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蝉变-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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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王司长用手一指任超凡道：“这个年轻人叫任超凡，对联功夫甚是了得，一会儿你可以和他切磋一下。”

任超凡立刻起身躬身道：“任超凡见过大师。”

那了空大师呵呵一笑：“什么大师不大师的，你先坐一下，我去给你俩泡茶去。”

看了空大师到后面去了，王司长向任超凡解释道，了空大师泡茶用的水可不是一般的水。乃是在每年入冬之后第一场雪后，派人用刷子刷下梅花花瓣上的积雪，然后放在坛子中埋藏起来，到第二年冬天才取出来饮用。这无根水泡起茶来别有一番滋味，他叮嘱任超凡待会儿要仔细品尝。

说话间了空大师已经端了两小杯茶出来，放在两人面前。王司长看着这两小杯茶，不由得埋怨道：“了空和尚，你怎么越来越小气了？就不舍得用大一点的杯子？”

了空哭丧着脸解释：“去年雪小，我就扫了那么几坛雪，本来就所剩不多。再加上这无根水泡茶之前还需要层层过滤，你别看这两小杯茶，已经耗去我半坛无根水了。”

王司长知道他说的也是实情，便不再纠缠，端起茶杯小口小口地品尝起来。任超凡一看，也学着王司长的样子小口地喝了起来。只是这茶杯委实太小，任超凡只喝了三小口，就已经茶杯见底。他仔细品味一下，也没什么特别感觉，看来这无根水也是无稽之谈，出家人故弄玄虚罢了。

看王司长品起茶来摇头晃脑沉醉的样子任超凡就觉得好笑，这茶没滋没味的，也不知道王司长在陶醉什么。

王司长显然发现任超凡不以为然的表情了，他也不揭破，只是对任超凡说：“超凡，你深吸一口气看看。”

任超凡有点莫名其妙，不过他还是按王司长的话深深吸了一口气。顿时一股异香从他口腔中爆炸开来，流入他的肺部瞬间抵达他的全身，似乎他浑身每一个细胞都浸润在梅花的香气里。这种感觉果然令人陶醉，看来这无根水真是名不虚传啊。

正在此时，只听门外脚步声纷至沓来，有人喊了声了空大师，便进来七八个人。任超凡想这些人便都是潜京市楹联协会的人吧。只是看他们中间的人年纪最小的也有四十出头，和他们比起来自己真的是毛头小伙子，看来对联这门Z国的国粹在青年人中是没有市场了。

禅房内进了这么七八个人，顿时显得拥挤起来。了空大师站起身看了看说：“既然人都到齐了，我们这就出发吧。”

任超凡本来以为他们的集会就在这碧云寺里，现在看来不是了。他也不多问，起身跟在王司长后面走了出去。

这时有人问王司长：“这个年轻人看着面生，莫非是老王你新发展起来的会员？”

王司长哈哈一笑：“人家是南方的大企业家，怎么会参加我们楹联学会呢？”

那人“喔”了一声，看任超凡的眼神中就有些鄙意，料想这个年轻人无非是南方的那些暴发户，口袋里有了几枚铜板，就跑来这里附庸风雅来了。

从碧云寺后门出去，有条小径，曲曲折折地通往后山去了。任超凡跟着这一行人往山上爬去，大约走了有十多里地，转了几个弯后，竟然来到一座山峰的顶部。在山峰顶部，还有一座八角亭子。难得的是这里竟然没有一个游客。

王司长向任超凡解释道，通过这山峰就这么一条小路，所以平日里除了碧云寺里的僧人偶然会上来外，一般没什么游人会到这里。正因为这里人迹罕至，所以楹联学会才把这里选为聚会的地方。

进了亭子，里面竟然被打扫得干干净净，看来是了空大师提前一天派人过来打扫的。众人欢呼一声，各自从自己带的袋子中拿出酒菜出来，摆放在亭子中间的桌上。任超凡因为第一次参加这样的活动，什么都没带，就尴尬着看着众人。王司长一笑说：“超凡，你莫难为情，我今天带了双份的酒食。”果然，王司长今天手提袋中的食物特别丰盛。

