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建国_张健翔] 09断臂-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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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附属能源还够到达地球基地吗？在09计算出结果的同时，飞碟光计算机已报出答案：“能量不足。唯一的办法是，必须抛弃所载物品，才能到达基地。”
　　　　这是唯一可行的方案，却又是09最不愿意接受的，因为飞碟上的物品只有那个休眠箱里的地球少女。将少女抛入太空，就意味着把一个刚摆脱死亡的生命，又变成刚才在飞船残骸里见到的那样可怖的僵尸。如果改用飞碟本身可抛弃的部分代替，又是规定所不允许的。机器人若是违反规定，将会受到严厉处罚，轻则不允许再驾驶飞碟和单独执行任务，重则全身部件被拆散，这对机器人来说就是意味着死亡。
　　　　在极度焦虑中，09的光脑冒出一个信号：“有两全的办法吗？”
　　　　休眠箱内的少女突然动了一下，胸部起伏着。09一惊，几步跨到休眠箱旁，发现休眠箱也在震动中出了故障，少女被唤醒了。幸亏箱内的供氧、调温等生命保障系统还正常，但09担心休眠箱可能出现裂隙，忙把飞碟内的温度、空气调到适合地球人的标准。
　　　　少女睁开眼睛，微微对09笑了一下，缓缓坐起。刚要说什么，忽然眼睛惊恐地睁大了，目光盯视着09的身后，脸色吓得苍白。
　　　　09一回头，发现巨大的主显示器正慢慢播放着飞船残骸撞向飞碟的立体情景，显然是宇航员残缺的僵尸吓坏了少女。09忙关上了显示器。
　　　　“不要怕，”09安慰说，“这是你们地球人一艘失事的太空船，我已经三次遇上它了。我原以为你们地球人很快就会收殓他们，可……”
　　　　少女终于平静下来，微微摇了摇头说：“我们还没有达到你们阿米星那样的宇航水平……说点别的吧。喂，我们还在火星吗？”
　　　　“十几分钟前还在火星，现在已经到了地球空间轨道上。”
　　　　“这么快？”少女兴奋起来，“快让我看看我们的地球！”
　　　　09把休眠箱推近舷窗，舷窗外便是那蓝色而巨大的地球，它的一部分还处于阴影中，如同未圆的月亮。
　　　　“多像一个大地球仪呀！”少女惊叹了，惊喜地指点着叫道，“我认出来了！太平洋！那边刚刚显露的大陆便是中国，我的家乡就在中国的大西南……”
　　　　这时，有众多的小亮点拖着闪光的尾迹如雨点般地冲向地球大气层，稍纵即逝，但又后续不断，灿如焰火。
　　“流星雨！”少女欢呼，“真壮观！”
　　　　“这就是刚才那个飞船残骸的碎片，”09解释说，“与我们的撞击改变了它的轨道，使它提前坠入了大气层。”
　　　　笑容从少女脸上消失了，她沉默了一下，有些伤感地说：“他们毕竟是为人类宇航而献身的，这就算是他们辉煌的葬礼吧！”
　　　　“09，时间紧迫，请立即行动！”飞碟光计算机催促着。
　　　　“09明白！”09回答着。
　　　　少女好奇地问：“你们在说什么？”
　　　“时间紧迫，我不得不告诉你了。”09迟疑了一下，终于说，“我们也有可能面临着与那飞船残骸同样的命运。”
　　　　“什么？”少女吃惊地睁大了眼睛，“你是说这架飞碟吗？”
　　　　“是的，我们飞碟的蓄能器出了故障。飞碟一旦坠毁，蓄能器有爆炸的可能，其威力不亚于你们地球人任何一枚核弹……”
　　　　“难道没有办法了吗？”少女急切地问。
　　　　“有的，那就是立刻减轻飞碟重量。按处理这种情况的规定，必须首先抛弃飞碟所载的货物，可这货物……”09没有再说下去。
　　　　少女呆呆地愣住了。她双目含悲地说；“我明白了，在你们眼里，我们地球人是随时可以抛弃的货物……”
　　　　09摇了摇头：“为此我很难过。但是，作为机器人必须服从主人命令，遵守规定……”
　　　　眼泪无声地从少女美丽的眼睛里流出，这信号立刻震荡着09的光脑。09知道少女此时多么痛苦，刚摆脱死亡获得新生，正憧憬着未来生活的美好时，却又要进入永久的死亡，的确太残酷了。而且，正是自己将要亲手把这个美丽的生命送入死亡。想到这里，09感到了一阵不能自制的颤抖。
　　　　少女终于平静下来，缓缓地说：“不过，我希望能满足我最后一个请求，等飞临中国的上空时，让我最后看一眼我的家乡大凉山。”
　　　　但她被告知时间已不允许时，她点点头，深情地眺望了一下舷窗外的地球母亲，转身整理好头发头饰，扯平衣襟和百褶裙，然后平静地说：
　　　　“开始吧。”说罢，缓缓地躺下，闭上双眼。
　　　　09缓缓将休眠箱推向抛物舱。尽管飞碟中的人造重力小于阿米星也小于地球，但09却感到步履艰难，那双强有力的机械腿几乎迈不动，平时轻而易举就可推动的休眠箱变得重如千钧。
