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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白无常-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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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怀玉一字一顿,十分认真地道:「由於不可知的因素,一只古代的菊石,突破了时间的限制,一下子从几亿年之前,到了现代。」
陈克生不由自主地在贬着眼,他到这时,才算到胡怀玉所谓的「丰富想像力」有了初步的了解,原来想像力竟然需要丰富到这种程度!他这时也同意了他主导教授对胡怀玉不客气的批评,也认为作为一个生物学家,想像力不必丰富到了这种地步!
他想了一想,才有了一个听来相当委婉的回答:「听起来,这样的假设,好像是甚麽幻想电影,或是幻想故事中的情节!」他在这样说了之後,本来还想打一个「哈哈」,令得气氛轻松一些的。可是当他向胡怀玉看去,看到了一张严肃无比的神情时,他再也笑不出来。
胡怀玉认真之极,并不觉得陈克生的话有任何开玩笑的成分在内,反倒十分同意,他一下子重重拍在实验桌上:「是啊,在那些情节,常有古代的,突破了时间的限制,来到现代的情形,人既然可以在时间中来往,菊石为甚麽不能?别说菊石也是生物,就算是物体,也可以在时空之间转移,我的一个朋友,就曾经历过一件怪事:一只打火机,忽然突破了时空的限制,到了千多年之前的一个古堡之中!」由於胡怀玉说得那麽认真,这才使陈克生吃惊,他不想再在这个问题上多说下去,只是道:「就算情形是这样,一个菊石可以转移到现代来,也必然有更多菊石会在现代出现!」
胡怀玉的双眼放光:「我倒宁愿把我转移到古代去,看看所有的古代生物!」
陈克生听了之後,偷偷地吞噬了一大口口水,没敢搭腔,而在胡怀玉看来无限渴望四亿年地球泥盆纪的风光之时,他提议:「是不是这就去找渔民问一问?」
胡怀玉忽然长叹一声:「我是一个现代人,如果回到了几亿年之前,不知道是不是能活下去?」
他在这样说的时候,还十分认真地抬起头,向陈克生望来,神情十分诚挚,一副想得到正确答案的样子。
陈克生没好气地道:「人类需要的生活条件,无非是空气、水和食物,泥盆纪时代,我看这叁大条件,都不成问题!」
胡怀玉的神情更加渴望:「嗯,水是没有问题,空气也没有问题,食物……」
他说到这,神情不免有点古怪:「烤叁叶虫不知是甚麽味道?不过,菊石是墨鱼的老祖宗,想来味道不会差到那里去!」
说到这里,他自感到十分幽默,哈哈大笑了起来:「或许还可以生吃,真豪华,活的菊石,可以作为食物,皇帝也不可能有这样的享受!」'。电子书:。电子书'
虽然说人的观点不同,对享受的观念,自然也不一样。可是作为一个生物学家来说,居然认为能生吃活菊石,是皇帝也得不到的至高无上的享受,这也未免怪诞得很了;陈克生有点不客气地讥讽:「你大约也不必担心丙种维生素的来源,大量的蕨类植物之中,总有几种是可以进食的,或许还十分美味可口!」
胡怀玉却一点也不理会陈克生的嘲讽,反倒一本正经地道:「那当然!」
然後,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作为一个生物学家,要是能把已绝了种的生物,都活生生地带到现代来,那是一种甚麽样的成就!」
陈克生不敢再说甚麽,他发现,自从胡怀玉一开始幻想,他不知道已浇了多少盆冷水下去。可是胡怀玉的幻想之火,非但没有被浇熄,而且越来越是炽烈,他倒不如甚麽都不说,任由胡怀玉自己去发挥的好。
