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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手劈刀-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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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荫桂天资聪颖，什么事情一点便透，随着年龄的增长，渐渐成了马大胖子须臾不可或缺的左膀右臂。人又长得白净体面、玉树临风，无任何不良嗜好。除了尽心尽力全心全意打理笑面虎名下的买卖生意，一有空就读书写字，作养得熟堪世情、练达人生。只要需要，随时便可为笑面虎拿出良谋善策来，加上他知恩图报，对马大胖子绝对地忠心耿耿，益发惹得马大胖子常常伤感不已。马大胖子常当着他的面感叹老天不公，没给自己送一个儿子来。
每逢此时，景荫桂便默不作声或岔开话题。这是东家的家事，作为伙计说啥都不合适，弄不好闲话传到他那几房婆娘的耳朵眼子里，不知会生出什么妖蛾子来。哪天当场对起景来，自己就是生出一百张嘴也辩不清楚。
马大胖子财大势雄、精于世故，生意场上纵横捭阖、长袖善舞，人送外号“笑面虎”。其心计之工、手腕之高由此可见一斑。可是，人生之不如意者十常*。在生意场上如鱼得水的马大胖子却没有儿子。他的几房婆姨只给他生了一大堆丫头片子，最小的丫头片子现只有八岁。
眼看奔六十的人了，于生儿育女一事上他已明显感到力不从心，用于壮阳助兴的虎狼之药这几年加起来能吃五六马车，可到了他的肚里如泥牛入海无影无踪，黑毛老鸟依然疲沓沓如一条鼻涕虫，狗屁事不顶！偶尔和年龄最小的六姨太云雨合欢一回，往往是半途而废草草收兵。惹得六姨太乘兴而来败兴而去，一见他翻身落马便暴跳如雷势如雌虎，骂他是占着茅坑不拉屎。马大胖子的黑蛋皮皮每每被六姨太搋得撕裂了一样疼，打扫战场时但见一地“鸡”毛。几年工夫下来，他的黑毛老鸟几乎被搋成一只秃鸡，差不多快成了民间传说中的青龙青龙：*没毛的男子，也称白板、幺鸡或一条。好汉。
无奈之下，前年他过继了门中的一个侄子到自己房中作顶门柱子。可这个侄子游手好闲不学无术，是个整天只知提笼架鸟寻花问柳的耍货儿，十分的不成器，惹得马大胖子常常是老大的不痛快。于是马大胖子有事没事就拿这个过继儿子和景荫桂比，越比越觉得过继儿子是个不够月份便爬出娘胎的次品货。
过继儿子名叫马六成，笑面虎动不动便拿他的名字开涮：“日妈妈的，六成？我看五成的火候都不到。两眼一抹黑，斗大的字不识一箩筐，黑眼睛只认识白银子，分明就是个二傻子、半眯子。”
要么就是一连串的“蠢材、吃货、夯客”飞扬过去。
当花粒棒灰沓沓走出一品香店门的时候，已是当天下午了。
他还有点不死心，幻想着荇儿能突然改变主意央求他留下，想象着马大胖子能派人吹吹打打将他接到对面的万盛楼去，最好这两件事情能同时发生，他便可以趁机好好出口恶气，然后再扬眉吐气。
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
一切都静悄悄的，仿佛从一品香走出的只是一个住店的寻常脚夫，对面万盛楼的堂倌儿只看了他一眼便继续招呼客人去了，连第二眼都没有瞅他。
他忽然恨起马大胖子来了。
操妈妈的，要不是你狗日的三番两次的勾引爷爷，爷爷也不至于不晓得利害不知道进退，以至于在东家面前蹬鼻子上脸，落到被东家扫地出门这步田地。你狗日的现在钻到哪个婆娘的骚窟窿里去了？
