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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小米·天已微凉-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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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麻蛋一脸向往的陶醉,说好,我就追她了。不过,洛洛你的声音也很性感啊。
  我狠狠地向他的小腹就是一拳,麻蛋抱着肚子“大哭”,说还好还好,还差那么几公分。我看他一脸阴险的笑,想起我就在这张脸上练过“九阴白骨爪”。
  胡杨问我,周洛儿,你的小麻蛋来了?
  我微笑“说”,不,是郑安明。
  胡杨说,你笑起来很好看。我仰视着他干净的笑容,那是一脸温柔的明亮,浓得化不开。
  我见了麻蛋就笑,麻蛋说,碜得慌,洛洛,你得了失心疯了?
  我“说”,胡杨说我笑起来好看。
  麻蛋说,跟苦瓜上画张鬼脸似的。对了,你得帮我追苏然呀,你看人家那小微笑。
  苏然是我的好朋友吧。我是个孤独的人,生活在无声的世界里,而且是人为禁锢,疼痛无以复加。苏然是个天使,她给了我最多笑容。我喜欢她给我梳小辫,喜欢她给我穿她漂亮的衣服。她从家里带来好吃的,总是两份;她买东西,总是两份。然而,胡杨不会是两个。但我明白,自己永远是灰姑娘,而且穿不了水晶鞋。
  我知道,麻蛋喜欢苏然。他总在她面前高谈阔论。还有胡杨,在苏然面前像个绅士一样,不像对我那样霸道独断。
  冬天的时候,我总是略显单薄。胡杨就将他的围巾给我套在颈项上,说,别冻坏了……呃……你的脖子。我知道,他关心的也只是我的脖子。但我仍很温暖。我仿佛嗅到了一种味道,一种春暖花开的味道,在胡杨清新的气息中牵挂起麻蛋脏兮兮的狗皮帽子和暖暖的围巾。
  一个周末的夜里,同学大都回家了。我不回去是因为车票之于我是一种奢侈,尽管我很挂念奶奶。苏然也破例没回去。我“说”,你的身体这两天一直不好,怎么还不回去?
  苏然大哭起来,说,洛洛,你得帮我。我怀孕了。
  我傻子一样愣在那里。
  苏然说,这是胡杨的啊。
  我拼命点头答应她。我本来和胡杨约好了明天要去看冰灯的。
  我抚摩着她的发丝,安抚她,微笑着平息她的恐惧。她沉沉地在我怀里睡去,天使一样。半夜里,我眼睁睁看着床单变成红色,惊恐在我喉咙里流窜,我感觉到胡杨的血在流淌。
  苏然在疼痛中醒来,我抱着她,她抱着我,我心里低低地哭,麻蛋,出了大麻烦了啊。苏然突然弓起身子,我眼睁睁看着一大团血块从她身体里掉出。我泪眼朦胧,感觉仿佛有东西也从我的身体里剥离了一样。
  我帮她收拾床,帮她擦拭晶莹的肌肤,直到我认为很干净了。她虚弱地微笑着,说谢谢。我微笑,看着这个美丽天使。
  她指指那些血迹斑驳的床单,我示意她我将它们扔掉。她疲惫地闭上眼睛。
  开门时,突来的手电筒划过我的脸庞。我惊慌失措,床单散落一地。查夜的老师说,你在做什么?我看着满地的血色知道无从隐藏,惊恐地哑哑地摇头。惊醒了的苏然从床上冲了下来,看到手电筒光束下那堆床单和血块,她紧紧地护住我,几乎哀求地对着查夜的老师说:老师,你们就放过周洛儿吧。她是个哑巴,她不会说话,她是被骗才做出这样的傻事。
  

(三)他说他喜欢画我的颈项,很柔美。我微笑,不语。我知道,他也喜欢画苏然的下巴,像个精灵。  (2)
我看着苏然为我着急得都流泪了的眼睛,呵呵地傻笑。
  第二天早上,我没见胡杨。
  下午胡杨阴着脸问我为什么爽约?我看着他,眼睛血红,将他的围巾恨恨地摔在地上,用脚狠狠地踩。胡杨冷笑,说,难为你还有这么大的力气啊?
