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球驾驶员-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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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第一关的经验，杜达已经知道视野会随之展开，全神贯注地警惕每一颗出现在视野中的陨石和奇怪天体。

视野就像是杜达的过关进度表，现在已经占据了杜达整个面对的半球。杜达甚至可以看到脚下没有半点星光的黑暗世界，就像是坐在黑洞边沿，不由双腿发软。他强迫自己不往下看，但是很快就有一颗陨石从下方冲了上来，结束了杜达的飞行任务。

“这次不错。”舱外有人叫道“别急着开始，我们换录像。”

那人冲个进来，把安装在杜达四周的监控器拆了下来，换了磁盘，再次安了上去。

杨曦趁着那人工作的空儿，也进来站在杜达身边，弯下腰，柔声道：“很累吧？要不要休息一下？”

杜达这才发现自己过于紧张，太阳穴有些肿胀的感觉。他揉了揉太阳穴，道：“还行，难度不大。就是有种身临其境的感觉，好像站在太空里，那感觉太……”

“太不踏实了，是吧？”杨曦是进行过太空行走的宇航员，当然知道自己身处黑暗的空间，身外是高能的宇宙辐射，没有丝毫可以着力的点，一旦保护索断裂就会飘落在永恒的黑暗之中。

那种感觉很容易让人崩溃。

“嗯，有什么办法克服么？”杜达回想起那种孤悬黑洞上方的感觉，腿还是有点发软。

“享受它。”杨曦温柔说道“只有享受它，放开自己，好像自己就是宇宙中的一颗星星，那里就是你的归宿。”

“呃，我试试。”杜达见技术员已经出去了，重新坐正。

杨曦拍了拍杜达的肩膀，也跟着出了模拟舱。

杜达重新开始这场测试，已经不再将它视作是一个游戏。他想起了陶玖说的，杨曦的弟弟就死在这张座椅上。现在他能够深刻理解其中的缘故，当人极端集中注意力的时候，绝对是最为脆弱的状态，只要突然出现一个闪光点，就能让人体产生极大的应激反应。

随着视野的展开，他再次面临从脚下出现的威胁。不过这次杜达已经能够利用余光进行判断，在瞬间进行闪避。

陨石很快就放弃了单打独斗，开始组团从各个方向拦截杜达的飞行器。它们似乎有了智慧，关门的关门，追击的追击，拦截的拦截。杜达的活动空间越来越小，已经不再是在视野中寻找陨石，而是在陨石中寻找黑暗。

现在，只有黑暗才是逃生的出路。

这些一闪即逝的黑暗间隙让杜达产生了不小的好感，再也不觉得可怖了。突然之间，他感觉到了脑后传来的警讯。那是一种纯粹的感觉，根本来不及回头，杜达已经双手动作，一颗从背后偷袭的陨石从侧翼飞速擦过。

这颗无耻的陨石闪过之后，杜达眼前豁然开朗。所有的陨石和小行星都消失不见了，眼前只有一颗红色巨星。凭杜达可怜的天文学知识，他认出那是一颗年轻的太阳。

模拟舱中出现了一股淡淡的薄雾。

杜达无可避免地吸入了这股烟雾，并不觉得呛人，反倒有股薄荷的清香。他环顾四周，发现视野已经充斥了整个球体内壁。原本充沛的光线渐渐黯淡，直至消失。

杜达就像坐在太空之中。

如此长时间的酝酿，让杜达感受到了危机来临的压迫感。

一个红色的光点出现在他右上空，杜达伸手去碰触的时候，发现自己矮了一点……于是他站在了椅子上，脚下踩着软软的坐垫十分舒服。当他站起身的时候，手中的能量球也跟着浮了起来，使他能够随时应对各种突发问题。

红点的温度比能量球的略高。在杜达碰触的瞬间，红点如同烟花一般绽放，空中凝结出一个透明的红色立方体。立方体中心位置是一个圆球，四周有明暗变化的线条，像是一幅三维的雷达图。

