过一些新时代运动的书籍,连篇通本中,她看到城市人渴望回归自然的倾向。马蒂并不属于任何学派,但她相信自然,所有归向自然的风气对她而言都是可亲的。所以身边这大师的理论她能接受,但她不太能接受大师的待己之道,这大师,全身缟素,绑着长辫,满口正反合辩证法与回归大自然,却散发着明显的油垢味,马蒂的想法是,大师首先需要的是洗一个澡。 
  小叶端上了招待大师的飘浮咖啡,在杯缘上是浓浓的鲜奶油,大师用小匙吃了,觉得很美味,心情因此很愉快。曾经有一度,大师极力克制对食物的热情,他主张近乎动物式的,摄取不经过任何美食处理的食物原材,以求接近自然中冥冥的神性。一直到有一天,他正在家里用饭,他用几乎憎恶的心情,看着盘中只经过简单加热处理的黄豆,突然得到了开悟,他体会到人之所以存在,就是要经验神性中的人性,人性中的各种终极感受,于是他开始赞美食物,赞美口腹之欲极度享乐中的积极性。至于摄食时的毒素平衡问题,他潜心研究出一套解毒食谱,供满足口腹之欲后补救之用。至此他的学说在城市里开始风行。 
  马蒂与素园也喝咖啡。素园叹了口气,说:“唉,大家好久没聚聚了,要是今天吉儿能来,能跟大师一番谈话,一定更有趣。你知道吉儿现在何方吗?” 
  马蒂不知道。 
  这中秋的夜里,吉儿正在吃汤圆。她小心撇开碗中的姜片,一次一粒,小口地吃着这种红白相间的台式小汤圆。这是教授最喜欢的点心,也是教授最喜欢的正餐。现在教授正和一群学生聚坐而食,吉儿坐在他的正对面。 
  这是个老教授,从三十八年随国民党军队退守来台后,隔年就退伍进入台大继续攻读历史,读了半辈子,却在大学里教国文。 
  教授很爱读书,颠沛流离的前半生,更让他没有退路地成为了书虫。教授终生未娶,但是他并不寂寞,因为他有书,还有这群比子女更可爱的学生。教授读书的范围很挑,他不能理解一个太开放的想象空间,如物理;他也不喜欢太狭隘的命题,如会计,所以他选择了有最具体的想象空间,又有细节渊源考证把握的中国历史。他是个德高望重的中国历史教授,讲课力求符合史实,于是十几年前,学校以一个很委婉的理由,要他转任教授大一通用科目——国文。 
  教授接受了这命运的转变,他很认真地把握每次授课时间。对他来说,国文是教不来的,必须激起学生对文字与文化的根本热爱,所以他自编教材,除了赏析文章外,他授课的目标,是引领学生跳出教材,发展出自己独立做学问的精神。每一年学生升上二年级后,总有一两个开了窍的学生又回到他的研究间,继续沾濡他的热情。 
  像跟前陪着他吃汤圆的孩子们,前后差别近十届,都还常常回来探望他,大家讨论讨论自己的研究课题,一起吃吃点心。现在他身畔共有十三个学生,还有十六只鸡。 
  鸡怎么来的呢?原因是去年一个学生提来了一对土鸡,说是要孝敬教授进补,教授见到这一公一母两只鸡很活泼昂扬,舍不得杀,就养了下来。结果它们在教授的宿舍小院中孵养小雏,小雏长大后就在教授的小院还有平房自由出入,都很野化不驯,身形都很矫健。 
  教授正和学生们讨论到世界历史进程中,很多文明发展都不约而同地等速进化问题,一个学生提到,整体人类的历史本身有全面性的发展韵律,不能只是片面地剖开分析。比如说,全体人类如果是一个人,那么从第一次工业革命开始,这个人进入了快速成长的青春期,他的全身各处都受到同一的荷尔蒙刺激发展。教授想,这是对的。 
  “我们都好比汤圆,”教授说,“不管你是哪一颗,这锅中的水滚了,大家都热啦。”   
  《伤心咖啡店之歌》16(3)   
  “这个比喻不合理,”另一个学生反对了,“每粒汤圆的材料都相同,怎能拿来比喻芸芸众生呢?” 
  “材料相同,可是际遇不同哪!”教授笑盈盈说,他舀起一粒汤圆,张口吃下了它。 
  吉儿正在与教授讨论她的研究进度。这一年多来,吉儿乘记者职务之便,一直在研究台湾的土地政策问题。她认为土地政策的不合理,大大地钳制了台湾的经济结构,私有土地分配不均情形,造成了严重贫富落差,激化了人民的物质倾向,间接扭曲了所有人的价值观,而这扭曲是深刻地遍及整个文化层面,在大都市里,情况尤甚。吉儿将调查案例的取材,着重在台北市,因为台北人是这文化现象最典型的受害者。 
  吉儿将她整个研究报告的撰写结构,一一与教授讨论,她决定将报告编写成书出版。 
  “书名我准备叫做‘新佃农时代’,点出现代人役于土地的悲哀,能造成背屋族的感情认同,而且将一生忙着赚钱交给地主,以买下自己房屋的人们,比喻成新一代佃农,这名称有话题性,老师您觉得如何?” 
