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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院的病人-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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瘪瘪嘴:“书生造反,三年不成。他们写的东西因为不是自己亲自来,没法体会切身感受,所以有些地方在我们警察看来就很不可行了。所谓密室,在现实里的密室最容易操作的应该就是暗道,在小说里因为这样显得太简单太容易被发现不够刺激,所以一般作者都不会这样写。以前读到一个家伙,写一个密室是凶手藏在屋子里,等外面的人进来再混迹在其中。你知道这样逻辑上没错,现实中风险有多大,多不可能。我办过的案子、查过的资料,见过心理最变态的家伙,就是强奸十四岁幼女的。分尸案已经是万里挑一,反正我们大队没遇见过。至于要冒极大的风险胆大心细地和自己制造的尸体困在一处,来制造所谓的密室,拉倒吧。”

金惠生点头道:“说起来,这些写推理小说的没有亲身去犯法实验,而只是把心里的阴暗想法付诸在纸和笔上,倒是很对得起社会了。要他们突然一天全体觉得这样不过瘾,还是自己亲自上阵,每个人都像自己笔下的人物的胆量手法,加上千奇百怪的构思,杀个人尽是密室啊不在场证据啊之类的不可能犯罪,全世界的警察估计都会疯掉的。”

“别扯远了,现在怎样?这个厕所?”

“嗯……我同意你的观点,”金惠生道,“暗道是现实中最容易操作的,但也最容易被发现。但现在这个厕所确实并没有什么暗道存在。说实话我倒以为,不能一棒子把所有推理小说都打死了。”

“怎么讲?”

“就像福尔摩斯《雷神桥之谜》一案,虽然不过是文人想象的一个故事,一个短篇小说,但却收入英国警官学校教材之中,一直用到现在。现实中的罪犯是人,写推理小说的也是人。既然都是人,在设计犯罪的时候,思维就会有相通的东西。我也看过不少推理小说,你知道密室也是分流派的吗?”

“这我知道,”我点头道,“机械类的和心理类的,机械类用巧妙的机关来制造密室,心理类则利用人们心理的漏洞来制造密室。”

金惠生道:“这个分类还不够完善,要我说的话,还有一种是无意类的。”

“无意类?听上去就是心理类。”

“不完全是。不管是机械类还是心理类,都是罪犯有意为之的,都是有意制造的密室,用不可能犯罪来挑战警察。不过还一种却是无意的,没有人来刻意制造所谓的密室,只是因为人们心理的漏洞和种种巧合,而形成了这个密室。我看过的推理小说,日本的密室案件大多是有意为之,比方说比较出名的本阵杀人案,好像日本尽出些希望用人的性命来挑战智力极限的变态;而欧美的密室,则温和一些,以黄室案为代表的,似乎更推崇无意密室。”

“你的意思是,这是无意密室,只不过是因为我的错觉或者漏洞,才产生的。”

“更可能是因为我们看过太多关于密室的东西,心里事先有了关于密室的概念。如果找个普通人来,说不定不会这样困惑了。”

“那么……”

“这是个好机会,你肯定已经想到了是吧?”金惠生忽然道,“这可是个逃走的好机会啊。既然那司机能上下自如,我们也……”

“没错,我正是这样想的。”

金惠生非常理智地拒绝了和我一起逃走的提议,正如他分析密室时候清楚的逻辑,他非常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不支持和我一起逃走这样的体力活。我唯一能做的,则是承诺在第一时间回来营救被困在这里的他。

他只能做一件事情,就是帮我想通这个密室解密的钥匙何在。

在回到自己的房间后,我忽然发现一件事情:金惠生有出乎我意料的推理能力,还是个推理爱好者,而罗卫民其实也有类似的爱好。我清楚地记得在曹护惨死的那天晚上,罗卫民对听见李护歌声的事情发展出自己的一套阴谋理论来。当时并不在意的我将此归咎于作家的阴谋理论情节,但现在想来,恐怕不是每个作家都具备这样的严密推理能力,或者兴趣爱好。

这算不算我们三个的另一个共同点呢?