众人将酒菜摆好，立刻有人过来给每个人面前都满满地倒了一杯酒。只有了空摆了摆手，拿出一瓶矿泉水给自己面前的杯子满上，说了声：“我还是老规矩，以水代酒。”众人显然是知道了空习惯，也不强求。

众人一起碰了一杯酒后，一个体态魁梧的大汉环顾一下四周说道：“那我们今天开始吧？”

众人点头称是。那大汉又看了看王司长，指着任超凡问道：“老王，你的朋友参加不参加我们的游戏呢？”

王司长看了任超凡一眼，笑着说道：“老张，我既然带他过来，当然要参加我们的活动啊。”

那魁梧大汉也不多言，将自己的酒杯加满酒，然后对大家说：“各位，大家先将自己的酒杯满上。”

任超凡跟着王司长将自己的酒杯倒满。王司长小声向任超凡解释：“酒司令先出一个上联，下一个人要跟着对一个下联。如果大家对下联满意，就要喊一声好。然后这个人接着出一个上联让下面人对。如果他对的下联不好，就要由他喝一杯酒，将这个上联让下一个人对。”

任超凡点了一下头，心中却一直忐忑。这里都是对联大家，也不知道自己的两把刷子管用不管用。

这时那魁梧大汉老张已经出对联了，他的上联是：“花间酌酒邀明月。”

大家听了轰然叫了声好！老张的上联明显是从诗仙李太白的“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中化来的，只是化得巧妙，没有一点斧凿的痕迹。

了空大师紧挨着王司长，他笑着说：“老张这上联举重若轻，将李太白不着痕迹的化来，实在是让老衲为难啊。”

他略一沉吟，说道：“老衲勉强凑了一个下联，诸位莫笑！”

大家纷纷叫起来了，让他莫卖关子。他微微一笑，念出了自己的下联：“石上题诗补绿云。”

“好！”任超凡首先击掌而叹，接着众人纷纷说妙，了空大师这一关就算过了。

酒令继续往下走，多数人都对得都能让大家满意，也有几个大家不满意的都各自主动地喝了杯酒认罚了事。

这时王司长上首一个戴眼镜的斯文年轻人开口说道：“冻雨洒窗，东两点，西三点。”

这个拆字联端是厉害。“冻”字刚好可以拆成“东两点”，“洒”字恰好拆成“西三点”。这个斯文的年轻人将“冻、洒”二字巧妙地结合起来，凑成一个上联，确实难对。

顿时众人一下子沉寂下来，人人都在想，这个上联我该如何对呢？

王司长也在苦思冥想中。那个斯文年轻人微笑着看着大家，面有得色。待了半晌，他开口说话道：“老王，往日里总是你让我喝酒，今日里怎么着也该你喝一杯酒了吧？”

王司长涨红了脸，无奈实在是想不出下联，只好端起酒杯。这时任超凡俯在他耳边说了几句，王司长眉头一展。他哈哈大笑道：“对不起，小李子，今天我还是喝不了酒。”

大家都明白一定是任超凡向王司长说了什么。但是那个小李子显然是不服气，他不信自己为了这次楹联协会聚会准备了好多天才想出的上联就这么轻易地被人对上来了。

“老王，只要你的下联大家都说好，你当然可以不喝酒。不过你是不是先将下联说出来让我们听听呢？”

大家跟着起哄：“老王，快说啊，快说出来！”

王司长笑了一下，一字一顿的说出自己的下联：“冻雨洒窗，东两点，西三点；切瓜分片，横七刀，竖八刀。”

众人呆了半日，这才反应过来，轰然叫好。王司长这个下联也巧妙地将“切、分”二字拆成“七刀、八刀”两字，而且是横竖两分，不由得众人不叹服。

王司长也不居功，他一推任超凡说：“都是超凡老弟帮我出的主意。”

众人纷纷用惊讶地目光看着这个第一次参加他们聚会的年轻人。任超凡立刻谦虚道：“我只是在告诉王司长切、分两个字。其余的都是王司长自己对出来的。”

