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夜-第9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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省城来的，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周晴想了想，说：“具体的时间我记不清楚了，不过，我逃出省城的时候，那地方还在下雪，我从小到大都没见过那么大的雪，好像要把整个世界都淹没了一样。”

“说事情就行，用不着那么文艺。”李杰没好气的哼了一声，又问：“那也就是说，你从灾难爆发后一直在省城里呆到了冬天，你怎么活下来的？”

周晴看着李杰，想了很久，说：“你这种孔武有力，而且有枪有刀的人，是很难想象一个弱小的女人是怎么活下来的。我不想去回忆那一段恐怖的日子，不过，你吃过人肉吗？还是生的。”她说到这里的时候，脸上浮现了一种异样的神色，有痛苦，有反胃，有恐惧，有绝望，各种复杂的情绪在她脸上交织，是她苍白的脸更加的苍白，只有一点血色的嘴唇被她咬破了，血从她的嘴角流淌了下来。

李杰不为所动的看着她，嘿嘿一笑，说：“你的演技很不错，我敢打包票，一百个男人见到你这样子，有九十九个都会心痛怜惜得不得了，你也有这个资本。不过我是一百个人中另外那一个。别跟我说吃人肉什么的，谁活下来都不容易。我要的是具体的信息，不是你煽情的表演。”

眼前这个女孩和季忆有着一种本质的不同，她随时随地都在小心翼翼的保护着自己，她会把自己的胸部用绷带缠起来，她会把自己的脸涂得满是油污，她能以假乱真的学男人的嗓音说话，她眼泪汪汪楚楚可怜的看着别人时，似乎谁都不会再忍心为难她。而季忆则不同，即使在注射疫苗改变体质以前，任何一个男人也绝不会轻易占到季忆的便宜，她会用各种办法算计你，到头来你还要吃大亏，而且就算玩硬的，一般的男人也很难轻易打败她，更不要说后来她的战斗力也远远胜过普通的男人，而且她也从来没有缺少过武器。

在李杰看来，周晴说的每一句话都有表演的成分，他理解她那种强烈的自我保护的心理，不过他也并不同情她，因为他也从来不觉得自己有资格去同情别人。

一时间，周晴有点不知所措。她不知道李杰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当他侮辱她的时候，脸上猥琐至极，那种看到美女就流口水，动手动脚绝不会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派头完全就是一个流氓，恶棍，用枪指着她的时候，眼中那种森冷，让她相信即使面对现在露出了本来面目的她，也绝对不会下不了手，就像一个冰冷的杀人机器一样。可是，他又救了她，不但没有趁机奸污她，实际上，还给她盖了毯子，找来衣服。他的眼睛似乎能看穿一切，他说话的态度有时候就像个没心没肺的痞子，这时候却又冰冷得没有一丝活人的情感。

她真的不知道他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或者，就像他说的那样，用好人和坏人来判断一个人，根本就是最无聊的事情。

李杰知道周晴这时候在想什么，他脸上毫无表情，心里却在说：“妹纸，你不知道双子座的人就是最纠结，最矛盾，最多重人格的人吗？”

“好吧，”周晴摇了摇头，似乎放弃了了解李杰的想法，说：“我简单的说吧，灾难爆发后，和很多幸存者一样，我也是东躲西藏，在下水道里，在广告牌上，在各种丧尸够不着的地方一天一天的挨过来的。最长的一次，我有5天一点东西都没吃到，后来是捡到了丧尸吃剩的尸体活过来的。我遇到过一些幸存者，有好人有坏人，但后来他们都死了。我还跟着一支部队逃到了城郊，但后来又被逼回了城里，他们死的死，散的散，我又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后来躲进一个医院里，在那里遇到看了弟弟，我们一起熬到了冬天，丧尸的活动减少，后来才逃了出来。对于我来说，每一个生死关头都是我这一辈子最艰难的时刻，不过在你看来，大概一切都轻描淡写吧。”

“一辈子？”李杰忍不住笑了下，说：“你能有多大？”

