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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不读鲁迅 老不读胡适-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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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鲁迅开的严可均《全上古……隋文》,全名应是《全上古三代秦汉三国六朝文》,没有“隋”文。胡适的书目里有此书。 
  鲁迅开的《全上古……隋诗》,是丁福保编的,胡适在“文学史之部”开的《全汉三国晋南北朝诗》,注明“丁福保编”,想来该是同一本书,只是书名稍异罢了。附带说一下,寒舍藏有逯钦立辑校的《先秦汉魏晋南北朝诗》,中华书局的《出版说明》中说,逯先生所依凭的是近人丁福保所辑的《全汉三国晋南北朝诗》,可见胡适开的书名是准确的,鲁迅开的书名只能说意思是明白的。不管全名叫什么,这本书里没有“隋”诗是真的。 
  吴荣光的《历代名人年谱》,胡适开的书目里有。 
  鲁迅开的《四库全书简明目录》,胡适开的是《四库全书总目提要·附存目录》,只能说是一简一繁,不能说是两本书。梁启超开的是《四库全书总目提要》,与胡适同。 
  鲁迅开的《世说新语》,梁启超开的书目里有。 
  鲁迅开的《论衡》,胡适开的书目里有,梁启超开的书目里也有。 
  鲁迅开的《抱朴子》,胡适开的书目里有,梁启超开的书目里也有。 
  也就是说,鲁迅开的书目,和胡梁二人开的书目,并无质的不同。公道地说,鲁迅开的书是很精辟的,针对性很强,很适合一个刚上大学中文系的学生的阅读量。而胡适的确实是太滥了,若说是针对广大青年学生,还是梁启超的好些,量不是很大,针对性也还不偏。   
  鲁迅真的反对读中国书吗(2)   
  在“青年必读书”应答中,我们只能说鲁迅的心态不是很正常,多多少少,有意气用事的成分。 
  这种事不能开了头,一开了头就没法收拾了。回过头来反省的可能很小,只会越来越往极端里走。没办法,人生就是这么复杂,这么微妙。     
  闲话事件中的纠缠   
  周作人首先发难(1)   
  一九二六年春天发生在北京文坛上的“闲话事件”,鲁迅并不是主力。 
  主力是他的弟弟周作人。其时兄弟已经失和,但在对付英美派上仍是同心协力的。 
  再大的事件,也多是由小事引起的。这次事件也不例外。闲话事件是由陈西滢在《现代评论》上发表的一篇《闲话》引起的。 
  陈是《现代评论》的编辑。从创刊起(一九二四年十二月),就在刊物上写一种随笔类的文章,很随意,当下有什么话题就说什么,没有当下的话题,就谈点往事,羼杂点朋友间的交往什么的。有时一篇之中分成三两段,一段谈一个话题。 
  最初还是有篇名的,比如创刊号上的就叫《“非列士第恩”》。“闲话”这个总括性的题名,也不是他先叫的。是张奚若先叫的。一九二五年四月十八日出版的第一卷第十九期上,首次出现《闲话》的篇名,署名奚若,就是张奚若。张接连写了三期,到第二十二期,同是《闲话》,署名就成了西滢。从此以后,这个总括性的题名,就成了一个栏目,由陈西滢独自写下去。每期也不再起什么题名,就直筒筒地叫《闲话》。 