  我看着他愤怒的脸和痛恨的眼神,咽喉像火烧一样痛苦。
  胡杨啊。
  周一,我进了教导主任室,主任叹气,摇头,顿足,再叹息,再摇头,再顿足。
  周洛儿,你写出那个人的名字,你就从轻发落。
  我一脸茫然。我写什么?我站了一个上午。
  下午,我继续站在主任室。主任谆谆教导,我的良心都哭了,可我写什么?
  你想被开除吗?主任问。这时麻蛋从门外进来,他说,主任,是我。与她无关。
  很简单,麻蛋被开除了。我是受害者我无辜我没罪我没有受到任何处罚,只是周围多了那么多双同情的眼睛。
  给麻蛋送行的时候来了很多同学,麻蛋人缘很好我知道。
  我在一边看麻蛋和他的哥们儿相互揶揄。
  苏然走到我的面前,抱住我就哭,说对不起对不起。我几乎想原谅她。她接着说,我该好好保护你照顾你,怎么能让你做了这样的傻事啊?我推开她,她倒在近在眼前的胡杨怀里,像个受了委屈的天使。
  胡杨看着我,像是用痛苦镌刻而成的塑像。
  麻蛋拍着胡杨的肩膀走到一边,我只听到咚咚的两拳。
  麻蛋回头扬扬手,跟国家首脑道别似的,洛洛,同学们,我走了。
  我看着麻蛋摇摇晃晃远去,摸到口袋里的玻璃球,突然想起,麻蛋说过,等以后一定要在未名湖边再和我争抢这个玻璃球的。可……
  后来,麻蛋给我写信,说他在广州打工,让我好好读书,好将来能在未名湖接见他,他自己是去不成了也不想去了,没劲。我想你怎么说得跟北大是我爷爷开办,我大爷在那看场子似的。
  我很少回家,村里人当我是瘟疫我能感觉到。只是,睡梦里,我总梦到奶奶站在村口张望。醒来,枕头是湿的,我想自己汗真多啊。胡杨以前总说我先天不足,气虚盗汗。
  我的生活中只剩下了学习。我想,我不要胡杨了。
  麻蛋经常给我寄钱,寄东西,叮嘱我回信时要叫他郑安明。
  高考的时候,我的成绩就跟牛市一样,杠杠的。麻蛋听了很高兴,回信说了句很不人道的话,小成绩跟人民币一样坚挺啊。我浮想联翩。如果麻蛋知道准会拍我的头,说你个小色狼。
  我不提苏然,我怕麻蛋知道她已是胡杨的女朋友伤心。麻蛋哭的时候不好看,咧着嘴巴像个河马。同样,我也没有告诉他,报志愿的时候,我没有去。
  因为我没有钱,我读不了大学。
  我不想在写上北京大学的志愿表面前,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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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我不能理解难道我是哑巴我做的饭菜会变成毒药?城市的夜晚,也无风雨也无晴。(1)
等通知书的日子我也跟真事似的窝在家里陪奶奶,她已经老得出乎想象。看着她我就想哭,撕心裂肺。
  最多的时候,我在山坡上傻站着,看着满山遍野的野花,看它们晶亮的颜色,看它们倔强地绽放。发呆。天空依旧是蓝色的,太阳光依旧刺眼,空中依旧弥漫着浓郁的山野花草的气息。只是,我不肯去相信,这气息依旧是思念的味道。
  麻蛋回来了,直奔我家。我正在盯着玻璃球发呆。
  麻蛋问我,洛洛通知书下来了吗?我摇头,指了指他手上厚厚的手套满脸疑问。他笑,工作总戴着手套,忘了摘下来。说着从口袋掏出厚厚一沓钱,说这是给你的学费。
  我看看那些钱,抱着他就哭。
  麻蛋,不,郑安明,我没报志愿我没报我没报啊。
  麻蛋说,洛洛你再考一年吧。
  我摇头,“说”,郑安明,你还要娶媳妇呢?
  麻蛋说,算了吧你个大头鬼,怎么老替别人操心?
  我“说”,你不也是吗?
  麻蛋说,你觉得你是我的别人吗?
