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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院的病人-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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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瞒一部分事情,例如之前她隐瞒了楼下还有荣锋等一帮子人的事情。虽然可以说之前我也没有询问过,不过她的隐瞒显然是出于某种目的、并由此造成了我们俩之间的隔阂却是事实。但我们都绕开这个话题,小心没有触及,以各自理解的理由小心维护我们看似不错的关系。至于小李护士以及曹护的事情,我们也没有交流的意愿。我随口问了问失踪的老刘,陈青证实了我的推测,老刘确实是因为病情恶化下楼去了。不过再问深一点,问老刘怎么恶化的,就只能得到“在观察中”干瘪的回答了。
回到房间里,我躺在床上,陈青给我滴眼药,我忽然抓住她的手。
“怎么了?刺痛吗?”她的声音听起来忸怩。我这才意识到我还从来没有这样碰过她。
近来身体的状况依然没有恶化的趋势,而是恰恰相反。吃饭比以前还多了些,尽管睡觉时候因为不能吃药所以常常还是后脑和眼睛痛,但比以前那种半夜痛醒又要好得多了。身体渐渐康复,这变化陈青当然是最清楚的。有时候看着她,我竟然会有些另外的欲望出现。这就不知道她是否清楚了。
但是,眼睛的疼痛刺激还是提醒我自己的险恶处境,现在不是我能胡思乱想的时候。“不,”我的眼睛充满了眼泪和药水的混合,努力睁开眼,看上去一切都已经变形,“我这两天似乎状态好些了。”
“对,我知道。大家都说你身体不错呢。如果你能成功痊愈,我们也松口气了。”
“那现在希望大吗?你有没有听荣锋或者黄院长他们说……”
“他们不跟我们讨论你们的病情的,平时只是吩咐我们什么时候该干什么,多的一个字不说。我们几个私下想,可能是为了赚钱吧?配好了药,治好了这个病,从此就是他们的专利,爱开多高价就开多高。”
我摇头,换个话题:“今天雨停了,能让我下去吗?”
“哎?”
“我是说,到下面院子里去走走,散散步,活动活动。老天在上,自从我醒过来之后,脚就没有沾过地呢。”
“可是……走廊上并不禁止你们自由活动呢。”
我没有说话。她也没有。末了,她想抽回她仍然握在我手里的手,我松开了。听起来,她收拾了一下东西,准备离开。在她推开门的时候,我努力睁眼道:“你还有事隐瞒我没有说对吗?”
她回头,却没有回答。我看着她,她的脸反射在我充满各种液体眼眶里,扭曲而不真实。
我没法了解陈青脑袋里具体在想什么,没法知道她真实的看法,对我,对我的病,或者对整个青渓疗养院。我承认这个温文尔雅的护士有许多吸引我的地方,眼睛一汪秋水,说话轻言细语,照顾我细致周到而又温柔,甚至隐约中还有我喜欢的体香。我想任何一个男人都不会认为这个护士不好吧。看着她,享受着她的照料,有时候我甚至觉得在这个青渓疗养院这样衣食无忧地住下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当然,只是想想而已。既然已经确定是在被人监禁起来做什么实验,这副温柔毒药还照样喝下去实在不符合我的个性。现在既然拿定了注意要逃出去,那么只能一切围绕于此了。现在看来陈青的想法非常不明确,甚至还没有孙护或者那个司机可靠。显然,独自解决密室问题、并利用这一点逃出升天的计划破产了。下一步就是需要进一步了解那几个可能的、一起逃出去的同伴。
我并不是不想带罗卫民和金惠生走,但之前二人的态度一直期期艾艾,我不想冒不必要的风险直接这样开口。何况罗卫民只是一介书生,一看就不怎么干练,而金惠生的健康则着实让人担忧。
因为和金惠生住得近了,吃过中饭我就去看他。他看上去比前一天还要糟糕,全身上下布满了管线,输液的心电图的,还有些我根本就不认识的。看到我走进来,他冲我一笑,接着一吐舌头。
还是鲜红的血苔。
每一次看,都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但看来他倒还懂得苦中作乐,还有心思开玩笑,居然以此来吓唬人逗乐。我道:“好点了吗?”