胡怀玉在那样说了之後,想了片刻,神情十分认真,忽然又摇了摇头:「不行,把所有绝了种的生物都带到地球来……你是不是觉得目标太大了?」
他竟然严肃地徵询起陈克生的意思来,真令得陈克生啼笑皆非。
陈克生只好闷哼了一声,胡怀玉用力一挥手,像是他真的身处在地球的洪荒时代,触目所及,全是绝了种的古生物一样,他大声道:「我是一个海洋生物专家,还是别管陆地上和空中的生物,单是把绝了种的海洋生物带回来,已经够了!」
他又想了一想,神情也十分遗憾!叹了一声:「最理想的,自然是每一种都带上一对,那麽,可以使它们在现代再繁衍下去——」胡怀玉说到这,忽然住了口,现出了十分怪异的神情来,迟迟疑疑地问:「我的设想,以前是不是……有人提出来过?」
陈克生没有好:「不是有人设想过,是有人已经做过了!」
胡怀玉大吃一惊,双眼睁得极大,望定了陈克生,陈克生道:「旧约圣经上第一章,就记载着一个叫诺亚的,造了一艘大船,把许多生物,一对对地运上船带走?」
胡怀玉侧头想了一会,才点了点头:「诺亚方舟的故事,可以作多方面的解释,你这个解释,十分新颖,但未必和我们的设想一样!」
陈克生听到他居然说「我们的设想」,也不禁吃了一惊,觉得非更正不可。因为他感到,胡怀玉那种虚幻的想像,简直已超出一个科学家所应有的态度之外了。所以,他十分郑重地指着胡怀玉,更正:「只是你的设想,我没有这样想过。」
胡怀玉却盯着问:「那麽你的设想是甚麽?」
陈克生实在有忍无可忍的感觉,可是他又看出,胡怀玉的精神状态十分不正常,对於这样的人,不能用正常的方式使他的思绪回到常轨上来。不如索性和他一直胡闹下去,看看他可以发展到甚麽程度!
所以陈克生一扬眉:「我想到的是,我们不妨执行无常鬼的任务?」陈克生的话,果然起到了「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效果,胡怀玉呆呆地望了他半晌,才指着他:「无常鬼?那…
…是甚麽意思?」
陈克生「呵呵」笑着,指着胡怀玉——这时胡怀玉的脸色,十分苍白,陈克生便道:「你是白无常!」然後,他又指着自己:「我是黑无常,专门拘生魂——」陈克生根本是在胡闹,所以他说的话,听来已语无伦次,大是不知所云。可是胡怀玉十分认真地听着,听到这时,用力一拍自己的大腿,大叫了一声!
这一来,反倒把正在胡闹的陈克生吓了一跳,不知发生了甚麽事,在一刹那之间,他以为胡怀玉真的是神经病大发作了!胡怀玉在大叫了一声之後,立即道:「好设想,真好设想,比我的好多了!你的设想,可以实行我的愿望,真太好了!」
他一面说,一面用力拍打着陈克生的肩头,一副欢喜无限的神情。陈克生却只好苦笑,因为他只是在胡言乱语,根本没有甚麽设想;胡怀玉却说他的设想「好极了」,他自己也不知道是好在甚麽地方!
胡怀玉反倒替他解笑了这个问题:「我设想可以把所有绝了种的古生物带回来,那得用甚麽的工具来装载?只怕一万艘诺亚方舟都不够,可是你的设想,是把所有绝种生物的灵魂带回来,灵魂根本没有体积,一下子就可以来到现代,真是好设想!」
若是陈克生刚才已对胡怀玉的丰富想像力有叹为观足之感,那麽现在,他是绝对的目瞪口呆、五体投地。而且那也实在令他震惊,使他感到,自己胡闹下去,情形会更加糟糕!
因为,若是胡怀玉和他认真讨论起生物的灵魂是一种甚麽形式的存在,如何把它们拘回来等细节问题时,他就不知如何回答才好了!所以,他大声道:「我们该去找那些渔民孩子了!」
胡怀玉却想了半晌才道:「照你的设想,该有一门新的科学产生:生物灵魂学!」
陈克生抹了抹鼻尖的汗,没敢出声,一方面十分熟练地用一些药水,把瓷盘中那只活的菊石,浸了起来。
也许是陈克生的动作,把胡怀玉一下子从天马行空的设想之中,拉回现实生活中来。
他在那时候的样子,也十分令人吃惊,他陡震然动了一下,看来,他整个人的外形,并没有甚麽不同,可是神情却整个变了,看起来十分诡异,十足像是刚才他的灵魂被无常鬼拘走了,这时又被送了回来了一样!