  我脸红,不肯抬头。麻蛋推了一下我的脑袋,想什么啊你个大头鬼,你就是我的亲妹妹。我抬头,我想他在想苏然吧。
  后来,我知道胡杨去了北京的一所大学,读法律。那时侯,已经离高考三年多了。有人说,他到处找我,我不相信。
  这三年多,我离开了村子,流放在城市与城市之间。我想赚够了钱继续读书。我去给人家做保姆,却总遇人不淑;我去小作坊做活计,总被拖欠工资;我去饭店做服务生,总有客人对我动手动脚,我跟他们急,老板就将我开除了说我不开窍。
  我帮别人贴小广告,换口饭食,被城管给逮了起来要罚我200元,翻遍了我的口袋找出两块八毛钱,他们照旧没收。他们说我装哑巴要我将路上的小广告都擦掉。我边擦边哭,他们说你以为哑巴就了不起啊。他们还说两块八毛钱能买一斤香瓜子。我想抢回来,看他们凶恶的模样只好作罢。那是我唯一的钱,今晚我还要用来联系麻蛋,麻蛋说他要离开原来工作的地方,要我给他电话他顺便将新的联系方式告诉我。
  理所当然的,那晚,我失去了和麻蛋所有的联系。我不知道麻蛋听不到我扣击话筒的声音会不会担心得睡不着。还好我一直都告诉他,我在一家小公司做清洁,人人都对我很好!
  晚上,我又梦见了奶奶,她坐在炕头上,不停向窗外张望。
  早上醒来,我告诉自己,我一定得好好工作,我还有奶奶,她需要我养活。辗转了半年多,我到了一家工地,和一个胖大婶给工人们做伙食。包工头姓胡,别人都叫他胡来。他见了我,眼睛总眯成线。胖大婶让我小心他。我想不可能,他没给我优待却总拖欠我工资。
  快中秋节的时候,我想给奶奶寄点钱,就去找胡来。他说,晚上到会计那里去领取吧。唉,找个小哑巴还要这么多的钱。
  我不能理解难道我是哑巴我做的饭菜会变成毒药?
  那个晚上,却因为这份微薄的工资变得狰狞。胡来递给我一杯茶,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醒来的时候,胡来将一沓钱丢在我身上。他说,拿着滚。我静静地看他若无其事地整理自己光鲜的衣裳。我看着他抖动的喉结,想就这样咬下去,该是怎样的鲜血纷飞。他看着我仇恨的目光,问我你想告我?我狠命地点头。他说去你个哑巴吧。
  我静静地将钞票点数起来,一遍又一遍。此刻,我不高贵。
  第二天,我收拾行李。我想我该去哪里,十九岁,我感觉自己像没有了生气的尸体。胖大婶进来说,门外有个年轻人找你。
  我想会不会是麻蛋。但出门的一瞬间,我看到了他我看到了他,泪水立刻在我的脸上泛滥奔流起来,我蹲在地上哑哑地哭。胡杨,是你吗?真的是你吗?
  周洛儿?胡杨将我拉起,怎么又是你?怎么会是你!
  伤心的我忘了思考胡杨的语气,我被带到胡杨的住处。他拼命地给我擦拭身体,我的肌肤红肿起来,他颓然倒在地上,你真的就那么需要钱吗?你真的就是这个样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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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我不能理解难道我是哑巴我做的饭菜会变成毒药?城市的夜晚,也无风雨也无晴。(2)
我看着他被水浸湿的衣服,还有他凌乱了的发。
  胡杨说,周洛儿,你就罢手吧。我给你钱,你要多少我给你多少。
  突然间,我明白了。
  律师,法律;胡杨,胡来;儿子,老子。我。
  不同的是他老子告诉他的是:勾引,勒索。真实却是:弓虽。暴,私了。
  暖暖的水中,我的眼泪冷冷地流。
  夜里,胡杨睡在沙发上。我像幽灵一样,走到他的面前。看着他睡梦中紧紧皱着的眉头,试图给他抚平。胡杨,是你父亲让你这个大律师来说服我对吗?这么多的误会我在你心目中是不是早已经不堪了?多年前,苏然那个孩子不是你的对吗?
