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证红楼-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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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爷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今夜京城可是繁华热闹的很啊，怎么也不陪府中的众位王妃夫人好好的乐上一番？”

　　水溶还没说话，青年似乎就知道是他了，也不转身，就略带些调侃的说道。水溶淡淡的苦笑了一声，穿着一身家常袍服，在青年对面坐了下来，自己拿过一个杯子，给自己倒上了酒。

　　宝玉口中作为清客的燕霜夜表现的完全不像一个清客，这一年来，他在北静王府也不知道是干了些什么，显然北静郡王水溶也没把他当作一个清客来看待。不如说……这是一种对待好友，或者说谋臣的态度。

　　“燕兄弟，也不用瞒你，我这是有事请来讨教了。不弄清楚，真是睡也睡不安稳。”北静郡王有些苦恼的说。

　　他是功臣之后，世袭的王爷，父亲此前在北边和后金的战场上战死了，一家人世代戎马生涯，劳苦功高，他才年纪轻轻袭了王爵。要说起来，这样的身世，他一世做一个闲散王爷，皇帝也会养着他，他平日的作为也果然是如此的。

　　但在燕霜夜看来，这个北静郡王，却依然是这个朝中少有的目光敏锐，不拘于一时利益的人，否则也不会沉溺于诗词游乐之中了。见他这样，不由笑道，“听说王爷今日是原是和王妃一起出去准备赏灯的，可是被銮驾凤舆搅了游兴？”

　　水溶也不掩饰，点了点头，“我今日出门，正见了几位贵妃的銮舆。贾家与我家是世交，今日也有元妃回家省亲。那架势排场，实在是奢华已及。说是陛下的恩宠，却也不免过了……”

　　燕霜夜见他有些犹豫，于是替他说了出来，“王爷是想说，当今并非如此喜好奢华的人，是吧？”

　　水溶苦笑，“如此妄议当今……”

　　“怕‘妄议’，你还来找我做什么？”燕霜夜一口喝了一杯酒，不屑的打断了他，“当今确实是不喜欢这样的奢华，但他喜欢另一样东西——还记得当年的那位亲王？死后倒是追封了义忠亲王的那位？”

　　当今不好奢华，却好权谋。

　　燕霜夜想说的是这个。虽然一个君王好权谋……这不算什么好事，但好歹也不算太坏的事。水溶想了想，“……这是说，今日的省亲之举，是陛下的一个……一个局？”

　　燕霜夜点头，如漆的黑眸嘲讽的看着外面的灯火通明，“只可惜总有人得了一点点皇帝的恩宠就得意忘形的。也不知那些在今天夜里得意忘形的那些，被抄家问罪之日，可能想到今日的忘形正是埋下祸根之时？”

　　水溶听他嘲讽，皱起了眉。

　　“你又何必在意？”燕霜夜笑道，“不管到底是怎么回事，总是扯不到你身上来的。这些贵戚，不过就贾家和你有些世交渊源罢了，你不也看不上他们家？”嗯，虽然面子上还要维持的。

　　水溶苦笑，“他家那个宝玉，却是可惜了。果然如宝似玉的一个人物。霜夜，他平日里可是喜欢你的紧，你却是薄情啊。”

　　“不过一个纨绔罢了。”燕霜夜并不在意。

　　不过，他却不免还是想到了那个叫做贾宝玉的家伙。虽然面目清秀俊朗，身上却很有几分脂粉气，竟全无一点男儿气概。这且不说，竟是和京城的不少纨绔相同，都有几分龙阳之好的，这让他十分的不喜欢。

　　——还好水溶虽然风流，但至少在这方面还算好。虽然也不免随波逐流，却总算没有什么特地的喜好。否则……他不介意选择性的无视祖训中的某一条，给这个王朝做谋臣，乃至于走到前台去当个文官武将之类的，却对卖身没兴趣啊！