　　　　休眠箱内的少女平静地闭目躺着，就像上次在病床上等待死亡那样，只是泪水不断地从闭着的眼睛里流出。那流泪的形象依然是美丽的，可这美丽的生命马上就要经过自己的手变成像刚才飞船残骸中的宇航员尸体一样……而且，少女已经苏醒了，休眠箱又有一定的保护作用，供氧气再生和调温的能源在太空中还可以维持一会儿，那就更加残酷。少女被弹入太空后，不会立即死亡，而是在逐渐出现的缺氧窒息和寒冷以及宇宙射线的缓慢杀伤中痛苦挣扎，在饱经肉体及心灵的折磨后才能死去……
　　　　想到这里，09的光脑几乎发生了混乱。
　　　　“不！不！”09以疯狂的动作把休眠箱从抛物舱猛地拖了回来，“不能把你抛入太空让你死亡！”
　　　　少女被惊动了，睁开眼睛吃惊地望着09：“你……你难道有什么好办法了？”
　　　　09愣了一会，又摇了一下头。
　　　　少女欠身坐起，严肃地说：“不要良心自责，我是自愿选择牺牲的。”
　　　　“你能自愿选择牺牲，我为什么不能？我，我……”
　　　　突然，一个信号在09的光脑中闪现：“我”，我属于飞碟设施吗？不！我是独立的，不属于飞碟设施。我为什么不能代替少女被抛入太空呢？这将不违反规定！而且，我不怕宇宙射线，不怕真空负压、缺氧和严寒，只要不被流星体撞击和坠入地球大气层，也许还有获救的可能……不行！我被抛入太空谁来驾驶飞碟呢？……”
　　　　飞碟光计算机又开始催促：“09，时间紧急，立即行动！”
　　　　“时间不等人，”少女又躺了下去，“赶快行动吧！”
　　　　09突然想到，“货物”主要重量在于休眠箱。少女的体重只有40多公斤，而自己的体重六倍于少女……
　　　　09下定了决心，迅速伸出右臂，右小臂的一根管状物迅速向前伸出超过手掌，09的右手握住它调整转动着，果断地对准休眠箱的密码锁。一道亮而细的光束从管内射出，两道密码锁连续被切开。
　　　　09猛然打开休眠箱，向少女伸出左手说：“快出来！”
　　　　少女吃惊地望着09，不由自主地欠身伸出自己的一只手。两手相握，少女感到了09的机械手坚硬而冰冷。09突然一下子将还在迟疑的少女抱起，迅速放到箱外。
　　　　“我已经测定了你的体重。”09说着，迅速计算了一下，然后左臂向左平伸，右手的管状物转动调整着，对准了左臂与左肩的连接处。
　　　　少女大吃一惊，扑过来抱住09的左臂：“你要干什么？”
　　　　“我要用这只手臂代替你。”
　　　　“没有手臂你怎么驾驶飞碟？要切切我的手臂！”
　　　　“我可以独臂驾驶飞碟，我换一只手臂只不过是换一个零件而已。快闪开，时间不多了！”
　　　　少女泪光闪闪地把脸贴在09的左臂上，吻了一下，终于放开手。
　　　　蓝紫色的光束射向09自己的左臂。一秒，两秒，左臂与肩连接处由银白变成了通体透明的蓝紫色。终于，09的左臂被切断了，沉重地跌落在地板上。一个环形的零件从断臂断口内弹出，跳落到少女的脚边，被少女捡起。
　　　　09迅速把自己的断臂放入休眠箱，然后连休眠箱一起推入抛物舱。
　　　　少女打量着手中的那个环形零件，发现它的大小形状和自己的手镯几乎一模一样，也是银白金属的，比筷子略粗。只是那通体透明的蓝紫光还没有完全退尽，显得格外奇妙和美丽。
　　　　抛物舱显示重量的仪表上的红光线由长变短，最后只剩下一个小红点闪烁着。
　　　　“还差一点重量。”09回头对少女说，“请把你手中的零件放入休眠箱！”
　　　　少女犹豫了一下，看样子，有些舍不得。她灵机一动，迅速褪下自己手腕上那祖传的银手镯，而把那环形零件套在手上。少女有意将银手镯在09眼前晃动了一下，放入休眠箱，套在09那只断臂上。
　　　　仪表上的红点闪了一下消失了，变成了绿光。09迅速关上了抛物舱的内门，按动着操纵按钮。指示灯跳动了一阵，休眠箱连同09的左臂和少女祖传的银手镯—起被弹入了太空。
　　　　少女倚着舷窗向外看着，眼泪汪汪地目送着休眠箱、09的断臂和自己的手镯飘离飞碟远去。
　　　　09迅速回到驾驶位置上，时间只剩下最后30秒了。09果断地按动短距离超越时空飞行的按钮。6、5、4、3、2、1……倒计时数字到达“0”的一瞬，飞碟发出轻轻的嗡嗡声。飞碟外面的光晕由弱变强，颜色由桔红变黄变白最后变成蓝色。尽管飞碟透明舷窗有自动调整通光度的功能，飞碟内仍被映照得蓝幽幽的。但只有短短的一瞬，光晕由蓝变白变黄最后变回为桔红色，嗡嗡声也消失了。
　　　　“一切顺利！”飞碟光计算机通报着信息。
　　　　少女正惊喜地四下顾盼：“真奇妙呀！”
　　　　少女高兴得像个天真的小女孩，扑向舷窗，向外看着。窗外，白云朵朵，天空蔚蓝。向下是像沙盘模型一样的山峰、河流、田野和居民点。少女禁不住热泪飞泻而出。
　　　　09注视着少女可爱的神情，不由暗自赞叹：生命毕竟是美好的！
　　　　飞碟掠过长空，飞向隐藏在百慕大深海下的飞碟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