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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有多勇敢,才能念念不忘-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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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懒恕!�
“那哪行,老人家都说好死不如赖活着。”
“那你说怎么办?”
“有个人在身边总好一点。”
“哦,养条狗会不会更好一点,都说动物的感官比较灵敏,地震前,它们会狂躁不安。”
“裴锦年——”沈觉明咬牙切齿,他已经嗅到了冰凉的拒绝的味道,那一下步,没猜错,他会果断地退出。果然,他腾地站起,恶狠狠道,“可以了,我知道你一直没有放弃,在找,找下去吧。你那两只小蹄子反正适合走路。你别拽,以为我好像怎么舍不得你似的。”
“算了,是我不识趣。”他辱骂完自己即撂桌子走人,剩我守着一桌菜,我醒悟过来,连连招手道,“哎,买单啊。”
服务员被招来了,“小姐,你要买单,现金还是刷卡。刷卡,好,有密码吗?有的话,请跟我来。……总共……啊,很抱歉,你的卡不能透支了。”
我在沈觉明跨门槛时,及时叫住:“请等下。沈先生。”
他回过头,揶揄,“对了,忘跟你说,谢谢请我吃饭。”
“我什么时候说请你,就算请我们也该AA。”
沈觉明讶然,“小姐,你以为在国外?”
“那,能不能借点钱?”我很真诚,“我不够。”
“没钱你也出来混吗?”他语重心长,“你年纪也不大啊,长得也有模有样,怎么就学会骗吃骗喝的恶习呢?”
“你借不借?”
“你以为对我凶就有用吗?”他潇洒转身。
几十双眼睛齐聚我身上,放个凹面镜,可以煮鸡蛋。真当我骗子了,要不就是靠卖弄姿色混顿水煮鱼吃的。这个档次实在太低。
我把钱包里的所有现金都翻出来了。总计132块。不够他点的那瓶干红。“对,对不起啊,我是不是只要付我那一份就好呢?他点的,不关我事,你,你们该找他,他还没走,应该。”我结巴说。
服务员呆愣愣看着我,大约听不懂普通话,就在我盘算怎样抵押自己的时候,沈觉明先生终于良心发现了,他大步返回,将一叠钱放在柜台上,转身将我拉走了。
引子(10)
我觉得他的手好烫。是感受到了同志的春天般的温暖吗?
坐在出租车上,我头晕。沈觉明在眼前摇,摇成一堆苍蝇。“卡斯特”果然后劲绵长。
醒来的时候,是夜里。天光幽幽地铺进来,在地板上映出纤长的格子形状。有一挂月羞怯地倚在窗棂边,很像待嫁的新娘。
月亮你放胆进来吧。我说。
心里说的。嘴巴没空干这等事,干得要死。我伸手熟门熟路去拉床头柜上台灯的按纽。只听“哐啷”一声,一样东西掉下去了。心一震,残存的酒意倏忽散了。这才看清,原来这里,非我的蜗居。
就在此时,门开了,门外的灯光追在开门人的身上。使他看上去像一尊放在展览厅壁龛里的佛像。光芒万丈。
“?”我看着他。
“在下沈觉明。”他说。
我点点头,“这是哪里?”
“不记得?”我眼一刺,灯亮了。昏黄的灯光在室内转啊转,长了翅膀一样。
“看看。”他又说。
我环顾。真的不太记得了。没心没肺如我,已经忘记很多事,只知道把有限的生命投入到无限的,为自己快乐的事业中去。
“只是略微装修了下。换了几样家具。”沈觉明淡淡说,他换了睡衣,靠近我时,散出淡淡的不知名的香,要心很静的时候才能闻到。这香气是熟悉的,在记忆里撩拨过。
“还没看出吗?”