  我突然恨透了自己的慧根早生。
  半夜里,我走了。给胡杨留下一张纸:那些钱足够了,咱同学一场,我就给你老父亲优惠一些。城市的夜晚,也无风雨也无晴。
  

(五)我会在梦中流泪,站在一片野花丛中,阳光漫野(1)
第二天,朝霞漫天。
  我给奶奶寄了钱,握着余下的厚厚的钱,买了衣服,买化妆品。商场的小姐给我化了个淡淡的彩妆,我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出水芙蓉一般。
  我在稍嫌冷清的地方租了房子,用红色做主色调。我想我的生命中总该有那么一些有生气的东西吧,我还想等以后我一定要将奶奶接到城市里。
  到旧货市场打算买一台二手电脑,我希望能再便宜一点,那个卖主很不人道地说二手的东西我还能跟你要多少价?
  我没跟他讲价,买下了那台电脑,多给了他200元。
  从此,我在电脑上写着流离失所的爱情,写着遍体鳞伤的亲情,写着我的冷眼看到的每一个瞬间,写着我破碎不堪的北大梦愿。
  有一天,玻璃球找不到了,我就蹲在地上哭。我想起奶奶,我想我终归不是什么女状元。于是我灌水:谁能用玻璃球来预言一段爱情?
  回帖的人很多,大多数人都很关切地问我是不是大脑进水?穿过这般嬉笑怒骂,我看到了一个回帖,灵魂出窍。
  他说20多年前,他刚十九岁,到农村蹲基层,给了一个刚刚出生的小女婴一个玻璃球。那个小女孩见了他眼睛就晶亮得像有话说似的,他太喜欢了。她奶奶说是请他给这孩子起名字的原因,他说不知道这算不算是缘定三生。
  我回帖,“周洛儿”?
  他说,周洛儿?是你吗?汇泉广场的琉璃塔下我等你。
  我笑。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子怎么能像孩子一样不假思索地做出这么多连续的决定呢?这样的男子该有怎样的脉络和骨骼?又该拥有怎样的发与肤?
  琉璃塔下,水光潋滟,我将手伸到喷流而下的水里。这时,一个人在我身后,他说,周洛儿?
  我转身,干净地微笑,点头。指指自己的嗓子微笑,摇头。
  他会意,轻轻抚着我的肩膀,叹息。
  我看着他干净的脸,干净的微笑,眼眶微微地红起来。
  他身上流淌着清淡的檀香的味道,让我有种回归的感觉。尘封的回忆,随着泛滥的眼泪渗透每一个毛孔。
  我只知道他叫何炜。他像呵护一个婴儿一样照顾着我。
  我也固执得当自己是个婴儿。不知道糟糕的事情是不是总在你感觉到幸福时突袭而来。我发现自己怀孕了,是胡杨父亲的。
  我无法面对何炜。我和他关系清白。
  我偷偷跑去医院,想打掉,却被尾随来的何炜逮住。他说你干吗要这么糟蹋自己啊?然后抱着我哭,他说你生下来生下来我就离婚。
  我想问何炜,是不是童话一样的际遇让他迷信了缘定三生?我觉得自己的确需要一个家了。
  每个午夜里,我能听到他低低的叹息。他说,她只是个孩子,还应该在校园里,本该明媚,本该无忧虑。
  想起未竟的梦,我也偷偷地哭。
  何炜问我,洛儿,想家吗?
  我点头,泪光盈盈。我想奶奶,我已经四年没回家了。
  他说我陪你回家。
  回到老家,看着院门大喇喇锁着,我欲哭无泪。何炜说,不会有事的。
  邻居隔着窗子冲我吆喝,你奶奶几个月前让个人接走了。
  我去麻蛋家,麻蛋娘只是唠叨可怜了麻蛋这么伶俐的娃。我的心跟被小刀子割一样难受。何炜掏出钱给了她,她就笑,说麻蛋一年多前就回来照顾洛儿的奶奶。直到几个月前她奶奶被接走,麻蛋又离开了家,去了邻村的陶木匠家里,晚上一准回来。
  傍晚,麻蛋回来了。我看着他黝黑了的皮肤,还有手上一直不曾摘掉的手套,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他咧着嘴冲我笑,拍拍我的脑袋,说,多大的人了,怎么还跟个孩子似的?
  他看看何炜,笑笑。
  晚上,儿时的狐朋狗友凑到一起,在麻蛋的院子里大摆酒席。麻蛋大口大口地喝着酒,说今天开心哪,洛洛,我终于见到你了。来,亲妹子,咱们喝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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