他有相当疲倦的神色,伸手在自己脸上,重重抹了一下,然後才道:「去找他们吧!」
他和陈克生一起走了出去,一路上和研究所的职员打着招呼,胡怀玉驾一辆吉普车,他的说法是:「可以有更好的视野,使自己目光接触到大海。」陈克生观察力十分敏锐,他留意到胡怀玉在说到「大海」的时候,有十分复杂的神情,表示他的内心世界对海洋有感情。
陈克生心想,胡怀玉是海洋生物学家,他创办了那样具规模的研究所,自然对海洋十分热爱。一直到很久之後,他才知道胡怀玉的上代,是纵横海上的海盗,他对海洋有极度的热爱,可是一提起海洋来,又使他联想到了祖上的不光采事业,令他感到自卑——当真是复杂之至。
二、胡怀玉企图捞起海中鬼魂
离开了研究所之後,胡怀玉驾车,沿海行驶,看到有泊在岸边的渔船,和在海边游玩的小孩子,就停下车来问。停停问问,驶出了七八公里之後,当他们走向一群正在海边追逐嬉戏的孩子时,胡怀玉大叫了一声:「是他们了,就是他们!」
他的叫声吸引了孩子们的注意,一起向他围了过来,这几个孩子,都几乎全身精赤,皮肤黑得发光,一看就知道是渔家的孩子。
胡怀玉指着其中的一个道:「你还记得我?你卖过一个古里古怪、圆的大螺给我!」
那男孩笑着:「记得,好吃吗?我不喜欢,腥气得很!」
胡怀玉吸了一口气,这世上,不必幻想,还真的有人吃过活的菊石!
他摇了摇头,也不知道他想说不好吃还是说他没有吃过,他问得十分清楚:「你是从哪里捉到这只大螺的?」
那个孩子摇头:「不是我捉的,是我叁叔用网网上来的。」
孩子的叁叔,自然是渔民,陈克生这时也紧张了起来:「你叁叔在哪里?」
孩子向不远处一指:「在船上!」
离岸不远处,有几艘中型的渔船停着,胡怀玉忙道:「请你叁叔来,我有重要的话问他!」胡怀玉深知调兵遣将之妙,说着,已数了几张钞票,放在孩子的手中,孩子也不含糊,一下子把钞票紧抓在手中,然後问:「这是给我的,还是给我叁叔的?」
胡怀玉连声道:「只给你的——找你叁叔问一些事,我不会白花他的时间!」
附近海面上的渔船,都知道这个古怪的研究所所长是一个大富翁,那孩子一声欢呼,向其他的孩子一招手,大家一起全向海水奔去,不一会,水花四溅,一群孩子都已投进了海水之中。
这些自小就在船上长大的孩子,一到了海中,游起水来,就像是鱼儿一样,只见海水中泛起了一股一股的白线。
那全是孩子们在游水向前时颠起的浪花。
这是一幅充满了活力的景象,看得陈克生心旷神怡。不一会,已看到孩子们纷纷攀上了船,又过了不一会,看到一个成人,出现在甲板上,以手遮额,向岸边望过来,胡怀玉忙向他挥手。
那成人走到船尾,跃进了一只舢舨中,就向岸边划了过来。
@奇@那人上了岸,肤色粗黑,是一个十分扎实的渔民,约莫叁十上下年纪,笑嘻嘻地道:「胡所长,你还记得我吗?去年,你向我买过一条死鱼,那条鱼烂腐了,你连说可惜!可惜!」
@书@胡怀玉「啊」地一声:「是啊,我记起来了!」他说着,转头向陈克生:「上次我看到他倾倒的一桶死鱼之中,有一条像是古代的无脊鱼!」
陈克生怔了怔:「是就是,不是就不是,甚麽叫作「好像是」?」
胡怀玉叹了一声:「鱼身已经腐烂不堪了,所以不能肯定,我买了之後,也没有作进一步的研究,看来他专门找到古代海洋生物!」
那渔民自然听不懂两个生物学家的对话,只是笑嘻嘻地望着胡怀玉:「听孩子说,所长买了那只又圆又扁的螺去?那东西有用?」
胡怀玉道:「很值得研究,我还想要!」
渔民摇了摇头:「我打了一辈子鱼,也是第一次找到这样的螺!」