暗骂了一阵儿，心里忽又掠过一丝侥幸：兴许马大胖子还不知道这边发生的事情。花粒棒遂振作一番，猢狲脸上努力挤出一丝笑纹，磨磨蹭蹭向万盛楼那边踅去。
“哟嗬——这不是花大勺嘛，您老怎么有空到我们万盛楼来，是住店还是打尖呐？”那堂倌儿油腔滑调地招呼着，仿佛刚刚发现他的存在一般。
万盛楼的这些伙计们一个个都自诩是染坊门口的槌板石——见过大棒槌的主儿，谁会把其貌不扬的花粒棒放到眼眶子里？
见他装模作样，花粒棒气了个半死，没好气地应了一声。
“老子既不住店也不打尖。”
其实马大胖子早给伙计们打过招呼了：见了花粒棒不许招惹，也不能惹毛，利利落落打发走就成。堂倌儿心里有数，笑呵呵拍打着花粒棒身上的铺盖卷问：“那您老这是要去哪里？不在一品香当二掌柜的了？”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花粒棒被噎得眼皮子直翻，心里一阵稀里哗啦。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老子要见你们马掌柜的，他在不在？”
那伙计嬉皮笑脸道：“花爷，您老来得真不是时候，我们掌柜的昨天去西宁分号去了。”
“什么时候回来？”
“操！我哪儿知道？我就知道我的锤子上有几根毛。”那堂倌儿狠狠朝地上啐了口口水，阴阳怪气地笑了起来。“伙计有伙计的规矩，东家的事咱当小伙计的哪敢问？比不上您老哇，当得了一品香大半个家！”
这话实际上是在含沙射影，暗指花粒棒不知好歹、耀武扬威，忘了自己姓啥为老几。
一问三不知、一推二六九，见问不出个所以然来，花粒棒一阵黯然。用力捏了捏口袋里的银钱，漫无目的地向镇西头走去。
“您走好——”那堂倌儿在身后怪腔怪调揶揄一声。走出去老远，还能听到那堂倌儿夹枪带棒的自言自语：“呸——什么玩意儿？都啥辰光了，还在爷爷面前充大尾巴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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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牛刀小试（1）
晚饭前，夜明珠上街买了些五香牛肉、卤猪耳、酱羊蹄、烧板肠、拌蹄筋，要了两瓶上好的凉州老窖，用马莲草绳捆好一股脑塞进褡裢，然后轻快地偏腿跳上驴背，拍拍驴颈说了声：“去将军庙。”那小毛驴甩甩尾巴便运步如风，一路向将军庙逦迤而去。
她的这头小毛驴长得颇为神奇。秀颈修腰、骨骼清颀，银蹄粉嘴、通体纯黑，背上一条白线从头至尾，可谓黑白有致、阴阳分明，行起路来步态翩翩袅袅，一看就是神品。再有一样，这条驴通人性，夜明珠只要说声去某某地方就闭上眼睛不用管了，小毛驴指定不差分毫地将她驮到该去的地方。
夜明珠说此驴是阎王爷御座前的一只小苍蝇，阎王爷见她往来阴阳两界辛苦，便打发这只小苍蝇到阳世做她的坐骑。对此，青狐桥的人深信不疑。
到了庙里，并不见龙远鸿踪影，只见厢房桌上摆着一盆一碟。
盆里是满满一盆清炖裸鲤，肉莹如玉，汤浓似乳，闻起来香气扑鼻，令人食欲大动。碟中盛有两支类似烧鸡一样的禽类，看体型有点像野鸡苇雉之类，红红亮亮、鲜艳异常。夜明珠忍不住撕了一小块禽肉放到嘴里细细品味，味道咸甜回辣，鲜滑嫩烂，中间还夹杂着一种淡淡的桃花香味。好吃！
难道这都是龙远鸿自己动手做的？她忍不住好奇，又用汤匙舀了点鱼汤品尝，自是鲜美之至。
夜明珠是见过大场面的，什么好吃的没吃过？可她自忖，这么鲜美的鱼汤自个儿还是头一回喝到。
她心里暗忖：龙远鸿刚到这里才几天工夫，且身份微妙，除了接触过自己，是不会和别人兜搭的，这些吃食肯定是他自己做的。在她的猜想中，龙远鸿的真实身份应该是个经常舞枪弄刀的练家子，没想到竟有这么高的烹调手艺。所以她心里的好奇和诧异自然不同凡响。