杜达看到雷达图上闪过一点亮光，下意识朝那个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一艘海星状飞船朝自己驶来。在这个游戏中是不可能存在盟友的，所以杜达首先反应是闪避，然后下意识地寻找武器按键。

然而，他并没有如愿。

不到一秒的慌乱很快就被杜达甩到了脑后，因为对方发射出一束淡蓝色的电磁脉冲。在这个宇宙中，没有物体的移动速度能够超过光速，所以当你看到光的时候，就是被击中的时候。

杜达本能地闪过了这道脉冲，倒不是他超越了光速，而是那道电磁脉冲并非纯能量体。只是附着巨大能量的电磁炮弹。杜达紧张地盯着那艘海星状飞船，突然感觉到另一个方向也出现了危机。他没有放过眼前的敌人，只是微微转动头，扩大的余光的视野，发现自己果然多了一个敌人。

同时他也发现自己打开了武器开关。

一个红色的方框套住了海星状的飞船，当杜达转头的时候，方框明显亮了许多。杜达下意识地甩了一下头，一道白光如同箭矢一般射向海星状飞船。飞船被击中了，旋即爆发出一团明亮的爆炸焰，被真空环境压抑，很快就消失不见，只留下四散的残骸和尚未散去的红外留影。

呼，攻击模式开启。

杜达松了口气：该反击了！

单纯躲避让他的精神紧张，头皮发麻，脑袋就像是有人用铁箍用力箍住了一般。悲催的是，那人还在不断收紧铁箍。各种突然袭击让杜达肾上腺分泌过多，整个人都有些一惊一乍起来。

不过反应的确快了许多。

这比地球上的游戏舱带劲得多！

杜达找到了火力攻击的窍门，只要目光锁定，左右一晃就能射出光弹。虽然也有被敌人闪避的情况，不过这并不能难倒杜达，因为他发现这种武器的发射频率高得可怕。只是一眼锁定，晃动发射，好像根本不需要充能时间的约束。

视野中的敌机越来越多，杜达觉得自己的脖子有些发僵，但是眼神越发犀利起来，锁定速度越来越快。同时手上也没有停滞，不断躲避敌机发射出来的电磁炮。

海星状的敌机很快就被杜达消灭殆尽，这种一个眼神就杀死敌人的快感让杜达有了更大的期待。

视野中的太阳变了一个，依旧是宇宙背景，六棱锥式的宇宙飞船出现了。亮点一闪，它们射出一道激光束，刺破了黑色的宇宙幕布，朝杜达划了过来。杜达轻而易举地躲过了激光束，一秒钟之内朝他发射了两发光弹。

敌机受到了伤害，但是没有失去战斗能力。

最后杜达花了四发光弹才解决了这艘敌机。

本着由少到多的原则，越来越多的六棱锥敌机出现了，整个宇宙都像是被他们的激光束割裂，躲无可躲。杜达的注意力越发集中，发现自己只要眼睑肌肉发力，让笼罩在眼睛上的能量球有所反应，就可以将火力倾泻出去，顿时火力猛增，顺便也解决了脖子僵直的问题。

终于，六棱锥飞船消失了。

场景变化。

视野中出现的不再是恒星，而是月球。

银白皎洁的六个月球。

错落有致。

第008章、考试通过了么？

“怎么这么久了？不会有事吧？”陶玖偷偷挪到了杨曦身边。她们原本并没有什么交往，一个是司令部的副司令，一个是普通的少尉参谋，所有的交情仅限于见面时敬礼打招呼。

然而因为杜达，两个人似乎走近了不少。

杨曦觉得这个小女孩虽然有些不够稳重，但是谁没有年少轻狂的时候呢？她捋了捋耳边的短发，压低声音道：“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如果里面的测试人员晕倒或者死亡，舱门就会立即打开。

同样压低声音的人不止杨曦一个，可以说整个房间里的所有军官都在猜测里面发生了什么事，进展到了哪一层级。他们已经看过了监控录像，如果不算第一次的失误，杜达已经超过了一般王牌飞行员保持的进度，仅次于那个令人印象深刻的上尉——杨晨。

“嗨，伟军“中将走了过来，用还算标准的华语问道“他打了针么？”