陈克生忙道:「那麽,请告诉我们在哪里找到的?」
那渔民搔着头,现出十分铸躇的神情:「叫我说我说不出来,可是叫我去,我会去!」
渔民的作业方法相当原始,也没有甚麽标准海图可供参考,到甚麽海域去捕鱼下网,全凭经验行事,胡怀玉知道这种情形,所以他忙道:「带我们去。」
渔民侧着头,神情像是很艰难。胡怀玉向他的船看去,看到甲板上正有人在整理鱼网。
他知道渔民在一次出海之後,必然有一个时期的休息,整理渔网,补充燃料,等候下一次的鱼汛期……等等。所以,他又递了一叠钞票过去:「你先收着,等我回到研究所,再开支票给你!」那渔民向手上的钞票看了一下,已是大喜过望,连声答应。陈克生虽然自己也出生在富有的家庭,可是看胡怀玉花起钱来像流水一样。也不禁暗暗咋舌,心想着研究所的规模,不知要多少创办费维持。看胡怀玉这种幻想多於实际的人,可以肯定不是甚麽商界奇才。
他钱是从哪里来的?这时,陈克生虽然心中起疑,可是自然不会问。若干时日之後,陈克生和胡怀玉稔熟了,他曾在一起和胡怀玉喝酒时问了一句。胡怀玉的回答是:「我上一代留下了很多财产给我!」
令陈克生大惑不解的是,胡怀玉在这样回答的时候,竟然神情扭怩,十分不好意思,而且也显然不想再进一步地说下去!
这些是题外话。却说当时,那渔民约了他们,叁小时之後再来,他好去补充燃料,胡怀玉和陈克生两人十分高兴,又立刻回到了研究所,开始工作。
他们把那活菊石的动物体,小心地自贝壳中取了出来,总算还相当完整,一面小心观察,一面记录下来——先用口述的记录,事後再作整理。
两个人一开始工作,就忘了时间,直到那渔民找上门来,两人才连声道歉,上了船,才感到饥肠辘辘,又劳烦叁婶(渔民的妻子)煮了一大锅饭,用自晒咸鱼佐膳,香美无比,陈克生和胡怀玉相对大笑,都认为是生平吃得最舒服的一餐——科学家往往有这种异於常人的行为,如爱迪生把怀表当鸡蛋放在水中煮之类,不足为奇。
船开航的时候,是傍晚时分,夜航时,那渔民十分有经验,毫不犹豫。
到了午夜时分,两人正在甲板上躺着,在海风的吹袭下,大有睡意之祭,那渔民过来告诉他们:「到了,我就是在这里拖网作业,有时落网深了一些,连海底的沙一起拖起来,当然起网的时候,沙会漏下来,不过我相信那只怪螺,是在沙中的。」
渔民的经验丰富,科学家知识在行,双方交谈所使用的语言方法虽然不同,可是并无沟通上的困难。
胡怀玉和陈克生听到这里,互望了一眼,都已经有了利用吸沙船来寻找活菊石的计划——各位看到这里,一定早已明白,何以这个故事一开始,陈克生这个人,会在烈日之下,在进行挖掘海沙的工作了。兜了一个圈子,故事终於使听的人知道了一个悬疑的结果,但立刻又进入另一个悬疑之中,这是说故事的好方法之一。同时,他们两人这时,也心急得很,胡怀玉道:「是不是可以请你下一网?」
渔民征了一征:「所长,我们晚上……都不下网,就是会把……海里的冤魂网上来!」
胡怀玉听得哈哈大笑:「渔网又不是无常鬼,哪有拘魂的本事!」渔民的神情变得十分害怕,竟然在根本没有甚麽人推他的情形下,不由自主,退开了两步,嗫嚅着:「一代一代,都那麽传说,我们夜晚不下网的!」
胡怀玉有点不耐烦了,取出了支票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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