  写了半年,越写越油了,过去还多谈时政,大概接受了鲁迅攻击的教训,尽量避开时政,写些较为轻松的东西,谈谈艺术啦,人性啦什么的。该出事的时候,还是要出事的,怎么避都避不开。一九二六年一月九日出版的《现代评论》第五十七期上,有篇《闲话》,是谈法国文学家法朗士的,后来出版《西滢闲话》时就改叫《法朗士先生的真相》。这是一篇专谈法朗士(France)轶事的文章,写得很滋润,也很风趣。比如谈法朗士的文字风格和他是怎样修改文章的: 
  法郎士的散文像水晶似的透明,像荷叶上露珠的皎洁,是近代公认为一时无两的。他的功夫可大了。孛封(Buffon)的名言“天才是无限的耐心”,法郎士虽然对白郎教授谈话的时候竭力的否认,他自己的作品就是极好的证据。他同孛崔生说他同雷南(Renan)一样,每篇文得改六七遍,才像他自己的作品。他说:“想像力我是没有的,耐心我可不是没有的。”“我很少得到灵感的助力。我的笔没有抒情的力量。它不会跳,只会慢慢的沿着道儿走。我也从不曾感到过工作的沉醉。我写东西是很困难的。”他写了一些东西便付印,付印后得校对五六道,先修改它的字句,再去掉一切多余的字句,然后他用剪子把所有的句子都剪破了,再好像玩着练耐心的玩意儿似的,把一句句的句子来配对,配好了又拆散,又找另外的匹配,单一节文章他就造起了三十遍。末了他喊道:“胜利了!收尾的句子现在变了开头的了。” 
  这样的话,自然引不起什么争论,别人一评论就出事了。 
  评论的是徐志摩。他在自己编的《晨报副刊》上写了篇《“闲话”引出来的闲话》。 
  一九二五年春天女师大风潮中的论战,徐志摩没赶上,他到欧洲去了。这年八月初才回到北京,不久又去南方,直到九月间才回来,一回来就接手办《晨报副刊》。一九二六年一月九日刊载西滢《闲话》的《现代评论》出版,一月十三日的《晨报副刊》上,他的文章就登出来了。 
  这篇文章得细细分析。一起首先说: 
  西滢在《现代评论》第五十七期的“闲话”里写了一篇可羡慕的妩媚的文章。上帝保佑他以后只说闲话,不再管闲事!这回他写法郎士:一篇写照的文章。一个人容易把自己太看重了。西滢是个傻子;他妄想在不经心的闲话里主持事理的公道,人情的准则。他想用讥讽的冰屑刺灭时代的狂热。那是不可能的。他那武器的分量太小,火烧的力量太大。那还不是危险,就他自己说,单这白费劲。危险是在他自己,看来是一堆冰屑,在不知不觉间,也会叫火焰给灼热了。最近他讨论时事的冰块已经关不住它那内蕴或外染的热气——至少我有这样感觉。冰水化成了沸液,可不是玩,我暗暗的着急。 
  应当说,“他妄想在不经心的闲话里主持事理的公道”这样的话,是讽刺鲁迅的。还有一段,也大可考究。是这样的: 
  西滢的法郎士实在讲得不坏。你看完了他的文章,就比是吃了一个檀香橄榄,口里清齐齐甜迷迷的尝不尽的余甘。法郎士文章的妩媚就在此。卡莱尔一类文章所以不耐咬嚼,正为它们的味道刚是反面,上口是浓烈的,却没有回味,或者,如其有,是油膏的,腻烦的,像是多吃了肥肉。西滢分明是私淑法郎士的,也不止写文章一件事——除了他对女性的态度,那是太忠贞了,几乎叫你联想到中世纪修道院里穿长袍喂鸽子的法兰西派的“兄弟”们。法郎士的批评,我猜想,至少是不长进! 
