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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祥纹莲花楼-第8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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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昀春越发惊讶,暗忖这未来的妹婿果然不差,“说得也是,我听说皇上召见他们,是为了询问极乐塔的地址。皇上要为为君妹子重修宫殿,我朝祖训‘极乐塔以南不得兴修土木’,皇上不过想知道当年的极乐塔究竟在何处而已。”
李莲花微微一笑,“不错,据说这几位大人年少之时,曾摔入宫中一口井中,在井内颇有奇遇,皇上约莫觉得那口井中有古怪,也许与极乐塔有关。”他右手的筷子仔细地从杨昀春的菜碟里挑出一块鸡翅膀,一边慢吞吞地道:“方驸马以为既然是十八年前几位大人有了奇遇,也许王桂兰王公公会有所记载,又既然事关极乐塔,那百年前关于极乐塔的一切记载也当细看,由是种种,驸马今夜太忙,便请我入宫来借几本书。”他的神色和方才一般文雅从容,带着愉悦的微笑,“看过之后,定当归还。驸马有钱得很,不管是名家字画或是金银珠玉,他都多得要命,委实不必行那盗宝之事。”
杨昀春往嘴里抛了块滑鸡,嚼了两下,“听你这么说,似乎也有些道理。”
李莲花道:“道理自然是有的。”
杨昀春又嚼了两下,吐出骨头,突地露出个神秘的微笑,“你想知道那口井在哪里吗?”
李莲花呛了口气,差点被嘴里的那块笋噎死,“咳咳咳……”
杨昀春颇有得色,他武功绝高,却还是忍不住左右各看了一下,“那口井在……”
“那口井在长生宫后,柳叶池旁。”李莲花好不容易把那块笋吞了下去,忙忙地提起酒杯喝了两口。
杨昀春蓦地呆住,见了鬼似的看着李莲花,“你……你怎么知道?”
李莲花从怀里摸出本书来,翻到其中一页,指着其中一首诗。杨昀春勤于练武,读书不精,皱眉看着那首诗。
那首诗叫作《夜怀感初雪》,王公公那俊逸的字迹写道:
〖雪落金山寺,三分入池塘。
飞花化作雨,落毡沾为霜。
林上出明月,和雪照凄凉。
星辰长交换,桃李共嗟伤。
一抔珍珠泪,百年日月长。〗
杨昀春将这首诗看了几遍,指着那本子,“这、这诗?”
李莲花干笑一声,“这首‘诗’自是写得好极,你看他写‘雪落金山寺’,那说明他写的时候约莫是坐在一个能看到金山寺的位置,而宫中那座金山寺,据我方才逃窜所见,似乎在长生宫左近,而长生宫左近只有一个池塘,叫作柳叶池。”
杨昀春皱眉,“那又如何?”
李莲花持着筷子在空中比画,“‘飞花化作雨,落毡沾为霜’,那说明那天在下小雪,但是雪下到王公公眼中所见的某个地方,化作了雨,而这个雪落在他自家毡帽上却结成了冰霜,那说明在长生宫左近的某个地方,下雪的时候比其他地方暖和,能将小雪融化,那若非有地热温泉,便是有一口深井。”
杨昀春难以苟同,“这……万一当年王公公不过是随便写写,你所说的岂不都是空的?”
李莲花又夹一块鸡肉,施施然吃了下去,“反正本是全无着落的事,赌输了也不过就依然是全无着落,这等不会吃亏的事自然是要赌的。”杨昀春张口结舌,他从没听过有人对一首不知所云的“诗”胡思乱想,却又丝毫不以为有错。
只听李莲花又道:“‘林上出明月’,说明在那口井的旁边有树林,明月尚能‘和雪照凄凉’,我想既然要与明月交辉,那‘雪’自也不能稀稀拉拉,至少有一小片雪地,方能‘照’得出来……”
杨昀春这下真的瞠目结舌,这人非但是胡思乱想,已然是胡言乱语,异想天开,“且……且慢……”
李莲花却已说得高兴起来,“既然在金山寺旁,有个池塘,池塘边有树林,树林旁尚有一片雪地,就在这范围之内或许有一口井。”
“且慢!”杨昀春忍无可忍一把压住李莲花又要伸向他那盘滑鸡的筷子,“宫内一百多口井,你怎知就是这一口?”