杨曦微微皱了皱眉头。

每次华夏军人取得了比较高的进度，他们就会问这个问题。当然，这里不是奥运会赛场，给飞行员打针是普遍做法，目的是提高飞行员的反应能力。不过这种地球上还在实验的药物并不被飞行员所喜爱，原因是常会伴发胃痉挛——俗称呕吐。

而且这种药物有类似兴奋剂的效果，使人的精神更容易紧张。如果不是为了冲过某个僵持了很久的瓶颈，没有人愿意主动打针。

因为，说不定就死在里面了……

李伟军摇了摇头：“第一次，没有必要。”

“从时间上来看，他已经超过了上尉杨。”中将盯着球形舱，没有发现杨曦的脸色更难看了。

在这么个封闭的环境里共事多年，大家都知道杨晨上尉是杨曦大校的亲弟弟。这点从容貌上就能看出来，不过对于美国人来说，提及死者并没有什么关系，尤其是一个被视作英雄式的逝者。

杨晨上尉将进度推进到了假想敌出现。

这对于军人来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受，因为军人天生就是与敌人作战的。

兴奋的是那些科学家，他们看问题的角度不同。在他们眼里，这些假想敌是月球人的现实敌人，宇宙中的另一支智慧种族。从敌机的形态和战斗能力上分析，这些敌人的文明程度低于月球人。

“门开了！”一直盯着舱体的陶玖叫了起来。

所有人，无论是否听懂了华语，都望向那个漆黑的圆洞。

杨曦的心就像被楸住了一般，失去弟弟的痛苦回忆占据了她的大脑。她甚至没有发现自己身体晃动，使得身边的陶玖紧紧抓住她的手臂。

只有飞行员死亡，舱体里才会完全没有光线。

所有人的喉咙都像是被扼住了，甚至没有人去叫医生。

“他是个好战士。”中将转过身，轻轻拍了拍李伟军的手臂。

李伟军眉头紧锁，这已经是他送走的第四位战士了。虽然只相处了几分钟，但是……送走战友的滋味真不好受。

陶玖一手扶住杨曦，一手掩住口鼻。她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看上去呆呆傻傻什么都不懂的家伙，竟然会让她觉得鼻头发酸，眼泪不住地在眼眶里打转。

“呼，有绷带么？”一个声音从黑洞洞的舱体传了出来。

继而是一个黝黑的影子，缓缓放大，映入众人的目光。

——可恶的华夏人！为什么一定要把军装设计成全黑的啊！

所有的外官经历了不小的心理起伏之后，纷纷腹诽着。他们很快就将注意力放到了杜达身后的舱体里……这么长时间，进度将被推到哪里！

——靠，没人理我？

杜达扶着额头，手心里黏糊糊的，显然是流血了。他强打起精神，忍受着外面亮光刺目，跨出了模拟舱，努力站直身子，寻找杨曦和陶玖这两个相对而言比较熟的人。

“医务兵！”李伟军首先反应过来，大声叫道。因为这个实验几乎没有人能够好好地走出来，早就待命的三国医务兵几乎同时冲了上去，强拉硬扯地让杜达躺在担架上，然后送入诊疗室。

——这个，反差太大了吧？

杜达无奈。

杨曦快步追了上去，扶住担架：“你没事吧？怎么受伤的？”

出来的人要么是呕吐，要么是精神恍惚，要么是崩溃，要么是死亡……但是没有一个受伤出血的。

“我从椅子上摔下来了。”杜达的手被医护人员拉开，露出一道伤口。

医生们很清楚这种伤口并不难处理，其实只要喷点双氧水外加缝几针，伤员今晚就可以享受新兵欢迎派对了。然而有一位大校高官对他展现出如此明显的关心，使得医护人员谁都不敢掉以轻心，决定止血之后先做一个脑部CT。

监控录像很快就送到了各个相关部门，军官们就在这间测试室里放下了幕布，直接看起来小电影。当他们看到了第二波六棱锥型飞船出现时，所有人都发出了一阵惊叹声——科学家们已经告诉过他们，新敌人所代表的意义。