　　但撇开这些，那家伙的脖子上有着强烈却隐讳的灵气波动。

　　是那块胎中带来的玉吧？想来他也曾经是个高人，不惜耗费全身的本事给自己托生的家伙做了个庇佑自身的家伙，可惜托生到了那富贵荣华之地，一点灵性竟几乎是全被遮掩了。

　　“早几年，我在他那个年纪的时候，也是那个样子的。荒唐之处，只怕还要甚些。”说起贾宝玉，水溶却又叹息了一声，饮了一口酒。

　　早几年，他也是这个样子的，因为家中是王府，圣眷正隆、权势更大，只怕还要荒唐一点。所以对现在依然懵懂的宝玉，不免有几分相惜之意。

　　这话说得燕霜夜不由一愣。是啊，水溶父亲长年在外，在家里，也曾经是母亲祖母眼中的凤凰，也是如宝似玉的，毕竟他家已经两代单传了。此后少年袭爵，又是何等的风光荣耀？

　　而且要这么说的话……

　　燕霜夜再次喝了一口酒。

　　早几年，他何尝不是也是那个模样？虽然南边并不流行娈宠之风，但是……

　　古今纨绔，本都是一个模样的。

　　若非看到了祖宗的那个遗言，他也比如今的贾宝玉，好不到哪里去吧？也没资格说他呢，他只是尚未到抉择之时，真到了那个时候，谁知道他会变成什么样呢？

　　两个气质各有不同的俊秀的青年说到这里，不由得都有些追忆起了往昔，在月下默默地饮起了酒来。

　　元宵之夜，注定是要热闹一个晚上的。黛玉只觉得十分的困倦，昏昏欲睡，却好歹不在“得意忘形”的人群中，甚至冷眼看着，她自己都有“得意忘形”这样的感触。当然，她并不知道，在外面，也有人这么评论罢了。

　　探春以彩笺誊录出了方才一共十数首诗，传录到了外面，贾政等传看了一遍，少不得又赞叹了一番。此后，元春又找了些琼酥金脍等物，赐给了宝玉和贾兰。

　　这时，贾兰才被带到了他的母亲李纨身边。他不过比黛玉小上一岁而已，现在也十岁了，比之惜春其实还要大一点儿。王夫人却说他“极幼，未达诸事”，元春便也没有另外如宝玉那般传唤他。

　　虽然惜春也没有奉命做诗，但哪里到了“未达诸事”的地步！

　　黛玉冷眼看着，倒也没有多做理会。

　　在这之后，便又是唱戏，黛玉身体内的两个灵魂都不算喜欢这个——原本的那个自小被当作男儿教养，自小便涉猎了些经史子集之类，却对戏文之类的杂学并无兴趣，也并未得到教授，总觉得上面没有什么好文章。而现在的这个，虽然喜欢传统文化，但奇特的，就是对戏曲不感兴趣，于是在唱戏之时，倒是借机到后面歇息了一番。

　　此后又到园内继续游玩，到了半夜，元春这才赏赐了最后的礼物，在哀哀告别之后，离开了。

　　此后还有诸多的事情，黛玉倒是不需要帮忙什么的，却也知道，这一夜必定又是睡不好了的。而在经过了这许多的热闹之后，这一年最重大的事件一完，贾府的年，才要开始呢。

　　这个正月，都必然要是乱哄哄的了。

　　元春的赏赐，就她自个来说，和姐妹们相同，都是得了新书一部——是烈女传，宝砚一方——样子漂亮的端砚，但黛玉也不多这一方，新样格式金银锞二对。实在没什么趣味。黛玉领了回去，便让紫鹃随意收拾了起来，尤其是那书，看着实在碍眼。

　　相比之下，宝玉和他们姐妹的赏赐虽然相同，书却是《大学》，怎么也比烈女传好些啊！

　　贾兰年纪比惜春还大点儿，却被彻底当作小孩子看了，领了金银项圈二个，金银锞二对，贾环则和更加疏远的贾琏及宁国府诸亲戚等同了。想到这些，黛玉只能感叹，大家族的复杂之处，果然是无处不在的。

　　而且，元春能够赏赐的东西，和贾府为了她在宫中的应酬打点，实在是不成比例的。贾府若是聪明，便该趁着她受宠的时候，让族人发奋读书，谋取官位来稳固权势，或者想到抽身退步的地方。一味的这样奢华浪费，实在就距离败亡不远了。