众人都知道，对对联只要有了思路，怎么样把文字组织起来对他们这些人来说并不难，不由得对任超凡的谦逊态度大有好感。

下面该王司长出上联了。王司长熟谙马蹄韵，喜好意境联，对纯粹讲求技巧的拆字联不怎么感冒，所以今天才会被小李子的拆字联难住。他对任超凡笑着说：“超凡，我的上联是，眼中沧海小。”

任超凡一听，好大的气魄啊！王司长毕竟是一个部委大员，胸壑到底与普通人不通。

“衣上白云多。”任超凡不假思索地说出自己的下联。和王司长一样，他也在自己的对联中说出了自己的身份和胸怀。比起王司长仕途上的沧海，任超凡身为白衣，更在意这闲云野鹤般自由自在的安逸生活。

众人又是啧啧称妙。能对好对联已是不易，难得的是，两人还在对联中切合自己的身份说出了自己的胸怀，可见王、任二人对联功底之深厚！

就这样众人一边喝酒一边对对联，一时间竟让任超凡忘记了商场上的尔虞我诈，忘情地做了一回文人逸士。

在交谈中，任超凡问王司长，为什么他手著的《马蹄韵浅谈》有那么高的学术价值，怎么不出版呢？

王司长苦笑着说：“出版？现在出版社讲求的是效益，经济效益。我这本研究Z国传统文化的老古董根本没多少人看的。找了好多家出版社，他们说出版可以，只是最低印刷量两千本，我自己要包销一千五百本。｜Qī｜shu｜ωang｜我到哪里去销售这一千五百本啊？”

任超凡惊讶地说：”一千五百本不多啊，即使销售不出去也没关系啊。你可以送给你朋友。”

王司长叹气道：“超凡，你拥有十个亿身家，自是不在乎着一千五百本销量。可是这来说就是个大数目。一本定价十五块，一千五百本就是两万多块。在你们外人看来，我老王身为司局级干部，这两万多还拿不出来？不瞒你老弟说，我年收入刚刚三万，让我一下子拿出大半年的收入我还真是舍不得啊。”

任超凡一听，立刻说道：“王司长，你出版吧。这一千五百本任氏企业帮你销了！”

王司长伸手拍了拍任超凡的肩膀说：“老弟的心意我领了。我好歹也是央行的一个司长，假如我要让别人帮我出书，恐怕排队的人要有几公里长吧？”

任超凡急忙分辩道：“王司长，你别误会，我和其他人不一样。我是从心眼里喜欢你的书，所以才会提出帮你销售啊。”

王司长笑着说：“正因为我知道你和别人不一样，我才没和你发脾气。曾经有那么几个人，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我要想出版《马蹄韵浅谈》，就跑来说要帮我出版。连马蹄韵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人说很欣赏我的书，真是开玩笑！这些人都被我骂跑了。假如你连马蹄韵是什么也不知道，超凡啊，恐怕我们也是连朋友都没得做了！”

他看任超凡还要解释什么，就用手拦下说道：“好了，超凡，你别解释什么了。不提这个话题了，否则我可真的要翻脸了啊。还是谈谈你的基金会吧，我有个想法你看行不行？”

任超凡大感兴趣，他立刻说：“王司长，请讲。”

王司长说：“既然你任氏企业能拿出两个亿来，那么成立不成立教育基金会都不要紧，反正你的目的就是救助贫困失学的儿童和大学生。你没见有些企业才拿出几万元出来赞助几个学生就被媒体大张旗鼓地报道宣传吗？你把这两亿元在企业内部单独设立账户进行管理，专门用来资助贫困学生。这样既克服了成立全国性基金会的困难，也可以顺便为你任氏企业做做广告，还可以捞一些政治资本。”

任超凡也叹了口气：“王司长，我帮你出版书你说我不了解你。那么你让我在企业内部搞这么一个账户来资助贫困学生那是你不了解我啊。”

