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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融化后是春天-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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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有时候更像兄妹,教导与聆听式的。清清淡淡似乎也没什么杂质。
  只是有一次,他似乎才意识到她终归也只是个雌性动物。
  她邀他去他们学校艺术节演奏,推脱不了,去了。
  那日演奏是拉响了高潮。
  他奏的是曾经为语声弹过的曲子,那个时候,心意未明,他同意她提出做朋友的建议。那曲子有点失落,正如他的内心,在演奏中,他感觉出了自己蓬勃的渴望,加深了追逐的念头。自然,虽然付出所有,不爱终究不爱,像坚固的城池,无法摧垮。
  重新弹起的时候,他内心仿佛重过了一遍以往,直至黯然神伤。
  结束后他匆匆出门。出去的时候,风呼呼地扫荡。叶片跟着废弃的塑料袋、纸片一起扬起来。
  讨厌啦,又起风。杜若在旁边说,同时用手护住了乱舞的长发。
  他们要步行到学校门口才能上车。
  你弹得真好,谢谢你给我面子。她看他一眼,又说。
  不谢。你魅力大。
  她甜甜一笑,说,刚才好多女生都嫉妒我。你为什么不给她们签个名呢?
  从不喜欢被人围着的感觉,我喜欢融化在人群中。他说。
  哪会,你这样的人,实在太显眼了。
  他淡淡笑了笑。风刮得更急。他看她在风中踉跄,绅士地伸出一只手。她略有点羞涩的笑一笑,把自己的手交给了他。
  他拉着她走。她时不时偷觑他,在他目光落过来时,又将一个人的甜蜜收回到肚子里。
  你很喜欢音乐?她说。
  是。他回。
  一直以来,音乐对他来说是无趣生存的一个通气口,他以此发泄内心的狂郁和焦躁,抒发对自由的渴望与追寻。
  他喜欢和着音乐瞬间的迷失,在音乐的翅膀下,他飞向另一个天堂,那里是天籁一样的纯净,没有纷争,没有欺诈,自我像花草一样肆意生长,笑容像阳光一样耀眼光华。
  但是现在,他的人生大约只剩了音乐。不知是可悲还是庆幸。
  音乐很美好。会让你发现纯净的东西。他说。
  恩,什么是纯净的,爱情是吗?她转过脸,这时候的笑有一点点狡黠,几分像她。他看了很久,看得她两颊生晕,慢慢转下头。
  他说:我想真正的爱情会纯净。只不过真的东西,向来很少。所以,别期望了。
  她低低说:我想要。
  他说:你还小。有资格幻想。
  她猛然抬头,说:我并不小,我快20岁了。
  是,不小。他调侃她,20岁在古代可以有至少两个孩子。
  她脸又红了,却甜甜地笑,属于豆蔻般少女的笑,芬芳而美丽。
  到校门口。她忽然停住,说:你着急回吗?
  他看着她。
  她捋了捋发,说:我们再走走。你知道前面这条路种的是什么花吗?丁香。紫色的丁香。虽然现在没有开,但是你可以想象嘛。
  他明白她的意思。说:风很大。
  她说,我不介意。
  他说,好。那走一下。
  她靠近他,挽住他的手臂,贴着他的身子,说:过分么?
  是第一次,她挽住他,像一个女人。
  他心里忽然渗出一丝酸涩。那个人,他用了全部力气爱的人,从来没有这样依恋地偎过他。
  他没拒绝,说:我很荣幸。
  沉默地走。
  沉默有各自的含义。
  她享受甜蜜的充实,他回味爱的荒诞。
  空气里都是风声。像哭泣。隐隐有一点雨意润湿在天地间。
  走到苏州桥附近的时候,雨终于无可避免的泼洒起来。
  躲一下雨?去那边咖啡座?他提议。
  买一把伞,好吗?她却说。
  路边有卖伞的。她过去买了一把。
  撑起来,交给他。他明白她的意思,拉她进伞。
  她仰着脸说:你的气息很好闻。
  他点点头。是的,有人说过他的气息像草木。
  她说,你有女朋友么?