所以当吃晚饭的时候我将这个结论透露给罗卫民,他对此表示出的坦然反而让我加深了对他的怀疑。

“这不奇怪,”他道,“既然是以意识交流来作为传播途径的疾病,显然逻辑思维强一些的人更会容易感染。所谓意识这个玩意儿,不能就是无数信息以逻辑的形式叠加在一起的结果。我记得老刘曾跟我说过这个话题。”

“老刘?”

“对,他看起来似乎也对这类事情很感兴趣,有不少的研究。我刚来的前两天,和他聊天的时候,他常常说起类似的话。”

罗卫民的态度看上去再次出乎我的意料,看起来他竟然全盘接受了荣锋的解释,尽管这个解释的漏洞显而易见。

那么,罗卫民的逻辑思维也不过如此而已。我看着窗外的大树,心里暗自摇头。一宿又一天的大雨终于在傍晚停了下来,树上仍然湿漉漉的。

不过,从谨慎的角度考虑,这个罗卫民最先就以阴谋理论来看待青渓疗养院,现在却接受了明显不合情理的解释,怎么看,怎么不可靠。天知道他之前的怀疑是不是欲擒故纵,打消我对他的怀疑,现在来说服我接受谎言的安排。所以我没有对他提及哪怕一点有秘道可以通往下层的事情。

自从曹护死后、发现那件诡异的衣服而昏睡了一天之后,我反而发现我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好,身体恢复得很不错。尽管眼睛和后脑的老毛病依然在,但疼痛感似乎没有以前那么厉害了。也不知道是我的病情好了还是我已经痛麻木了。这倒是从另一个角度证明是金惠生的味觉不对头,而不是食物不能吃。因为显而易见的,要是食物并没有什么不好的成分,我恐怕早就虚脱下去了。

不过,今天的饭菜正常,倒是充分说明运饭的司机并没有失踪,一切如同往常。

这更说明厕所通往楼下的那个秘密通道是存在的,只是我们没有找到。我以为这两天我的身体状况不错,应该不放过这次机会。否则哪一天我又倒在床上起不来,即使发现了密室的破绽也无技可施了。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这话再正确不过。

在厕所里,我和金惠生商量了一下,爱说话的赵护应该是个不错的突破口。由于赵护现在是他的专值护士,所以由他来接触比较合适。

当天夜里赵护和孙护都不当班,我和金惠生再次在厕所碰头。

既然孙护不在,司机当然也不会出现。这倒方便了我们两人夜里碰头。我和金惠生都一致同意暂时不打草惊蛇,不直接询问关于暗道的事情。另外在确认罗卫民可以被信任之前,不告诉他关于我逃出去的计划。

在重新再次探索完厕所每一处地板之后,我们再次徒劳无功。没有暗道,没有夹层,没有司机的踪迹,也没有哪怕一丁点线索,甚至地板上那滩水渍也没有了。在要求我将前一天晚上的事情详细复述一遍之后,金惠生忽然说道“不过,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

“就算是……你恍惚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我是说,你的眼睛……”

“你是说我看错了?”

“不,”他道,“你肯定是看见了。我相信你的眼睛,就好像我相信我自己一样。不过,我是说,当时你有点害怕,看了一眼身后不是?”

“你认为我看漏了?”

“不,恰恰相反。之前我的确有过这样的想法。但今天我询问了一下赵护,事实上楼梯下的那扇大铁门并不是轻易开启的。也许必须要特定的时间特定的人才能进出。即便是他们内部人士,比方说那位司机,没有工作的需要,也是上不来的。据说上下楼进出,都得身份登记。”

“那又怎样?”