李莲花惋惜地看着被他压住的筷子,微笑道:“不是吗?”杨昀春为之语塞,呆了一呆。李莲花小心地将他的筷子拨到一边,夹了条他心爱的小笋起来,心情越发愉快,“王公公日理万机,陪着皇上忙得很,你看他平日许多杰作要么奉旨,要么便是那些文人大臣应和,他这一手好字都是向先皇学的,你说这样一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忙人,怎会突然间‘有感’起来了?他这半夜三更的不睡觉,跑到长生宫来看金山寺做什么?”杨昀春倒是没想到这首诗既然写到明月,那就是夜晚,的确,王桂兰夜晚跑到长生宫来做什么?
长生宫是历朝贵妃居所,是后宫重地,但先皇与皇后伉俪情深,虽有佳丽若干,却无一封为贵妃,故而长生宫一直是闲置的。
长生宫与王桂兰的居所相隔甚远。
半夜三更,王桂兰去长生宫做什么?
“何况这首诗的的确确不是奉旨,那是王公公自己写的,你看他诸多感慨,究竟在感慨什么?”李莲花点着那本手册,“是什么事能让这样一位铁腕冷血的老太监‘嗟伤’,能让他感慨‘百年日月长’?”
杨昀春心中微微一凛,脱口而出,“难道当年王公公他……”
李莲花露齿一笑,“十八年前,身为头等太监、统管内务府的王公公,说不定早就知道那井底下的秘密究竟是什么。”他拍了拍手,“这就是我认为那口井在长生宫柳叶池旁的理由。你呢?”
杨昀春皱眉,“我?”
李莲花瞪眼问:“你又如何知道那口井的事?”
杨昀春突然笑了起来,放下那盘子,就着酒壶大大地喝了一口。李莲花越发惋惜地看着那壶酒,大内好酒,既然杨昀春喝过了那就不能再喝了。却听杨昀春道:“我看见了。”
李莲花奇道:“你看见什么?”
“十八年前,我看见王公公将鲁方几人沉进那口井里。”杨昀春眨眨眼睛,“那时我六岁,刚刚在宫里跟着师父学武。那天我听到长生宫中偌大的动静,吵得鸡飞狗跳,所以就摸过去看看。却是原来几个小侍卫偷了长生宫内的东西,这种事本也经常发生,但王公公不知为什么大发雷霆,叫人把那几个小侍卫绑了起来,扔进井里。”
李莲花啧啧称奇,“这种事也能让你看见,这也稀罕得很了。”他想了想,又问:“他们偷了长生宫里什么东西?”
杨昀春耸了耸肩,“我怎么知道?我躲在草丛中,只看见王公公气得脸都绿了,想必是偷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李莲花摇了摇筷子,“我本为这几人老迈糊涂,日子久了真的忘了井在何处,但既然那口井在长生宫,那地方又不是人人能去,只去过一次的人怎么会忘记?看来他们是偷了不得了的东西,至今也不敢让皇上知道,所以坚决不敢透露那口井就在长生宫。”
杨昀春又耸了耸肩,“等我明日把赵尺从卜承海那里要过来,将他关起来问问就知道。”
“既然井在长生宫,既然你我都认得路,”李莲花微笑,“不如……”
杨昀春一怔,哈哈大笑,“长生宫是历朝贵妃居所,虽然现在没有人住,但也不是你我可以进去的。”
李莲花叹道:“你连御膳都偷了,居然还怕闯空屋……”
杨昀春傲然道:“长生宫虽然不能进,但既然刺客进了去,我自然也是要追进去的。”
李莲花吓了一跳,“刺客?”杨昀春颔首,神态很是理所当然。李莲花叹了口气,喃喃地道:“刺客就刺客吧,反正……反正……那萝卜干也是不错。”他突地高兴起来,掷下筷子,“今夜也有明月,说不定长生宫的月色也是美得紧。”
杨昀春悻悻然看着他,这人全然没有自觉,不想自己做的是杀头的大事,还在妄想长生宫的月色。
【八、长生之井】