他笑道:“没啥感觉,就是吃不下东西。不痛不痒的。”他本来就瘦,现在吃不下饭,倒也没见得外貌有什么变化。不过这句话的时候,他仍然跑调走音。这真是稀奇古怪的症状。不过听得多了,也就习惯了。反正他“变声”之前,我也没有和他有过什么很长的对话交流,现在反而觉得这才是他正常说话的声音。
对于金惠生,我比罗卫民还更加信任一些。罗卫民自承和黄院长认识。我怎么看,怎么觉得他和楼下去了的老刘都应该属于内部病人,和我以及金惠生是不一样的。从这种意义上说,显然金惠生之于我更可靠一些。我道:“昨天他们说什么?有没有说是怎么回事?”
“大致讲了一下,不过说实话,我都听不大懂。看起来我们都中彩了,得了种举世罕见的病。刚才忽然发现他们似乎有点害怕我,害怕和我接触,甚至是说话。我估计这样下去要不了多久,我也得到楼下去了。”
“昨天那种说法,”我尽量轻声道,“那种通过意识传播疾病的说法,你相信吗?”
“刚开始的时候,我还比较相信。尽管乍一听上去很荒唐,很荒诞,不过想通了之后,似乎也有些道理。我甚至还自己给自己解释,比方说,这里的护士都不戴别处的护士头巾而是和医生一样戴大白帽子,盖住头发,那是为了掩盖自己的形象不被我们区分。”
我没明白:“什么?”
金惠生笑道:“不是说通过意识来传播疾病吗?如果每个人都打扮得一模一样,我们这些传染源没法区分,那么就无从传染了不是?”
我不清楚他是不是在开玩笑,不过他道:“后来我发现,这个理论有个毛病。就算打扮得再千篇一律,再把身形面孔遮住,接触久了,依然能够区分开来的。”
“对,”我道,“我倒听说种说法,说是这样是出了医疗事故可以不被认出来。”
他哈哈一笑:“你这种说法相比之下,还更可能些,”继而正色道,“昨天那家伙说的话,是个幌子。”
“为什么?”
“有个漏洞。你有亲戚朋友同事吗?”
我点头:“当然。”
“得了这样的病,我们的亲戚朋友肯定会被通知是吧?就算按照他们的说法,即便是电话联系,也算是意识交流,会把疾病传播开去。那么可以让我们的亲戚朋友录音啊,录音成磁带给我们,让我们听到,这样只要我们不回话,就不会传染了不是?考虑到我们这个病如此独特,我们再走出去的可能性只怕不大,我们的亲戚朋友们做出这样要求的可能还是很大吧?让亲戚朋友以这样的方式和我们见最后一面,听听他们的话,这样的要求不算不合理,不是吗?既然那个荣锋说什么这是权威机构,这点事情应该轻易能办到才对。不这样做的原因,我看多半是因为我们早就成为失踪人口名单上的一员了。再说,他们几个还不是和我们接触了,难道你觉得他们看上去像是为了医学真理献身的人吗?我看更像是打手。”
“不错,我也有想到这点,”我完全同意他的观点,“你说得对。”
“何况,我们有再稀奇古怪的病,一开始给我们说不就行了吗?不是可以打消我们的怀疑吗?不,偏偏要死了人出了事,才来圆场,这不可疑吗?”