“24……这跟年龄有关吗？”周晴冷冷的看了李杰一眼，说：“活到今天的，谁不是几世为人？而且，我是个孤儿，从小就比别人更懂得什么叫人生。”

李杰又笑着摇了摇头，周晴说最后这句话的样子有点老气横秋的，但是她和自己，谁对人生的理解更透彻一点呢？

“你真会偷车？”李杰突然问：“以前是干什么的？”周晴看着李杰，突然在心里叹了口气，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心里叹一口气，不过，她觉得自己对李杰是没什么办法了。在他面前，她不想再做无谓的挣扎，就像之前那样。所以，她低下头，轻轻的说：“是真的。我是孤儿，从小在孤儿院长大，后来有个人家领养了我，但我在那里只呆到14岁就逃出来了。我的养父……他，呵呵，其实也只是个有贼心没贼胆的窝囊小男人。我没有正经上过学，其实在养父家的时候，我的学习成绩还挺好呢。后来有个修车行的老板收留了我，从那时候起，我就开始学修车了。修车行一半是白的，一半是黑的，白天是正经的修车行，夜里改装非法赛车，那些改装车用的都是从各种赃车上拆的零部件，后来我也跟着偷车。你虽然瞧不上我，但是我出去偷车，都是十拿九稳的。”李杰明白她的意思，自己说她没有季忆漂亮，所以不去动她，对于周晴这个其实长得也挺不赖的女孩来说，也是个打击。不过他也懒得去安慰她，既然一开始就没有下手，李杰现在已经打定主意装柳下惠了。他更看重的，是周晴后来的这段经历。能偷车，能修车，也许，这就是她在灾难后能活下来的根本原因吧。他本来相中了那辆福特F150，不过对自己修车的技术没什么把握，现在问题倒是解决了。

“你从省城出来的时候，那里是什么情况？”

周晴回答说：“很多丧尸，很多，几百万吧。那里就像个地狱，不，那里就是个地狱。”

李杰看着周晴，心想，如今，遍地也都是地狱啊。和李杰过去所在的光阴市相比，东南市人口本来就没有光阴市多，丧尸嘛，以此类推吧。但是丧尸不是他最关心的问题，所以他接着问：“除了丧尸呢？我要知道的是，那里有多少幸存者，尤其是，有多少有规模的幸存者武装？有没有军队还在那里？”

周晴想了想，说：“这些我都不太清楚。军队吗，一开始军队是有组织的进行救援的，但是后来好像军队的损失也很大，我刚才都说过，我本来跟着一支部队走的，后来部队垮了。后来好像国家下了一个紧急动员令，空投了一些武器，很多人捡到了武器以后活下来的机会多了一些。我和弟弟一直都是东躲西藏的过活，也没有遇到你说的什么幸存者武装。”

“你说的弟弟，又是怎么回事？”李杰没有急着要周晴去给那辆皮卡车换电瓶什么的，周晴对他的敌意已经降低了不少，李杰也不介意他们再聊得更深一些。她既然说自己是孤儿，那个弟弟又是后来遇到的，自然不会是她的亲弟弟，灾难中如果两个陌生人能够做到不离不弃的话，除了内心的善良，他们也一定经受了足够的考验。

“他真就是个小孩。”周晴叹了口气说：“只有8岁，不过他脑子太好使了，一点都不像一个8岁的小孩。我遇到他的时候，他一个人躲在一个医院里，他总是能想出办法让我们活下来，事实上，很多次都是他救了我。他姓唐，叫做唐哀，哀伤的哀。我很心疼他，在遇到他之前，我一直以为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幸的人，后来我才知道，我所经历的一切和他比起来，实在太微不足道了。”一个8岁的小孩？李杰倒想知道，这么小的一个孩子，又经受了什么样让周晴都自感微不足道的灾难。

第162章　不是审问战俘吗？

李杰很想知道那个叫做唐哀的小孩到底经历了什么样的惨痛，不过，他向来对于自己很感兴趣的事情，都会表现得轻描淡写的样子。所以，他并没有去追问小男孩的事情，而是完全把这个事情放在一边，对周晴说：“好吧，一会有辆车要你弄一下，你说的话到底是真是假，只有经过实际的操作才能验证。不过现在，我们先去吃点东西吧。”