长生宫是本朝历代贵妃的居所,在这里住过两个贵妃:一个是开国皇帝册封的淑贵妃;另一个就是先皇的生母,康贤孝慧皇太后,她被册封慧贵妃的时候就住在这里,甚至先皇也是在这里出生的。淑贵妃与皇后都未育有子女,太祖只得慧贵妃所生的先皇一子,而后先皇登基,母凭子贵,她就成了皇太后。
在慧太后之后,两朝皇帝都与皇后感情甚深,皇后又都生有太子,故而皆未立妃,长生宫就一直空着,保留着慧太后生前的样子。
鲁方几人少年时居然敢到这里偷东西,连李莲花这等胆大妄为之徒也十分佩服。这里既然是慧太后少年时的寝宫,说不定当真有许多宝贝。
两人很快到了长生宫。长生宫虽无主人居住,却还有几个宫女住在其中,负责打扫房间和庭院。不过那几个宫女既老且聋,纵便有一百个杨昀春从她们身边过去,她们也不会发现,莫怪当年鲁方几人就能轻易偷了东西。
靠近长生宫,果然看到四周树木甚多,蔚然成林,树林之旁一口柳叶之形的池塘月下熠熠生辉,甚是清凉悦目。李莲花抬头看了看左近金山寺的方向,杨昀春已笔直向树林中的某处走去。
月色皎洁,长生宫外那片树林不算茂密,斑驳的月光随树叶的摇晃在地上移动,一晃眼有若翩跹的蝶。
接着李莲花就看到了一口井。
他本以为会看到一口普通的水井,石块所砌,生满青苔。
但并不是。
那是个约莫有丈许方圆的一口圆形水井,水井上盖着一块硕大的木质井盖。李莲花自少便浪迹江湖,倒也很少看到有这么大的一口井,乍见之下吓了一跳,“这……这原是用来做什么的?”
杨昀春耸耸肩,他怎会知道?“这口井在长生宫与金山寺之间,这里本是个死角,谁知道原来是做什么用的?”
李莲花对着左右张望了几眼。此地地势极低,附近又有天然所生的柳叶池,无怪此处会有水,只是既然已有柳叶池,为何还要在此开挖一口如此巨大的水井?这皇家之事真是玄妙莫测,让人全然摸不着头脑。
那口水井上的木质井盖已颇为腐朽,杨昀春一手扭断井盖上的铜锁,将偌大的井盖抬了起来,“当年我看见王公公就是把他们几人从这里扔下去的。”李莲花探出头来,往井下望去,只见这口井井水距离井口甚远,打开来就有一股暖气扑面而来,看来地下确实略有地热。遥遥的月光映在水面上,但见粼粼微光,晶莹闪烁,却看不清井下究竟有什么。他撩起衣裳,一只脚迈入井中,就待跳下去。杨昀春皱眉,“你做什么?”
李莲花指着井下,“不下去一下,怎知底下有什么秘密?”
杨昀春将井盖一扔,“我和你一起下去。”
李莲花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念念有词地看着那硕大的井。杨昀春反而有些奇了,“你不问我为何不拦你?”
李莲花一本正经地道:“既然刺客被杨大人追得跳了井,那尸身也总是要捞出来的……”
杨昀春哈哈大笑,“你这人有意思,下去吧!”
当下两人各脱了件外衣,绑起中衣的衣角,扑通两声,一起跳入了水井之中。
水井很大,两个人一起下来并不拥挤,难怪当年王公公能把鲁方四人“一起”沉入井底。月光映照着水面,透下少许微光。李莲花和杨昀春闭气沉入井中,井中的水十分清澈,刚刚下去的时候还看得清井壁。
井壁很模糊,十分斑驳,仿佛还有些凹凸不平。杨昀春凝神看着目力所及的地方,突地眼前一黑,有块隐约的黑色方框自眼前掠过,不知是什么东西,正要游过去细看,李莲花却拉了拉他的衣袖。
杨昀春只得随他沉下,在沉下的半途中一块接一块的黑色方框掠目而过,直至四周一片漆黑,只觉李莲花扯着他的衣袖,沉入水底,径直往另一侧游去。这水井底下竟是出奇地宽敞,杨昀春稀里糊涂地被他拖着直往深处而去。再过片刻,李莲花突然往上游去,只听哗啦一声,两人竟是一起出了水。
睁开眼睛,四周依旧是一片漆黑,却听李莲花道:“少林寺有一种武功叫作‘薪火相传’,不知杨大人会否?”