  这一段的问题出在什么地方,后面再说。 
  徐志摩的文章是十三日刊出的,想来周作人当天或第二天就看到了。据《周作人日记》载,这几天他有点发热,十七日“上午不睡写小文”。这篇小文便是后来刊出的《闲话的闲话之闲话》。写好后便寄给徐志摩,附信说让他看看,“要登也可以”。 
  十八日这天,徐志摩出城到清华去了,晚上回来正愁下一期的稿子,见了周作人寄来的文章,“好不叫我开心:别说这是骂别人的,就是直截痛快骂我自己的,我也舍不得放它回去,也许更舍不得了”。于是当晚便将稿子编起。当然,他也意识到自己的文章惹下了祸,同时写了篇《再添几句闲话的闲话乘便妄想解围》,与周作人的文章,一起在一月二十日的《晨报副刊》上刊出。   
  周作人首先发难(2)   
  且不说周作人的文章,先说徐志摩的文章。 
  徐在文章中,首先承认了自己的孟浪。 
  他检讨自己那篇《“闲话”引出来的闲话》中的过失。外国作家中,他也很喜欢法郎士,去年十二月,曾写过一篇《法郎士的牙慧》,载十二月三十日《晨报副刊》。说是去年,不过是十几天以前的事。那天晚上,为下一期刊物凑稿子时,“本想再拾一点法郎士的牙慧的”,碰巧前一天晚上,临睡时看了西滢那篇谈法郎士的《闲话》,“实在佩服他写得干净,玲巧,也不知怎的念头一转弯,涂成了一篇‘西滢颂’”。当晚发了稿就睡,心里也没什么“低哆”。第二天起来才想起,昨晚写的文章中,至少有一句话是不妥当的。 
  哪一句呢,就是“唯一的动机是怜悯”这句。他觉得,拿这句话给法郎士,不免遭到“此话怎讲”的责问,若说西滢,那简直有些挖苦了。再下一天,北大同事江绍原,也挑他这个毛病,“那实在是骈文的流毒,你仔细看看全句就知道”。 
  现在我们来看看,江绍原指出的,可真的是徐志摩写文章的毛病?徐文中这句话是:“他还是他的冷静,搅不混的清澈,推不动的稳固,他唯一的标准是理性,唯一的动机是怜悯。”这里,实则关系到中国文人写文章的一个内在规律。汉语写作,要想文辞优美,句子舒畅,一个不二法门便是对仗,词的对仗,句子的对仗。句子的对仗,就是骈体。像徐文中的这句话,就有两个对仗的句子。一个是“搅不混的清澈,推不动的稳固”,一个是“唯一的标准是理性,唯一的动机是怜悯”。会写文章的人,都免不了这个毛病。不是毛病,而是深谙汉语句子的规律。对仗本身没错,只看你对得好与不好。深谙汉语这个规律的人,有时也就免不了凑句子,这就是以辞害意了。应当说,徐志摩这两个对仗句子,都还是不错的。前一个尤其好。后一个,就是徐志摩自己说的,有点勉强。不是说句子不好,句子是好的,只是他觉得,这样的话用在法郎士身上不那么恰当,用在陈西滢身上就更不恰当了。可惜他第二天起来,只是那样想了想,若是要改还是来得及的。到再一天江绍原提出来时,已不可更改了,刊物已印出来了。 
  再就是,他的文章中说陈西滢对女性的忠贞,并无别的什么深意,“我也只想起他平时我眼见与女性周旋的神情,压根儿也没想起女师大一类的关系”。 
  这是徐志摩的自责。应当相信,还是真诚的。他承认自己对西滢的评价有不妥之处,但不明白周作人为何会生这么大的气。 
  现在再来看看,陈西滢的这篇文章,还有徐志摩对陈西滢的评价,怎就一下子引起了周作人的反感。 
  周作人的文章,起因于徐志摩对陈西滢的夸奖,却无意跟徐志摩纠缠,仅只说:“徐志摩先生是超然派的人物,是专门学文学的,自然很可靠了,我们理当洗耳恭听,好知道那闲话的真价值”。几句话带过,便气势汹汹地扑向陈西滢: 
  现在中国男子最缺乏的实在是那种中古式的对于女性之忠贞……忠贞于一个人的男子自然也有,然而对于女性我恐怕大都是一种犬儒态度罢。结果是笔头口头糟蹋了天下的女性,而自己的爱妻或情人其实也就糟蹋在里头。我知道北京有两位新文化新文学的名人名教授,因为愤女师大前途之棘;先章士钊,后杨荫榆而扬言于众曰:“现在的女学生都可以叫局。”这两位名人是谁,这里也不必说,反正是学者绅士罢了。其实这种人也还多,并不止这两位,我虽不是绅士,却觉得多讲他们龌龊的言行也有污纸笔,不想说出来了。总之许多所谓绅士压根儿就没有一点人气,还亏他们怡然自居于正人之列。容我讲句粗野的话,即使这些东西是我的娘舅,我也不认他是一个人。像陈先生那样真是忠贞于女性的人,不知道对于这些东西将取什么态度:讥讽呢,容忍呢?哈,哈哈。 
  周作人是个平和的人,平日为文,雍容有度,偶尔来点小幽默,也很少伤及对方的情面。像这样火气冲天,尖刻狠毒的文字,在周氏的文集中,可说是仅有的一篇。“现在的女学生都可以叫局”,等于说现在的女学生都是娼妓,暗示陈西滢说过这样的话,身为大学教授,说这样的话还叫人吗! 