周晴知道李杰并不相信她，不过，她觉得自己也没什么好担心的，而她对李杰的印象，已经有了一定的好转。但是她怎么都没想到，李杰所谓的吃点东西，并不是就着冷水吃点压缩饼干一类的东西，而是——

当周晴看到一桌子的饭菜的时候，简直比看到丧尸还要觉得不可思议。

而这时，厨房里还有一个人影在忙碌着，简直让周晴以为自己穿越了。

穿着睡衣的李杰，穿着迷彩裤和黑背心，但是胸前系着一条围腰的蔡煜，让周晴满脑子的问号，难道自己穿越到了，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丧尸了吗？

周晴已经记不起来，自己有多久没有闻到过这种饭菜的香味。她的眼睛几乎瞬间就直了，除了盯着餐桌，一时间她都没法把视线移开。她首先看到的一盆鲜鱼汤，那味道太香了，虽然她自己也捉过鱼吃，但能烤来吃都是要讲条件的，生吃的时候反而更多，更不要说做成汤了。鱼应该就是村镇里的河里钓起来的，她说不上那是什么鱼，巨大的陶瓷汤碗里有两条鱼，汤里点缀着一些翠绿的野葱，看起来格外的诱人。除了鱼汤之外，桌子上还摆着一碟香肠，香肠的香味也很浓郁，还切片拼了一个花样。除此之外，就是几盘蔬菜，都是野菜，或者长野了的蔬菜，一看就粗糙，给人一种菜里的纤维都可以用来织布的感觉，和以前餐馆里家庭里吃的菜完全不是一回事。但是，就那么几个野菜，也是有煮有炒，有红又有绿，还有凉拌的，光是看着都叫人流口水了。

如果说恐惧、痛苦，甚至屈辱都还不足以摧毁一个人的意志的话，面对着这样一桌饭菜，周晴却突然无声的泪流满面，双腿也软软的跪坐了下来。这不是吃的问题，这是，自己还活在人世，而不是地狱的证明啊。

“日啊。”蔡煜端着一锅饭过来，看到周晴一身红色的真丝睡袍跪坐在地上，那睡袍的领很低，所以，他自然而然的看到了那衣领下面一大片无法遮掩的旖旎春光，而最让他心底鄙视加羡慕的，就是李杰身上那同样说不清道不明的睡衣，这王八蛋，不是说审问战俘吗？就是这么审问的？这季忆才走了不到36个小时呢。不行，自己得代表正义鄙视他！李杰当然不会解释自己和周晴之间有多纯洁，不过他真心觉得蔡煜的手艺不错。就和自己无照行医一样，蔡煜这个无照的厨师看来也还是有两下子的。这些菜虽然原材料简陋，但是能给他弄成这么色香味俱全，那真是十分的难得。他们现在栖身的地方就是李杰发现福特F150的那户人家，李杰现在是有人家的钥匙，可以像个主人一样进进出出，而不需要翻墙砸门什么的。他那架势，也确实是一派男主人的派头，相比之下，蔡煜倒像个……男佣。蔡煜似乎也敏锐的发现了这个事情，所以他对李杰的鄙视也越发的强烈了。

妈妈的，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王八之气吗？不然的话，为什么这鸟人这么气定神闲，而自己却要这么苦逼呢？他在卧室里审问周晴，至少也有两三个小时，这个时间，身体好的话，都够那啥的梅开二度甚至帽子戏法了。大家都是侥幸活到现在，有今天没明天的人，可为什么人与人之间就这么不同呢？为什么？

李杰看到蔡煜双手竖起的中指，只是微微一笑，他还想看看，周晴接下来又还有什么反应。

“啊！”当周晴终于把视线从饭桌上移开的时候，她忍不住惊呼了一声，因为她发现这间屋子里竟然还坐着一个人。准确的说，是一个小孩。

“唐唐！”周晴一下子站起来，几步跑到房间角落里，半蹲在那个小孩的面前，充满关切的说：“你怎么在这里？”她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们之前约好的，他会躲在他们藏身的地方，除非她去找他，或者超过48小时以后，他才能自己出来想办法。他藏身的地方，别人时轻易找不到的。