  他说:没。
  她说:怎么可能?
  他说:为什么不可能?
  她说,你这样的人?想要谁没有。
  他想,爱从来不是用条件可以换来的。
  一定是你太苛刻。横竖看不中人。她笑他。
  他说,我在爱情里是瞎子。
  她歪了头,说:我不信。但是,我喜欢,瞎子。
  他顿了下,知道了她的心意。也没有拒绝。如果婚姻是自己的必须,那么杜若未必是个不好的选择。
  此后的关系,略有点升格。但也仅止于拉拉手而已。就像哥哥对妹妹也会这么做的,出于爱惜。
  家长们却一片情形看好的模样。他知道他们在背后未必不把婚姻提上日程安排。杜若虽在读书,他却已经32岁,必须为这个家留下子嗣。他又一次嘲讽的觉得,他的人生如机器,甚至交配都有定点的安排。
  这天的家宴是有点正式的。不再是世交的身份,而是未来姻亲。
  他稍微寒暄了下,没说什么话;杜若也没多话,大概害羞。两家大人却笑逐言开,俨然亲家相称。
  不久后,他对杜若说:我们走吧。
  走?杜若一惊。
  他已经站起来,拉了杜若跟家长们告辞,大人们见两人一起出去,自然是没有什么意见。
  车开出一阵后,冯至鸣说:杜若,我今晚有个事,我先送你回家。
  什么事?比我重要么?
  小女孩居然也会问比我重要么,证明也不小。冯至鸣想是不是要编个谎,结果是不。杜若还小,这么小让她承受谎言的伤害显然不大地道。他不知道其实真实有时候比谎言的杀伤力更大。
  他说:我家来了个客人,我想去陪她。你知道把客人一个人甩在家不大礼貌。
  那为什么不让她跟我们一起共餐呢?
  恩,有时候不方便。
  是女的?
  是的。
  杜若抿了嘴,脸微微有些白。过一会,勉力笑道:好,你送我回家吧。我会跟我妈妈说我肚子痛提前回来了。
  谢谢你。他说,忽然觉得有点歉疚。
  沉默。
  不久到她家。她家院子里种满了蔷薇。粉色的花影在月光中参差。馥郁的香气在空中弥散开来。
  他们出车。他说:不送你进去了。再见。
  她仰着脸呆呆看他,精致的脸容上有一抹月光笼下的阴影。
  Min。她叫他的英文昵称。
  恩?
  刚才我想了一路,那个人,就是那个现在在等你的人,你喜欢她么?她神情有点不安。
  他踌躇了会,说:是。
  她头很快垂下去了,身子有点颤。
  他说:对不起杜若,我,太老了。不见得适合你。
  她突抬起头,黑漆漆的眼睛中已经有晶亮的东西。
  他有点不忍,女孩子的眼泪对男人来说从来是致命的武器。他控制住波动,说,杜若,你很可爱,跟你一起也很舒服。可你应该有更青春的伴侣,我一直把你当妹妹。
  她的眼泪终于控制不住的流下来,但她很快用手抹掉,笑着说:Min,你可不可以吻我一下,以前,我总会想,我就要做你未婚妻了,可你从来没吻过我,是不是不喜欢我。为这个有时候会一晚上睡不着。现在,我知道,你是真的不喜欢我。她眼泪又出来。
  他揽过她,抹掉她的眼泪,而后俯下身,吻了她脸颊上那抹忧郁的月光。
  她睁开眼,依然忧郁,看了他一阵,转身消失在花丛中。
  他仰头,微微叹了口气。天上横空来了一片云,把月遮蔽。风像调皮的孩子一样忽然窜出来,遗下恶作剧的笑声。
  语声此刻在他身边,她说只是身体,可是他从来要把心给她。
  给过之后再收回时,那心上又该多几条伤痕,却终要无怨无悔。爱情,从来是一个不能去盘算只能纵身跃下的陷阱。

  23

  赶到家,打开门,屋里一团凝固的漆黑。他不免慌了下,难道她,走了?拧亮灯,看见沙发上有她的手机和外衣,心才定一下。他叫:语声。语声。没回音。跟他玩捉迷藏么?他找。
  而后在靠窗的床沿看到两条腿,她居然睡着了,大半个身子滚到了床底下。他一把拖她出来。她迷迷糊糊睁开眼,说:你回了?