  是什么使周作人这样恼羞成怒呢,对世事的愤慨么?几个月前北洋政府教育当局迫害学生,他也没发这么大的火。是忌恨这班留学西洋的同行么?以他在文坛的地位,以彼此的年龄(他四十一岁,陈三十岁),似乎也犯不着。再就是,他和陈西滢两人,虽在女师大风潮中处于对立的地位,并没有什么直接的冲突。此前一直相处的不错,互有借重,也还融洽。如此怒目相向,重拳出击,从人之常情上说,就有些乖张了。不管陈说没说过这样的话,周在这里说出来,都让人有卑劣乃至下流的感觉。 
  话又说回来,既然这样说了,总有他非说不可的道理。 
  会不会是别的什么东西,触到了周作人的痛处? 
  陈西滢的文章专谈法郎士,没有说别的,那就得在徐志摩的文章里找了。果然有。且看这几句: 
  好容易他有了觉悟,他也不来多管闲事了。这,我们得记下,也是“国民革命”成绩的一斑。“阿哥”,他的妹妹一天对他求告,“你不要再做文章得罪人家了,好不好?回头人家来烧我们的家,怎么好?”“你趁早把你自己的东西”,闲话先生回答说,“点清了开一个单子给我,省得出了事情以后你倒来问我阿哥报虚账!”   
  周作人首先发难(3)   
  这段话,好多人看了不会明白,以为不过是为了将文章做足,涉笔成趣,加以渲染,才来了这么两句嗲里嗲气的话。不是这么回事。这些话都是确有所指的,极有可能确有其事。一是,去年的女师大风潮中,真的发生过学生焚烧章士钊公馆,并使图书受到损失的事。这样,“回头人家来烧我们的家”就不能当作是玩笑话了。二是,这些日子,陈西滢的身边,确有这么一位阿妹。这便是燕京大学英文系学生,正与北大英文系主任陈西滢热恋着的凌叔华。徐和两人都是好朋友。凌和陈说这样的话,陈会告诉徐,或许就是当着徐的面说的。热恋中的情人,阿哥阿妹的叫叫不是什么稀罕事。 
  症结就在这里。也只能在这里。 
  事件正在进行中,该说话的人反而不便说什么,只能一任事件发展下去。   
  陈西滢紧追不舍(1)   
  陈西滢也不会想到事情出在徐志摩的这段话上,只当是周作人对他有多大成见似的,便写信给周作人,要个说法。信是一月二十日写的,全信如下: 
  岂明先生:先生今天在晨副骂我的文章里,又说起“北京有两位新文化新文学的名人名教授,扬言于众曰,现在的女学生都可以叫局。”这话先生说了不止一次了,何以好像每次都在骂我的文章里,而且语气里很带些阴险的暗示。因此,我虽然配不上称新文化新文学的名人名教授,也未免要同其余的读者一样,有些疑心先生骂的有我在里面,虽然我又拿不着把柄。先生们的文章里常有“放冷箭”,“卑劣”一类的口头禅,大约在这种地方总可以应用了吧?先生兄弟两位捏造的事实,传布的“流言”,本来已经说不胜说,多一个少一个也不打紧。可是一个被骂的人总情愿知道人家骂他的是什么。所以,如果先生还有半分人气,请先生清清楚楚回我两句话:(1)我是不是在先生所说的两位人里面?(2)如果有我在内,我在什么地方,对谁扬言了来?陈源,一月二十日。 
  周作人是个很自负的人,此时认为自己胜券在握,丢人败兴的只会是陈西滢这个黄口小儿。第二天就写了回信。 
  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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