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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拿-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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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蛮听到了自己的喘息,同时也听到了小马的喘息。他们的喘息是多么的壮丽,简直像一匹驰骋的母马和一匹驰骋的公马,经历了千山万水,克服了艰难险阻,现在,歇下来了,正在打吐噜。他们的吐噜滚烫滚烫的,全部喷在了对方的脸上,带着青草和内脏的气息。小蛮说:“你真的是一匹小马。”小马怔了一下,一把揪住小蛮的头发,说:
“嫂子。”
事实上,“嫂子”这两个字被小马衔在了嘴里,并没有喊出口。这个突发的念头让小马感受到了空洞。她不是嫂子。而自己呢?自己是谁?小马一点都不知道自己的泪水已经汪在了眼眶里,透过泪水,他的并不存在的目光笼罩了怀里的女人,在看,目不转睛。
小蛮看到了小马的泪。她看见了。她用她的指尖把小马的泪水接过来,泪水就在小蛮的指尖上了。小蛮伸出胳膊,迎着光,泪水像晶体,发出了多角的光芒,其中有一个角的光芒特别长。这还是小蛮第一次在一个客人的脸上看到这种东西。它光芒四射,照亮了她的床。小蛮抿着嘴,笑了。她一点也看不到自己的表情,她的笑容是甜蜜的,也是嘲讽的。
不幸的事情就在这个时候发生了。小马的眼泪坠落了下来,落在了小蛮的乳房上。准确地说,临近乳头,就在乳晕的一旁。小蛮再也没有想到一个女人的乳房会有这样的特异功能,她听见自己的乳房“嗞”了一声,像沙子一样,第一时间就把小马的泪水吸进了心窝。
不会吧?小蛮对自己说,不会的吧?
但小蛮已经瞅准了小马的嘴唇,仰起身,她把她的嘴唇准确无误地贴在了小马的嘴唇上。她用了舌头,她的舌头侵入了他的口腔。小马的舌头愣了一下,不敢动。他茫然了,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我该回去了。”小马说。
小马一回到推拿中心就感到了冷。他身上似乎没有衣服,小马就觉得自己冷。
都红冒冒失失的,在休息区的门口差一点和小马撞了一个满怀。都红顺势抓住小马的手,笑笑,什么都没有说。小马就站立在那里,把耳朵拉长了,拐了好几个弯,往每一间房子里听。他在寻找他的嫂子。嫂子正在上钟,正和客人客客气气地说着什么。具体的内容小马却是听不真切的。一股没有依据的气味飘荡起来了,还伴随着嫂子的体温。小马茫然四顾,心里头空空荡荡。这股子空荡却给了小马一个庄严的错觉,有一种空荡也可以铭心刻骨。
都红以为小马会说点什么的,小马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站在那里,失魂落魄。都红说:“小马,我撞着你了吧?”小马没有回答。都红放开小马,讪讪的,一个人走进了休息区。
小马听出来了,嫂子已经做完了一个钟,她的客人正要离开。小马摸过去了,他和嫂子的客人擦肩而过。小马来到门口,站在了嫂子的面前。几乎没有过渡,小马轻声就喊了一声“嫂子”。
小马说:“我对不起你。”他的口吻沉痛了。
小孔站起了身子,有点不明所以,一头雾水。想了想,想必还是“那件事情”吧。嗨,都过去了多长的时间了。还说它做什么——小马你言重了。不过小孔很快就明白过来了,小马在后怕。他一直在担心她“说出去”,他始终在担惊受怕的。小孔怎么会对王大夫说呢?说到底小马其实没有拿自己怎么样,只是冲动了一下。只是喜欢自己罢了。小孔真的一点也没有恨过他。
小孔走到小马的跟前,把她的左手搭在小马的肩膀上,小声说:“放心吧小马,哈,过去了,早就过去了。”小孔在小马的肩膀上连续拍了两下,说:“我对谁都没说。”想了想,小孔又补充了四个字:“他也没有。”
小孔再也没有想到小马居然会做出这样极端的事来,他闷不吭声的,从自己的肩膀上拿下小孔的手,丢开了。突然就拽了回来。他用嫂子的手抽了自己一个大嘴巴。抽完了就走。小马的这一下一定用足了力气。这一声响亮极了,比做足疗的拍打还要响亮。
小孔一个人留在推拿房里,其实是被吓住了,傻了。小马你这是干什么?小马你这是干什么嘛!小孔都有点生气了。不只是生气,也心酸,也心疼,也纳闷。几乎要哭。但小孔没有时间去玩味自己的心思,小马的耳光那么响,想必所有的人都听到了,要是有人问起来,说什么好呢?怎么给人家解释呢?小孔来不及伤心,突然伸出双手,猛拍了一巴掌,高高兴兴地说:“你拍一,我拍一,一个小孩坐飞机。”小孔接连又拍了两下,兴高采烈地喊道:“你拍二,我拍二,刮风下雨都不怕!”小孔就这样带着她无比灿烂的好心情回到休息区了。王大夫吃惊地回过头来,微笑着说:
“吃什么了,高兴成这样?”