炉子上架着一锅水，锅里的水已经翻花大滚蒸汽腾腾，锅旁边放着一碗业已搅好的生面糊，不知要派什么用场。
人呢——？
暮色渐渐重了，院子里的几株龙爪古槐在晚风中发出轻柔绵密的刷刷声，大殿、厢房隐匿在暮色里显得更加幽静深邃。
正在纳罕之际，院子里响起了轻捷的脚步声，应该是他回来了。
“姐，你来了。”还在院中，龙远鸿便爽朗地笑上了。
夜明珠心里一热，倚在门上冲着他莞尔一笑。
龙远鸿手里提着两只兔子，他扬扬手道：“桃园里野兔贼辣辣的多，下半晌用马尾鬃编了几个套子下上，刚去看了看，竟套住了一双，等会儿我给你做烤全兔和面鱼儿吃。”
尽管已经心里有数，夜明珠还是迟迟疑疑地用下巴点了点桌上的菜问道：“都是你做的？”
“怎么样，手艺不赖吧？”
“还真有你的！”
“这些天自己做饭吃，做着做着便想起来了一点事情，我记得我家好像在陕南龙驹寨开酒楼，我从小就跟着我爹学手艺，我好像还当过一阵厨子。”
市井中有句粗话：一个人认一个大夫的药。大体意思是说，一个人无论有多大能耐、做多大的官儿，在他的潜意识里总会有一个图腾。哪怕这个图腾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市井垆沽之徒，哪怕这个图腾仅仅是个阿猫阿狗。在图腾面前，你会被还原到简单，世俗的东西将不复存在，心中有的只是崇拜、敬仰、爱怜等。例如刘邦怕吕雉，朱元璋怕马大脚，狮子怕眼镜蛇。从这一层上理解，这种情形也可称之为一物降一物。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第三章 牛刀小试（2）
面对龙远鸿，夜明珠被还原成一个幼稚单纯的小姑娘。她醉了一样站在那儿，扎煞着双手看着龙远鸿说东道西、神采飞扬，而她只会仰着脸笑。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广坤的缘故。
“姐，你坐下先趁热吃啊，鱼汤要趁热喝，凉了腥味就上来了。”龙远鸿亲亲肠肠地叫着，顺手给她盛了碗鱼汤递上，然后一屁股坐了下来。
“我还买了些酒肉。”她打开带来的酒菜。
“有酒有菜活神仙哦——”龙远鸿欢欢势势地叫了一声，打开酒塞子，给夜明珠斟上。
她关切地问了一句：“两天不见，看样子你已经基本恢复了。”
龙远鸿在胸脯上咚咚擂了两拳，咧嘴笑道：“这都多亏了姐，我敬姐一个。”
夜明珠端着酒没喝，迫不及待地询问她最牵心的问题。“是不是等身体恢复后你立马就要走？”
龙远鸿皱了皱眉头，望着房顶的椽子凝思了片刻，摇摇头缓缓说道：“这两天没事我在周围看了看，大道上整天乱糟糟的过大兵，我想再待上一阵子，等地面上安静了，我的脑子也清楚了再走不迟。”
“噢——这样我就放心了，来，吃酒吧。”夜明珠紧皱的眉头顿时舒展开来，脸上漾起花一样的笑意。
两人推杯换盏，时间不觉过去了一个多小时。已经有点微醺的夜明珠突然想起了簪珥托自己的事情。
那日在街上碰见簪珥，簪珥把花粒棒骑在荇儿头上拉屎拉尿的事情讲了一遍。夜明珠听完之后虽表面上很淡定，心里却非常愤怒：荇儿一介女流之辈，在青狐桥举目无亲，讨口生活已经十分不易，似花粒棒这等阿猫阿狗也想揩油，真他娘的不是个玩意儿！于是她便就事论事，给簪珥出了几条主意。
簪珥是个刁钻鬼精的热粘皮，有大名鼎鼎的夜明珠给自己出谋划策，簪珥自然高兴，就势来了个顺竿爬，托夜明珠给一品香物色一个勺勺客。
今天见识了龙远鸿的手艺，又知道了过去他曾做过厨子，他本人一时半会儿还不打算离去，她便想起簪珥所托之事。眼下龙远鸿便是个现成的勺勺客，何必舍近求远？再说了，簪珥那小丫头片子鬼精鬼精的，小模样又长得心疼可人，若是她和龙远鸿处得久了，日久生情，龙远鸿凡心一动说不定就留下来不走了。