任超凡看了看有点莫名其妙的王司长继续说道：“我是一个孤儿，出身很苦，所以我才能体会到社会慈善事业的意义。我捐出这个两亿元不只是为了资助贫困学生，也不是为了捞什么政治资本，我是希望在Z国企业家中间养成一股热心社会慈善事业的风气。”

“我们常说，M国拜金主义盛行。可是事实上，M国企业家大多都是热心慈善事业的。”

任超凡有点激动了：“可是我们Z国呢？那些暴富的新贵是怎么回报社会的呢？他们竟然可以矫情地发出‘穷得就剩下钱’的慨叹，却舍不得捐献出一个铜板给生他养他的社会。还有些人，在电视台上大笔一挥，豪情满天地说要捐献数万元，十足地过了一把免费广告瘾。可是当受捐赠的基金会上门收钱时却以种种借口推脱，就是不想将这捐款交出，以至于要和基金会去打官司。”

任超凡起身望着山下，对王司长说：“虽然我现在是站在山顶上，手里有了几张钞票，但是我不会忘记山下那些草根阶层，那些普通老百姓。我成立这个任氏教育基金会的目的就是想唤醒全社会的慈善意识，唤醒那些企业家的良知。众人拾柴火焰高，我这两亿元只是一根柴，我希望能吸引来更多的两亿元来，让大家把这慈善事业的火烧得越来越旺！”

这时如雷的掌声响起来了，不单是王司长，还有楹联协会的其他人。他们早就停止了谈论对联，被任超凡的话所吸引。当任超凡一停下来，他们禁不住就热烈鼓掌。

王司长惭愧地说：“老弟，是我想错了。我太小看你的胸怀了。”

了空大师也高声颂道：“阿弥陀佛，我佛慈悲啊。任施主普济天下的胸怀值得我辈学习啊。”

任超凡看到大家反应这么热烈，反倒有点不好意思了，他对王司长说：“不管怎样，我感谢王司长把我当成朋友，带我来参加这个集会，让我长了不少见识。如果我以后来潜京，希望还有机会参加你们的聚会。”

大家纷纷表示没问题，任超凡联人俱佳，这样的人才他们可是请都请不到的。只有王司长一个人在沉思不语。任超凡一看，忙问道：“王司长，可是我刚才说话没轻没重得罪你了？”

王司长愣了一下，才回过神来，说道：“超凡啊，你这是说得哪里话来。我是在想你的任氏教育基金会。这样吧，你回去打一个申请，我交到行长那里，看看能不能特事特办，给你开个先例。”

任超凡一听，激动得不知道如何是好。王司长又说道：“超凡，这可先说好，我只是试一试，成不成你都别埋怨我。”

任超凡连忙说：“哪里哪里，王司长，你这样说我就越发不好意思了。”

当下众人又开始喝酒，对对联，煞是有趣。

聚会结束后，任超凡谢绝王司长要送他回去的盛情，自己独自打车回去。他在车上暗想，无论王司长愿意不愿意，他都要帮王司长出这本《马蹄韵浅谈》，到时候捐赠给学校，也算是为普及Z国传统文化知识作点贡献吧。

回到招待所，蒋春和张英淑都在房间内等他，赵萍早已经去电视台上班去了。任超凡将王司长的话交待一遍，让蒋春起草个申请报告。蒋春公务员出身，对起草个申请报告这样的行政公文自是不在话下，半个小时后就起草完毕。任超凡拿过来一看，没有什么可以修改的地方，就吩咐蒋春打出来。

两人拿着打好的报告来到王司长家，王司长一看，拿起笔又修改了几个地方，对任超凡说：“超凡啊，你回去重新打一份出来，周一送到我办公室。然后你就回去安心听信儿吧。估计在三个月内就会有消息。”

“三个月？”任超凡惊讶地问道。

王司长笑笑没有言语，任超凡还想说什么，蒋春拉了一下他的胳膊，他立刻把话咽了回去。

“王司长，那就拜托您多费心了。”蒋春说道。

“呵呵，瞧你们说的哪里话啊？”王司长起身送客，“这件事利国利民，能为你们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