“那就说明,其实不仅仅是厕所,厕所外面、整个走廊,一直到楼梯下那扇大铁门为止,也是一个大一号的密室!我们已经看到了的,每间房间,窗户全是封死的!而唯一的通道,则被一扇严密把守的铁门封锁住了。”

“这……”

“说起来,这还是个双重密室。即使你看花了眼,或者别的什么原因,但那人都不能擅自经过那扇铁门下楼去。除非门关不住他,他会穿墙术。”

我猛然醒悟:“曹护!”

他点头道:“你也想到了这点。今天赵护告诉我,曹护死在那间电脑房里,房门是锁上的。因为电脑房和餐厅这种公共房间一样,平时是不锁的,赵护感到奇怪才用钥匙开的门。结果是发现了曹护的尸体。说起来,曹护死后第二天早上你不见了,所有人都以为你也会在那间房里出事呢。”

出事是有,不过不是穿墙术。我默然不吭声。在电脑房里打字的事情,我没有告诉任何一个人,甚至金惠生我也不准备告诉。

我们相对无言,在昏暗的厕所灯光里,我没来由感到一阵心紧。

一个可以穿墙而过的怪物,一个可以把活人吓死的东西……

不对,那是个人。开什么玩笑,他还和孙护在厕所里干那事呢。

但金惠生忽然道:“没错,肯定是他!”

“谁?”

“那个司机!是那个司机害死的曹护。你想想,他既然能用某种方式穿墙,自然也能进入锁上的电脑房!”

我摇头:“不对,曹护是被吓死的。你没有看到曹护的尸体,我却亲眼见到了。如果一个人不是被吓死的,脸上恐怕不会成那样扭曲。”我打住话头,不愿再说下去。

回忆一次那张可怕的脸,在这阴森的夜晚,绝对没有人会愿意的。

密室的事情无法解决,曹护的死也扑朔迷离,与此同时还有失踪的人,还有我们的病,无数谜团扑面而来,压在我们的头上,沉甸甸的,又无边无际,如同窗外让人畏惧的黑暗。

我们无功而返。

回到床上,我平躺下身体,试图将自己的思维从密室的事情上移开。

金惠生从赵护口中证实,原来陈青并没有撒谎骗我。青渓疗养院确实在山那边还有一号楼和三号楼,我之前因为曹护的尸体一被发现黄院长就上楼来,所以认为黄院长一直都和那帮人在楼下候着,陈青所说的黄院长经常要到其它楼去都是骗我的。不过关于其它楼,赵护也只听说一号楼应该是仓库和库房。至于三号楼,则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不过考虑到黄院长经常不在,也许那是他住的地方。当然,也许还有一幢楼里有几个我们这样的病人也说不一定。

这样说来,陈青只是没有给我说清楚而已,何况这些护士们其实也是被蒙在鼓里的,并不比我们知道多多少,看来当初我是错怪陈青了。想到这里,想起平日里她对我无微不至的照料,心里忽然觉得很愧疚。虽然那是她的工作,不过我这样愿望她,认为她是参与阴谋的一部分,来欺骗我,多少对她不太公平。

只是,为什么这些楼会修得距离那么远呢?如果是仓库的话,在医院旁边不是更合适吗?

偷听司机的话,我知道青渓疗养院在一百多公里的山外还有一处地方,是负责饮食的。每天都是那里做好,派一个专人来取。这么做有必要吗?开一百多公里取一天的饮食,岂不汽油多了烧着玩。总不成是我昏睡一个月中,国家发现一个储量超过沙特的大油田,全国人民从此烧汽油不要钱了吧。

不过这倒解释了我最初的困惑。既然有这么多楼,也许那天我苏醒过来的时候就是在另一幢楼里,当然前提是那里结构和这里一模一样而且空无一人,楼下还有个同样惨叫的病人。虽然不知道具体理由,但考虑到青渓疗养院这种不顾辛苦大费周章的传统风格,这倒也不是不可能。虽然这个解释依然不能令人满意,依然让人疑窦丛生。

真是奇怪,不仔细想没有察觉,楼下那病人与小李护士失踪有关,小李护士又与曹护的死有关……而那病人与我唯一的联系,就是身上的病……

是不是,这些奇怪的事情,都与我们的怪病有关呢?