小孔的耳朵在打量小马,聚精会神了。她的耳朵里却没有小马的任何动静。他在不在?应该在吧。小孔多么想把小马拉出去,找到一个偏僻的地方,再一次清清楚楚地告诉他,“没事了,小马,我对谁都没说,没事了。我一点也没有恨过你,我只是有人了,你懂吗?”这样说他就全明白了吧。
小孔这样大声地回答了王大夫:“你拍三,我拍三,今天晚上喝稀饭!”
小马再一次来到洗头房已经是一个星期之后了。小蛮刚刚下钟,很疲惫的样子,很沮丧,懒洋洋的。她的样子便有些冷淡。冷淡的小蛮把小马领到了后间,两个人就坐在了床沿上,谁也不肯先说话。房间里的气氛顿时就正经了。小蛮捋了几下头发,终于说话了。小蛮说:
“到别处去了吧,你?”
这句话小马其实并没有听懂。小蛮说:“我可没有吃醋。我犯不着的。”这一句小马听懂了,这一懂附带着把第一句话也弄明白了。
“我没有。”小马老老实实地说。
小蛮说:“和我没关系。”
“我没有。”
接下来又是沉默。这一次的沉默所消耗的时间格外地长。小蛮显然已经没有耐心了——“那么,做了吧。”
小马没动,没有做的迹象。他抬起头来,望着小蛮,说:“我对不起你。我欺骗了你。”
这句话有趣了。这句话好玩了。小蛮都把胳膊抱起来了,放在了乳房的下面。这话说的。这是哪儿对哪儿?少来!这种事谁能对不起谁?这地方谁又会欺骗谁?一切都是明码标价的事。小蛮还没听过哪个客人说出这种十三不靠的话来呢。驴唇不对马嘴了。不相干的。不搭边的。
“我真的对不起你。”小马说。
“什么意思啊,哥哥?”
“我的话你听不懂的。”
小蛮还没有来得及回话,小马就已经急了。他的双手撑在床沿上,手背上的血管一下子暴突起来。小马说:“我的话你听不懂的!”