　　只可惜，现在的贾府没有什么人注意到这一点。

　　该说是自取败亡吗？

　　黛玉想着自己的这些体会，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附注：关于贾兰和贾环的年龄。

　　这是红楼梦中并没有统一的问题。红楼梦，这到底是一篇没有最终定稿，作者就去世了的书。

　　贾兰的年龄，有两处比较明显的提到了。

　　第四回，黛玉进贾府不久，葫芦案之前有提到，贾兰五岁，当时黛玉也不过六岁而已。也就是说，贾兰至少也惜春的年龄差不多。

　　七十八回，这个时候，宝玉已经十六岁。按照第五回，贾兰应该是十四岁才对。但是说贾兰是十三岁，这里就稍稍有些问题了，不过这个问题，还可以当作是月份的问题——贾兰生在中秋之后，在七十八回时还没有到十四岁。但是在这里，却说贾环的年龄比贾兰“大几岁”这个就有问题了。

　　要说的话，探春和黛玉的年龄是差不多的，还要小些。按照她自己说起生辰的时候看来，便是同年，黛玉在二月，她的生日却至少是在三月之后的。而贾环是她的弟弟，怎么也要比她小个一岁吧？因此，贾环的年龄，应该最多是和贾兰同年，大几个月，却绝对不可能大几岁！

　　如果他要大上几岁，那么贾兰的年龄就真的很小了。全文被当作小孩子也很正常，但是又和两次透露不符合了。

　　因此在这里，取贾环与贾兰的年龄为同年，所以两人关系较好。而贾兰上学还在贾环之前，但贾环比贾兰大几个月。

　　附：水溶小评。

　　在潇　湘的众多红楼同人中，除了那些硬生生把红楼梦安到了清朝——虽然曹雪芹是托了明清之时，但不是这样硬安的啊……清朝历史能考证出汉人的“四王八公”“贾史王薛”来么——的文之外，也有众多将男主定为了北静王水溶的文。

　　此人可以说是我见过的众多红楼梦同人的“最佳男主”，被众多人亲睐。但是，这真的是这么回事么？

　　北静郡王水溶，出现于红楼梦十四回，一出场，时年未弱冠之时，生得形容秀美，说他才貌双全。

　　但是要注意，能够得到贾宝玉赞赏说“才貌双全”“是个贤王”的，那就肯定不是那种汲汲于名利场中的人，这个“才”，多半指的是诗词之类当时的“旁门左道”。和贾宝玉自己差不多。

　　那么，他的品性如何，又是不是一个适合做男主的人呢？

　　也许他出场较少，给人很大的想象空间，但可惜的是，曹公其实已经是为他定性死了的：此人妻妾双全，姬妾成群，而且，如果要说贾宝玉是双性恋，那么很不幸的，水溶也是。

　　七十一回，明提过“北静王妃”。

　　第四十三回，“闲取乐偶攒金庆寿　不了情暂撮土为香”中，则有这样的一段话：

　　袭人叹道：“昨儿晚上就说了，今儿一早起有要紧的事到北静王府里去，就赶回来的。劝他不要去，他必不依。今儿一早起来，又要素衣裳穿，想必是北静王府里的要紧姬妾没了，也未可知。”

　　四十三回的时候，还是“初春”，此时宝玉十三岁，黛玉十二岁，这个时候，水溶应该就已经娶亲，否则不该明提姬妾，顶多有几个房里人。而他此时年纪不大，20左右。

　　如果说，他有妻子，又有“要紧的姬妾”，那么，会没有“不要紧”的么？看来实在不像是只有一两姬妾的样子。袭人会这么说，宝玉回来后，也敢说“确实没了姬妾，水溶哭得很厉害，他好好安慰了一番”，这就说明不是空穴来风。

　　宝玉在外面接人待物上还是有礼貌有分寸的，这在原着中也明说过——只区别在于喜不喜欢而已。大家是世交，经常来往的，他敢轻易撒这种谎么？水溶会不会因为一个妾哭泣，难道贾府的人不知道？就好像，宝玉喜欢在内帏厮混，世交们也都肯定知道的。

