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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归元-帝凰(沧海长歌) 出版-第10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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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玦立即申明:“也不是我的。”

突然想起了什么,萧玦若有所思:“象玉自熙那家伙……”

秦长歌毫不动气,笑吟吟道:“溶儿,那你就改姓玉好了,玉溶,玉容,多符合你的一树梨花压海棠的超群气质。”

包子哀号一声,立即丢下翡翠羹再次窜出,不要啊,不要和那人妖联系在一起……

笑闹了几句,萧玦神色一肃,取过一方纸卷,摊开,六国典图赫然其上,萧玦用筷子指了指德州方向,道:“玉自熙已经率边军四十万赶来。”

秦长歌一挑眉,笑道:“终于要开始了吗?也好,争霸之战终不可免,将天下乱势以最快速度结束在你我手中,对黎民未必不是好事。”

萧玦的银筷子好似长剑一般在典图之上纵横激荡,尤其在北魏疆域之上风雷捭阖,“长歌,你看,北魏每年秋冬之际,必定进行边军换防,届时北魏京城肃京防卫空虚,最宜趁虚而入,现在北魏政局纷乱,各地将领纷起割据,正是收拾他们的好时机……”

秦长歌趴在典图之上,仔细看着那些以不同颜色标出来的军队标记和动向箭头,淡淡道:“今年北魏政局不同往常,若是那三人互相挟制,不敢换防呢?”

“那更好,”萧玦傲然一笑,神情风云在握,“他们绳子般绞扭得死死,心思全在帝都那个位置上,连换防都顾及不上,那就说明因为势力分散,三人都已无余力应对外敌……哈哈,那么,北魏之大,由我驰骋罢!”

“若三人因外敌来侵,同仇敌忾,暂时放弃了争权夺利,先齐心对外呢?”

“合在一起有合在一起的打法,说实在的,我还宁愿北魏拿出全国之力,咱们硬刀硬枪的拼一场,才叫痛快,”萧玦说起打仗立时眉飞色舞,目光发亮的一把扯过典图,筷尖上的芝麻准准落在肃京的位置,道:“你看他们的京城,据说粮仓丰储,围城三年也足可抵御,其实……”

秦长歌将那芝麻拈了来,慢条斯理的吃掉,笑嘻嘻道:“吃了!”

萧玦大笑,一转眼看见眼前女子虽然依旧是男装打扮,但眼神乌亮清灵,眼波流转之间风姿醉人,粉色舌尖如杏花初探,于嫣红樱唇悄然一抿,一个无意却诱惑十分的轻舔姿态。

那一舔,仿佛舔在了干涸已久的心上,酥麻微痒间,生出些细细的火苗,熬煎着久旷健朗男子寂寞已久的情思,萧玦只觉得连掌心 都 丝丝热起,忍不住便要拉她的手,揽她入怀温存摩挲。

忽听外廊文正廷跪启:“陛下,微臣等捉获了那几个煽动闹事者……”

萧玦和秦长歌齐齐抬首,对望一眼,秦长歌立即避坐到一旁,萧玦怒气一现又隐,暗骂自己运气不好,总是在紧要关戛然而止,长此以往,真是伤身伤神。

长眉一挑,忍不住冷声道:“你身后没有人,人呢?死了?”

完全不知道自己打断了陛下绮思的文正廷冷汗冒了出来——陛下根本没有出门啊,怎么就知道自己身后没人的?将身子伏得更低了些,愧然道:“几人在西门被查获,他们混在灾民中想出城,被认了出来,其中有一人是原本刺史衙门专司粮库的长史,兵丁们将他们擒下后,一时不防,都已服毒自尽,臣办事不力,请陛下降罪。”

秦长歌起身,出去问了问文正廷那几人的死法,回来对萧玦一笑,道:“不曾想那日的三个猜测,居然齐齐命中。”

北魏密探以重金买动那名长史,将赈灾粮库里的粮食全部偷运至北魏,李翰需要借用闵冉道力量,对此事自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长史满心盘算着李翰打入京城,朝廷自顾不暇,幽州无粮自也无人理会,不想秦长歌雷厉风行,以令人措手不及的速度平息了内战,立即便要赈灾,粮库全空无粮可赈的长史急了,在有心闹事的北魏密探和曹氏门下余孽教唆下放火烧库,北魏人更一不做二不休的打算挑动灾民闹事,令野心勃勃的西梁暂时无法北顾魏国,才有了那场险些令非欢丧命的惊心暴乱。

理清来龙去脉的萧玦,脸色阴霾,目光沉沉的看着魏国方向,半晌,一声冷笑。

“魏氏,赶紧数日子当着你的王罢,朕的碧骝马,等着用你们的皇家马厩呢!”