“无所谓。”小蛮说,“听得懂也行,听不懂也行,你给钱就行。”
小马的右手抓住了自己左手的五根手指,一根一根地拽。拽了一遍,开始拽第二遍。拽到第三遍的时候,小马说:
“我不会再给你钱了。”小马认认真真地说。口气重了。
话说到这一步小蛮哪里还能听不懂,可这句话对小蛮来说太突然了,有点过分。小蛮所习惯的言语是轻佻的,浮浪的,玩笑的,顶多也就是半真半假的。这样沉重的语调小蛮一时还没法适应。这几天小马一直都没有来,老实说,小蛮是有些牵挂。老是想。当然,也就是一个闪念,来了,去了,再来了,再去了,彻底地失踪了。小蛮过的可不就是这样的日子么。无所谓的。无所谓了。一笔小小的买卖罢了。这个世界上什么都缺,只有男人她从来就不缺。
不过小蛮对自己终究还是有所警惕的,她意识到自己有点不对劲了。她有数,自己真的有那么一点危险了。小蛮叹了一口气,说到底还是老天爷错了。老天爷说什么也不该让女人们来做这种生意的。男人才合适。他们更合适。女人不行。女人不行啊。
拽完了手指头,小马的胳膊开始寻找小蛮了,他的手在摸索。小蛮静悄悄地躲开了。小蛮不是在挑逗他,不是想和他调情,小蛮真的不想让他抓住。她了解她自己的。这一把一旦被他抓住了,她就完蛋了。接下来必然是无穷无尽的麻烦。
小马的摸索被小蛮让开了,一次又一次躲闪过去了。小马却不死心,他在努力。他站了起来。他笨拙而又小心的样子已经有点可笑了。小蛮想笑,却没有。他的笨拙与小心是那样的不屈不挠。但是,不屈不挠又有什么用?眼睛长在小蛮的脸上呢。小马只能对着空洞的、毫无意义的地方小心翼翼地全力以赴。他的手就在小蛮的面前,小蛮把这一切全看在了眼里,他额头上已经冒汗了。小马终于累了,他摸到了墙。他的双臂扶在了墙上,像一只巨大而又盲目的壁虎。不过,他又是不甘心的,回过了头来,表情很僵,正用他毫无意义的目光四处打探。在某一个刹那,他的眼睛已经和小蛮对视上了。明明都对视上了,可他就是不知情。他的目光就这样从小蛮的瞳孔表面滑过去了。小蛮慢慢地把眼睛闭上了。刚刚闭上小蛮的眼眶就热了。她悄悄来到小马的身后,无力地伸出胳膊,抱住了。“冤家,”小蛮收紧了胳膊,贴在小马的后背上,失声说,“冤家啊!”
小马的脸是侧着的,他的脸上浮上了动人的微笑。他在微微地喘息。小马笑着说:“我知道你在的。”
他们就吻了。这个该死的冤家吻得是多么的笨拙啊。可是,他用心,像某种穷凶极恶的吃。他几乎舍出全身的力气了。小蛮不想和他在这里做爱。小蛮不想。可小蛮的身体在小马的怀中显露出了不可思议的饿。她原来是饿的。她一直都在饿。小蛮一把就把床单和床垫都掀开了。就在光溜溜的床板上,小蛮拽住了小马的手腕,说:“快!”
这一次小蛮是自私的,她自私了。她的注意力是那样的集中,所有的感受都归了自己。她没有心思照顾男人了,她甚至都没有附和着去叫床。她连一声呻吟都没有。她紧抿着嘴唇,屏声息气。她在心底里对自己撒娇。她被自己的撒娇感动了:狗日的东西,你就该对我好一点。
小蛮和小马一定是太专心、太享受了,以至于他们共同忽略了门面房里所有的琐碎动静。他们一点都没有意识到两个警察已经站在了床边。
“还动哪,还动_别动啦!”
第十九章都红
闷不吭声的人一旦酷起来往往更酷,小马就是这样。小马甚至都没有收拾一下他的生活用品,说走就走了。小马不只是酷,还潇洒了。大伙儿私下里都说,小马一定是对推拿中心失望透顶,否则不可能这样不辞而别。沙复明倒是给他打过几次电话,小马没答理,关机了。小马这一次真的是酷到家了。
当一个单位处在非常时期的时候,所有的事情都会产生联动的效果。小马刚离开,季婷婷也提出来了,她也要走。这有些突然。但是,细一想,似乎又不突然。推拿中心的盲人都是走东闯西的老江湖了,一个个鬼精鬼灵,以推拿中心现在的态势,谁都知道将要发生一些什么。这个时候有人提出来离开,再正常不过了。只不过谁也没有想到,旗帜鲜明的这个人居然是季大姐。