我想我看出了,他身上的香水味提点了我。这里是若干年前我在北京的巢穴。准确地说,是我和他的新房,我答应他的求婚后,他买了送我。这房子,装过我和他很多火辣的时光。
我口干舌燥。有压迫感。他最好不要离我太近。
可他不。还在侵略。我看地上那团阴影,在与床只有一公分时,猝然跳起,粗鲁地推开他。“我上洗手间。”
我还穿着那条黑色的紧身裙,胸前有点点污渍,身上散发可疑的酸臭。我也许吐过。但不记得了。我的记忆一向有洁癖。
他跟着我进洗手间,扔给我一条衬衫。
嗯?我没打算洗澡。
只打算洗脸。我要走人。赶快。
水刷刷撩上我发烫的脸时,我问自己为什么。
为什么?
怕他吗?
当年,在这屋子里,我问他,“男人要不高兴起来会怎么样?”
“你不高兴吗?”
“如果我是男人,会长长长的胡子,会烂醉如泥,会调笑名妓,落魄江湖。可事实是,作为女性,我有足够敏锐的痛苦神经。”
他哈哈笑,“可以暂时麻木。”
“怎么做?”
他靠近我,“无师自通。”
我闻到他身上的隐香。屈曲回旋。*一般。我略挣扎,“可是我们并不两情相悦。”
“打个赌,这种事不需要什么两情相悦。”
他好像很生气,恼怒加剧了力量,让我在摧心裂肺中记住了第一次的疼痛,也借此忘记另一种疼痛。
卿卿……他高潮时叫我卿卿。甜蜜而绝望,悲伤而无助。我和他,怎样的开始?
有怎样的开始就有怎样的结束。
三年我们不闻不问,比着谁更冷漠,比着谁更无谓。我们也许都自以为可以摔掉过去,再拥有一份蔚蓝的晴空。
三年,让我们更清楚,还是更糊涂?
我洗罢澡出来。沈觉明已卧在沙发上睡着了。
我趴在阳台上看月亮。月亮被云层笼住,在似与不似之间。
6
沈觉明醒得比我早。在清晨的光线下哗哗翻报纸。
看我走出房门,他抬起头,板着脸孔说,“麻烦你在15分钟内撤离。”
我回:“放心,我相信只需要5分钟。”
他点点头,正色,“我太太待会过来。我想就算她不介意见你,你大概也不好意思赖这里。虽然脸皮厚是你特色。” 。。
引子(11)
太太?
我在怔忡后焕发出盎然的笑意,“是熊猫盼盼吗?恭喜修成正果。”我说的是顾盼,在我和他结婚后尚对他死缠烂打的那位。
沈觉明气急攻心,狠狠剜了我一眼,“快滚!”
我怕他下一步要老拳相向,连忙冲向卧室,不晓得怎么回事,拉拉链的时候,手急剧一颤,链坏了,卡在半截。我露着大半个背,上不去下不来。情感也一样,到一定程度。
发了会呆,只好出去求觉明,“帮个忙。”
我窘迫地对着他,“帮我,修下拉链。你看,跟你在一起连衣服都欺负我。”我说得可怜兮兮,与此同时,胸腔一热,竟觉得委屈,好像拉链是他给扯坏的。
他把我转过身。
我说:“沈觉明,你……”
“说下去。”他没帮我修。他是学理工的,会修插座、电器、包括其他高科技的东西,我相信只要他愿意,拉链不在话下。可他好像存心要我难堪。
“几分钟了?”一停顿,语言就变了味。不好意思,沈觉明,我不是存心让你难堪,只因在我3年后的计划中,你不是主角。你一直希望我能把自己弄得井井有条一点,像钟点工一样,把房间把行为把语言把感情收拾干净。我想我经过3年的沉潜可以做到了,所以,不想被你的对往日的惦念破坏。
“你已经食言了。”他冷冰冰。
“食言就食言,前妻回来问候下有什么问题吗?”我扬眉。
“没什么问题,就是在这过夜不太合适。”他的手落在我的后背上,而不是拉链上。我觉得背部那一块凉凉的,又很痒。蚂蚁在爬。
“这样是不是很刺激?”我讥讽。
“不错,”他伸手抱住我,声息在我颈间盘旋,“我太太很快来,在路上,也许已经在楼下了,上楼梯了。……你同样刺激吗?我记得以前你追求刺激。”
他埋下头,朝我裸露的背部吻去,手在我腰间加大力度,我被他掐着不能动,只觉得一阵滚烫在背上蔓延。
