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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尔文的阴谋-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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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没有丝毫关系似的。
第五天,不好的一幕发生了。一名水手将一位年长的印第安人推出了边界,“老先生”给激怒了,他向水手脸上吐了口水,又打出一个让人毛骨悚然的手势:他装出要扒了水手的皮吃掉他的样子。查理回想起杰米几个月前给的警告。菲茨洛伊命令手下在岸上竖了些靶子,演示给雅马纳族人看英国手枪是干什么用的。当地居民听到枪声向后畏缩,成群结队后撤,到了晚上便莫名其妙地全部消失在群山中。第二天早上,他们却又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回来了。
尽管气氛有些紧张,菲茨洛伊依然执行着他的计划。将马修斯留在营房内,他说要做个试验,小猎犬号要沿海峡继续航行一周左右,去勘探西部海湾,然后归来查看传教工作进展得如何。这个十多岁的孩子在船上享受了最后一顿尽兴的大餐,这些食物他几乎还没尝到过。饭后他被带有强迫意味地送上岸。他坐在船尾,头仰着,挂着同样漠然、僵硬的笑容。船手们粗犷地唱着曲儿,好像是皆大欢喜。杰米和另两名火地人被另一只小船送上了岸。
水手们从小船里望去,岸上,白皮肤的年轻人和他的三个同伴正朝他们的新居走去。他们前面是一群安静的雅马纳族人,人群分开来让他们通过,又在四周紧紧相随。他们逐渐走出了视线。小船一回来,小猎犬号便启航了。
刚好9天后,小猎犬号归来了。
船靠近了,水手们有种不祥的预感。他们看到岸上的印第安人穿着彩色格呢布条和白麻布条——这些饰物只有基地才有。
查理担心,这些人是不是把那个青年给干掉了。船到伍尔利亚时,数十只木船靠了岸。约百名火地人聚拢来。他们身上涂满了红色和白色条纹,颈上、头发和腰里缠着几根布条——显然是产自英国的布料。
菲茨洛伊驾只尖尾长艇,他站在船头有些许紧张。船一触岸,雅马纳族人便围上来,叫着“雅马纳刍呐”,抓住船索要礼物。突然,马修斯现身了,正沿岸跑来。这让船长如释重负。马修斯跳下水,跃上小船,回到小猎犬号,他兴奋得发狂。
船上,他讲了自己惊险的经历。他说前几个晚上倒还平安无事,不过后来,来了一群陌生人,更好斗的印第安人。愈来愈多的人挤进他的小屋,纠缠不休,他们或恳求或胁迫,软硬兼施。他们盗走他的财物;他若试图阻止,他们便勃然大怒。他们两度携来巨石块,威胁说要砸破他的脑袋。最后一晚,他们将他按倒,用牡蛎壳夹掉他的胡须。他说如果自己再被迫回去,想必会被杀掉。
菲茨洛伊由船员围着,走上岸奔向小屋。屋里,他见到了那三个留守的火地人:杰米也遭过抢劫和虐待,他不再穿奇装艳服,身上还留着不少疤痕。只有约克这个硬汉控制住了局势,他守住了自己的地盘,击退了任何威胁他本人和火地的家伙。不过,即便船长一再催促,三人都不想再离开故乡回到英国。
菲茨洛伊分发给印第安人最后一次来自马修斯存货的礼物。他希望这些礼物能让杰米生活之路更平坦,或许也可以给某天某个沉了船的英国人施以人道救助。马修斯请求船长将自己带到遥远的新西兰,那儿他有一个也在作传教士的哥哥。菲茨洛伊爽快答应了。