季婷婷是“沙宗琪推拿中心”的老资格了。推拿中心刚刚成立,第一拨招聘进来的员工里头就有她,一直是“沙宗琪推拿中心”的骨干。看一个人是不是骨干,有一个标准,看一看工资表就清楚了。工资高,意味着你的客人多;客人多,意味着你的收益多。对待工资高的人,老板们一般来说都是另眼相看的,这里头有两个原因:第一,推拿师的工资再高,大头还在老板的那一头,他走了,损失最大的是老板;第二,客人这东西是很不讲道理的,他们认人,自己所熟悉的推拿师走了,这个客人往往就再也不回头了。
季大姐的手艺算不上顶级,当然,在女人里头算得高手了。但是生意这东西就是奇怪,客人们有时候看重的是手艺,有时候偏不,人家看重的偏偏是一个人。季大姐粗粗的,丑丑的,嗓子还有那么一点沙,可是,所有和季大姐打过交道的客人都喜欢她。王大夫没来的时候,她的回头客一直稳居推拿中心的第一位。想来客人们喜爱的还是季大姐的性格,宽厚,却粗豪,有时候实在都有点不像一个女人了。就是这么一个不像女人的女人赢得了客人们的喜爱,许多客人都是冲着季婷婷才来到“沙宗琪推拿中心”的。
季大姐是在午饭之后宣布她的消息的。吃完了,季大姐把勺子放在了饭盒里,推了开去。她清了清嗓子,大声说:
“同志们,朋友们,女士们先生们,开会了。下面欢迎季婷婷同志作重要讲话。”午饭本来有点死气沉沉的,季婷婷的这一下来得很意外,既是玩笑的样子,也是事态重大的样子。没有人知道季婷婷要说什么。大伙儿停止了咀嚼,一起侧过脸来,盯住了季婷婷。季婷婷终于开始讲话了:
“同志们,朋友们——”
“俗话说得好,‘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姑娘我不小了。姑娘我就要回老家结婚了。生活是很美好的。为什么?我这样的女人也有人愿意娶回去做老婆了,不容易啊。小伙子难能可贵。这很好嘛。我们已经在手机里头谈了一个多月了。经过双方坦诚而又肉麻的交谈,双方认定,我们相亲相爱,可以建立长期友好的伙伴关系。我们决定一起吃,我们也决定一起睡了。后天就要发工资,拿了工资,姑娘我就要走人了。希望你们继续呆在这里,为全面建设小康社会而努力奋斗——大家鼓掌,鼓掌之后散会。”
没有人鼓掌。大伙儿都有些愕然。季婷婷以为大伙儿会给她掌声、会为她祝福的,但是,休息区意外地寂静下来了,静得有点吓人。大伙儿都知道了,季婷婷步了小马的后尘,也要走了。
“来点掌声吧,听见没有?”
大伙儿就鼓掌。掌声很勉强。因为缺少统一的步调,更因为缺少足够的热情,这掌声寥落了,听上去像吃完烧饼之后留在嘴边的芝麻,三三两两的。
这样的掌声也说明了一个问题:季婷婷要走,大伙儿相信,但是,为了结婚,绝对是一个借口,抢在前面把老板的嘴巴堵住罢了。人家是回家结婚,你做老板的还怎么挽留?
推拿中心哪里是气氛压抑?不是。是人心涣散,人心浮动。人心浮动喽。聪明人都走了。是得给自己找一条后路了。季婷婷怎么可能回家结婚呢?哪有打了一个月的电话就回家结婚的?
其实,季婷婷的话是真的。她真的快要结婚了。豪迈的女人往往就是这样,所有的人都以为她们懂得恋爱,她们就是不懂。她们不会爱。她们的恋爱与婚姻往往又突如其来。更何况季婷婷还是一个盲人呢。不会爱其实也不要紧,那就别挑三拣四了,听天由命呗,等着别人给她张罗呗。张罗到一个就是一个。她们这样的人对待恋爱和婚姻的态度极度的简单,近乎马虎,近乎草率。可是,说起来也奇怪,她们再马虎、再草率,她们的婚姻常常又是美满的,比心积虑和殚精竭虑的人要幸福得多。都哪里去说理去?没法说。
季婷婷不懂得恋爱,和同事们处朋友的时候却重感情,愿意付出,也肯付出。一想到自己马上就要离开,舍不得了。她的辞职报告用这样一种特殊的方式表达出来,有逗趣的意思,有表演的意思。骨子里其实是难过。她以为大伙儿会为她鼓掌的,可是,大伙儿没有。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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