他这是在干什么?既然3年可以对我不闻不问;既然我们已经选择告别。他是个恋旧的人,但我们似乎并不适合怀旧,也不适合游戏。
门铃在我心烦意乱的时候响起来了。我心尖一颤,掰他箍在我腰间的手。
他把我转到他面前,眼神低低的,覆着我。黑色瞳孔有如梦的效果。
“你快点。拉链。”我头一垂,说。
“怎么办呢?我擅长破坏,不擅长建设。”他梦呓一样。似调侃,似玩味。
走投无路,我套上沈觉明的衬衣。
7
门外站着邱淑玲女士。在这个风和日丽的周日上午,她穿着中规中矩的套装,一手提笔记本电脑,一手拎一大袋子的材料,活像一个上门推销的保险业务员。
看到我,她飞速抛过来一个暧昧的眼色,凭这,我一下醒悟,她其实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也正因此,她对我还真厚道。很多个加班的日子,她都示意我可先回;很多个寂寞的日子,她都找我消遣,原来不是自己无聊,而是怕我无聊。原来沈觉明从我一入职就密切留意着我,昨天的不期而遇大概也出自他们的合谋。这也不难猜想,这正是沈觉明一贯伎俩。无意的邂逅比主动约见更易于维护与修补他的骄傲与自尊。
我本想要调侃下沈觉明,奈何他先发话,冷冷的,“你可以走了。”
我“哦”一声,便这样结束了我和我的前夫三年后的重遇。
此后,一切如常,就像涟漪消散后的水面,平静无波。我和他基本没什么联系,偶尔在过道、电梯、会上见到,不过是我们大家的老板,跟我私人没什么关系。
我想我们也就这样了。
真正的疾风骤雨来自又一年的春天。
我在报纸上看到了陈勉的名字。他现在做了一家跨国企业的投资顾问,不日要回国参加该企业在外十周年庆典。
我在急促的心跳中,有点恍然若梦。
打电话向安安求证。安安告诉我,“确有此事。”
我于极度兴奋中忽视了她言语的寡淡。
我算着陈勉的归期,策划着该如何与他见面。买了一块新表当作见面礼,因为我以前送给他的那块,被他摔烂了。
摔烂的手表有一个凝固的时间:7点11分。那天我结婚,他赶来阻止,在听闻我的理由后,把手表砸烂,把我们的感情停顿。
他不久后出国,为了逃避一段没有办法面对的感情。
这一躲就是很多年。
他走的那些年,我以为我可以和另一个人寻得幸福,获得安宁,结果没有。我的婚姻没有经过多少考验就自动绷碎。觉明也许还留恋,正如我对他不是没有感情,但是,他的骄傲无法容忍我在感情里的骑墙,而我在陈勉之后没有办法交出一颗完整的心。
在我为重逢做准备的时候,我未尝不会一个激灵想起觉明,他在听闻我归来时,是否也是如我这般忐忑又激动的心境。不免怅然起来。
怅然之后只有淡淡的唏嘘。
4月12日,陈勉归国。我给他电话,没有打通。想来我保有他的那个号码,早就过期了。感情是一种很容易过期作废的东西。
那天一整天的忐忑,寝食难安,晚上给安安电话,希望能得到陈勉的消息,她没接我。后来坐不住,穿戴齐整,就去找安安。
下过雨的缘故,北京显出难得的眉清目秀。杂气已经过滤,只剩了草木的清幽气息。空气有点凉,湿气落到裸露的肌肤上,冰蚕一样滑溜。
进公寓的时候,鼻子忽然闻到一股淡异的馨香,犀利的香味淡中带苦,悠远飘渺,丝缕不绝。
我想这是什么花?便寻香过去。几步后停住了。园子里有一条拱廊,我在拱廊的这头,那香花树在拱廊那头,树下,有一对人影。
女方靠着树,身形纤弱;男方圈着树,魁梧葱茏,连带着把女子也圈在内。
女子脸偶尔一闪,摇曳出眼睛里的光泽,也不知道是不是泪。男子也许先前刚说过什么,此刻没了话,只是凝视。夜风淅沥桫椤,很安静。
他们像一幅画,若干年前,他们一起跳国标的时候,我就觉得配合得天衣无缝,如诗如画。
我猝然背过身去,悄悄走了。
夜真凉。我抱住自己。可是春天不是来了吗?