“很对!很对!不过,”我道,“录音磁带联系亲人的事情,也许他们并没有想到。我看不妨问一问看看。”
他冷笑一声:“你忘了吗?山体滑坡,中断的道路还没有恢复通车的消息呢。”
我一拍脑袋,没错,这是个好借口,我倒是忘记了。
和金惠生讨论分析,比我自己对着电脑打字强多了,我有点后悔早先没有和他交流这些疑点。看起来电脑工程师确实不是白给的,逻辑思维很强。对于目前我们这样的处境来说,是非常需要这样一个人和自己讨论的。进一步,金惠生的分析打消了我对他的身份的最后一点怀疑,如果他是个演员来欺骗我的信任的话,这样不断找出漏洞来增加我对青渓疗养院的不信任显然不会是他的工作,他应该不停为青渓疗养院里的不正常情况辩解才对。
既然金惠生完全可以信任,是和我一样的、莫明其妙被拐来的所谓病人,那么头一天醒来之后整幢楼没有一个人只有楼下那病人的惨叫又是怎么回事呢?
先不去管他了。我正准备和他说说关于厕所密室的事情,赵护忽然推门进来。看见我在这里,她并没有更多的在意。说了句“在聊呢”之后就开始给金惠生量体温,记录数据,换打点滴药。我留意了一下,药瓶子上是葡萄糖。
赵护本来是专门负责老刘的护士,自从老刘下楼去而曹护又死了之后,就开始主要负责照料金惠生了。比起其它护士,她看上去要矮一些,粗壮一些,动作也似乎格外干练。作为第一个发现曹护尸体的人,她看上去似乎恢复得很快,几乎看不出有什么影响,工作也一样的干,夜班也照值,昨晚还和孙护聊得火热。也许这是因为她干这一行很熟练、对某些事情司空见惯的缘故?
尽管如此,我仍然忘不了那天发现尸体的时候,她吓得发抖的模样。考虑到她可以为孙护望风,从某种程度上说明了她的一些态度。于是我决定没事找事:“给他输的什么药啊?”
“现在还没有药,就葡萄糖和盐水。”她淡淡回了一句
我心中一喜,终于有个护士可以正面回应我们到底是在用什么药了。尽管金惠生实际上并没有用药,但这可总归是个好开端。要知道就算是陈青,也从来没有回答我的病需要用什么药来治疗。我又道:“我平时不用这些吗?”
她笑了笑:“你吃得下饭,当然不用了。”
我备受鼓舞,自从在青渓疗养院醒来之后,除了荣锋给与的漏洞百出的解释,关于我们是什么病或者用的是什么药,一直是一个禁忌的话题。但眼前这个护士看起来却很乐意探讨的模样。我又道:“老刘下去这么久,还好吧?”
她又点头:“不错,控制住了。真不容易唉。”
“老刘真下楼啦?”金惠生插话道。我横了他一眼,但赵护答道:“对,病情一恶化,就转下楼去。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兴起的规定。”
金惠生又道:“那天那声喊叫呢?大喊一声,那是老刘吗?”
赵护道:“应该是吧。”
“原来那个呢?”
“早喊不出声来了。”
原来那个……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那个人可是和小李护士的失踪有莫大的联系。不过这样一直往楼下的状况问,总会让她觉得我们在打探什么,我觉得还是小心微妙,先把话题岔开,来日方长。于是我假装自言自语道:“唉,也不知道我眼睛为什么那么痛,到底什么毛病。”
金惠生道:“看起来就你的状况最不错。”
“也许是药用对头了,也不知道是什么药。”
我打住话头,希望能从赵护嘴里听到她接过来,但她只是默默地整理输液管线,又记录下体温,什么也没有说。
我无奈地看向金惠生,金惠生忽然对我道:“扶我去撒尿如何?帮我拿着输液瓶子。”
“当然没问题。”
赵护道:“我来吧。”
“不、不,”金惠生坚决道,“这两天都是你来,实在是不好意思。你不知道,每次你在旁边我都尿半天才尿得出,整得我怀疑自己是不是前列腺也有毛病了。”
赵护呵呵一笑,不再说话。我扶着金惠生起来,刚走到门边,赵护忽然道:“我不知道你用的是什么药。不过你应该是眼睛做过手术,因为你用的药里面,有两种滴剂我认识。一种是颠茄碱,一种是阿托品,其它的我就不知道了。”
“啊……哦,谢谢。”
“没什么。其实……其实虽然有保密制度,但事实上你们的病,连我们这些护士都不知道病因。像金惠生你那个舌头……说实话,我当了十多年护士,从来没见过的。你们用的什么药我们也不清楚,一切都是听从医生们的直接拿着没有标签的瓶子来。”
“是黄院长他们吧?”