离开伍尔利亚的那个晚上,查理和菲茨洛伊单独会餐,他很少见到船长如此沮丧。他意识到就在这短短一日之内,这个汉子三年来萦绕心头的梦想——将上帝的精神和语言传给穷人们和未开化的居民——就要彻底破灭。
菲茨洛伊略带抑郁地讲道:“我仍然坚信我们都是亚当和夏娃的子女,尽管有些人和我们比起来离伊甸园更远一些,尽管他们失去了对天堂的任何形式的记忆。”
一周后,作了另外一番考察的小猎犬号再次归来,以看看这三个迁来的火地人干些什么,生活得怎样。这一次情形大为平和:湾里女人们划着独木舟捕鱼,岸上几个火地人也没什么动静,对英国人明显失去了兴趣。房子也重修过了,遭了践踏的花园里也长出了几株菜苗。
三个人没有怨言,只是杰米,他邀了菲茨洛伊、查理和麦考密克到他房子,说他感觉自己被利用了,因为他们根本没去拜访他的村庄。
“你们讲过要到我的家园,你们不讲信用,没有去见我的家人,没有去见我们的首领。”
菲茨洛伊立即给了他答复。也许三个火地人都还健在,让他有种解脱感;也许他隐隐期望自己精心培育的精神的种子仍有希望萌芽。他站起身,以一位德高望重的老船长的身份握住杰米的两只手,闭上眼睛,昂起头,像位野营布道会上的牧师。
“首先我们还有很多的工作”,他庄严地说:“不过上帝作证,我向你保证我们会回来,来后我们会和你一道去探访你的村子,去见你的族人,去和你们的大首领交谈切磋。”
小猎犬号再次启航,奔着大西洋向东驶去。查理感觉,菲茨洛伊又对它的伟大试验新增了一线希望。不过船长极少谈及这些,好像一谈及便会中了咒语彻底泡汤。
过了近一年时间,菲茨洛伊得以履行诺言,驾船归来。
这期间,小猎犬号折回一直驶到蒙得维的亚,绘制了南美洲和福克兰群岛的东部海岸线。为完成这项工程,菲茨洛伊接受了沙利文的建议,决定再购置一艘大船。他自掏腰包1300英镑,购买了一艘美国捕海豹用的船,将其改装,命名为探险号,用以绘制浅滩和较浅的小港湾,由沙利文指挥,他带上了麦考密克同行。
这项工作要求是如此严格和费心耗神,而且海岸又险峻,因而不断遭遇挫折。菲茨洛伊的干事在一次探险中丧生,几名船员失踪。奥古斯塔斯·厄尔,一位老艺术家——查理的好友,病得不能跟船前行,只得由康拉德·马顿斯替代——这个研究鸟类迁徙的吉卜赛人很快便适应了船上生活。
查理在船上的形象愈来愈佳。他的性情——自立、活力、热忱——在艰难困苦中显现出来,不止一次他充当了英雄的角色。有一次,探索干旱贫瘠的巴塔哥尼亚地域深处的小分队陷入了绝对困境:疲乏虚弱,口干舌燥。菲茨洛伊和其他队员都走不动了。查理独自一人蹒跚前行,寻到支援,拯救了大伙。另一次,岸上一伙船员给冰川美景迷住了,他们没有意识到危险,思维敏捷的查理奋力跑去将他们乘的船划开,才避免了大船遭冰川带来的巨浪砸散的悲剧。
出于感激,菲茨洛伊先后以查理的名字给一片水域和一个海岬命名——“达尔文海峡”和“达尔文峰”。此举招致了麦考密克的不满,他几乎掩饰不住自己的妒忌。这位医生向沙利文抱怨说,船长以站不住脚的托辞给里程碑如此命名,从而贬低了那些理应享受此待遇者的声誉。
不过大多数时间里,船抛了锚抑或船员们有了摩擦,麦考密克都无动于衷。他的脸上罩着一层漠然制成的面具。作为为数不多的擅长骑马的人之一(绝大多数水手对陆上交通都一窍不通)。他有时随同查理游玩或打探搜寻标本和试验品,尽管每次他都落在后边,不过倒也发掘出不少东西。查理全都豁达地帮他带回。
查理在路上呆了数月,整天兴高采烈。他更加乐于将自己锻炼得坚韧强健。南下时,在结了冰的海岸上,他或做个长足旅行或去猎海豹。他睡在勉强将就的帐篷里,穿着件起了皱的皮大衣。他蓄着一脸络腮胡子,长得五指并拢都抓不过来。北上时,气候比较宜人,他步行的路程也更远,有时在几百英里外与小猎犬号碰头。菲茨洛伊最终勉强同意他从里奥内格罗到布宜诺斯全程600英里距离的陆路上步行过去。这段行程中有很多地方,西班牙人都在和土著印第安人作战。