为什么我所有的准备总是要迟那么一步,而我所有的不备都来得那么突然。
这是一个无法逃脱的流年。
回去后,我在灯下理我的心情。窗外有风声,一点点叩开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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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年(1)
1
初见陈勉的那年,他有20岁了吧,历经了同龄人不曾领教的沧桑,是个有点故事的青年了。我才14,单纯,多梦,经常一惊一乍。
那是个雨天,下午三四点的光景,天已经黑得像夜晚。雨下得大,和着风铺天盖地地涌来。屋子在巨响的衬托下却分外安静,只有我翻书的沙沙声落满全室。晕黄的灯射在纸面上,在边上搭出浓重的影子。彼时,我正以空前的热情投入地看《简?爱》,非常喜欢罗切斯特与简满含机锋的睿智对话。
“你觉得你跟我有点相似么?简。”罗切斯特说,“我有时候对你有一种奇怪的感觉——特别是,像现在这样,你靠近我的时候,我左肋骨下的哪个地方,似乎有一根弦,和你那小身体同样地方的一根类似的弦打成了结,打得紧紧的,解都解不开……”
我觉得我的左肋骨下方有一种绷紧的感觉。
钥匙开锁的声音。啪嗒——门推开了。我愕然抬头,看到妈妈,以及她身后的大男孩。
那男孩子瘦高个,看上去狼狈而局促。身上湿哒哒地淌着雨,面目呈现出被雨水浸泡过的湿白,像过期的面包。
我审着他,对比着罗切斯特的相貌,想寻出一星半点的相似:罗切斯特应该是四方脸,花岗岩雕刻的五官,眼睛又黑又大。面前的先生脸部线条要清圆柔和些,细看的话,下巴中央似有一道浅沟,将其一分为二,像余光中那首诗,一边是大陆,一边是台湾。眼睛也不大,眼梢略向外挑,瞳孔是褐色的,这种眼睛不笑的时候产生不了任何温柔的联想,但是笑起来,估计会比较羞涩。罗切斯特个子中等,胸膛很宽,我面前的先生高高瘦瘦,豆芽菜一根,有点营养不良。总之,除了同样的其貌不扬外,这不速之客与我心中的罗切斯特毫无相像之处。我酝酿了一下午的浪漫情怀宣告破产。
“嗯,他是,嗯……”妈妈介绍他时居然有些吃力,踌躇一阵后,方说:“陈勉。”
“晨勉哥哥。”我自以为是地叫道,又补充,“我叫锦年,妈妈说是‘锦瑟年华谁与度’的意思,周邦彦的词,你听说过吗?你叫晨勉,是不是就是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的意思?”
“耳东陈。”妈妈对我的啰嗦狠狠剜了眼。
我赶忙闭嘴,一低头,注意到“豆芽菜”球鞋破了。想里面一定汪了一团不太好受的冷水,连忙弓身去鞋柜掏爸爸以前穿的拖鞋,放到他脚前。那脚局促了下,后退一步,有一块泥啪嗒从鞋面掉到地板上。他慌忙弯腰去拣,我一脚踢掉,说,我家反正很脏的,我妈妈巨懒无比,你先换鞋。
他犹豫片刻,即脱下那双烂鞋,露出的脚趾已被水浸白了。他套进拖鞋时,呼了口气,侧过头,与我目光碰上,彼此笑了下。那一瞬,我们仿佛拥有了某种默契。
妈妈烧了水,找了爸爸的旧衣服,让他去洗澡。
他嗫嚅着,“不用,我,我这就要走。”
妈妈眉眼似乎很矛盾,蓦了发狠,“你去哪儿?你还有家吗?”
他目光茫茫,踌躇了下。这一停顿就没走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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