这几天一直都没有去打字,手里不禁有些痒痒。

原来那间电脑房的电脑被搬了出来,安放在护士值班室里,和护士值班室那台电脑相邻而居。虽然手里痒痒,但我还没有到在众目睽睽之下、在护士的监视之下当众打字说出心里话的地步。

要知道,如果这些文字被软禁我的荣锋等人看到,让他们知道我的真实想法,现在这样的虚情假意的温情脉脉恐怕就不复存在了。

不是我害怕什么,只是如果不让他们知道我的怀疑,也许我逃走起来更容易一些。

不过今天事情有了转机。上午起来,用过早餐之后,电脑被转移到了罗卫民那边那条走廊的一间房间里。

电脑房的陈设变化很大,书架没有了,也没有书了,电脑桌也不是原来那张。估计是从楼下搬上来的。

“该死的,还焊钢条!”罗卫民抱怨道,“昨天晚上就开始整,火光闪闪的让人睡不着觉。我还以为是干什么,原来还是为了监禁我们!”

新电脑房的窗户封了几条钢条,看焊接,确实是新封的。

“无论如何我今天要他们给我换个房间!我可整整一夜没有合眼。”罗卫民看来对晚上施工很不满意,尤其是发现施工的工程是为了把自己更好的关起来。

我没有和他多聊就进了电脑房。不管那么多了,先来记录下来再说。庆幸的是发生了那么多事情,我隐藏在电脑深处的这个文档居然还在。

 住院的病人

1998-02-04 07:23 阴转晴

为了确保我没有看漏眼,我和金惠生在暗中又实验了几次。不管是他从厕所走出来,我在餐厅门后偷窥,还是反过来我从厕所出来他来偷窥,我们都发现几乎不可能看漏。也就是说不管那天晚上我再害怕,那个男人只要从走廊上走,就不可能逃脱我的视线。

这个结论既让人鼓舞,又让人沮丧。鼓舞在我们确实有一条路可以逃出升天,而让人沮丧的是这更说明这是个严密的双重密室。那条神秘的通道绝对离我们不远,甚至每次上厕所,都离它很近,但我们就是无从知晓。为此我们甚至交换了关于密室推理的知识不止一次,罗列了所有曾经看见过的密室形式,机械的,心理的,无意的,最后除了认为心理种类可能更接近以外,没有其它进一步的结论。

毕竟那司机偷偷进出,从常理分析他当然也不愿意让人知道有这条通道,以便今后继续利用。从这种角度来看,他一定会希望将一切和他没有来过一样。那么这就很难说是无意密室。

唯一的好消息是,今晚是孙护和赵护值夜班。

自从李护失踪、曹护死亡之后,青渓疗养院的护士开始有点捉襟见肘了。陈青看起来似乎是胡护士长的跟班,随时两人都在一起;而孙护则和赵护搭配。

昨天和今天,金惠生破例开始要东西吃。不过他坚持只在自己的房间里吃,还不允许护士进来照顾。另外让人奇怪的是,他只要馒头和水,包子、粥和小菜都被拒之门外。

然后他的眼眶深陷下去。

超过三天没有吃东西,虽然可以用葡萄糖延续营养吸收,恶果也终于体现在了外表上。他要的馒头没有一丁点落入他的胃里,全部被一截撕下来的床单包裹起来,现在正在我的床上。

作为逃脱,这是必要的干粮准备。既然外面有超过一百公里的山路,就不应该保持侥幸心理。当然,前提是金惠生确实也吃不下东西。

“反正我也吃不下,你别客气。”如同这些馒头都是他的玩笑。

事实上,这是我成功逃出去的保证之一。

准备工作还有一些,衣服我可以将被单拆开裹在身上,自从在青渓疗养院苏醒以后,从衣服到内裤,全是这里的护士提供的,脏了的也全是护士们拿去洗换,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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