暗自斟酌一番，她委婉地说道：“姐有件事想和你商量商量。”
救命的姐姐有事相商，龙远鸿连想都没想便开口言道：“你说，姐。”
于是，她便把一品香的前前后后、善恶因果细述了一遍，然后提出让他去帮一阵子忙。
龙远鸿听完略微有点犹豫，但姐姐话已出口，自己便不好蜷起着舌头说“不中”。于是他一拍胸脯，“没问题，一人呆在庙里也怪寂寞的，反正到一品香我也是呆在厨房里干活不抛头露面，我去。”
“不过你的马不能牵到一品香去，那儿人眼皮子杂。”
“我也是这意思，我白天在那儿干活，晚上还回庙里歇息，早晚两头可以照顾我的‘乌骓’”
“这样最好。”不知为何，夜明珠心底也不愿龙远鸿住在一品香，龙远鸿这样做正合她的私意。顿了顿，她又叮嘱道：“你身上的杀气很重，在外面说话办事要多带笑脸。”
“姐，我明白你的意思，你说的这叫藏锋，善藏锋者成大器。”龙远鸿做了个鬼脸，露出一对亮晶晶的门齿。“是不是这样？”
呵呵，夜明珠被逗乐了，刚笑了几声心里便针刺一样一阵痛楚。广坤蓦然一笑时也是那么一对亮晶晶的门齿。
第三章 牛刀小试（3）
按照花粒棒的想法：不出两天便有人争着抢着请自己去掌厨。到时候自己要好好斟酌一下，谁出的条件最优惠就去谁那儿，马大胖子——！
谁知半个月过去了也没人鸟他，他真有点慌神了。为何？身上的银子已经踢腾得快要鸟蛋精光了。
那天，他从一品香出来的时候，腰里别着硬邦邦的一百五十块袁大头。在万盛楼前被堂倌儿奚落了一番后情绪变得十分低劣，落寞之中不知不觉来到了翠香楼，几个婊子不由分说将他拽了进去。
真是瞌睡遇见了枕头，花粒棒正需酒精和女人安慰刺激，也不再考虑这里是磨银子的磨坊，遂掏出银子任由老鸨铺排。
于是乎，花粒棒日日新婚夜夜新郎，三天玩了三次结婚游戏。拜花堂、入洞房，一妻二妾美不胜收。花粒棒奋起神勇，犹似吕布战三英；百战归来，回看射鸟处，帐中骚气涌。
待荷包瘪下去的时候，花粒棒胆气虚了，人也清醒了。数了数，只剩下十八块大洋另十五枚铜板。因着银钱即将告罄，花粒棒找到老鸨，自动要求降低*服务标准。
老鸨梳了个妖妖娆娆的飞机头。见花粒棒吃不住劲了，她略一沉吟，白嫩的手在头上掠了掠，猩红的嘴唇撇了撇，大白眼翻了翻，不屑地令*儿领他下去换地方、换姑娘。
目下对花粒棒而言，地方好孬根本无所谓，只要有张床就行，但新换的所谓“姑娘”却令他毛骨悚然，浑身直起鸡皮*。
那“姑娘”芳龄六十，鸡皮鹤发、佝背偻腿。一张嘴，露出乌黢黢的牙床和东倒西歪、硕果仅存的三颗龋齿，同时，“姑娘”还捏了个抖抖簌簌的兰花指，一付大力鹰爪手的功架。
这个所谓的“姑娘”亲昵地向他招了招手，发出了夜枭般刺耳的媚唤。
“过来吖，小心肝儿。”
“妈呀——”看见这个颤巍巍走近的怪物，花粒棒心中的狂骇不亚于看见藏獒黑狮向他逼来，尿点子差点吓了出来。他狂叫一声，扔掉随身的铺盖卷儿，没命地冲出了翠香楼。
俗语云：仨有仨亲，俩有俩好，秦桧尚有仨朋友。花粒棒一口气跑到了做小买卖的二锁家。二锁是他的发小，可谓总角之交，人极憨厚朴实。见花粒棒气喘吁吁惊魂未定的样子，二锁赶忙嘘寒问暖、打理茶饭，好一阵安抚，花粒棒便在二锁家安顿下来。
二锁家做的是针头线脑的小买卖，家道中平，属于踏踏实实过日子的人家。每日里虽然尽心尽力地招待花粒棒，但也无非是些粗茶淡饭之类的吃食。割一斤肥膘花牐С呻樱俣俪床耸备锊Φ闳饣ɑǎ死锛慊缧炔恢劣谇逄拦阉模幻慷俜够垢０舻チ沓戳礁黾Φ埃羧砦迓蛏弦话薰侨狻⒋蛏狭浇堑毓仙张闼壬狭街选０蠢硭狄丫嗟辈淮砹耍∶判』У睦习傩站蛹夜兆硬畈焕攵际钦飧鲅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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