  教授满含笑意看着吉儿,这个女孩,已经有了追寻答案的批判精神,思考有逻辑,表达直接又清晰。他抚弄着怀中一只小黄鸡,这只小鸡因为贪着教授的抚抱,已经在他怀中蹲了良久。 
  教授拍拍怀中的黄毛小鸡,说:“嗯,小雏儿,倒长了三两肉啦。”   
  《伤心咖啡店之歌》17(1)   
  马蒂与吉儿对坐着,分享同一包烟。吉儿难得来伤心咖啡店,还是埋首在她的文字工作中。马蒂帮她一个忙,吉儿带来了一批新加坡的土地改革资料,全是英文,马蒂整理庞杂的资料,依吉儿列出的重点,重新排列好顺序。 
  小叶跺过来,懒洋洋说:“马蒂,前面有一个客人说是要找你耶。是个男生。” 
  马蒂站起来,看到男生的背影,她觉得十分陌生。走到那人面前,才认出是大弟马桐。 
  马桐穿着便服,并未剪着大兵头,倒是晒得很黑。马桐对她咧嘴笑了。 
  “嗨,马桐。” 
  “嗨,大姐。” 
  马蒂在他面前坐下,心中有点忐忑。这个大弟与她相差五岁,从小与她之间的感情,在马楠之下。马楠小她十一岁,姐弟之间虽然缺乏亲情,但至少他童言稚语的模样惹得马蒂开心。而马桐素来回避着她,马蒂知道,在她与阿姨的冲突最剧烈的时光里,正好是马桐的青春期。记忆中,马桐总是以一双阴森的眼睛偷偷看着她,却又避开与她的眼神交会。 
  现在马桐坐在她面前,就他们两人,这桌子面宽两尺,可是马蒂觉得他们之间的距离非常遥远。 
  “好久不见了。”马蒂说,“前些日子我在家里住了三个月,你一直没回家,没能见到你。” 
  “我知道。”马桐说,“我是故意不回家的。” 
  “喔?” 
  “我知道你住在我房间里,我也知道妈妈的个性。我想,你搬回家住一定十分不得已,如果我回去了,一定造成你的难堪。那三个月里,我放了假都在朋友家里晃荡。” 
  这一番话化解了马蒂心里的冰,她看着眼前的马桐,心里很温暖但也很陌生。 
  “谢谢你。我真的很感动。”马蒂轻轻说。 
  “不用谢我。我们本来就是姐弟,无论什么情绪都不能改变这个亲属关系。”马桐端起他面前的咖啡杯,思索了良久,才皱眉喝下一口,“老实说,我从来没有真正当过你的弟弟,你也不曾做过姐姐。我们以前,都太幼稚了,被自己也不明白的冲动情绪掩盖,可以做家人的时候,却用来作对。我后来想起来,你那时候一定过得很难受,否则你不会动不动就惹全家人生气。我想起来以后,开始觉得你很可怜——并不是在挖苦你,我是真的同情。人的童年经验养成他的性格,你过了这样一段童年,一定背满了痛苦的成长烙印。我开始在想,现在的你过得怎样?” 
  “我现在过得很好。马桐,从来没有想到,你也会关心我。” 
  “对了,就是这种反应!人都需要亲情和感情的依赖,你的世界却这么疏离,好像跟任何一个人也没有关系。我想,我们这个家给了你偏差的人生,我不希望这影响你一辈子。” 
  “……一开始好像是的,但是我很幸运,现在我有了一群好朋友,一个好的工作。以前种种,好像是黯淡的过眼云烟,你不用再担心我了。” 
  “真的是这样吗?成长的痕迹真的能转头就抛开吗?我希望是的。”马桐说。 
  “这么说我也该问你,我对你是否造成了成长中的阴影?” 
  “是吧。我想我们都影响了对方,如果我们都把往事埋在心里,这影响将持续一辈子,所以今天我来看你,是要告诉你,我已经原谅了你,让我们互相从那种阴影当中释放,好吗?” 
  “我的天,你以前一定很恨我。” 
  “这么说你别怪我,那时候我和马楠那么小,怎么会想那么多?我觉得是你讨厌我们在先,我们自然怕你,怕得好像家里住了一个敌人,随时要害我们。但渐渐长大以后,其实我对你很好奇,我还偷偷读过你在校刊中写的诗,其中有一句我永远难忘,你写着:‘水冷以后变坚冰,心冷以后成利刃……’那时候我还是国中生,我想了很久很久,感觉到的不是恨意而是疏离。可能从那个时候开始,我觉得你很可怜。” 
  “往事了,你说得对,让我们从往事中解放吧。我也原谅了你。”马蒂说。 
  马桐展露了笑容:“这么说,让我们都回击成长造成的扭曲,好吗?” 