周晴一下转过身来，把一种带着仇恨的目光投向李杰，有些咬牙切齿的问：“你这个混蛋，你是怎么把唐唐抓来的？”

“抓？”李杰淡定的一笑，说：“你看看他有没有被抓的痕迹。拜托，我只喜欢女人，不搞基，也没有恋童癖的。”

周晴又转身看着那个小男孩，那孩子很淡定的坐在椅子上，比她淡定多了。

李杰之所以要强调自己没有恋童癖是有原因的，因为这个小男孩长得真的可以用“粉妆玉琢”四个字来形容，再加上有点小卷发，就像是一个洋娃娃。这样一个小孩，除了基本上通杀女性之外，很多男人也会对之心生怜爱。不过，他那一双无比淡定的眼神，却完全不是他这个年龄的孩子可以有的。

当小男孩用一种审视的眼光看了一下周晴的时候，周晴先是有点疑惑，继而发现了自己身上那一袭低胸的红色真丝睡袍，于是她摆了摆手，解释说：“我和那个人没有人什么的，你不要乱想。”

李杰冷冷一笑，说：“是什么就是什么，有必要解释吗？”

周晴转过身来，对李杰这种极易让人误会的言辞非常不满的说：“你住口吧，要不是你，要不是……”她说了两个“要不是你”，突然觉得这么说似乎更难以解释。

李杰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看着那个小孩说：“把你那副嘴脸收起来吧，臭小孩。我最讨厌一个小孩玩深沉了，说实话，不管是未老先衰还是返老还童，从心理学的角度解释，都属于心理发育不健全的表现。”

“你闭嘴！”周晴喊了一声，说：“你根本不知道唐唐受了多少苦，我只问你，你把他怎么了？”

李杰耸了耸肩，说：“如果你这个把他怎么了，指的是他不说话的话，那你最好还是问他自己。事实上，是他自己跑到这里来的。跑到这里来后，就这么一声不吭的玩深沉。他也许是来找你的，也可能是来找吃的，反正你这么担心他，我可没发现他有什么担心你的表现。”

周晴并不在意李杰说了什么，只是细心的观察，确定小孩身上没有什么伤痕，而他也的确不像是受了威逼的状态之后，才轻声对他说：“好了唐唐，没事了。这个人是个好人，只是说话有点刻薄。你一定饿了，咱们吃点东西吧。”

李杰哈哈一笑，说：“你搞错了吧？吃东西，我说了要给你们吃东西吗？”

饭桌上的饭菜倒也真不算多，说是只为了李杰和蔡煜自己吃的，丝毫也不为过。当然，让周晴和小男孩一起吃的话，也不会不够。可是，周晴不得不承认，自己有些想当然了。尽管其实蔡煜也理所当然的准备叫上他俩一起吃。当李杰这么说的时候，他不禁觉得李杰太邪恶了，在房间里把大人那啥了，竟然还不打算给人家吃的，对小孩还那么恶劣。一个几岁的小孩子，你跟人家教什么真啊。

当然，蔡煜有一点很好，李杰是队长，过去是，现在也是，所以李杰没有开口，他即使有些不以为然，但他不会去自作主张。

李杰在餐桌边坐了下来，先给自己盛了一晚鱼汤。对于蔡煜的手艺，李杰真是赞不绝口，这家人的厨房虽然有些存活，但作料什么的，那是早就挥发了凝结了，反正就是不能用了，可就这么缺盐少油的，蔡煜还能做出这么美味的汤来。李杰不得不说，他过去仅仅开个无照经营的野店，真是太浪费了。

而当李杰赞不绝口的喝汤的时候，周晴忍不住吞了一下口水。老实说，灾难过后，能活下来的人对吃的都谈不上什么讲究，不被丧尸吃掉，不饿死那就是万幸，换谁都是逮到什么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