乾元四年九月中,幽州城历经灾荒、内战、民变、暴乱之后,再次迎来其作为边境重镇不可摆脱的战场宿命——九月十七,西梁皇帝萧玦,引兵八十万,御驾亲征,以静安王玉自熙为主将先锋,封刑部尚书赵莫言为建翎上将军,提马北魏边境确商山,誓师北伐。

是日,平原秋霁,苍翠如洗,猎猎塞上风中,八十万男儿静默无声,如钢铁之龙,蜿蜒无际陈兵平原之上,日光反射着钢铁兵刃的寒光,泛出一片海洋般的沉凝厚重乌金之色。

八十万人沉默于野,八十万双眼睛亲眼见证帝国皇帝,于深秋金风之中,黑袍金甲,一骑驰骋,原野广阔,阳光灿然如碎金,那英朗男子飞马而来,以万丈霞彩为披风,以光耀烈日为冠冕,英姿灼烈,耀人眼目,如一柄黑色神剑般飒然霹雳穿过大军阵前,众人屏住呼吸,看见帝国年轻的皇帝,直驰两国边境,驻马,仰首,缠金丝黑色长鞭迎风一抖,在炫目的阳光下划出一道流丽的弧影,啪的一声,生生甩断了分割西梁和北魏两国,已经矗立多年的坚硬的岩石界碑!

豪情满天下的西梁皇帝一声朗然大笑里,风雷锋锐,拔地而来。

风雷裹挟着那声鞭响和长笑,穿越广袤内川大地,激荡起铁血风云,沉沉压上九州苍穹,苍穹之下,诸国震栗回首,目光惶然。

雪刀所指,向北长驱,八十万西梁大军以烈火利剑之姿,剖开北魏沉静已久如今却暗潮汹涌的国土,刀下,燃起帝国争霸,带着血色鲜艳的层层烈火。

乾元四年九月,秋,北地草尖凝霜雪,万里征戍为一统,长缨击取,谁为天骄?心怀倥偬,冲却尘笼,高岗上金冠男子洒然挥手,谱写胸中慷慨云梦。

西梁制霸天下,征战六国的序幕,自此,始。






    卷二:六国卷 第三十四章 窑子

乾元四年九月十九,定阳关。

北地九月已有冬意,风里飘散的霜花清凉沁人的气息,定阳关前,万丈骄阳下,萧玦金冠金甲,灿然入神,意兴飞扬的对身侧秦长歌道:“当年我曾险些丧命此地,是你救了我……你可还记得?”

秦长歌微笑颔首,目光邈远穿越层云,看见云烟尽处,那些共血与火的烽烟画面里,那个清艳少女,正轻笑着自记忆中回身,给了她一个粲然笑容。

笑容里,往事如荼靡纷纷开放,升起于无涯的时光,在冉冉而落,那一番开谢的姿态,成熟而优雅,如这再生来一世的路途。

萧玦深深凝注她,目光里感慨万千,当年,当年的救命古树,如今可还在?当年染血的树洞,血迹是否依旧可寻?那些穿裂无数箭孔的树身,风穿过那些寂寞的空洞时可会发出感慨的吟唱?

他亦欲拔剑而起,于这异国大风霜花之中慨然而吟,将这万千雄心,无限情意,都化作苍凉沉雄高歌一曲,与身边心爱女子共享。

他的歌声写在眼睛里,那双眼睛明亮如雪,凛冽的万里风沙洗不去灵魂深处万丈光芒,某些灼烈如火的情感,永不磨灭。

他微笑,拔剑,剑芒如虹霓乍起,直指向天。

“今夜,下定阳!”