  他看到地上有一包拆封的薯条,和一本《资本论》,想来是看书的时候睡着了。
  怎么看这个?他拿起书。
  她说:哦,我以前发过誓,要把《资本论》看完的,正好看到你书柜有,反正没事就看了。可真的是看一遍睡一遍,屡试不爽。困啊,几点了?
  十点十分。
  到我睡觉点了,我接着睡。
  好像很怕我?我让你心烦还是意乱?他含着一抹坏笑懒洋洋说。
  她脸噌地红,想起昨晚,自己小兽一样被他紧紧纳入怀里,呼吸相闻,气息相杂,她的身体不争气地灼热,她非常恐慌,试图脱离他的包围,可他力道反加大,那手还不安分的游移。她挣扎着说,别,这不好,我们不要睡在一起。他说,告诉我你想不想我。她说:你呢?他说:还要说么?我现在真的很不欢迎你的朋友。她说,我,我。想告诉他并没有什么朋友,只是跟他开玩笑,止住了。她不想他知道她的渴望。他说,你像块燃烧的小木炭。烫死我了。她将头埋在他胸前,感到非常羞赧,羞赧得想哭。他终于停住了手的放肆,轻抚着她的发,说:我等。其实我们能睡在一张被子下,我已经很满足了,我以前想象过这样的情景,头碰头,肩并肩,像两只潜水艇一样,栖息在夜的港湾,彼此信赖,彼此依靠。多么好。这会我觉得真像做梦。我也觉得像梦。她轻轻说。他说,我们睡吧。最好不要醒。他睡得比她快,不久就有轻微的鼾声传出。她略动了动,抽出了自己。借着淡淡的夜色,她看着他,一张赤诚如孩童的脸,洋溢着吃到糖果的单纯快乐。看得久了,她看出了几分感动。心突然很宁谧,周围散着淡淡的香,仿佛空气中有花在盛开,不久她也迷失过去。
  早上,她知道他在看,不敢睁眼,因为羞赧。她莫名觉得自己就像他的新娘,人与人真的好奇怪,只这一晚,抱着睡了一晚,她的心就像注入了什么酵母似的发生了变化。他走后,她呆呆地想是什么,掐了差不多的点给他电话。挂完以后,才知是依恋。就好像一夜之间,他成了你的人,落在你心上,你必须看管好。
  此刻,她打他一拳,说:再胡说八道,我要走了。
  他捉住她的小手,说,不胡说了,等我很久了?带你去吃饭。
  找了家餐馆,吃了个小肚溜圆。
  出去的时候,她有了精神。说:不如去看场电影消化消化?他点点头。她说:不要去你们那些俱乐部、会所,偌大的厅就光秃秃俩人。看电影就得看着些后脑勺才带劲的。我们去大华吧,我喜欢大华,座位是沙发,可以躺着看。他又点头。
  放的是一部文艺片,非周末,时间又晚,人不算多。三五对情侣,陷在大华那种很有特色的双人沙发里,卿卿我我,本身是戏,影片反成了点缀。
  她因为睡得太多,精神实在太亢奋,烂片也看得津津有味。看得兴起,转头想与他分享一番时,发现他居然闭着眼,不知是睡觉还是沉思。
  他一定累了吧。白天有那么多事要处理,晚上还要陪她熬夜看电影,自己好像有点说不过去。她呆呆想。
  便推一下他,说:你困了?