谁都看得出，根据月球人的程序设定，这是两个级别的敌人。月球人非但拥有复数的敌人，而且敌人的文明程度也不一样。这个宇宙中到底有多少智慧文明？到底发展到了多高的水平？

人类还不知道月球人与地球人的关系，可能是敌人，也可能是盟友。现在看到这些虚拟敌人的出现，唯一可以肯定的只有一点——想孤身中立的可能性更小了。

更让人纠结的是，月球人的攻击力量很强大。

其实在军人们看来，哪怕用膝盖想也想得到：一个能制造或者说改造月球的文明，军事力量绝对不可能弱。然而许多科学家持反对意见，因为他们相信文明程度越高的物种，对于生命也会越发尊重。而且月球人的住宅区里没有明显的阶级区分，这表明他们的社会形态很可能是一个温和的大拼盘。

“打败了六棱锥飞船之后，发生了什么？”李伟军用自己最温和声音，问躺在病床上的杜达。

录像没录下来么？杜达疑惑地接过陶玖剥好的橘子，道：“六个月亮，你们没看到？”

“之后呢？”李伟军追问道。

杜达将橘子放进嘴里，突然沉默了。

他清楚地记得之后发生的事。

在短暂的惊愕之后，杜达看到从月球表面飞出来密密麻麻的飞船，就如同一个个月亮模型。如果要说得更加形象一些，这些小月亮就和自己身处的模拟舱一模一样。立体雷达几乎被这些小月亮填满，变成了一个光亮的正方体。

随后，这些小月亮朝杜达发起了攻击。

那是一个玄妙的感觉，好像时间停止，一闪而过的光弹舔着杜达的座机。杜达在弹雨中寻找着能够躲避的空隙，同时用眼睑的反应予以微弱的回击。他记得自己站在椅子上，整个身体绷得很紧，根本无从确认战果……唔，对，当时感觉嘴唇上有股咸咸的味道，好像流了不少鼻血。

杜达低头看了一眼军装，黑色的衣襟上果然有更为深沉的血迹。

“我躲不开“杜达从回忆中走了出来“整个人都在三百六十度旋转，最后就摔下来了。”

摔下来之后的事要不要告诉他们呢？算了，反正他们会看录像，到时候再说吧。

“大概是因为没吃早饭吧。”杜达为自己晕倒找到了原因，将橘子放进嘴里。

“你！你！你快说你看到了什么！”一个咆哮的声音从外面冲了进来。

杜达诧异地望向门口，一个看上去像是精神病的家伙，身穿便装，张牙舞爪地朝他扑了过来。

第009章、你是傻子么？

陶玖飞起一脚，将来者踹倒在地。

杜达看了看手里的橘子，完全没有勇气抬头看这个被视作话痨的少尉参谋。

参谋这么彪悍！

这就是月球啊！

疯子缓缓从地上爬了起来，还有些摇晃，不过好歹恢复了理智。他根本没有理会挡在他面前的陶玖，换了个方向走到杜达身边，声音嘶哑，道：“你看到了什么？”

“为什么要告诉你？”杜达反问。

“呵呵“李伟军干笑一声“这是我们国家驻月球的首席科学家，郑然博士。”

博士？科学家？首席？

杜达不由仔细打量这个……这个头发披肩，不知道多久没有洗，黏糊糊地纠结成一撮一撮。脸上的胡子也明显很久没刮了，乱糟糟的围着嘴巴长了一圈。这家伙眼眶深陷，脸颊内凹，如果不是黑头发和李伟军的介绍，还真是很难一眼认出他是华夏人。

“好吧……”杜达只好将刚才说的又说了一遍。

郑然默默听完，嘴角抽搐，问道：“你觉得整个攻击过程，持续了多久？”

“比之前要短很多……”杜达抬起头“大概两三分钟吧，不会超过五分钟。”

郑然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左右一错，变成了一个十五厘米宽的小型平板电脑。他的手指纤细修长，如同弹钢琴一般在屏幕上点了几点，旋即将屏幕转给杜达。杜达看到画面上是自己最后一关的录像，被分