　　所以，贾母他们当然应该也是知道这件事情的，只不过姬妾的死亡，在当时不算什么事罢了。宝玉和北静王交情好，去看了，以此为由，贾母等便毫不以为奇。

　　水溶非但有不少姬妾，而且确实是有很宠爱的，宠爱到死掉了还会哭泣的。以当时姬妾的地位看来，此人也足以说明是一个风流多情之人。

　　况且说真的，以他的年纪来看，他那正妻也没娶几年吧……就姬妾成群了。

　　便连宝玉后来都有了：能相伴一生者，不过黛玉、袭人三两人而已的觉悟，房中的丫环，他承诺过，能放出去都要放出去的。金钏儿事件，看来也给了他很大的教训。

　　这位北静郡王在女人的方面，嘿，真的比宝玉好么？

　　一生一代一双人，我觉得这种思想是古人不可能真的有的。就连写了这句诗的纳兰容若还不止娶了一个呢。绝大部分只娶了一个的，都不是没有有三妻四妾的念头，只是因为养不起两个罢了，否则，也就不会有司马相如发达后变心的事情了。只有极少数极少数的，也会是因为一些特别的原因。

　　又因为这些特别的原因一妻一妾的，估计也和“爱情”扯不上关系吧。因为在夫妻之间，并不是平等的。

　　再看男性的方面：

　　和现在的腐女们心里的耽美不同，也和古希腊的那种“喜欢男人才是爱情”的性别自恋不同，红楼梦隐射的年代也是男风盛行的时候。

　　但是，那不是基于平等地位的爱情，而是一种时尚、潮流。这种时尚、潮流，又基于达官贵人的炫耀心态。毕竟是男尊女卑的年代，很多人都用包养戏子娈宠这一类的对同性的占有方式来炫耀自己的财富地位。

　　就好像写到贾琏的时候，此人有些时候不好寻欢作乐，就找清俊的小厮，来“泄火”，可以说，这样的人，就是一种另类的“妓”，发泄用的。只是比起女人来说很多时候更方便罢了。也是上不得台面的。而这样做的人，连双性恋其实都称不上的。

　　嗯，扯远了。

　　说起这个水溶，此人非但有姬妾，在这方面也是不见得好到哪里去的。只是此人的戏份极少，让人有想象的空间，但还是有透漏的。

　　在宝玉和蒋玉菡换汗巾一节，都能看到——他们换的汗巾子，是系“小衣”用的。这种东西，系在衣服里面，实在是相当私密的东西，想要看到，还要撩开外衣来。曹雪芹文字中避讳了，但随便都能想到——第一次见面的人，怎么就撩开外衣来解汗巾互送？没有写得地方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两人的关系简直是一望可知。只是曹公写的相当的隐讳罢了。

　　而在那个时候，蒋玉菡便提到了，这汗巾子，是北静郡王所送！而且还是上贡的物品！蒋玉菡作为一个当红的戏子，和不少王公公子都有牵扯——比如说冯紫英这种将军公子，请客就请了他。按身分地位，他绝对坐不了那个席，他的位置，其实是和那个妓女云儿一样的。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在当时也算是一种“妓”，受到追捧的。

　　那么，水溶为什么要把上贡的，身上的这种私密物品送给他？

　　不问可知吧？

　　可以说，水溶在这方面，也实在是不干净的。当时的王公贵族大抵如此，在那样的环境长大，很多时候都很容易随波逐流：比如说房中的丫鬟，比如说外面的小官戏子。

　　看宝玉和水溶那种气味相投的样子就知道了……

　　最后，这其实是看到了太多美化水溶的同人以后的发泄之笔，因为刚好写到他了。

　　除了身份地位，他到底强在哪里呢？保护自己的妻妾？那“要紧的妾”怎么死的还难说呢。还是说，对自己的妻子温柔体贴？他又会为了一个妾哭泣。连宝玉至少有的优点——将女性平等相待——这样的优点，他多半还没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