  他睁开眼,说没。
  她说,碰巧不大好看,我们回去吧。
  他说:一定要看完,其实我喜欢电影,这些虚幻的生活,不比我们的生活有意思多。刚,我。
  她说:呵呵,不会对着我想另一个女人吧。
  他笑了笑。
  她说:是真的?你女朋友?你说你有的。
  他不置可否,说:有没有一点不大爽的感觉?又说,别多话了,影响别人。
  她说:没人真看,你听不出四周都是可疑的声音。
  是的,黑暗中暧昧的气息四处可闻。
  他揽过她,说:我们也不要太例外的好。
  她倒推了他,说:还没说完呢,你女朋友是谁啊。
  你啊。
  骗人。
  他吻了她一下,说,那你说我们是什么。
  看完出来的时候,已到午夜。外面似乎刚下过一点雨。街道上湿漉漉的。橙色的灯光映上去,灿亮灿亮。几个夜行的人依偎着过,倒下一串冗长的身影,周围有些被蒙住的喧嚣。仿佛进了中古画家那些阴郁的画中。
  “很奇怪,北京轻易不下雨,可我一来就起劲地下。好像很抬举我啊。你知道我最喜欢哪两样东西吗?细雨和月光。小资吧,秦心说我是个伪小资,专享受那些不要花钱的浪漫,轮到要花钱买的品位,如香水什么的,我一概不喜欢。你呢,你喜欢什么?哦,让我猜猜,男人喜欢的,不就是一金钱,二美女吗。”
  他说你是美女么?
  她说关我什么事。
  他扬着眉说我喜欢的东西,一是语声,二还是语声。
  她笑,说:情圣毕竟是情圣,听得我骨头都酥了。你要哄女孩子肯定一哄一个准。
  他说怎么没哄上你?
  她咬唇,说:那是因为我不是女孩子,我是老女人,皮糙肉厚,外加百毒不侵。
  他说:如果这道题让陈剑做,他会怎么回答。
  她一下泄气,说:提这个干什么。
  他说:其中只有一个是文语声,的确很真实,但你喜欢么?把你跟别的东西并列。
  她不作声。低头默默走。不错,事业和感情在陈剑眼里都很重要,在只能取一样的情况下,他将她和别的权衡了一下,不管结果是她输她赢,她都无法忍受自己——一个有人格有尊严的人,像物品一样被掂量。无法忍受。他再对她好,她也无法忍受那一刹那的衡量。
  走得很快。
  到长安街。她忽然站住。这是一条伤心的马路,曾经有一次,她在这条路上来来回回走了5圈。无知无觉。那时候,她心上最重要的一块东西飞走了。她不知道此生她还有什么可以信赖。
  想什么?他站在她身后。一起看一辆公交车笨拙地进站离站。
  我曾经从建国门走到复兴门,再从复兴门走到建国门,来回5遍。现在想起来,不可思议。
  受了刺激吧。女人的疯狂往往跟男人有关。陈剑吧。他说。
  是,他大婚那晚,我报复了他,从你那里出来。就这么走。走到天亮。然后什么事也没有的去上班。我觉得自己很伟大。她哂笑,看着路面,眼神还是透出了当初的伤。
  为什么选中我报复?他忽然激切地拉住她胳臂。
  她说:对不起。谁叫你把我拉到你那里,谁叫你靠我那么近。
  咳,他手一松,自嘲了下,说,不怨你,大概,命吧,我注定认识你,受你折磨。又笑说:其实我不后悔,痛是痛了点,至少让我知道此生还有我可以去追求的东西,我以前一直以为我的人生就这么打烊了,不过现在,大约只是打烊前的最后一笔生意。
  她听得难过,手摸索了下,紧紧抓住了他的手。她的手很温暖。就这么一下子,他忽然觉得心又那么活过来了。
  “语声,其实,我想过自杀。那一年,我被父亲逼到美国,他用两个保镖束缚我生活时,我想过死,那时候才14岁,人生的美丽还没展开,我却像看到尽头似的失望透顶。其实,我跟别人一样喜欢很多事,想做建筑设计、想学滑板、打游戏、甚至打架,但没一件可以做。我绝望得很,准备跳金门大桥。还想着朝着太平洋的方向还是大西洋的方向,用平行的姿势还是俯冲的姿势,果敢一点还是优雅一点,没施行,因为被盯得很紧,最终连自杀的自由都没有。”
  “我一度天不怕地不怕,没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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