呼声如潮,扬尘蔽日的大军,以悍然之姿,势不可挡的攻向定阳关本就抵抗薄弱的城墙,连投石炮之类的大型杀伤武器都未使用,黄昏未尽,晚霞初起之时,定阳城头,已经飘扬起西梁黑底金龙的帝旗。

帝旗下,英朗男子轻轻摩挲斑驳城墙,怅然道:“曾经也有一方城墙,你我共倚,城墙下你推我让那一碗黍米饭……长歌,此生以来,我未曾再吃过那般美味的饭。”

手按城墙,秦长歌遥望远山尽处落日如血,而山间起了薄薄的岚气,越发苍青,她微微的笑着,不无怀念的道:“过去了的,因为不可重回,总会比现在的要好一些。”

她目光远远落在城楼之下,一株古树之前,红衣妖魅男子,正微笑着抚摸那棵早已失去树冠的树。

他姿态轻柔,仿佛怕惊扰某个凝固于时光中的永恒记忆般,一个个的,抚过那些仿佛早已凝成化石般的箭孔。

当年那惨烈淤血一战,他是否亦正在缅怀?

在秦长歌目光笼罩里,他突然做了一个投掷的姿势,就像很多年前,他曾将黑发咬在齿间,竖起雪亮长刀,于一轮血月前奔杀而来,将假魏王人头,霹雳雷霆般的掷来。

秦长歌目光如水波一晃,随即便见那妖艳男子宛然回首,突然对城楼上的她一笑。

心中一震,面上却不动分毫,秦长歌亦报以温文一笑,礼貌而有距离。

收回目光,离开牒垛,秦长歌悠悠道:“前路未已,人心难测那……”

……

乾元四年九月二十一,禹城下。

乾元四年九月二十三,卫城下。

乾元四年九月二十七,廉城下。

短短十日间,西梁大军一路连克北魏边境禹城、卫城、廉城、昶城、侵略如火,不动如山,烈烈兵锋,长驱直入北魏腹地,那些各怀异志,希图保存实力的北魏将领纷纷按兵不动,对北魏朝廷连连发出的征兵抗虏令恍若未闻,观望着年轻的西梁战神,数年帝王生涯不改英风杀气,身后倒拖着血色淋漓的雪亮长刀,缓缓长行于北魏疆域之上,所经之处,山河变色,草木低扶。

直到那一日,黑衣帝王,红袍郡王,和雍容潇洒的少年将军于漫天血雨腥风中抬首,才发现已经攻到了北魏边境和富庶腹地之间最大的城。

北魏重城,杜城。

比寻常城市更为高阔的城门,和城楼雉堞上黑压压的箭手,昭示着对方的蓄势已久和严阵以待。

北魏国土上,终于有一座如虎之距之城,以强硬的姿态,对西梁大军,张开了狰狞之口。

一路过关斩将无往不利的西梁军队,其长驱直纵之势终于在杜城有所停顿——玉自熙麾下最勇猛的将军申绍,接连两次攻打杜城,都未能攻下。

而早在西梁大军逼近杜城之前,留守在杜城的守将李登龙,便实行了坚壁清野之策,放弃外围城池,集中周围的守军及粮食,全力保卫杜城。

他们放弃了附近所有不必要坚守的城镇,将所有能带走的都带走,带不走的全部烧毁,并堵塞沿途所有的水井。

这给西梁军队带来了一些困难——因为逐渐深入北魏腹地,补给线拉得过长,八十万大军的口粮是个惊人的数字,所以玉自熙每到一地,都下令强割掉一半当地居民的稻子,他本来的意思是全部抢光,萧玦和秦长歌都表示反对,萧玦认为这样会引起北魏百姓的仇恨,对大军行进不利,秦长歌则一向心怀广大,从无一家一国观念,在她看来,这天下迟早都全是西梁的,那么北魏的百姓迟早也是咱的百姓,把北魏百姓欺负狠了,以后抚慰起来也麻烦,所以两人一致赞成割一半留一半。

如今杜城来了这么一手,粮食多少受到了点威胁,更关键是水源,八十万大军没有了水,那才叫可怕。

杜城守将李登龙,是死在碧野山脚的倒霉的冉闵道的表兄,他摆出绝不妥协的姿势,是要给表弟报仇来了。

那些青苗,尚未全熟便被割完,地上连根瘪穗都被拣尽,秋阳高招之下,百里之内,无人烟,无水源,连所有的果树都被劈倒,劈不倒的,果实全部摘净,太多了带不走,全部踩烂在泥地里。

昔日最为繁盛富饶的秋季的土地,在此地,却成为最为贫瘠和沉默的荒原。

“百里之内,所有的水井都被堵塞,所有的河流都飘满死猪,”秦长歌舔舔干裂起翘的嘴唇,有些怨恨的盯了近几日特别清朗的天空一眼,再看看神情烦躁的巡逻士兵,皱眉道:“攻了两次,没能攻下,现在八十万人,没有水,可真是糟糕的事儿。”

萧玦怜惜的看着她,轻轻道:“你一天没喝水了……渴很了吧?”