  “你长大了。”马蒂说。 
  “你也长大了。”马桐也说。 
  两人对饮了咖啡,马蒂喝的是黑咖啡,她很惊讶地发现,第一次尝到黑咖啡中的香醇多过苦涩。原来,有温暖的眼泪滴落在咖啡里。 
  马桐站起来要走了,马蒂并未留他。 
  “对了,马桐,一直不知道,你大学读的是什么科系?” 
  “你忘了,我没有读大学。”马桐微笑望着她,“我是专科毕业后,同等学力考上哲学研究所。” 
  马桐走了很久了,马蒂还呆坐在原位,小叶也没来打搅她。马蒂一直思索着马桐与她的谈话:回击成长对她的扭曲。怎么从来没有这样想过?马蒂曾经把自己所有的不快乐归咎于世界的沉闷压力,但她忘了回头看,成长的经验,到底扭曲了她多少视线?她始终觉得不自由,但束缚她的,到底是社会,还是她自己长了伤疤的性格? 
  马蒂一口喝尽了咖啡,端着杯子走回吧台,就看见小叶和吉儿坐在海安的桌位上。她们面前,有一个仪态雍容的妇人,约莫有五六十岁,小叶很客套地与这妇人谈着话,看到马蒂走过来,小叶连忙挥手招来了马蒂。   
  《伤心咖啡店之歌》17(2)   
  “岢伯母,我给您介绍,这是马蒂,也是我们的好朋友。马蒂,这是岢大哥的妈妈。” 
  岢伯母含笑一眼把马蒂从头看到脚,马蒂赶紧鞠躬问好,并落座加入她们。 
  “岢伯母,您来得不巧,海安他刚出国了。”马蒂说。 
  “我刚听说了。真是不凑巧,海安这孩子给我开了一大叠书单,我趁着回国给他带了四大箱书,却碰上他出国去了。真是没缘见面哪。” 
  岢伯母挽着高贵的发髻,虽然青春不再,但眉眼之间含着端整秀气,和海安却不算相像。吉儿停下了手上的工作,陪岢伯母喝咖啡,小豹子这时跑来,跳到吉儿怀里。 
  “这么说你是吉儿了?”岢伯母问,“海安跟我提过你,说你是个十分聪明的女孩,没想到长相也这么漂亮。” 
  吉儿连忙道谢。岢伯母又称赞了小叶,小叶低着头脸颊通红。 
  “你们都是海安的好同事。”岢伯母说,“海安这孩子从小独立,跟爸妈住的时候少,都靠朋友照顾着。” 
  小叶和吉儿齐声说:“不。” 
  “一直都是岢大哥照顾我们。”小叶说,“您说岢大哥很少跟你们住?” 
  “海安哪,就是喜欢台湾。他小时候我在台湾讲学,直到我跟他爸决定长住美国,他却要留下来考联考,考上当然读下去了。几年前我们迁居长岛,他爸爸说什么都要他过去,海安他却说找到工作要上班。什么时候听过他要上班了?说穿了还不是不想走?唉,这个流浪的孩子。” 
  马蒂想,岢伯母长年旅居美国,倒说海安是在流浪。 
  “孩子是独立的,给他自由点也好。”岢伯母说,“我也看得开了,跟两个儿子,就是没有长聚的缘分。” 
  “您是说,岢大哥有别的兄弟?”小叶问。她和马蒂瞠目相对,大家从来都以为海安是个独生子。 
  “可能连海安自己也没印象吧。”岢伯母喝了一口咖啡,用手帕抿抿嘴唇。她说,“他的哥哥叫海宁。” 
  大家都吃惊了。岢伯母以手撑着下颏,静静地,回忆着久远的往事。 
  “当年我怀胎时,在弗吉尼亚州读书,我们住在学校宿舍里,就在一个大湖边上,美极了的史匹列大湖。每当我打开窗户,看见阳光下闪闪发光的史匹列湖,我就想,宁静海,真是宁静海,所以我把生下来的双胞胎取了名字叫海宁跟海安。”岢伯母微笑了,“两个孩子在我腹中四臂交缠,连脐带都打了死结,只好剖腹生下来,两人几乎同时落地。先哭的海宁,就做哥哥吧,海安呢,从来没有哭过。 
  “海安真乖,从来不哭。这对双胞胎很可爱,那时医院里的医生护士们,还会特地抽空来育婴室参观他们。医院的人给他们取了个绰号,说是天堂来的双子星。他们是一对美丽的孩子,长得一模一样,尤其喜欢面对面躺着,怔怔看着对方,像是在照镜子,真的是十分可爱。” 
  岢伯母的表情真幸福,她闭上双眼,只见她睫毛轻轻晃动着。 
  “那海宁哥哥在哪里?”小叶问。 
  “死了。”岢伯母睁开眼睛,很温和地看着小叶,“海宁只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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