查理非常喜欢这一旅程。他挎着枪,与一列武装的加乌乔牧人骑马同行,以作掩护。他敬佩这些人的勇敢甚至是野蛮,也开始称呼自己土匪。最后,他还学会了掷系有石头的绳索。他常去猎鸵鸟。鸟儿们四散逃跑,乘风扬翅的场面很是逗人。晚上他就着营房的灯读《失乐园》。他读得如此频繁,都设计出了一种游戏:竖起书让它随意打开,然后随意选上一篇,读后便头枕马鞍,迎着星光躺下,聆听他从未听过的夜里鸟儿虫儿的乐音。
一天,他走进了胡安·曼努埃尔·罗萨斯将军统治的区域。这位臭名昭著的凶狠头目拥有一支私家军队。其对付印第安人的策略便是围住村庄将男女老少全杀光。这个据说是个危险分子、尤其是笑起来最狠的将军听说有个英国人到此,便将他邀到营房,以礼相待。查理对其骑术印象颇深。他能爬上方台,跳到一匹待驯之马的背上,骑得它筋疲力尽。罗萨斯将军给了他一个通行证件,并不停地大笑。
这段经历满足了他探险的胃口,也是他最充实最愉快的一段生活。他感觉自己就是小说中的浪漫英雄,沿着南美大草原边界骑马漫行,阅尽所有英国人未曾见到过的美景和鸟兽。比起这儿,什罗普郡好像太小了,那儿的生活也太乏味了。
他终于到了布宜诺斯艾利斯市郊,却给一场军事叛乱阻住了步伐。罗萨斯将军正围攻这座城市。查理提及将军的名字,出示了他的通行证,尽力穿过了封锁区,不过却发现小猎犬号早已不在。他哀叹自己给落在后面了。
其实轮船刚刚穿过蒙得维的亚区内的拉普拉塔河口。查理沿途多次施以贿赂打通关口,终于与小猎犬号会合。与菲茨洛伊聚餐时,他向船长讲了自己的历险记。菲茨洛伊也给他讲了猎豹船上有一个人迫切想早日出发,要让查理独个回家去。
“我打赌你肯定能猜出提这个主意的老兄是哪个。”他笑言。
查理没必要猜,他心知肚明。他也没有笑,笑不出来。
那天晚上他又竖起《失乐园》让它随意打开,不加选择地读上一篇。这篇竟是那么适用于他。莫非正是对他心态的写照?撒旦对人类穷追到底,欲毁之,他骗来天使长乌列保护自己,将自己化身作小天使:
无论是人还是天使都摆脱不掉
虚伪这个恶魔,他隐身四处游动,
唯有上帝才看得见……
两周后,船再次驶入小猎犬海峡,直奔伍尔利亚。大伙迫切想知道基地以及那3个火地人情况如何。即便从远处望去他们也能看出那儿一片废墟,两间小屋坍塌了,只剩下光秃秃的木架子在那儿,菜园也不见了。
不过有一间小屋还成样子,房里走出杰米。他和刚找的老婆划着木船过来。大伙打量了一会儿才认出他来。他只扎了一块腰布,瘦得肋骨都显现出来,头发披散着,脸上也描了色纹,他示意大伙跟他上岸。正要坐下聊聊,他又跑进小屋。不一会儿,他走了出来,换了装,穿上了裤子,衬衫和夹克——衣服穿在他身上显得肥了。他老婆呆在小屋里,羞得不敢见这些外族人。
他说约克和火地早就离开了,他的财物大都被拿走了。不过他很知足。“你们答应过的,我等了好久了。这次你们要去拜访我的国家。”
“是啊,”查理说,“我们不是来了?”
菲茨洛伊决定亲自领航并随船维持秩序。几个船员已经厌恶了这个地方,时而发出反叛的声音。马修斯见到他曾住过几个恐怖的星期的地方现下这么寂静和荒凉,不由情绪一振。查理、麦考密克和马修斯则打算到了之后要走访这个村子。
菲茨洛伊带领他们跨过山头,进了树林。杰米想到自己梦想了那么久的场面就要出现了,高兴得手舞足蹈。
斜上空,乌云密布,云块又黑又厚。时而能看到几下闪电照进树林,因为隔得很远,几乎听不到雷声。
第十六章
休正睡得迷迷糊糊的,忽然听见女房东拖着脚步朝他房门走来。她轻轻敲了敲门——有电话。他匆忙套上衣裤,拉开门,大厅里电话的听筒正摇摇晃晃地垂在那儿。他瞧了瞧近处书架上的一座中式时钟,刚刚早上7∶30。那英国妞这时打电话干嘛?