他带着欣慰的神情,仔细的在袖囊里,变戏法般的摸出一只梨子,带点得意的微笑着道:“我特意留着的,没舍得吃,这个解渴最好了。”

秦长歌眼睛一亮,问:“哪来的?”

“玉自熙送来的,某村一棵树上因为太高,没来得及摘下最后一只梨子。”萧玦小心的用自己的盘金龙锦缎衣袖拭净了,递到秦长歌唇边。

秦长歌接过,想了想,递给一旁沉默看军报的楚非欢。

楚非欢立即摇头拒绝,一言不发掉转轮椅就要走,秦长歌一把拉住他,道:“非欢,你当初要参战时,答应过我你会好好照顾自己,你的身体不必从前,也不比我们,你不能不吃。”

萧玦心疼的再看看秦长歌起皮的嘴唇,却也在劝说:“楚先生,你吃吧,我们终究要好些……”

他心知楚非欢心性高傲,有些字眼不愿提起,楚非欢停住,没有回头,却只淡淡道:“我不需要。”

他说得斩钉截铁,萧玦只得苦笑,秦长歌对着手中的梨子看了看,又递回给萧玦,道:“你的嗓子都哑了,还让给我做什么?你说话比我多,事情比我多,等会还要探营,给兵们鼓气,哑着喉咙怎么成?”

萧玦立即退后一步,努力的清清嗓子,笑道:“谁说我哑嗓子了?我明明中气十足得很。”

他语音虽然努力清晰了点,却依然听见丝丝的声音,大约咽喉已经充血了。

秦长歌默然,看着手中圆润饱满,散发着果味清香的梨子居然送不出去,露出一丝苦笑,喃喃道:“这是梨子还是炸弹?”
取过一柄小刀,秦长歌干脆将梨子劈成三份,再递给两人,不想萧玦再次拒绝:“不成,不吃。”

“你这是做什么?”秦长歌眉毛一挑,有些生气,萧玦神色有些古怪,迟疑了半晌才慢慢道:“分梨,分离,我觉得不吉利……还是算了。”

怔了怔,秦长歌又去看楚非欢,后者长长睫毛垂下,不和她眼神接触,但显然也是不愿的。

深吸一口气,秦长歌喃喃道::“溶儿若在就好了,那就顺理成章是他的,咱们也不用推来让去了……”

包子在萧玦发誓之时已经返回京师,国不可一日无君,储君也是君,太子监国,哪怕只是五岁太子,也不啻于给西梁百姓吃了定心丸。

萧玦自然早早安排好了文物重臣好生操心国务,萧监国只需要每日在御书房坐坐便成了。

如今没了“吃神”包子,远离国土的异国战场之上,一只普通的梨子,竟难住了从来都举重若轻的秦长歌。

最后秦长歌无奈的一笑,干脆寻了碗和捣汁的小木杵来,将那宝贵的梨子细细的捣成汁水,小心的分了三份,道:“喏,现在不是梨子,现在是果汁,再不喝我要生气了。”

萧玦接过分给自己的那份,仔细的和秦长歌手中的那份比了比,秦长歌忍不住好笑,道:“看什么,没少给你。”

“我巴不得你少给我。”萧玦慢慢的笑了笑,秦长歌怔了怔,明白了他的意思,心中不由微微一热,一转眼看见楚非欢正试图将那点可怜的梨汁放进帐篷角落,立即喝道:“你们谁要不喝,我立即倒了这梨汁,大家一起渴死拉倒!”

萧玦立即像喝酒一样将梨汁一饮而尽,抿了抿唇,笑道:“喝,为什么不喝,你别看我,我不会给你的。”

楚非欢的手顿了顿,慢慢收回来,低着头,一口口喝掉了梨汁。

秦长歌出神的注视着碗底那点流荡的清凉液体,真的很少,不过一口而已,那两人,一个帝王,一个王子出身,享尽人间尊荣富贵,见识过不知多少珍贵之物,此刻却把这一口普通果汁推让得好似那是什么生死人肉白骨的绝顶名珍,一时有些好笑,好笑里却微微生出酸楚——患难见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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