杨昀春学武已久,虽然一步未曾踏入江湖,却也知道“薪火相传”是一种掌法,运掌之人出掌如刀,在柴火之上连砍七七四十九下,终能点燃柴火,这门功夫他却不会,不由得摇了摇头。
他虽然只摇头,但李莲花却道:“原来杨大人不会……不过这门功夫的心法,我在许多年前曾听少林寺的和尚讲过。”
杨昀春心知两人全身入水,身上火种全湿,而这个地方多半就是井底的隐秘所在,李莲花想引火照明,他虽无心偷学少林寺的武功,却也不得不临时抱佛脚,“你将心法念来,我看能在浸水的衣服上引出火来不?”
李莲花果然念了一段不伦不类的心法,杨昀春隐隐约约觉得这似乎与他所知的少林寺武功相去甚远,却也另有门径。李莲花脱下白色中衣,杨昀春依照李莲花所说一试,三掌之下衣服便干,十掌之后,李莲花那件衣服呼的一声亮起火光来,两人一起向四周望去,只见这里竟是个密室。
这里显然已经不是井底,却是个颇大的房间,四面是坚实的石壁,在远端的石壁下有一团黑影,看似一张床。李莲花和杨昀春从水里出来,走得急了差点一脚踩空。杨昀春提着李莲花那引火的衣裳快步向那张床走去,只见火光辉映之下,那张床上七零八落散着一些斑驳的东西,却是一堆尸骨。
杨昀春大吃一惊,他做梦也没想到竟能在井下发现一堆尸骨。李莲花却是料到多时,他皱眉细看那尸骨,那尸骨显然已有年月,那张床本是木质,却也腐朽得差不多了。床上除了尸骨和一些仿若衣物的残片,并无什么东西,但床下最靠墙之处却藏有一个硕大的箱子。
那箱子是用黏土捏成,自然放干的,显然是就地取材,并非从外面带入。杨昀春脱下外衣,并未解剑,此时拔出剑来,一剑削去那箱子黏合的口,只听嚓的一声微响,那早已干透的坚硬泥板应手而下,就如当真是箱盖一般。
箱盖一开,一股柔和的光就从箱子里透了出来,倒是把两人吓了一跳,定睛再看才知那箱子里居然是堆满了金银珠宝。杨昀春伸手入箱,随手取了一件出来,在火光与箱中夜明珠的映照下,那东西纤毫毕现,却是一串浓绿色的珠子,入手冰凉,颇为沉重,灯光下晶莹剔透,十分美丽。李莲花也伸手翻了一样东西出来,却是一块玛瑙。但见这玛瑙之中尚有一块圆形水胆,玛瑙清澈透明,颜色红润,质地奇佳,里头的水胆也是清晰可见,堪称上品。杨昀春将手中的珠子看了好一会儿,茫然问:“这是什么?”他见过的珠宝玉石也有不少,但这东西水晶不像水晶,琉璃不像琉璃,却是他前所未见。
“这个东西叫作颇梨。”李莲花又顺手从箱子里翻出一串洁白如玉的珠串,只见其上有一朵含苞欲放的莲花,其后以金丝穿着一百零八颗黄豆大小的白色圆珠,线条细腻圆融,全无棱角,单是雕工已是绝品。杨昀春看着李莲花手里的白色珠串,那东西似瓷非瓷,竟也是他前所未见,“那是……”
“这是砗磲。”李莲花叹了口气,“颇梨以红色、碧色为上品,像你手里这么大一串,品色又如此之好,若是拿去卖钱,只怕那三五十亩良田马马虎虎也是买得的。像我手里这串一百零八的砗磲珠子,若是拿去卖给少林寺,只怕法空方丈便要倾家荡产。”
杨昀春笑了起来,从箱底翻出一块沉甸甸的东西,“我要买良田使这个就好,提着那串珠子,若是有人不识得货,岂不糟糕?”那东西一提出来满室生光,差点闪了李莲花的眼睛,却是一块硕大的金砖。
说起金砖他在玉楼春家里见了不少,但玉楼春家里那些金砖和皇宫中的金砖相比,那果然还是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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