“对。”
看起来这个粗声大气手脚麻利的护士,比我们想象中都还要好接近。这个倒是令人意外的发现,之前看到她一副冷冰冰的样子,感觉是个胡护士长第二。现在看来,这种看法极端错误。
举着金惠生的输液瓶子,我们两人来到厕所,正好没人。我道:“你平时晚上从不起夜上厕所是吧?”
“对,我睡眠很好,而且睡得很死。怎么?”
难怪孙护和司机那么大胆子,敢情是忽视这边走廊突然多出我一个人来。我将他们在这里寻欢作乐、赵护在值班室放风的事情说了一遍,他听得合不了嘴:“呵呵,我操,居然这里也有这种事。”
我摇头:“这没什么,关键是,后来我藏在餐厅的虚掩的门后面,只看到了孙护出来,没有看到那个司机。”
“哎?”
“你明白吗?没有看到那个司机,他去哪儿了?”
“你说那个人失踪了?”金惠生皱眉道,“不对,尽管这里看起来对我们很封嘴,其实要出个什么事失踪个什么人,我们都会听到风声的。今天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听到类似的说法……”
我道:“我揣摩,他失踪的可能性不大。护士们每天都不和我们一起吃饭,必然是下楼去吃,如果那家伙忽然不见了,孙护肯定会有异样。而作为孙护关系很好的赵护,恐怕刚才就没什么心情和我们说那么多了。”
“可是……也不见得,刚不见一阵子,恐怕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不,自从上回李护失踪之后,这里的每个人都对这种事情特别敏感。记得那个荣锋说的吗?曹护只几个小时没看见,就被他留意到了。虽然最终还是没能救到曹护,但显然所有人都对身边周围的人的行踪开始留意,生怕再发生类似的事情。”
“那这个人到哪儿去了?”
“我揣测,”我走到门边望了望,没有人,“这个厕所里有个方法,可以通到下面。”
金惠生一愣,很快道:“对,这么多男男女女吃喝拉撒住在一起,楼下肯定是按性别分寝室,两人要做这种事肯定要避人耳目,半夜偷偷来这里倒是不错……可是,这里怎么能通到下面呢?”
他来回四处查看,在厕所里走来走去,一间一间格间进去摸索。我不得不举着输液瓶子跟上:“别看了,所有的地砖我都敲了一遍。所有的接缝我也看了。”
金惠生试了试窗户,忽然站住,眼睛瞪大道:“密室?”
我点头:“除了没尸体。你也好这口啊?”
金惠生笑了笑:“以前读书的时候爱看些推理啊侦探啊什么的小说,早不看了。你是警察,应该更专业吧?”
“没,我也是看小说。当年警校的时候遇到香港一个案例,杀了人,然后把房间布置成放煤气自杀的样子,用棉花塞门缝。当时有点兴趣,就看了看类似的资料。其实所谓密室的案子,在现实中几乎都不存在。说实话,写小说的往往把罪犯的脑袋想得高了,实际上最经常出的案子是所谓低智商犯罪,密室之类打破他们的头都想不出来。再说,小说中绝大多数密室案子都是合理但不合情。或者说,在逻辑上都没破绽,在情理上却有。”
“什么情理?”
“危险系数太大了,不可见因素太多,根本没办法反复来几次练习。而这么细致的活,没有经常操作练习很容易失败的,而一失败就全完了,”我瘪瘪嘴:“书生造反,三年不成。他们写的东西因为不是自己亲自来,没法体会切身感受,所以有些地方在我们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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