“你好。”
“休,我是布丽奇特。”
“嗨,你好。”
“我没吵醒你吧?——是吗?”
她的口气告诉他,他不该起那么迟。她还是老样子,精力充沛,神采奕奕。
“事实上,你吵着我了。”
“可不管怎么说,该起来了。”她停了停,让他听清楚。“我想请你吃饭,今晚8点。”
“你安排了什么人介绍给我吗?”
“的确是这么回事,不过我相信你会来的。”
“把地址给我。”
“你坐晚上6∶10的班车,埃里克会去接你。啊,等一下,我也会去的。我刚想起来,他不知道你长什么样。”
“不要紧,把地址给我就行。”
她又加了几句,“顺便说一下,很抱歉吵醒了你,你听上去情绪有点低落啊?”
“不,不,没有。我就是说话声音低了点。我很好。”
他的确如此。
休悄悄溜回房间,看了看还在熟睡的贝丝。她背对着他——他能看到她肩膀处柔滑的曲线。她搂着枕头,靠在脸颊上。右腿从被单里斜伸出来,柔嫩的膝盖裸露着,大腿上细小的青色脉管清晰可见。
他想叫醒她,最后还是决定算了。他穿好衣服,从墙角找回扔在那儿的袜子,把她的衣服分出来,叠好放在椅子上,又把她的内裤和系带拿出来,放在最上面。
他留了张条子,提醒她他要在早上出门。他还想加点俏皮话,可最后还是决定记点实用的东西——怎么使用咖啡机,浴室在客厅,还有要躲着凶巴巴的女房东,最后他以3个X结尾。
到伦敦的时候,太阳已经出来了。他决定搭到泰晤士的游船去他的目的地。在格林尼治的国家航海博物馆,他在国会大厦下的码头上了船,那时大本钟敲了11下。他在船头上找了个座位,吹着风,觉得有点累,倒不是因为一夜未眠,而是因为不停地做爱,聊天,再做爱,一直折腾到天亮。不过这种累了的感觉还真不错。他微笑地看着那个口若悬河却又总是老生常谈的导游。河面很高,减少了臭味,河水闪闪发光。船一路经过圣保罗大教堂,环球大剧院,泰特英国现代艺术博物馆和岸边危险的堤坝。
船进港后,休大步沿着斜坡走向气象台,接着拐进一座长而低的建筑。里面很凉快,大理石的地面,墙也很厚。接待员把他带到研究室。他向那个身型瘦长、嗓音尖利和额头宽宽的档案管理员作了自我介绍。
那人耐心地听了休的请求——察看小猎犬号档案中的资料,尤其是船长的航海日志和所有工作人员及乘客的名单。休想知道那些因为某种原因而没有完成航行的人的姓名,或是那些离开的和死去的人的名字。特别是,他想弄清楚菲茨洛伊是否记录了那些他没有写进书里的异常的事故。
管理员友好又令人泄气地摇了摇头,让他等一下。几分钟后他回来了,拿着一本放在柜台上的影印本,里面有一点菲茨洛伊的手迹碎片,已经很难辨认,但大部分是空白的,中间还有个洞。
“抱歉,让你失望了,”管理员说。“但弄成这个烂模样并不出我所料。有关小猎犬号,你知道……这几年那么多人来这儿翻阅这些文件,复印它们……那时我们的维护能力还没到今天的水平。恐怕就这些了,我再没有航海日志的记录了。海军部也没了。我知道没帮上你什么忙。”
布丽奇特在艾尔金·克莱森特的宅院华贵而古色古香,跟休想像的完全一样——四层楼的砖房,奶油色的凸窗,石板小径,前门边还有棵紫杉树。
按门铃前,他先从一个半遮荫的窗户向里望了望。一张时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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